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旧卷许君安-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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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没有多问，只是陪在我身边。
……
第一次遇见星辰我便能确定这是个从小生长在温室，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单纯之人，一瞬间我却有些嫉妒他，嫉妒他那风平浪静的经历，嫉妒他那有人疼爱的生活，嫉妒他那无忧无虑的笑容……
事后烟瑟便向我提出了利用北星辰夺位的想法，我没有立刻否定，只是回答会去想一想，但是我明白，我已经有了这种想法。
我承认我是卑鄙的，经历过的种种让我已经认清现实，对于身边的事物我第一个想到的只有利用价值，一切都是与我的利益相比较，我努力维系自己的名声，组建自己的党羽，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最终目的做准备，而星辰，他那让我感觉自惭形秽的干净明朗的笑容，最终注定会毁在我手上。
……
我依然记得那天的场景，明净如洗的天空，潮湿带有竹叶香气的空气，以及那一身红衣，立于道路中央，明媚的人——凤灵，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一瞬间的对望让我有些局促，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但是长久以来让我养成的警戒习惯让我立刻便恢复了正常，冷眼打量这个让我有特殊感觉的少女。
她垂着泪，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动人，开口却是说“你还活着……真好……”
我有一瞬间的怔楞，有一种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感觉，这种想法只是一瞬间，我却忽的想到了一个别的问题，难道她认识我？
这让我不禁冷下了头脑，再次仔细的打量起了她。
她的谎话编的还真是假，那般俗套的谎言却让我我有些想要发笑，不知她是真的傻还是装出来的。
一贯的谨慎小心让我拒绝了将她带回去的要求，可在马车行驶起来的时候，我却忍不住拉起车窗帘偷偷回望一眼，看见那如火的身影在后面紧紧跟随的时候我心中居然莫名一暖。
遇见星辰当真是个意外，我也没有想到星辰的马会在闹市受惊，但是眼见着那白马冲向人群我却没有让陵寂制止，我的想法是，若是星辰闯了祸，那么就算父王不责怪他，那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会有所影响，这样我竞争皇位不是更有利一些吗？这样将他人生命当作筹码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恶，可是那又怎样呢？若是我不拼劲一切向前爬，那么就注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没有人会因为我心存仁慈而体谅我，放过我，若是有一天星辰登上皇位了，即便心思单纯如他没有对我下手，那么皇后呢？也会这样吗？那久在后宫摸爬滚打的女人难道不会怀疑我功高震主吗？难道不会将我除之而后快吗？
我没得选择……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凤灵会跳出来救了那小女孩，还那般义正言辞的教训了星辰，看着星辰的眼神，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打定主意，即便她是哪里派来的细作也要将她带回府。
她在府中住的很是安静，陵寂来报，说她每日闲来无事便是看话本，喂鱼，我也静下心来不去管很多想着在观察一阵子看一看。却没想到烟瑟突然对我说凤灵是她的同乡，这倒让我很是诧异，但看着烟瑟坚定的眼神我便没有将疑问问出口，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于信任烟瑟了。
不出我所料，星辰果然来找凤灵了，那样子还真是欣喜，我了解星辰，似他这般单纯之人若是一旦付出真心便会是一辈子，这份真心也将会是打倒他的最有力的武器。
……
凤灵与星辰越走越近，这本是我乐得见到的，但是每每见到星辰同凤灵如花的笑脸我便克制不住心头的酸涩，那股酸涩仿佛是出自本能，一种想要保护，想要占领的欲望，一种自己珍视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那日傍晚在花园之内的一声灵儿是多么的熟悉，但是任凭我怎么想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么熟悉，甚至于长久以来存在我梦境中的红衣翩跹的身影，竟与凤灵的身影相重合……
我自问不是一个薄情之人，不是一个会被美色所惑之人，但是在凤灵面前我却总是情不自禁的不自在，一种属于男人对于女人的不自在。
这让我不禁觉得愧对烟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守着我，如今难不成就因为一个宁凤灵而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况且凤灵还是她的同乡，这让我至她于何地？
