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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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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舱里去,我去端来!”谢弘煞有其事地做了个“请进”的动作,自己一溜烟跑了。
绎儿懵懵懂懂地挪进座舱,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好奇道:“袁伯伯,虾婆是什么东西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袁崇焕也不透露,只是笑。
“三妹,那东西很鲜美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祖泽洪他们相视一笑,似乎都吃过的样子。
“真的么?”绎儿感到自己太走运了。
“来啦!”谢弘端着一个大盘子进了座舱,身后的侍从帮他捧着碗筷佐料。
绎儿扒着谢弘手里的盘子一看,顿时捂住了嘴,惊愕不已:“咦——这就是什么虾婆虾公的吗?这哪里是虾子,分明是毛毛虫嘛!好恶心啊!”
“喂!三妹,你自己不吃,不要用那么恶心的形容词嘛!”祖泽清嫌她说得倒胃口。
“本来嘛!这种东西会好吃?鬼才信呢!”绎儿一副活见鬼的毛骨悚然。
“这东西不中看,但是很好吃的。”袁崇焕率先夹了一只。
“咦——”绎儿闭着眼睛不敢看,“袁伯伯,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好恶心啊!”
“你忘了?你袁伯伯可是最能吃的广东人呐!”何可纲也抓了一只剥起来。
“广东人最能吃吗?”绎儿壮着胆子睁开一只眼睛从指缝里看着几个吃得津津有味的人,皱起了鼻子,“这种恶心的东西也吃么?”
“我们广东人有句话,叫做‘两条腿的,除了人不吃;四条腿的,除了板凳不吃。’其它的统统可以拿来吃的!”谢弘吃得得劲儿,“嗯——味道还不错!只是没有老家的甜……”
“嗯!的确是少了一点甜味……”袁崇焕品评道,“不过,好久没吃了,偶尔吃一次还是种享受……”
“吃一个吧!”谢弘抓起一只递到绎儿面前,“它也就是样子唬人……”
“啊——”绎儿拨开他的手,落荒而逃地冲出了座舱,只留下了座舱里几个美食者的哄笑声……
第二十二回
    月下的宁远城依山傍海,站在城楼上,不远处的长岭山连绵起伏,柔和温婉的曲线仿佛夜的女儿在沉静中小憩一般。海面上一层白蒙蒙的海雾,便仿若她呼吸的轻柔,细细用心,似是还能感觉到咻咻的生气,薄纱样的萦绕不断。
已是秋寒近冬了,绎儿穿着单薄的秋衣站在城楼上,耸了耸肩膀,当胸扯紧了白兔绒的披肩,生怕它的不慎滑落让夜风有了可乘之机,于是白天的活泼劲儿也全部收了起来,不时呵出一团团的白气。明天就要被祖大寿遣回关内的永平了,又要在绣楼上天天跟那些纠缠不清的针头线脑打交道,恨都恨死了。她真恨自己是女儿家,恨自己错生了年代。倘若能先生几百年,也许什么花木兰、穆桂英的在她面前都得去见鬼。
可是……然而……
想到这里,她沮丧地长吁了口气,往远处望去,却不经意的发现一骑飞驰出城的熟悉身影,立时间忘却了沮丧的冷清,一路冲下了城楼,翻身上马,扬鞭追了去。
前面的背影大约是听出了身后的马蹄疾,放慢了速度等她追上来。
“我就知道是你!”绎儿猛抽一鞭,终于撵上了他。
“你不睡觉跟着我干吗?”谢弘回头笑道。
“你还没回觉华岛?”
“怎么了?看不顺眼?”谢弘的嘴角依稀挂着顽皮的笑意。
“我以为你吃完饭就走了呗!”绎儿腾出手紧了紧披肩,“既然这么晚了,还赶着回去干吗?晚上出海不安全的!”
