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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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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大燕的左相是个识时务的人,了解到大燕的腐败,也了解了天原的强大。他不过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甚至不贪名利。你有什么立场为了私仇杀他泄愤?”



覃川笑了笑,低声道:“我不需要和你解释,正如你也不需向我解释为何以妖为尊。你有什么立场来责备我?”



“妖之间是没有互相猜忌互相算计的。”国师取出一方丝绢,将手上的血迹细细擦干,“太子正因为单纯轻易信人,才会着了你的道。如今大势已成,就算天原的皇族被你一杀而空,天下依旧是天原的。你所作所为,不过增添自己与别人的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她点了点头,漠然道:“不错。我愿你们天原早日达成伟愿,从此妖魔肆虐,永无宁日。”



国师目光微微一闪,似是有了怒意。



“你抬头,”他粗嘎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在地上摩擦那般,简直令人牙酸,“你抬头,看着我。”



她毫不畏惧地愤然昂首,刚一对上他冰冷妖异的双瞳,她便觉心口微微一凉,像是被一柄最薄最利的冰做成的刀轻轻插了进来。没有疼痛,还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她只觉胸膛那里似乎空荡荡的,少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此刻活生生地被国师捧在掌心——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的,鲜血淋漓的心脏。他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划了一道,覃川只觉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晕厥过去,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帝姬,我不喜欢与孩子争辩。现在,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太子的魂魄放在哪里?”他对着那颗心脏吹了一口气,在她体验却犹如千万把冰冷的刀锋插在胸膛中,生平从未受过此等闻所未闻的痛楚,偏偏还不能晕厥,愈是疼痛,意识愈发清醒。



覃川死死攥住衣角,指甲一根根崩裂开,拼尽全身所有的气力去抵挡那种可怕的疼痛,突然冷笑了一声,颤声道:“好!有一国太子为我陪葬,我已经不亏了!”



国师默然半晌,忽然抬手将那颗心脏抛回她的胸腔,冰冷的眼里依稀带了一丝钦佩之意,能在剜心之术下扛着、还能说话的人,实在不多。女人就更少了。



“我知道你认识公子齐,也知道他很有本事,所以你什么也不怕,认定他会来救助。”他沙哑地笑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在他能闯入我的地宫将你救走之前,我会先从你嘴里问到太子魂魄的下落。”



覃川慢慢舔着嘴唇上的血迹,都是被她自己刚才咬破的。她虚弱地笑了一声:“那么,我赢定了。”



国师走了,地宫的石门被特殊封印封死,一切都恢复了死寂。覃川浑身乏力地瘫在石椅上,僵硬地转动脖子四处打量,很好,没窗户没门,没水没吃的,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一般人被关在这里三天,不用任何酷刑,只怕连自己祖宗八代都要招了。



幸好她有个宝贝牛皮乾坤袋。



覃川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床被子,一床垫在石床上,一床盖在身上。再取出糕点水囊,少少吃一些压惊,顺便仔细思考以后要怎么办。玄珠从昏迷中醒来之后,见到的就是她半躺在石床上,糕点塞满嘴的模样。



因见她眼神分外狠辣怨毒,特别是在自己喝水的时候,覃川很好心地递给她一个水囊:“要喝么?”



玄珠一言不发抢过水囊,仰头一气喝了大半,呛得连连咳嗽,头发衣襟都被浸湿了,比先前还要狼狈数分。等她渐渐停止了咳嗽,覃川才说:“好了,玄珠。告诉我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信里附上的衣角令她以为是左紫辰,因为只有他才会穿紫衣,谁晓得这位姐姐爱屋及乌,竟然也套了件紫衣在身上。如果……如果早知道是她,她可能就不来受这个罪了,由着她自生自灭比较爽。



玄珠冷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你去刺杀国师,难道说你突然有了国仇家恨的意识,所以想要复仇了?”覃川没理她,说了个自己也觉可笑的理由。



“什么国仇家恨!”玄珠冷笑起来,“我哪里有什么国什么家!我不比你小时候千人宠万人爱,我的那个家被灭了,父母都死了我才要拍手称快!”



覃川正色道:“那我来猜猜。想必是为了左紫辰,他杀了太子?然后想杀国师?你于是也来插一脚,故意失败,就是为了要他陪你来一出英雄救美?”



“不是!闭嘴!”玄珠霍然抬头,目中血丝密布,显得又憔悴,又阴冷。她死死地,甚至带着怨毒地看着覃川,片刻后,却把脸转过去了。



“我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整日郁郁寡欢,时常在纸上写国师和太子的名字。我也知道他心里总觉着自己欠了你,没能赶上杀太子,他却已经被人杀了,那么至少杀了国师。其实这笔账根本不用他来还!他根本没什么欠你的!我来替他完成心愿好了,他总会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何况,天原灭了大燕,我杀国师比他名正言顺,你懂什么?!根本轮不到你大放厥词!”



