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葭伊人-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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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剑抬头轻轻拥住阿诗，轻声劝慰道：“好了，没事儿的。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你想想，楚国毕竟是个大国，对待使臣是不会太过分的。好了好了，一会儿回到栎阳，我就请缨前往楚国好不好？保证把韩潇完整地带回来。”阿诗倒在心剑怀中，抽泣道：“不好！”心剑一怔忙思考着其他法子，阿诗却抬头直望着他道：“我们俩一起去。”心剑恍然，抱紧阿诗，轻轻一笑，点头道：“行，一起回家吧？”阿诗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报赧一笑：“嗯，回家。”心剑撩起衣袖怜爱地为阿诗擦干泪迹，嘴角轻扬。天边已一片和曦，露出了雨过天晴后所特有的湛蓝和明净。
“宣雪洛令、清伊郡主觐见。”阿诗和心剑对望着会心一笑便双双而进，行礼。大殿上秦王面无表情，吐出一句：“不必多礼。”心剑起身，微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阿诗道：“下臣此次前来，是希望君上能准下臣以使臣身份前往楚国议和。”阿诗一愣，慌乱地看了看座上微动颜的秦王，而后狠狠地瞪着心剑，跪下身道：“君上，请恩准清伊前去楚国。清伊乃是郡主身份，前去议和更为合适。”“君上。”心剑也立即单膝跪了下去。秦王望着地上的二人，心中不觉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冷冷道：“议和？楚国根本不想议和，前去只会送死。”阿诗抬头直逼秦王厉声道：“那就这么致韩潇于不顾吗？”秦王冷哼道：“是谁告诉我，国家大事前个人私情应暂放一边的？”阿诗气结，正欲反驳，心剑抢白道：“不论楚国态度如何，议和是绝对必要的，以现下秦国的状况，不易交战。”“本王比你更清楚。”秦王猛拍扶手，起身喝到：“可是议和几乎不可能，贸然前去只会枉送性命。”心剑和阿诗同时坚决道：“下臣（清伊）自当尽力而为。”秦王无奈地别过头，一言不发。心剑和阿诗见此更是焦躁不安心神不宁。
半会儿，秦王才道：“其实就算本王不准，你们二人仍回前往，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心剑和阿诗抬头，秦王背转过身，望着心剑道：“本王可以准你的奏，但有两个条件。”心剑忙道：“君上请讲。”秦王看向阿诗，道：“第一，清伊郡主绝不能去。”阿诗脸色刹时苍白，心剑低头道：“这是自然。”秦王上前扶起心剑，眼神凛冽，语气坚定地命令道：“第二，活着回来。”
回府途中，阿诗一言不发地顾自骑马冲在前头，心剑自知理亏唯有紧紧尾随于后。回到府中，紫菱忙笑着迎了上去：“郡主？”不料阿诗却呼地擦身而过，紫菱一怔，尾随其后的心剑又跨了进来，紫菱慌忙行礼道：“大公子。”心剑微点头便走开了。紫菱更是疑惑了，昨天傍晚当心剑抱着睡着的阿诗走进乔府时，乔府上下无不一阵惊喜，紫菱更甚。早上两人还和和气气地出门呢，怎么回来就又成冤家了？紫菱看了看四下里同样一脸疑惑的丫鬟侍从们，无奈地叹气道：“这两人到底要僵到什么时候啊？”然而下一刻，紫菱便从惊云口中知道了原委——心剑明日出使楚国。
阿诗直到晚饭也未露面，心剑端着饭菜在阿诗房外迟疑地站了很久，抬手试了几次才总算敲下去，然而敲了几次门也没任何回应，彻底沮丧了。而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阿诗站在他的房外的竹荫中，犹豫着。就在心剑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厢房的走廊尽头时，阿诗正好低头转身而去，黑暗中仅隔着一道浓密的竹荫，两人相向错身而过。
临启程，阿诗的身影仍未出现，心剑轻轻叹了口气，上马举手一挥，一队人马便缓缓而行。不料，刚出城门，心剑猛拂开左手衣袖，手腕上空无一物，心剑这才想起早上洗刷后竟忘了把手链带上，想了想对身后的惊云道：“我得回府一趟，你且带队先行。”惊云一喜，忙笑道：“没关系，就暂时等会儿好了。时间到了，我会吹号的。”心剑明白惊云的弦外音，别了惊云一眼便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一回到府中，心剑便下马直往厢房冲去，一推开房门，便愣住了。而房中拿着心剑手链独自落泪的阿诗也猛转过头来，愣住了。窗外翠竹潇潇。心剑走近阿诗，轻声道：“忘带上它了。”阿诗浅浅一笑，接下自己手上的手链，系上心剑左手，笑道：“这样，我就是和你一起去了。”心剑一把抱住阿诗，低头轻轻吮过阿诗脸颊的泪水，继而深深地吻进阿诗嘴唇，阿诗手也不由自主地慢慢环上了心剑的项颈。栎阳，大雪纷飞。