“你是关心我么?我有没有听错啊?”谢弘幽幽的笑起来,透过熠熠的鹿眼,分外顽皮。
“我只是想知道你赶死似的要做什么?”绎儿被他狎熟的顽皮笑容弄得不自在,“你少自作多情!”
“军机大事,无可奉告!”谢弘狡黠的扮演着深沉。
“你能有什么军机大事?不过是带着一群小喽啰当你的海盗!”绎儿挟着嘲讽,没好气的甩出一句——她实不是他的对手,斗嘴的对手!
“好啊!”他陡然间又成了孩子样的较真儿,进而反唇相讥,“我是海盗!你是什么?跟着我,是想做海盗婆子么?”
“混帐!”绎儿抬脚踹了他的火龙驹一脚,“去死吧!你!”
谢弘却在他的火龙驹立起来之前,飞身到了绎儿的身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得意:“早晓得你会来这招!你以为就你的马术好?我装一次傻,你就把我当病猫?”
“那你试试看呐!”绎儿不甘示弱,暗下里卯足了劲回手去打,“你当我关宁铁骑的人是吓大!”
谢弘让开她的拳头,伸手拉住了缰绳,却也不还手。只见放任玄鹰小跑了几步,停了下来。
“你干吗?”绎儿两眼睁睁的看着他。
谢弘跳下马背,跑回头牵他的火龙,煞有其事地摸摸火龙颀长的瘦脸:“看看!踢疼你没有……这个蛮丫头下脚忒重了吧?啊?”
“喂!你说谁呢?你敢说我是蛮丫头——”绎儿眯嬉着眼睛,一副威胁的口吻里带着几分可爱的酸醋味,仿佛见不得他对火龙“嘘寒问暖”。
“我说是你了么?”谢弘翻身上马,一纵缰绳有说祖绎,“我指你名道你姓了?我说你是蛮丫头——么?”
“你——”绎儿的凤眸里晃过一抹流光,更确切的说是杀气,扬鞭就指他,“你这个蛮子!犊子!我不宰了你,我不姓祖——”
“哈哈哈——”谢弘见这蛮丫头气急败坏,笑得愈发放肆,“好啊!好啊!你改什么姓都随便!就是不要改了跟我姓啊!”
“混蛋!你给我站住——”绎儿催马追了上去。
“我上辈子欠你的吗?你干吗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谢弘蹊跷着屏住笑回头。
“是啊!你欠我——欠我一条命——”绎儿咬牙切齿。
“别找借口了!你是不想回家,又要逃跑吧!”谢弘一双鹿眼弯弯的在脸上笑着,眼神倒是体己得很,“想跟我去觉华岛吧?”
“自作多情!谁稀罕跟着你!”绎儿努力吞吞口水,有意唏嘘一声以示不屑。
“那敢情好!我去觉华岛,你就不用跟着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谢弘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
“我也去!”绎儿竭力收起自己实际上黯败的笑容,却显然力不从心。毕竟,她除了溜去觉华岛,别处都有熟人张网相候的去不得,反正祖大寿总不会动用宁远的水师去把她押解回来。
“你去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也不再顾及什么斗嘴的胜负了,她可不想关在家里被闷死。
“哎呀!真是……”谢弘啧啧地摇摇头,“你的脸皮真是比城墙拐弯还要厚呐!死皮赖脸的!明明是跟着我,还犟嘴说我自作多情……”
“少废话!你!”绎儿拨马扬鞭,不过这一鞭却是打在他的火龙驹身上,火龙驹“嗖”得冲了出去。
“你这个蛮丫头——”
待到下船时,已是天明时分了,启明星在东方的穹隆上只印着一瞥淡淡的影子,也渐渐随着晨曦的显现而迷失了踪迹。
绎儿一脸倦怠,只希望好好睡一觉,还没等开口就听见谢弘叫道:“你们速速调拨好两艘草撇船,一会儿回头就用!”
“是!”
