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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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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那人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他向我望了一眼,问白素道:“这位是--”

白素道:“是我的先生!”

那人“哦”地一声,一时之间,像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我才好。白素是“白大小姐”,我是白大小姐的丈夫,应该如何称呼呢?当然不是“白先生”!我笑了笑:“我姓卫”。

那人“哦哦”地答应著,神情尴尬。显然在他的心目中,我微不足道,白大小姐才是主要的。他道:“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他一面说,一面转身向内走去,我和白素,就跟在他的后面。

花园相当大,我们走在一条青砖铺出的小路上,砖缝之中长满了野草,连砖身上也全是青苔。整个花园,当年可能曾花费过一番心血来布置,如今看来,荒芜杂乱,显然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未曾整理了!

一直来到了建筑物的门口,走上了四级石阶,来到了大厅的正门,正门上镶嵌的,是如今要在古董店里才可以找得到的花玻璃。而这种花玻璃,在五六十年之前,北方的大户人家之中,十分流行。

带我们走进来的那人,推开了门,门内是一个十分大的大厅。

这个大厅,给人以极大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它本来就大,而是因为十分空洞,几乎没有甚么陈设,墙上,有著明显地悬挂过字画的痕迹,但如今字画都不在了。应该有家俬陈设的地方,也都空著,家俬也不见了。

那人带著我们进了大厅之后,神情显得更尴尬,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甚么。我和白素,全装出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诧异之状。

我们知道,大厅中的陈设、字画,全卖掉了。陈长青曾转述四婶的话:要不是等钱用,也不会出卖!由此可知,可以卖的东西,一定全卖掉了。大厅中的家俬,如果是古老的红木家俬,相当值钱,如今一定是卖无可卖了,所以四婶才出让那一段木炭。然而,木炭怎么可以卖钱,去交换与之同体积的黄金呢?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一段被安放在锦盒中的木炭,是当年炭帮帮主的信物?是一种的崇高身份的象徵?但即使如此,时至今日,也全无作用,还有甚么人会要它?

那人在尴尬了一阵之后,苦笑道﹕“这里……这里……白大小姐还是到小客厅去坐吧!”

白素忙道:“哪里都一样!”

那人又带著我们,穿过了大厅,推开了一扇门,进入了一个小客厅中。小客厅中有一组十分残旧的老式沙发,总算有地方可坐。

当我们坐下来之后,那人捧著名片,说道:“我去请四婶下来。”

白素道:“大叔高姓大名,我还未曾请教!”

那人挺了挺身:“我姓祁,白大小姐叫我祁老三好了!”

看他那种神情,像是“祁老三”这三个字,一讲出来,必然尽人皆知。白素的反应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一脸惊喜的神情:“原来是祁三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我心里咕哝著,口中也随口敷衍了几句,祁老三却高兴得不得了,转身走了出去,我和白素生了下来。老式的沙发,有铁丝弹簧,一旧了之后,弹簧就会突出来,令得坐的人极不舒服。

我问道:“那祁老三,是甚么人物?”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你真没有常识,炭帮的帮主,一向称四叔,他居然可以排行第三,他是炭帮中的元老,地位极高!”

我有点啼笑皆非:“为甚么炭帮帮主要叫四叔,你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白素道:“等一会,我们可以问四婶。”

我忙道:“我们不是为了炭帮的历史而来的,我们是要弄明白甚么半边脸、祁老三,是不是曾对多事的陈长青有过不利的行动!”

白素压低声音:“你少说话,也不可对任何人无礼,让我来应付!”

我没好气道:“当然,你是白大小姐,我算是甚么,不过是你丈夫而已!”

白素笑道:“别孩子气,这有甚么好妒嫉的?”

我忍不住道:“妒嫉?我只觉得滑稽!”

白素还想说甚么,但已有脚步声传了过来,白素忙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站起来,我们才站起,门打开,祁老三已经陪著四婶,走了进来。

陈长青的形容能力,算是好的,四婶就是他曾经见过面的那个老妇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四婶一进来,祁老三便道:“四婶,这位就是白大小姐!”

四婶向白素点了点头,神情庄严,高不可攀,当祁老三又介绍我之际,她连点一下头都省了,只是向我淡然望了一眼,像是以我这样的人,今天能够见到她这位伟大的四婶,是一生之中额外的荣幸一样,所以,当她先坐下来之际,我倒真希望旧沙发中的弹簧在她屁股上刺一下,看看她是不是还能这样摆谱。

坐下之后,四婶问白素:“你爹好吧,唉,老人都不怎么见面了。”

白素道:“好,谢谢你。四婶,你气色倒好,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你!”

