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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3:云雨江南-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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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江南岸的山岭上,坐着车,雨中行走。突然,那片灰蒙蒙的山梁下面,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零乱小镇。小镇四周,是高耸的山脊。那时,天空依然下着不紧不慢的细雨,小镇的瓦屋很古老。周围的高山,正笼罩在朦胧烟雨中。天空灰蒙蒙的。那座零乱的小镇,就是曾挂过瞎子舅舅头颅的竹园。他的头颅,挂在小镇前面的那排高大的杨槐树上。杨槐树背后,是一片恐怖怪异的田畴,田畴对面,暗涌着一段浑黄的河水。河水从绝壁悬崖下甩身而过。那时的小镇,已经很破烂了。这个从没在他的旅游地图上出现过的深山小镇,正是当时“剿匪司令部”的前进指挥所。指挥那个司令部的官军匪首,是不是椅子形山岭上梅家的后代,后来的兵团司令梅国文呢?他不得而知。而且,那恐怖的年月,也已经过去。他们的车,不知不觉在小镇的冷雨秋风中停下来。他心灵的脚步,还在暴动、背叛、暗杀、剿匪的血腥风雨中穿行。心中没有了相爱的女人,他不知道应该暗淡对过去战争考察的兴趣,还是应该更全身心地进入这段历史的风雨?风雨飘摇的小镇,并没有多大变化。淡了墨迹的歌厅舞厅包房,间或传达出新的时代生活气息,原汁原味的木板瓦房,正在翻修。简易车站,有撑着大红雨布卖当地包谷粑的老人,正盼望顾客的到来。包谷粑,在热气腾腾腾的蒸盖里,金灿灿地散发着悠香。他已经很饿了。是不是该下车去买个包谷粑充饥?可是,那金黄色的包谷粑,放在手上,他却没有了吃的兴趣。他知道瞎子舅舅的队伍,那三四十个游击队战士,在红崖下面的青松林中,煮着玉米和红苕,还没有来得及吃,就被悬崖上铺天盖地的子弹压下来,全部打死。煮熟的玉米粒和红苕,掺和着游击队战士的鲜血,染红了红崖下面青松林里的那段山坡。他把包谷粑用粗糙的当地马粪纸裹了,藏在身上的挎包里。 
简易车站前,雨,缠缠绵绵,惹人幽思。高耸的悬崖下,粗壮的杨槐,挺拔的柏树青松。守在包谷粑蒸盖旁的老人,指着那排蓊郁的树丛,说,当年瞎子舅舅和游击队几个首领的头颅,就挂在悬崖下的老槐树上。这是一条从江边县城,通往红池坝的山中要道。当时,炎热的夏天,人头已经发绿发臭。瞎子舅舅没戴眼镜。他并不是真正的瞎子。那么又是怎样知道瞎子舅舅是哪颗人头呢?当时的报纸上刊登,击毙了某某山游击队的司令政委,瞎子舅舅彭泗海。后来,他们的头颅在风雨飘摇的小镇门前,挂了三天三夜就不见了。不知哪个农民,把司令政委的头颅,用红布包起来,埋在了小镇背后不易被人发现的山坡上。后来,寻找瞎子舅舅头颅的当地政府,挖出了那颗头颅,在他的口腔中,发现了那颗金牙。于是判断那头颅一定是瞎子舅舅。他的无头尸体,还没有在红崖上找到。不知山中哪些好心的山民,把游击队战士的尸体,统统埋藏在红崖背后的山谷中。当地政府修建烈士陵园,仅仅在山谷中挖出了有大金牙的头颅,和一具随便的尸骨,把它们连在一起,埋在了江边县城的烈士陵园,作为革命传统教育的活教材。“文革”时,说瞎子舅舅是叛徒,是土匪,是玩弄女性的流氓、坏人,又把他的尸骨从坟墓中挖掘出来扔掉。还是当初被他的助手,“妓女”装扮的地下党叶哲文,带着她后来的丈夫,山东大汉苏营长,偷偷用瓦罐把那些骨头珍藏起来,埋在他们流浪的深山中。后来,为了宣传那一代人的革命历史和光辉事迹,当地政府动员她把遗骨捐献出来,在江边县城的半山腰,修了一个巨大的烈士陵园。陵园中,就是那颗已没有了大金牙的头颅。子庄没有和那个所谓的“妓女”和山东大汉,叶哲文和苏营长夫妇直接对话,但他已和他们生养出的女儿倩雯爱了一场。咦,真奇怪了,我怎么糊里糊涂,就和那一带革命者发生了血缘关系?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历史惨痛与血腥?惨痛的历史血腥,居然如此奇妙,又如此自然地代代相传?和他这个从来与世无争的哲人捆得脱不了干系?他怀疑是不是叶哲文那个充满男性化的名字,已浸入了他的血液。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又能隐隐约约和他们联系起来?不过,他虽然没有在红池坝见到倩雯的母亲叶哲文,如果这些联系是真的,他并不觉得可耻,反而因历史的迷雾和血腥,使他们的关系变得纯粹美丽。现在的生活,尤其是他的感情生活,和他相爱和不怎么相爱的女性在一起的时候,常感到生命的美丽中,包含着刻骨的伤痛。