绎儿只感觉到面前哗啦啦刮过一阵疾风,隔着眵目糊的朦朦胧胧,隐约可辨的除了两个卫兵的咻咻呼吸声,有的也不过是一片骇人的空荡潮声。
她揉揉眼睛,才醒过味来,便被谢弘匆匆带来的一阵风扯住了衣袖:“你匆匆忙忙的,要赶死么?”
“说梦话呢吧!困了去村子里睡觉吧!我赶时间办军务要出海,先走了!”谢弘拨开她要往船上走。
“唔——出海啊?好玩么?我也去!”绎儿一把拽住他。
“玩命!大小姐,我看你还没睡醒呢!去睡吧!”谢弘挣脱她要上踏板。
“没关系,去了回来再睡!走啦!”绎儿懵懵懂懂地撇开他先爬上了甲板。
“将军,一切就绪,走不走?”同行船上的副手叫道。
谢弘轻捷地跳上甲板,一挥手:“好!出发!”
船又徐徐离了岸,谢弘回头之际,绎儿已经憨态可掬的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唉!真是怕了你!这样也能睡!”谢弘把她抱起来,自言自语的慨叹道,“真怀疑!你是不是女人呐!”
也不知过了多久,绎儿迷迷糊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眸子,立时清醒了起来,视野里模模糊糊的只有桌边伏案大睡的背影。她虎得爬了起来,忙不迭地再自己身上摸了个遍。
“还好——”她大叹衣冠尚且整齐的幸运同时,两颊兀自一阵发烫。
她掀开被子,跳下吊床,蹑手蹑脚地凑到他近前,扶着桌案坐了下来,双手支颐定定地看着他的白痴睡相。
其实他睡得也不是那么白痴,湿濡恬净的脸上沉峻代替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和不羁,竟透出了皎皎英气。那挺拔的剑眉浓浓的泛着健康的黧黑,轻扬的唇角,如膏一般的亮泽。绎儿忍不住神使鬼差地向他的唇伸出手,仿若梦幻中孩子的好奇心的驱使。
刚将手伸了去,却惊动了他,他猛得睁开眼:“你干什么?”
“没……没什么啊!”绎儿一阵恐慌,急急撤回了手,背到身后,脸却越发红了,“啊——你——你流口水了!我帮你擦擦嘛——”
“有么?”谢弘刚被她的诡异弄得脊梁骨冒凉气,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慌手慌脚去擦嘴角,“……喂!你存心耍我啊!哪有啊!”
“怎么没有?干了呗!”绎儿单点了点眼睫毛,一脸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无辜状。
“看看你这双眼睛,要没有事儿,我跟你姓!”谢弘站起身直逼她的眼睛,像要看穿她的诡计量,“还不老实说!”
“好啊!好啊!”绎儿眼睛一亮,抚掌笑得猖狂,“你若姓祖的话,不若——做我的侄子吧!反正泽清哥哥还没儿子,我替他收了!”
“你……”谢弘扬起手。
“你打呀!侄子打姑妈啦!”绎儿夷然笑得肆意,“打啊!”
“好男不跟女斗!一会儿晕船可别找我!”谢弘收了手,却以退为进的来个下马威。
“哎——”绎儿不吃眼前亏,赶不及的示弱,“好了啦!你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了,还挂在心上做什么?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东江。”谢弘只简单的吐了三个字。
“去东江做什么?”绎儿打破沙锅问到底。
“军机大事,你可不可以不问啊?”谢弘没好气。
绎儿的眼睫毛低了下去。
“胃还难过么?”
绎儿摇头,也没抬头看他。
“奇怪了?你怎么不晕船了?”谢弘打量她一个上下,擎着指头支着下颚发疑。
“你希望我晕船么?我偏就是不晕不晕不晕——”绎儿蓦得抬头,带着一腔憋闷的委屈有意尖扭细捏的挤出来。
谢弘听得刺耳,忙不及躲了出去。
绎儿却不罢休,追到了甲板上与他并肩站着,浩浩的海风让她的委屈一溃而散,于是受用的展开双臂,阖上了眸子:“嗯——真舒服!像飞一样——”
“是么?”谢弘懒得搭理她孩子气的神经质。
“哎!不信你试试嘛!”绎儿雨过天晴的格外热情,并不避男女之嫌,从身后抓着他的胳膊托着展开,“是不是飞一样的?嗯?”