覃川默然看着她,目光从她倔强挺直的肩膀,一直流连到她染了血的紫色衣角上。她身上的紫衣与左紫辰的式样一模一样,只不过加了一道女装的束腰。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玄珠瑟缩了一下:“看什么?你还没说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你!”



覃川忽然笑了起来,低声道:“好吧,玄珠,你永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能拼命。我若是左紫辰,不顺了你简直天理难容。”



“不用你安慰我!”玄珠狠狠背过身,下一刻却泪如雨下。她等了三天,被死去活来折磨了整整三天,每一刻每一刻都在心底不停地呼唤左紫辰,盼着他来救自己。可是门开了,进来的那个人却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女人。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彻底地绝望无奈过。一直争,一直抢,自我欺骗着左紫辰心底应该是有她一些地位的。这种自我欺骗在三天里已经快要消耗殆尽,在见到覃川的那个瞬间便彻彻底底被踩碎了。



她在他心底,大约连一根头发丝也没能留下。



不知过了多久,玄珠坐得腿麻了,站起来走了几步,见覃川神色平静,毫不慌张,到底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覃川微微一笑,眉宇间有些阴沉:“我来送死。至于你,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玄珠脚一软,再次跌坐在地上。



**



三天后,国师来了,听见脚步声覃川动的比兔子还快,将乱七八糟的被褥、装了糕点的盒子。丢了一床的水囊,统统丢进乾坤袋,省得被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大抵见她没有半点憔悴之色,甚至脸色还红润了几分,国师也有些无奈,抱着胳膊低声道:“公子齐不见了,不在凤眠山,也没来昊天楼,想必是不愿淌浑水,早已放弃你离开了天原吧。”



覃川的反应很冷漠:“哦,这样啊。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倒是劳烦你替我难过了一场。”



国师叹了一声,弯腰坐在她面前,声音难得柔和了一些:“帝姬,你年纪还小,还有一辈子可以活,不要让我替你惋惜大好年华却断送性命。狠辣的法子我有很多,可我不想对你用这些手段。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送你们离开天原国境,作为交换,你告诉我太子魂魄的安置处。”



覃川定定望着他的双眼,那里面难得有了一些焦急,还有心痛。为谁心痛?为那个妖魔太子吗?



“……你很在意那个太子?作为臣子,你的在意有些过头了。”



淡淡的一句,却让国师脸色剧变,额上汗水一颗颗涌了出来,目光阴冷地盯着她,低声道:“你说什么?在意……过头?”



覃川笑了笑:“是啊,我看皇帝都没怎么心痛,病了一场找个美人玩玩也就好了。看起来,你倒比他更像太子的爹……”



话突然断开了,她惊愕地看着国师忽青忽白的脸,深邃的目光里,悔意、怒意、杀意、恐惧之意糅合在一处,双目渐渐变得赤红,就这样死死看着她。她一下子被惊醒似的,捂住嘴皱起了眉头。



不是吧?随口一说就说中了?!



“你刚说了什么?”



他的嗓音骤然变得妖异低沉,令她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我什么也没说!那个……今天天气挺好的!风和日丽,神清气爽!”



国师看了她很久,张嘴正要说什么,忽听石门外的妖兽惊天动地的大吼起来,紧跟着石门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震荡,整个地宫都为之震颤。他立即起身,闪电般窜了出去!



国师(三)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石门为那股不可抗拒的大力生生砸烂,碎石飞溅。烟尘滚滚中,有个紫影慢慢走了进来。国师眯起双眼,将面前翻卷的尘土随手拨开,立即见到自己的坐骑妖兽为人砍成两截,血流满地,早已死透了。



紫衣人一直走到他对面五尺处,忽然停下了。虽然他半边身体都被妖兽之血浸透,莹玉般的脸颊也染上数道血痕,甚至双目也瞎了,紧紧闭着,却依然是秀若芝兰,俊雅得仿佛一杆青竹。



玄珠浑身都开始发抖,突然起身朝他扑过去,尖叫起来:“你来救我了?!紫……”



话未说完,只觉脑后被人重重一击,登时头晕眼花跌了下去。覃川收回手,取了绳子将她手脚缚住,往白纸化出的小毛驴背上一丢。这位姐姐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其让她冲上去找死,连累得大家都不好,不如让她晕过去,起码还安静些。



因见国师和左紫辰都无语地看着自己,她赶紧笑着摆手:“没……没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虽然左紫辰双目紧闭,但她还是能感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只是很快又淡淡移开,对上了国师。他的声音从来都是偏冷的,这次冷得分外彻底:“你一直想见公子齐,甚至数次派人前来骚扰,无非是想要探底。如今我来了,你何不彻彻底底探个仔细?”