正如离开了倩雯之后,他只能孤独地行走在这一片险山恶水,更加雨雾蒙蒙的山中。他没有仇恨。对倩雯,他也不仇恨。她有在战争中失去生育能力的丈夫。尽管他是来自山东的军人。无论军人肩负怎样的使命,他们毕竟也是普通人。他们的爱恨情仇,依然那么浓烈,上了战场,可能失去的岂止是生育能力?战场,战争!毁灭与再生!而自己,并没有上战场,可是,自己的一切能力,是不是值得骄傲和炫耀。和倩雯那几次可能有的肌肤接触中,该痛快淋漓了吧,可是,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他真想大吼一声:“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想着想着,他想哭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必须立即见到去了广东,或者汕头的小莲姑娘。他要向她保证。他过去错了。对不起她,埋怨了她,错怪了她。他决定在这个世上好好和她爱一场。因为女播音员,已不可能再出现在他的情感生活中。汕头的姑娘,还不知道究竟在哪里。他那时没有心思看窗外的景色,那真是红色革命根据地常有的景色。突然的一壁山峰,突兀的一壁悬崖,凌空而挂的几株苍劲的大树,……汹涌的流水,那是一条来自高原来自红池坝游击队大本营的河流,河水的颜色,是那样一如既往的浑浊。远行的公交车,在他茫然无措的昏昏欲睡中,继续前进。悬崖绝壁,孤松枯藤,老树断桥。他终于从险恶山水中,走了出来。 
那条汹涌的大江,就要到了。 
那是他还想去考察的,在他梦中萦绕了很久很久的,红色云霞,弹火硝烟,已经散去的大江。在那条奔腾的大江上,出现、淹没、流走了多少风云人物!他要考察的那个家族,在江边县城的身影,一个个活灵活现地向他走来。他们的车,在长长的山谷和渐渐宽阔的河岸上奔驰,他知道,车外那条平静的支流,越是宽阔,越是汹涌的时候,他心中的大江,就已经到了。 
初见大江,是在苍茫天空和远山之间,默默流淌着的那条汹涌的巨龙。也许江面太宽,透过车窗外零乱的马路楼房树影望去,江水缓缓流淌,与世无争。这座江边县城,曾在他梦中多次出现。他不知道那些零乱的思绪,从哪里把他引来,又将把他带往哪里。天终于放晴。一扫红崖、红池坝、竹园小镇光荣与血腥的历史尘埃。遥远的天边,灿烂的阳光从高耸的大桥头直射下来。横跨大江的崭新大桥,雄伟壮观,江水奔流在桥下流淌,连接着苍茫的两山之间。刚蓄满水的江面,给这座新兴江边县城注入了生机与活力。司机说,面貌大变啊!过去的大江,枯水季节,望去只是山脚下蜿蜒流淌的一条小溪,我们那时还可以光着身子在大江边捉泥鳅鳝鱼。而今,你看,多么宽阔辽远。当初,独眼龙在江岸上开办的预制板厂,叛徒儿子谭永年挑过河沙的辽阔沙滩,已淹没得无影无踪。对面半山腰新建的新县城高楼,山谷中、山梁上,鳞次栉比,一直牵延到下游的山水之间去。他没有心思游历繁华的新城,租了一辆出租车,把过去所剩无几的老县城转了一通。他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寻找,但这里发生的一切,似乎早就了如指掌,全在梦中。县参议长梅绍武的江家坝公馆,早已淹没。日本人的飞机轰炸小县城爆炸声,已经远去。医学院校花,地下党交通员的梅家女儿娅雯,江边县城女子中学,也没有了踪影。女子中学图书管理员谭纪年,欧阳校长,在这里留下了足迹,已轻烟一样飘逝,无处找寻。半山腰的女子中学,也已淹没,更不知道纪年和娅雯初次在女子中学大门口见面的那丛桃花梨花,是否还在何处吐露生机。临时县长梅绍武被枪毙后,这座江边县城获得了新生,而昔日的沙滩刑场,早已咆哮着呜咽的江水。那个几百级石梯的江边码头,簇拥着当年的县城,南来北往的船只,吞吐出夕日小香港的繁华。现在,小香港的主城区大多被淹没。叛徒儿子和他母亲住过的江边门板屋,已不在了。独眼龙开办的预制板厂、水泥厂,几度易手后,已搬到了更远下游繁华的大江边。叛徒妻子梅娅雯坐过的牢房,也已改迁。她在县城小饭馆做过豆腐的作坊,已不存在。她和独眼龙见面的小饭馆门前那株老黄桷树,也搬到了大江对岸新修县城,市民用来健身跳秧歌舞的休闲广场的中央。独眼龙因办预制板厂而坐牢,好像在他们家族的视野中消失,也不知拥有那身武艺的壮实汉子大江侠客,云游到了什么地方,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当初,他给山中母子俩送过黄花鱼,在大江上当船工,还救过叛徒儿子谭永年的命呢!这一切,都被这条宽阔的大江,冲散了冲淡了么?他站在被淹没了的小县城江岸上无端地瞭望。黄昏。幽幽古塔,江天迷蒙,宁静安详。还没有修起楼房的拆迁了的码头,很宽很大。码头前面宽阔的江湾处,停靠着一艘艘各式各样的船只。木船、轮船、机帆船、渔船,比肩接踵。那里曾是大江南岸闻名遐迩的江南造船厂。