“阿嚏!”谢弘甚没情趣的打了个喷嚏。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时候打喷嚏!”绎儿用力一甩他的手,鼓起嘴,恨死了他的俗无可耐的没情趣。
“你还怨我?要不是你占了床占了被子,我至于受凉吗?”谢弘冲她嚷道,“真是不讲理!”
“好了好了!”绎儿竟一把脱下了自己的兔绒披风,扔到他的脸上,“给你!咱们扯平了——”
第二十三回
    三两天的新鲜劲过去了,成天面对望不见边际的浩淼海洋,鲜有几艘海船经过,绎儿渐渐乏味的无聊起来——她已经到了连觉都睡够了了程度。谢弘倒是忙得不亦乐乎,这个宁静的傍晚时分却连人影都寻不见。
绎儿郁闷的叹了声气,跳下地来,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消遣。
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红玉笛来。
绎儿瞠大了眼睛,轻轻摩挲了一下光滑温润的笛身:“好漂亮的笛子!还是红玉的呀……”
这下子可有了消遣的好东西,绎儿推开窗户,爬上吊床,吹了起来,一时间宛转悠扬的笛声响彻云霄。
伴着绎儿的笛声,门帘一挑,谢弘疾步进了门:“喂!别吹了!”
绎儿不理他,却被他一把将笛子夺了去,立时叫了起来:“干嘛那么凶啊?”
“我们这是去执行任务,不是游山玩水!”谢弘头疼不已,这个丫头真是祸害,“你……”他正要往下说,却被人打断了。
“将军,前面有船拦了去路,让我们停下!”舱外有侍卫叫道。
“是官是私?”谢弘一边瞪绎儿,一边问道。
“是官船,而且还是蜈蚣船!”外面应道。
“先抛了碇石,我就来!”谢弘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转脸又问绎儿,“有一个信封看见没有?”
“什么信封?”绎儿还在生气闹别扭,“情书么?我不晓得!”
“行了!别闹了!快下来帮我找!”谢弘急道。
“你又没让我看着!自己找吧!”绎儿索性使起小性子躺下来,不理他。
“喂!”谢弘哭笑不得,“你给我下来!”
绎儿翻了个身不理他。
“好!你有种!”谢弘疾步走到吊床的绳索边,抬手解开了一端的绳子,绎儿立时像滑梯一样从上面滑到地上,摔坐在地上。
“你……”绎儿揉着摔疼的屁股火大,“信封不是在你脚底下!眼大无光找了半天,还怨我!”
谢弘正要发作,这时门帘一挑,一个将官模样的人领了一队水兵进了座舱:“哪一位是谢将军哪?”
谢弘恰好捡起了脚边的信封,于是抱拳一笑:“在下谢弘,有礼了!”
“既然是宁远来的,当知道此处的规矩。”那将官冷冷一笑,“没有督师衙门的传票是过不得这旅顺口的!”
“这个是自然。”谢弘一笑,将手中的信封递了去,“督师衙门的传票在此,请过目!”
那将官扫视几行,复又递了回来:“行!你们可以靠岸上岛,过旅顺口往东江也行。请!”
“请!”谢弘又是一礼,抬眸一笑。
那将官领着手下匆匆下船走了,谢弘送至甲板,望见那只船走远了,方才叫道:“来人!”
“在!”几个水兵应命。
“把船上的旗号都收了,换衣服直捣东江!”谢弘命令,“谁敢走漏风声,军法处置!”
“遵令!”几个人分头去了。
“为什么要收了旗号换装啊?”绎儿凑到他身边,望着那艘大船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我这次的任务是潜入东江,监视毛文龙。”谢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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