但是一切的克制在北星幕来府上那日爆发了，北星幕自幼跋扈，在我幼年之时没少对我冷嘲热讽，我身上的诸多伤疤也都拜他所赐，我隐忍了这么多年没有发作，不过就是不想让他成为我继位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眼见着北星幕那双桃花眼在凤灵身上乱转，我恨不得挖了他的双目，我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所以在他提出带凤灵回复的时候一向冷静的我不管是否会与北星幕撕破脸而开口阻止了……
烟瑟同我熟识了这么久，当然意识到了我的不对，而我因为烟瑟自作主张将烟瑟送与北星幕这件事也是第一次对烟瑟发了脾气，事后虽然我解释我留着凤灵有别的用处，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中的那杆秤已经向凤灵那里倾斜了，是以在烟瑟质问我是否对凤灵动心只是我却如鲠在喉，没法回答……
拥着烟瑟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却是凤灵那俏丽的容颜以及那句“任时光荏苒，物转星移，只愿同我携手并肩看那流云翻涌，期许盛世万年……”
……
星辰依旧每日在我面前说着凤灵的好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这本是我的初衷，现在也是极好的利用凤灵打击他的机会，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凤灵送与北星幕，再对星辰说是北星幕强娶了凤灵，让他们二人河蚌相争，而我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我却找着各种借口一拖再拖，就连陵寂都看出了我的不一样，每每总会疑惑的看向我“主子，为何你对宁凤灵的事情格外的宽容？”
是啊，这也是我想问我自己的，为什么？……是爱吗？……
我只能喃喃的低语问陵寂“你相信有些事情是前生注定的吗？注定遇见什么人，注定对那个人有什么感觉？……”
就像我对凤灵一样……
我平生第一次懦弱起来，接连躲了凤灵好多日，每每看着她清澈的目光，我居然提不起勇气说话，内心更是一片慌张。
后来的花灯节，我居然遇见了凤灵，在她面前我心中毫不设防的将对母妃的思念坦白出来，第一次那般坦白，像个孩子一样……
在凤灵说出喜欢我时我的心跳空了一拍，继而狂喜，那种开心是溢于言表的，我不知道要怎样表达，那句喜欢就好像是我花尽一生去等的一样，那感觉就像雨后的太阳透过层层云层播洒大地，一道彩虹驾于天地之间的美丽一般。
但是欣喜过后，我却意识到一个问题——烟瑟，若我当真对凤灵动了心，那么烟瑟怎么办？她为我付出良多，我怎可负她……所以我并未回答她……现在想想，若是当初回答一声是，那该多好，有些事一旦错过豪里，便是错过千里。
那几日烟瑟身处宫中，凤灵便天天来我这里报道，或是拿一卷书，或是拿一碟瓜果，我也不赶她走，只是忙着为我的事。
忽的抬头却见她正斜斜的倚在桌子旁睡着了，看着她宁静的睡颜，我忽的感觉一股温暖，想着若能这样永远看着她，这江山不要也罢，什么雄霸天下，不过就是一场浮华大梦，梦醒一场空，这一切都比不过拥她入怀的片刻温暖……
猛地意识到我想了些什么，身躯一震，却忽的泄了力，我做了决定，在祭天这件事情结束后便与烟瑟坦白，并给凤灵一个答案……虽然对不起烟瑟，但是凤灵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给她！为了她片刻笑颜这江山放弃又何妨？
……即使卑鄙如我，也想要幸福啊……
国师的占卜实在是让我吃了一惊，但是我还是不信凤灵会是什么妖星转世，那般傻的人，连记恨都不会，怎么会是妖女？
是以一开始我便盘算着如何将她救出来，即便是她打了烟瑟一巴掌我虽震惊，但是却没有生气改变想法。那般冷清的对她，只是害怕别人怀疑到我的头上继而不让我参与这件祭天的行动，要知道，若想要救出她，就必然要参与祭天的活动才能动手脚，如今
……凤灵你且等等我……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能让烟瑟知道，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
是以整件事情都是瞒着她的，从头至尾，我对烟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隐瞒，恍惚间才发觉自从凤灵出现，我与烟瑟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期间我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凤灵，部署营救她的事情很是费力，再有，在最后的关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想念而冒险去看望她，凤灵的性命，我赌不起……
星辰的劫狱是始料未及的，父王会因此与世长辞更是让我意外，我就这样被推到了皇位之上，一个我曾经那般向往，如今却这般厌恶的位置。
看着凤灵哭红的双眼，我努力克制自己拥她入怀的冲动，只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救她出来了！我第一次这般憎恨星辰的冲动行事！
凤灵显露了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她会法术，这确实让我吃了一惊，但是我却在怔愣之后冷静下来，就算真是妖星又怎样？我认定的，就会保护到底！
追到湖畔，她迎风而立，依旧一身红衣，却像一团燃烧殆尽的火焰一般，那么绝望的美丽，看着她乞求的目光，我心中猛的收缩，但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的回答道“明日午时执行火刑。”这几个字却几乎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