覃川无意识地咬住舌头,他冒充公子齐?这是什么计策?她一时想不透,索性装哑巴躲在比较安全的地方看戏。



国师上下打量他,目光中有不信,有赞叹,有疑惑:“先生此言差矣,我只是仰慕先生的风采,想要结交。呵呵……只是当真想不到先生竟这样年少俊秀,难怪时常出门要戴着面具。”



左紫辰淡道:“你想结交?如今我人已在这里,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看看能不能将我说动,为你们天原做事。”



国师目光闪烁,拱手弯下腰,沙哑地笑道:“先生果然是爽快人……”一语未了,袖中骤然射出一道血红的线,快得惊人,直攻左紫辰心口。轻微的“咯咯”数声,那道红线的顶端被左紫辰随意用手握住了,发力一捏,五根指骨尽数碎裂。直到这时覃川才看清,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红线,而是一条细长妖化的胳膊,比最薄的刀刃还要薄,其色如血,五根手指生得一般长短,指甲如针尖一般。如今那只手被左紫辰用力攥住,骨骼尽碎,软得好似肉团一般。



“剜心之术?”左紫辰露出一个讥讽的浅笑,“这就是国师的诚意?”



寒光一闪,那只妖手齐腕被他手里的剑斩断,国师面上掠过一丝痛楚之色,断臂蛇一般游曳而回,钻进宽大的袖子里,没一会儿,他的肘间便被血浸湿了。他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带了前所未有的恭敬,诚恳道:“不愧是公子齐先生,倒是我鲁莽了,仅断一只妖手,足见先生心胸宽大。”



长剑轻轻甩了一下,将上面残留的血珠甩干,左紫辰收剑入鞘,道:“现在可以开始说了。”



第一次见到左紫辰面冷心更冷的模样,覃川只觉掌心里满是汗水,突然十分庆幸先把玄珠撂倒了,不然这会儿指不定她要怎么尖叫呐喊,耳朵也要被她叫聋掉。



国师神情肃穆,沉声道:“我不敢狂妄自大,更不敢妄自菲薄。我天原幅员辽阔,国人纯朴高雅,皇族继承上古妖魔血统,更是一片赤子之心,不以尔虞我诈为荣,更加从不提倡官场算计。太子身负无双命格而降,一统中原已是大势所趋,他日问鼎中原,将如今这散沙般不停纷争的局面结束,创造一个更强盛的中原大国。先生扪心自问,中原从此只有一国,再没有国与国的战乱,以妖为尊,再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算计猜疑,难道不是极好的么?先生难道忍心百姓流离失所,一生都卷入各国权贵的纷争里不能解脱么?先生是个极聪明的人,我更是略微了解一些先生真正的来历,先生冷眼旁观这么多年,心里必然明白我说的绝无夸大。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先生和这位亡国帝姬纠缠不清,其实是失了先生的身份,令人惋惜喟叹。”



这一席话当真是掏心之言,左紫辰却只淡淡笑道:“国师稍稍了解我的来历?只怕未必吧。反过来说,我对国师的来历倒是十分清楚。你原本是天地间逍遥自在的一只妖,餐风饮露岂不快活?何必让皇权之争污了你的心。那太子的无双命格,你拿去糊弄旁人也罢,说给我听,又叫我说什么好呢?”



国师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双目却渐渐红了,骤然放轻声音:“先生此话何谓?”



“你这招借腹生子将整个天原皇族都耍了个彻底。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倘若叫皇族明白太子并非皇帝与皇后所生,甚至丝毫皇族血统也没有,你方才那些好听话里的伟愿半件也成不了。”左紫辰对他因心情激荡而泄露的妖相毫不在意,“你做了这么多年国师,难道还未明白过来?只因有太子在,你的国师位置才这样稳当,皇帝也要让你三分。是你靠着太子的名声才起来,否则你永远只是那个只能给人看看命相,祈祈福的无实权神官。”



“公子齐——!”国师怒极狂吼一声,其声势实在不亚于晴天霹雳,覃川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三日前心脏上受到的损伤又开始疼痛起来,只有死死用手按住心口,咬牙强忍。



“你这只无形无体死不掉的三千年老鬼!”国师身后八根妖手扇子一般张开,霎时间伸了数丈长,齐齐朝左紫辰砸去,“你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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