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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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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电影里,女人坐在机舱,打开男人临起飞之前送给她的木盒子,里面是一堆卡片和照片,照片上是不同时段的天空,晴朗或阴霾,清晨或黄昏,每一张后都仔细标上了日期,卡片上写着,想你的日子。
  我们常常有着仰望蓝天时想到某人的时刻,只是Jarry并不确定,他在这样的时刻,想得最多的究竟是谁,大概是蔺今吧,或许是Red也说不定。
  结账之后,一直向前走,把明信片投到邮局门口的绿色邮筒里。听到那张薄薄的纸片在邮筒中跌落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知怎么的,仿佛突然间了却了一桩心愿,长舒一口气就此安下心来。于是慢慢把双手插到兜里,踱着步子,放轻松做个闲散的旅人,一步步向大昭寺走去。
  走了很久,才到达大昭寺的正门外,扑面而来的是燃烧着的浓酽酥油的香味,两个大大的香炉里烟雾缭绕,那灰蓝色的桑烟悠悠直上,有许多藏民背着香袋,嘴里念念有辞,不时地向香炉里倾洒着桑叶、松枝。雪域的风吹拂着挂满了寺院广场上的洁白哈达与五颜六色印有经文的经幡,唰唰作响,猎猎有声。
  寺前面的空地上,善男信女正在默默地顶礼膜拜、五体投地,除了衣服的窸窣磨擦声听不到半个人高声说话。那些沿途磕长头、以身作尺丈量土地的圣徒们,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无数虔诚的朝圣者行着叩首礼,寺门前的一块块石板,早已被他们磨得平滑光亮如水,他们已沉浸在自己的祈祷中,渴望着凭借缕缕青烟向佛祖表达他们的心愿。
  在进入大殿前,Jarry先跟随人群顺时针走入转经廊道。长而幽深的甬道,头顶的一线天光,辉映着经筒铜质的暗红。伸出手,这些法器有金属的冰凉触感,酥油留痕的浓腻,手中是滚动的凝重,那是经年沉淀的虔诚。走着,摇动着,心沉入深深的湖底,默默念诵低低祷告。蓦地想起来之前曾经在网上查阅过大昭寺的资料,论坛里有人贴上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诗句,《那一世》,当时很是让自己惊艳了一把。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真的是一首绝美的情诗,高原式的浪漫一直深到骨子里。
  Jarry想起Red,他一直都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度过这样的句子,读的时候又有怎么样的心情,会不会想到自己。
  跟随着礼佛的人群,顺时针穿行在寺内,巨大的人流旋涡般前行着。强大的引力将他连同一心向佛的虔诚藏民一同吸纳进他的博大。这里有络绎不绝的旅人香客,却仍能明显感觉到古寺的幽凉。
  大殿里供奉的精美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西藏的佛祖长得相当耐看,不似别处佛像那般臃肿痴肥。深陷的双眼皮、低垂的眼帘、微笑的红唇。
  这里没有功德箱,Jarry也学者其他香客那样把香火钱放到佛祖掌心,
  他周身环绕着斑斓的丝绸织锦和珠宝法器,华丽而不失端庄,慈悲而不失威严。即使身上身下堆满了各国的钞票,他们也始终保持着与芸芸众生的神秘和遥远。
  俯下身体去叩拜,虔诚地在心头默念,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室内的光线黯淡,流动的空气里散发着佛堂独有的香火味道,Jarry深深地叩首,闭上眼睛,但愿有那么一天,再也不需要纠缠在仇恨与怨怼里,但愿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都能得到佛祖慈悲的庇护。
  双手合十深深地磕头,起身的时候效仿藏民们以手触额、触口、触胸表达身、口、意与佛相融。穿堂而过的微风清凉,让Jarry在恍惚间以为它几乎都可以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吹散。
  的确,没有人该为疼痛负责,没有人该为往事去死。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
  直起身体的时候,大脑有些失血的眩晕。手机在口袋震动,走出室外,打开来,居然是两天前Red发来的信息,直到今天才被延迟收到。
  他说,如果累了,还是回来吧,还是回家吧。
  殿外的阳光好绚烂,拿起围巾遮住眼睛,找到一下干净的角落坐了下去,又有无数熙来攘往的圣徒与游客走进了寺里,香炉里的白烟袅袅直升天际。Jarry收起手机,舒展四肢,阳光下的身体,好像一只被反复翻烤的红薯,慵懒得几欲睡去。
  可是,你说的家,究竟是哪里呢?