号角远远地传了过来，心剑松开阿诗，眼神幽深，道：“对不起，我得走了。”阿诗轻轻笑着退后半步，心剑看着阿诗，咬牙转身便走，刚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云！”心剑顿停住了，手已微微握紧，眼中一丝慌乱闪过。阿诗顿了顿，扬声道：“我等着你能带着我哥，平安回来。”心剑闭上眼，紧握的手松了开来，转头轻轻一笑：“放心吧，在你没完全属于我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阿诗眼中刹时泪花点点，此时微笑着的心剑其实，已占满了她整个身心，她不知道心剑更不知道。
心剑领着一对人马飞奔着冲出栎阳城，惊云疑惑于心剑前后几乎不变的神色，心想难道真是自己想歪了，大公子不是专程回府辞行的。疑惑间不甘心地回头望去，不觉窃窃一笑。高高城墙上阿诗披着厚厚的白绒披风微皱眉头瑟瑟而立，身后一片冰天雪地的湛蓝。
第六十七章　同样的起点
　　　　接下来进一个月中，阿诗惶惶终日，有关边境任何的蛛丝马迹都可以让她心惊胆颤半天。这期间，秦王无声无息地来过两次，却也都只是无果而终。阿诗把小蝉接到了乔府，小蝉身孕已快足月了，而韩潇的消息却让她更是心神不宁战战兢兢，常盯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黯然掉泪。
终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一匹口吐白沫的黑马飞一般地冲进栎阳在乔府停了下来，马上的人翻身滚落下来，继而此人趔趄着冲进乔府，乔府内侍从们见状忙上前一把扶起——惊云！“快，带我……去见郡主……”
阿诗安顿好惊云，年太医告诉她道：“惊云只是劳累过度，心力不支，无性命之忧。”阿诗收拾好装扮正欲出门，却见小蝉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忙转头对紫菱低声道：“马上查出是谁这么封不住口的。”接着上前扶过小蝉笑道：“你怎么又乱跑了？外面天冷。”小蝉皱着眉头盯着阿诗道：“心剑也被扣押了是吧？”阿诗别开脸，道：“不要听下人胡说……”“是胡说吗？那你这身装扮呢？”阿诗见隐瞒不住，只好解释道：“是，清云哥一见情况不妙就差惊云急速赶回来。情况还好，我这不是要立马进宫了吗？”小蝉点点头，道：“到时别忘了把我带上。”阿诗立马为难道：“你这样太勉强了。”小蝉紧盯着阿诗，愤愤道：“如今要换作是你，你会怎样？”阿诗屈服道：“好，一起进宫。”
“我不是说这个，我要跟你一起去楚国。”
“啊？！不行。”
“没人可以阻拦我。”
“小蝉，你就快生了，这样怎么去啊。再说了，路途颠簸，要是到时你和孩子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向我哥交待！”
“你认为我就在这里乖乖的等就能见到韩潇了吗？我就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和璧秋一样跟了去，我不会再让自己后悔了。”
“小蝉，你相信我们好……”
“不是不相信！阿诗，还是那句话，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如何？”
阿诗低下头，再一次屈服，半会儿才道：“好，我尽力。”小蝉含泪一笑：“谢谢你，阿诗。”阿诗唯有报以无奈的一笑。
阿诗缓缓走进秦王书房，不及开口，渠梁就道：“我不会答应的。”阿诗微叹气，行礼道：“清伊知道，清伊只是前来通报一声。”渠梁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诗，哑然道：“阿诗？你，我绝不会让你走出栎阳半步。”阿诗抬眼，轻笑道：“不说走出栎阳，清伊绝对有把握走出秦境。”两人冷冷对峙。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是。”
“那我呢？”
“如果今日是君上身陷危境，清伊照样不顾一切。”
“我是我，不是君上！”
“……”
“与楚国这一战，势在必行，你去只是多送去一条性命而已。”
“没试过怎么知道？”
“秦国已没有过多的人手可以让你带去了，凭你一人之力挽回不了什么，明白吗？”
“晋国已接受议和，心砚不久便可带兵返国。而清伊并非前去议和，君上不必担心，清伊自有办法救人。”
“冥顽不灵！”