现在,造船厂已没有了,只剩下那湾破旧错落的船只,在晚霞辉映在江面上,交织放射出迷幻般的光芒。他想寻找的东西,一样也没有找到。而且,辛辛苦苦找到之后,都已变得面目全非。他没有乘船到大江对岸,只站在寂静的、曾经无比繁华的江边,眼前是那片还没有完全淹没的码头,当年的拳师独眼龙和日本人比武的擂台,江水舔着擂台的岩脚,顽强地挺立。高耸的拳台上,披了一丛荒草。一只仓皇的野狗,从荒草丛中蹿出来,在一只残破的掀翻了的小船边的野草丛中撒尿。看着,看着,他涌出泪来。历史啊,无论多么辉煌,在这条苍茫的大江上,都显得是那样暗淡而短暂!只有对面的山峰,还是那样起伏绵延,云飞霞舞,年年青翠。遥远的大桥上,车灯交织成彩色的河流,流萤似的在初夜的天空下游走。天边的夕阳,已收尽了最后的光线。他面前的荒草,是那样安静。荒草前面,宽阔的滔滔江水,不停地奔流。又一个孤独苍茫的旅行之夜,在他心中渐渐升起。他在夜晚的江岸上,燃起了一支烟。 
出租司机是一个很热情的青年。他爽快地答应把子庄送到他所有愿意去的地方。可是,他想去的地方,大都已经淹没。梦在何处?魂归何处?还有何处?还剩何处?这一段过去繁华的江岸淹没之后,唯一完整留下的,可能是某某游击队司令兼政委,瞎子舅舅彭泗海的烈士陵园。出租司机当然熟悉通往烈士陵园的道路。还要爬上高坡,进入老城,再转入新城,出城,穿过一条长长的大桥。这是江边县城特有的景色。长桥卧波,和街道面商铺人家友好相处。出租车在初夜的光影里穿行,恍如仙境中梦游。悠长的马路,带着他在沉静的历史和纷繁的现实中,来回穿梭。山涧古塔,面对大江,点缀其间的是大江北岸繁华的高楼。新的宾馆夜总会,簇拥着新的政府大楼,可是已经废弃,政府大楼快要拆迁了。出租车在大街和树木丛中穿过,沿着一条长长的马路,进入了一大片松树林。道路旁两带青松,灯光悠亮的尽头,突兀出一壁红墙,青瓦黄檐,修建得十分雄伟。正中的大门,早已紧闭。那是瞎子舅舅安身的地方,某某某烈士陵园。那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红墙中央的大门,无论怎么也打不开。大门右侧的墙上,镶嵌着烈士的生平事迹,他的战斗经历,牺牲的经过,我们党和政府给予了他多少荣誉称号,某某某青少年革命传统教育基地,等等。他已经看见了这一切,他想,无论怎样,瞎子舅舅所经历的一切,创造的一切,都已经可以证明其真实性了。热情的司机,弄清了他的身份,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考察这一带革命历史和文化的时候,很果断地去敲门。他想把管理员叫起来,特别开门,让他进去考察参观,可是,门里没有任何动静。他从门缝正面望去,遥远昏黄的光影里,一丛大芭蕉与青松,掩映着的可能就是瞎子舅舅的坟台。再说,这么晚了,何必再进去悼念他,凭吊他?那个时候,进去怎样和他对话?那可能是最坏的时机,抑或是最好的时机?他在大门正中,仰望烈士陵园背后默默矗立的山峰。他想,无论你和我,有什么样的关系,我对你来说,看到了这一切,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已经很够了。他有没有女儿,有没有亲生的后代?他和女播音员倩雯的爱情故事,和这一切似乎都和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曾发生过的故事,和他相爱的那一切,像血融于水,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他并没有带着遗憾地离开了夜幕中的烈士陵园。他不知道背后山巅上的稀疏星光,发出怎样晶亮的光彩。前面那排整齐的松树下,是一条人来车往的大街。沿着大街,一路走下去,就是江边县城最繁华的码头。码头上,有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两边的小商小贩,正在夜晚的灯光下,做着繁华时段忙碌的生意。大江在并不遥远的前面汹涌奔腾。有高大客轮闪着刺目的灯光,悠悠开来,汽笛声声,沉闷而空旷。码头广场正中,是一扇巨石垒筑的城门,坚固,古老。也许是仿造的。城门上没有灯光,老黄桷树长满青苔,像一把巨伞,撑起大江上面静穆的天空。游人在那个时候,更加忙碌了。一艘艘到岸的客船,停靠在无数级石梯下面。通往石梯的江边,依然人来人往。船上的灯火和岸上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映进浩荡的大江,映照着江岸上自由行走的人们。他立在城门前高高的石梯上,望着远山,望着大江,上游或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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