  
  易建明是被一阵强烈的擂门声震醒的,他揉一揉发酸的眼睛,从床上滚了下来,发现手里居然还紧抓着蔺今的外套,正疑惑间,伤脚着地痛得要死。
  昨晚在秦宅遇见蔺今,不顾一切疯狂地欢爱,诗人般勇猛地纵身跳楼,一起去吃大排档被辣得不行,差点被蒋思凡抓回去,然后蔺大叔老实人发威一记左勾拳揍了上去……接着呢?然后呢?他摇摇脑袋,昨晚是怎么回到蔺今家里的,又是在哪里就睡着的,真是一点点都记不得了。不过,现在算算,自己已经失踪了大概12个小时,除了蒋思凡,孟老头居然一没电话二没行动,有点反常,的确是相当诡异。
  在他迷糊思考的期间,铁门被擂得山响。间或传来怒吼声“蔺今!你给我开门!醒醒!”。
  门外的若儒简直心急如焚,昨晚蔺今在秦宅蒸发后,他接连打了好几百通电话过去,皆是不在服务区,好不容易安慰好受伤的公主,早上回到家,谢天谢地,电话终于通了,却始终无人接听。托Jarry那架高倍望远镜的福,他在镜头里望见蔺今仅穿着衬衫躺倒在沙发上,眉尖紧蹙,双目紧闭,不管怎么拨电话过去,他却是兀自昏睡不醒,男人躺在那里,脸色蜡黄,那么脆弱的样子,仿佛再也不会醒来,一如当年的母亲。
  若儒心头一阵紧张,什么也顾不上了,慌忙跑了过去猛地敲门,大唤蔺今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回应,就在他一筹莫展准备找保安来撬门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里传来什么被撞倒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若儒一阵欣喜,他再次大力锤门“蔺今,蔺今!!”。
  易建明从卧室里一跳一跳出来,接连撞翻了几把椅子,客厅里,蔺今躺在沙发上兀自昏睡不醒,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他就是这个样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么?什么都不盖,连外套都给了自己。
  他把男人抱起来,额头抵上他额头,灼热得烫人的温度。男人憔悴得惨不忍睹的脸让易建明有些愤怒更加心疼,
  “大叔,为什么你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擂门声越发急促了,咚咚咚敲个不停,易建明放下蔺今跳到门口,拧开门锁,秦若儒冲进来看到他一愣。
  “是你?”
  “是我,大叔发烧得很厉害,得赶快送医院。”易建明见到秦若儒也是一愣,不过当前大叔病得不轻,也根本来不及和对方多寒暄。
  “见鬼,真是一点也不让我省心。”若儒走到蔺今面前,男人脸色绯红,呼吸浊重,用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果然热度惊人。
  易建明跳着去浴室用水沾湿了毛巾覆上蔺今的额头帮他降温。
  “现在得马上送去医院。”说着就要把蔺今给抱起来。
  “不行,现在楼下埋伏了不少记者,他们会跟着去医院,麻烦更加棘手。蔺今只是普通的伤风着凉发热,我来想办法。你给我坐下来,站都站不稳了,就别添乱了。”
  若儒制止了他,望着一脸焦急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把蔺今打横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旋即开打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
  “卓医生么,务必请您过来一趟,蔺今因为着凉发烧了。好的,谢谢。”
  回过头来,看到易建明依然无限担忧地望着昏睡不醒的蔺今,满脸都是疼惜和痛心。
  “放心,卓医生是蔺今的家庭医生,有他的出诊一定药到病除,也可以免了去医院的颠簸搬动。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又凑到一块的吧?”
  联系上医生,若儒的魂魄终于归了原位,因此把注意力转移到易建明身上来,男孩的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乱七八糟七翘八翘,满身的酒气,眼睛红红的样子格外狼狈。
  “真的没事了么?我们是在宴会上见到的,我家人带我去的。”
  易建明嗫嚅着,他一心记挂着蔺今的情况,虽然秦若儒说有专职医生,却仍然不是很放心,对于他的问题,只想随便扯个谎,但是若儒的气势让他一阵发悚,加之在这样一双明亮锐利的目光下,什么谎也撒不出来。
  “哦,你不是孤儿么,什么时候又认了亲戚。好了好了,现在跟我去洗个澡,满身酒味,都馊了。”
  若儒闻言,心下顿时了然,大概由于孟矣昶的关系,所以这两个活宝又重逢了,可以想象,于是天雷勾动地火,最后本就着凉孱弱的蔺今照顾醉酒的少年,终于累趴倒地。他无奈地撇撇嘴角,一把把男孩推到浴室里。
  “动作快点!!真是两只受虐狂。”
  一个放着安安逸逸的少爷不做,非要跑去酒吧餐馆打工做穷小子,一个呢,演戏演得不过瘾,非要把自己的生活也过得像戏剧,跌宕起伏,恋爱也恋得艰难无比。
  若儒返回卧室,发烧的人畏寒,于是又帮蔺今加了一床被子。他和Jarry一样,这两兄弟都是,从来都不清楚要如何正确地去爱一个人,还有如何好好爱自己。