明日的火刑我早就准备好了，以不可太过向百姓展现残暴行径一面为名在点火的时候用幔帐将火刑架围起来，在火刑架的下面挖通一个通道，在点火的瞬间将凤灵换下来，这样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最重要的是躲过国师的眼睛，结束这件祭天的活动，否则国师是不会放弃追查凤灵的，国师很受百姓敬重，凤灵将会一生活在追捕当中，我本就打算好了，在我救出凤灵之后便诈死同凤灵离开这北朝，从此天地逍遥，管这江山谁主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凤灵闻言却笑了，笑的那般绝望，那般哀伤，立于凤灵身后的男子让我感觉到了我威胁，就是一种直觉，仿佛是前世宿敌，总之他在凤灵身边，让我很不舒服……
她说“……我说了太多太多，你却只是不听，如今你还要我说些什么呢？”
她说“司空溟，带我走吧……”
那一刻我恍惚感觉到凤灵再也不会出现在我身边了……
现在我盯着茫茫的夜空，徒劳的追赶者凤灵与那男子消失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吼叫凤灵的名字，却再也见不到那如花的笑颜，那灵动的眸子，那弯弯的柳眉……
是我的彷徨错过了你，在你爱我时我顾忌许多错过了你，在我想要抓紧你，想要幸福时，你却离开了我，是我的不挽留伤了你吗？是我的冷漠推开你吗？……失去你，是对我的惩罚吗？……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我的脑子喷涌而出，头如撕裂般的痛，我怔怔的望着天边，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描金的香炉内升起袅袅青烟，安息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我盯着那缕细烟，看出了神。
“所以呢？就这样你便回来了？你不再爱星寒了吗？”三生坐在我的身边叹着头，一脸凝重的问道。
我偏过头来看向玉屏前辈，对方亦是一脸的难过。
一个时辰前，我随着司空溟回到了天界，应我的要求他将我送回了凤鸣岭，我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恍如隔世一般，叹了一口气缓缓看向司空溟。
“准备一下吧，三日之后我来娶你过门，这件事我不要再拖了。”
心中有一块地方空了出来，我笑笑“一切你定就好，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将婚宴办的太过隆重……我想要安安静静的嫁人……还有……”
我吞吐一下“不要再去打扰星寒的生活了……“
“……”司空溟面无表情的打量我一眼，对上我平静的目光，只是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三生与子桑钰，墨枢，华昌以及玉屏前辈几乎是立刻就赶来了，彼时我正刚刚安慰完月赫哥哥和凤苑自己呆在屋子里。
好像人人都认为我应该哭上一哭才对得上此时的心境，可是我却偏偏平静的很，还要我反过来安慰他们……我不觉可笑。
应该是顾忌我现在的心情，认为女人之间比较好沟通，只有三生和玉屏前辈进到我的屋子里同我交谈，其他人去了前厅寻找凤苑和月赫哥哥。
我的事情他们应该都知道了，三生难得的安静下来盯了我良久，吐了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句话“所以呢？就这样你便回来了？你不再爱星寒了吗？”
……
与星寒分别虽只是刚刚的事情，但是在我心中却仿佛过了千八万年一样长，是以我现在的心情除了空落落的以外却是出奇的平静。
“爱吗？”我出声，勾了勾嘴角立起身来“我想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我放弃爱星寒的，我会穷尽我一生去爱他，可是……”
我的眸色暗了暗“如果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爱了呢？如果我的爱已经变成了他的一种负担了呢？那么我还要继续吗？我如今顶着妖女的名声是根本没有办法同他在一起的，星寒如今是人，虽只是一世却依旧改变不了他是人的事实，他有理想有抱负，我不想让他这么多年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他那般对我我当然伤心，可是却更是替他难过……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总有一天他会想起一切，到了那时我却没有办法留在他的身边，他又该有多伤心……”
“那如今你便这样嫁给司空溟吗？”玉屏前辈语带叹惋的出声道。
我叹了口气“不然又能怎样呢？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尽了我的一切努力，如今这样的结果虽是我不想的，却是我不得不面对的……我承认我的脑子不灵光，对于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我本就没什么天分，也不屑这样做，所以只是被别人耍得份，烟瑟的一切手段我学不来，我亦是不想将自己变成一个因为爱情失去自我一样的人，如烟瑟一般执念太深已经入魔只会害人害己，那是不甘不是爱……而且司空溟毕竟还掌握着星寒的性命，保住星寒的命是我可以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说了这一席话之后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越发的沉闷了。
半响，玉屏前辈慢慢开口“婚礼何时举行？”
“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