四婶笑了一下,道:“可不是,那时候,你还要人抱著呢!”

白素道:“是啊,有两位叔伯,当场演武,大声呼喝,我还吓得哭了!”

白素和四婶,老是说几十年前的陈年八股,真听得我坐立不安,听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碰了白素一下,白素会意,停了下来。四婶的年纪虽然大,我估计已在七十左右,可是对于她身边发生的事,都还保持著十分敏锐的观察力,而且反应也十分灵敏。白素才一停止讲话,她反手自一直站著的祁老三手中,接过了水烟袋来,吸了一口,一面喷烟出来,一面问:“你来找我,为了甚么?”

@奇@白素忙道:“四婶,是一件小事,我有一个朋友,姓陈,叫陈长青。”

@书@四婶皱了翢眉,道:“我们的境况,大不如前了,只怕不能帮人家甚么。如果这位朋友以前和四叔有交情,我们应该尽力而为,不过--”

白素道:“不是,不是要四婶帮甚么,这个陈长青,多事得讨厌,行事无聊,昨天和四婶见过面--”

白素的话,当真是说得委婉到了极点,我甚至一直不知道白素有这么好的说话本领。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四婶的脸,就陡地向下一沉,脸色也变得铁青,转过头去:“老三,你们将那个人怎么了?”

祁老三被四婶一喝,神情变得十分惶恐,忙弯下了腰:“四婶,老五说,有一个人,鬼头鬼脑,在围墙外面张望。他又说,那个人不知怎么,知道我们的电话,曾经骗过四婶一次--”

祁老三啰啰唆唆讲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道:“这个人,你们将他怎么样了?”

祁老三吞了一口口水:“老五说……说是要教训他一下……所以……所以……”

我听到这里,真有忍无可忍之感,陡地站了起来:“你们用甚么方法教训他!”

祁老三在说的时候,一直在看著四婶的脸色,四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可是这时,当我站起来,大声责问祁老三之际,四婶居然帮著祁老三,向我冷冷地望来,语音冰冷:“我们怎样教训他,是我们的事!”

白素向我连连作手势,要我坐下来,别开口,我虽然看到了,可是却装成看不到,因为心中的怒意,实在无法遏制。这些人,以为自己还生活在过去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里……他们喜欢生活在梦中,旁人不能干涉,但是当事情涉及到了伤害他人的身体之际,却绝不容许他们胡来!

我立时冷笑了一声:“只怕不单是你们的事,也是整个社会秩序的事,这里有法律!而且,是现代的法律!”

我的话一出口,四婶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伸手指著我,口唇掀动著,面肉抽搐,神情可怕,不过她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冷笑道:“你想下甚么命令?是不是要吩咐祁老三将我拖到炭窑去烧死!”

这句话一构出来,四婶陡地站起,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向外就走。白素也站了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太过分了!”

四婶一走,祁老三也待跟出去,可是我却不让他走,一步跨向前,伸手搭住了他的肩头。

在我伸手搭向他的肩头之际,我已经有了准备。因为这个祁老三,在炭帮之中的地位既然相当高,他的武术造诣一定不会差。可是我却未料到他的反应,来得如此之快!

我的手指,才一沾到了他的衣服,他身形不停,右肩一缩,已一肘向我撞了过来。

我陡地吸一口气,胸口陷下了少许,同时一缩手,伸手一弹,弹向他的肘际。

谁都知道,在人的手肘部分,有一条神经,如果受到了打击,整条手臂,如同电殛一样麻痹。可是我这一下,并没有弹中,他半转身,逃开了我这一弹,而且立时挥手,向我的胸口拂来。

我还想再出手,可是白素已叫了起来:“住手!”

她一面叫,一面陡地一跃向前,在我的身上,重重一推,令我跌出了一步。她向满面怒容的祁老三道:“自己人,别动手!”

祁老三吁了一口气:“白大小姐,要不是看你的份上,今天他出不去!”

我夸张地“哈哈”、“哈哈”笑了起来:“我经不起吓,求求你别吓我!”

祁老三额上青筋暴绽,看样子还要冲过来,我也立时摆好了准备战斗的架势,但白素却横身在我们两人之间一站,不让我们动手。

祁老三闷哼一声,转身便走,我大声道:“祁老三!你们将陈长青怎么了?要是不告诉我,十分钟之内,就会有大批警方人员到这里来调查。看你们炭帮的法规,没有甚么用处!”