  要你接受那个臭小子一定很困难吧,按蔺今做事死抠原则的刻板秉性,若儒几乎不用想象就猜得出西塘过后,易建明的再次出现对于他是多么大的冲击。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是有爱的,有缘的,自然有一天会走到一起。对于爱着的人,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掺杂着痛苦和甜蜜,对于不爱的人,时间早已成了永恒。
  想着想着,医生就提着药箱来了,瞧了瞧半死不活的蔺大明星,插上体温计,烧得真厉害。还是和以前一样,首先就劈头盖脸狠狠把秦若儒骂了个里外不是人,当助理把人照顾成这样了云云,随后嘱咐了几句,就给蔺今打了一针退烧针,接着挂了吊瓶,千叮咛万嘱咐等病人醒来必须吃容易消化的流质食物,戒烟戒酒,最忌心气郁结的时候再饮酒抽烟。蔺今的身体健康底子还成,但是经过上一次被刺事件,体质已经是大不如从前了。
  退烧针打下去之后,蔺今的呻吟了一声,体温开始慢慢往下退,老医生看他的情况有所好转,便留下一些消炎药就起身告辞,一面唠叨着,一面埋怨着秦若儒,走前让他一定得注意点滴到时间抽针头,想来这种事情秦大经纪人应该是经常做。
  趁着易建明还在浴室洗浴的间歇,若儒一直把医生送到楼下,也不管现在有多少狗仔蛰伏在楼下准备伺机而动,他开始加快步子跑到楼下超市给蔺今买了一些易消化的食材,当然这些都得让易小子去弄。
  再次折回公寓的时,易建明已经洗干净了,恢复了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形象。蔺今依然沉沉躺在床上打点滴,现下也不知在做什么噩梦,不停地摆动着头,嘴唇翕张,却没有发声。
  易建明穿着蔺今的睡衣,略显宽大,把他的身体衬得更加纤细瘦弱,不过在副瘦削单薄的躯体上,却有一双明亮坚决桀骜不驯的眼睛。他在厨房里踮着脚给蔺今烧热水,战战危危的样子连若儒看了也禁不住为他捏把汗,遂一把上前帮他把灌满水的壶拎起来接上插头,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上次蔺今拍打斗戏时帮他准备的药酒。
  “过来。”若儒拍拍垫子,有些不耐烦地招呼易建明在沙发上坐下。
  “把脚伸出来。”
  对易建明不是没有埋怨的,如若不是这条突然出现的男狐狸精,曼施大概也不会那么伤心了,但是,这也许是天意。
  “我没事,我看去看看大叔。”易建明看他这架势,有点心虚,正准备往卧室方向逃蹿,怎奈脚伤行动不便,被秦大经纪人一把拽住胳膊摔到沙发上。
  “得了,就你这瘸腿伤员,还怎么照顾他?”
  若儒拉起男孩的裤脚,白皙纤弱的踝骨处,脚脖子已经肿得老高,红红的一片。拍了一点药酒到手心,动作熟练地用力揉搓。易建明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甘示弱,牙齿紧咬嘴唇。
  “你这是怎么弄的?”
  易建明没吭声,其实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是自己因为过于纵情跳楼搞的。
  “好了,和蔺今这样的人在一起,难免要多担待一些,他,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绷得过紧的弦,是会断掉的。”
  关于蔺今和蔺明的家事,若儒是多少也知道一些的,上一代的事情,牵扯到下一代,其实谁都没有错。或许在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自己不知道的,让这两个人的生活在这十多年里,变得如此扭曲。
  “谢谢,我知道,但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易建明的脚上一片热辣,但是顿时疼痛减轻了很多,他充满感激地望了若儒一眼。随即艰难地挪到蔺今床边。
  男人的额头上,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易建明用毛巾帮他细心地抹了去。他的嘴唇仿佛是沙滩上搁浅的鱼,一张一翕,有些干裂起皮,拿起用医生留下的医用棉签沾了清水,一点点轻柔地刷上干枯唇瓣。若儒站在门边,男孩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而动作又是那么小心翼翼。他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之间,不管有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却始终容不下插不进任何一个旁人的位置。
  易建明抓起蔺今没有打点滴的手,手背上经络凸出,中指尖有写字留下的茧子,他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淡淡的烟草气息,温热的触觉,凑近,把嘴唇贴近他复杂的掌纹。
  “如果你真的累了,可以歇息到我这里。”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少年带着呜咽的闷声表白。
  若儒突然发现蔺今的眼睛眨了两下,似醒非醒,被男孩紧握的手指,似乎条件反射般张开复又蜷起。这次他看得很清楚,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滑过,蔺今闭着眼睛,曲起食指探向男孩的脸,帮他拭去面颊边那滴还没有流完的泪。
  
  时光的匆促足音里,绚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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