祁老王陡地站定,转过身来,盯了我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的朋友没有甚么事,他不经打,捱了两拳就昏了过去,我们将他拖出马路,现在多半躺在医院里,至多三五天就会复原。”

我吸了一口气,陈长青的下落已经弄明白了,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和这些妄人多纠缠下去,是以我闷哼一声:“要是他伤得重,我还会来找你!”

祁老三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向白素道:“白大小姐,你嫁了这样的一个人,真可惜!”

白素有点啼笑皆非,想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才好,祁老三到了门口,作出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事情弄得如此之僵,我和白素,自然只好离去。我们一起走出去。祁老三多半是看在“白大小姐”的份上,寒著脸,居然送我们到了大门口。

我们经过了那条小路,回到了车子旁,白素说道:“你满意了?”

我没好气地道:“白大小姐,我没有做错甚么!”

白素闷哼了一声:“人家可能在进行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是好管闲事的陈长青,却像小丑一样夹在里面捣蛋,这种人,应该让他受点教训!”

我道:“那要看对方究竟给了他甚么样的教训!”

白素道:“祁老三说了,至多在医院躺三五天!”

我道:“在未曾见到陈长青之前,我不能肯定!”

白素道:“我可以肯定!他们这些人,行事的法则和我们不一样,但是斩钉断铁,说的话,绝对可信!”

我带点嘲讽意味地道:“当然,我忘了他们是江湖上铁铮铮的好汉了!”

白素没有再说甚么,我们一起上了车,回到市区,一路上,我和她都有点赌气,所以并不说话。一到了市区,白素就先要下车,我则到几家公立医院去找陈长青。找到了第三家,就看到了陈长青。

陈长青是昏迷在路边,被人发觉,召救伤车送进医院来的。伤势并不重。照我看,明天就可以出院。问起了经过,也和祁老三说的一样,他根据电话号码,找到了地址,摸上门去,想爬过围墙时被人掀了下来,捱了一顿打。

我指著他还有点青肿的脸:“陈长青,你别再多管闲事了!”

可是陈长青却一脸神秘:“闲事?一点也不!我发现了一幢极古怪的屋子!屋子附近,有些植物,根本不应该在本地出现,那屋子,我看是一个外星人的总部!”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手指直指在他的鼻尖上:“决不是,陈长青,你再要捣乱,叫人家打死,可别说我不事先警告你!”

陈长青眨著眼,显然不相信我的话:“那么,他们是甚么人?”

我本来想讲给他听,可是那得从炭帮的历史讲起,其中有许多细节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要陈长青这个糊涂蛋明白,自然更不容易。所以我只是叹了一声:“你记得我的话就是了,我不想你再惹麻烦!”

我不管陈长青是不是肯听我的劝告,就离开了医院。回家时,白素还没有回来,大约一小时之后,她才回来,看她的样子,还在生气。

在那一小时之中,我已经知道了陈长青没有甚么大不了,想起我在四婶那里的行动,的确太过分了,所以我的气早平了。一看到白素,我就笑道:“我已见过陈长青,并且警告他不要再多事!”

白素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摊开手:“白大小姐,犯不上为了那几个人,而影响我们夫妇间的感情吧?”

白素又瞪了我一眼:“谁叫你插科打诨!”

我无可奈何地道:“我也变成小丑了?”

白素坐了下来,叹了一声:“我去见父亲,要他向四婶道歉。”

我耸了耸肩,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白素又埋怨地道:“都是你,事情给你弄糟了,本来,我们可以问出那段木炭究竟为甚么可以交换同等体积的黄金,和许多有关炭帮的秘密!”

我心中也有点后悔,因为我知道,在那块木炭的背后,一定隐藏著许多曲折离奇,甚至怪诞不可思议的故事。本来,为了知道这一类事的真相,我不惜付出极高的代价,因为我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但如今,显然无法再追究下去了!

我装出一点也不在乎的神情来,道:“算了吧,世界上神奇而不可思议的事太多!我不可能每一件事都知道,放弃一两件又算得了甚么!”

白素冷冷地说道:“最好这样!”

在我想来,“怪广告”和“怪木炭”的事,告一段落了。可是事态后来的发展,却不是如此。

当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客人其实不是客人,而是白素的父亲白老大,不过因为他极少出现在我的家里,是以有稀客的感觉。

白老大已届七十高龄,可是精神奕奕,一点老态也没有。而且他永远那么忙,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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