渠梁愤然转身，坐在案桌前，低头沉思。阿诗见状道：“若无他事，清伊告退。”说完起身正欲离去，渠梁突然道：“等一下。”继而抬头又道，“景监，宣王子隆进宫。”门外景监低头道：“君上，王子早候于宫外了。”渠梁和阿诗都不禁一怔，王子隆一身华服款款而进，微欠身行礼笑道：“王兄总算想起我这个弟弟了。”渠梁道：“既然王弟已主动前来，想必已经知道本王的用意了吧。”王子隆微斜眼看向阿诗，道：“不知道。”渠梁无奈，道：“借你的人手护送郡主前往楚国议和。”
“是护送郡主前往楚国送死吧？”
“王弟！”
“行，怎么谢我？”
“大不了以后下棋让你三目。”
王子隆望着渠梁哈哈大笑道：“这可是王兄你说的。”接着转向阿诗，邪邪笑道：“郡主，信得过本王子吗？”阿诗白了他一眼，看向渠梁道：“清伊信得过君上。”王子隆笑得更厉害了，渠梁望着阿诗道：“一有不妙立马报信，子岸那边已准备好了，我绝不会让你有什么差池。”阿诗微微一笑，低头道：“谢君上。”
阿诗一群出发时，场面甚是隆重，通往栎阳城门的通道围满了人群，并不是因为阿诗此次出行有何重大意义，只因为秦王和王子隆同时出现在这条通道上，所到之处无不一片惊嘘。阿诗甚是无奈，这些人是真的迟钝不谙世事还是处变不惊或是对当今朝政甚为自信，战事当前竟还能如此安然。
出城时，王子隆走进阿诗身边，附耳说了句：“你总能作出让我惊奇的事，这次，让我看看你怎么制造奇迹。”阿诗抬眼道：“清伊只是做想做的事，并无奇迹一说。”
高高城墙上，渠梁站在当初阿诗目送心剑离去的地方，遥遥地望着银白融雪中阿诗白皑飞扬的身影，王子隆则笑得异常阴娆眼神却是掩藏不住的复杂。相同的起点是否也会有不变的终点。
出发后的第三天夜里，雨下得很大，半夜小蝉突然捧着肚子大叫“不好”。尽管早有预料，然而看着小蝉痛苦挣扎的神情和其身下蜿蜒的血痕，阿诗还是忍不住手忙脚乱，稳婆丫鬟们混乱了一晚上，阿诗一直紧紧握着小蝉苍白抽搐的手，眼神一刻不离地注视着小蝉的反应，完全不敢看身旁不断更换的布条和血水，小蝉昏迷过数次，于凌晨才总算产下一子。为此，阿诗一群不得不停留一天。然而或是命中注定，阿诗上街为小蝉买药时，碰到了那个足以影响秦国以后一切的人——卫鞅。
卫鞅当时喝得微醉，被酒倌给赶了出来，行礼也被扔的满地都是。路经的阿诗只漫不经心地别了眼围观的人群，见是一个醉汉，微微一笑正欲离开，却听那人道：“满腹经纶又如何？空有一腔热血而已。哼，世上无伯乐……”阿诗来了兴趣，挤进人群，向酒倌问道：“他喝了你多少银子？”“不多，二两一钱。”阿诗掏出三两银子递过道：“这样行了吧？”酒倌脸上立马堆满笑容，接过银子维维道：“当然当然。”阿诗走向仍瘫坐在地的卫鞅，俯视道：“我虽不是伯乐，但如果你是千里马，我十分乐意为你引见一位伯乐。”卫鞅迷醉着双眼抬头觑了阿诗，没好气地问道：“你又是谁？”阿诗微微一笑，道：“乔清风。”卫鞅脸色立马严肃下来，酒似乎也醒了，利落地翻身而起，看着阿诗怀疑道：“你就是清伊郡主？”阿诗一惊，道：“哇，你装醉啊？”卫鞅答非所问道：“你就是那个不为艰险仍毅然前往楚国议和的清伊郡主？”阿诗漫不经心地边走边道：“哦，是。不过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崇高，我不是去议和的，是去救人的。”卫鞅紧跟其后娓娓道：“那就足够了，议和也为救人。楚国之心昭然若揭，然而清伊郡主仍敢一人前往，卫鞅实在佩服。”阿诗恍然道：“哦，那倒不必。对了，三两银子不必还了，你这人我喜欢。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说完甩手便走，不料，“喜欢就带在身边吧。”卫鞅一脸欣喜加期待地看着阿诗。阿诗停住了，转头盯着卫鞅，笑道：“理由？”卫鞅自信一笑：“我可以帮你说服楚王接受议和。”阿诗笑容顿时一敛，想了想道：“我要听细节。”卫鞅笑道：“你就是我等的伯乐。”
阿诗只听卫鞅滔滔不绝说了一路，回到客栈时便决定此人必不可少。惊云在客栈焦急地等了一上午才见阿诗和一落魄的陌生男子走进客栈，忙迎上前，警惕地大量了卫鞅一番，问道：“郡主，这是？”阿诗笑道：“卫鞅，很重要的一个人，以后再说吧。小蝉情况怎样？”惊云忙道：“韩夫人已经醒了，想来可以不用担心性命了。”阿诗放心一笑道：“那太好了，我去看看。”说完便冲走了。惊云仍警惕地看着卫鞅，问道：“接近我们郡主，有何用意？”卫鞅恍惚笑道：“郡主国色天香，你说我什么用意？”惊云大惊，忙道：“我告诉你，有我惊云在绝不许你靠近郡主半步。”卫鞅无辜地摊开手道：“刚才一路上，我靠近郡主可不止半步。”“你……”卫鞅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惊云，呵呵笑着走开了，“休想！”。
小蝉躺在床上，专注地看着枕边的婴儿，一片温柔。阿诗轻轻走到床前坐定，伸手轻轻拂了拂婴儿粉嫩的脸颊，笑道：“好软！”小蝉佯嫃地打开阿诗的手道：“别碰疼了他。”阿诗揉着手背，委屈道：“呵！像个鸡妈妈。”小蝉笑道：“又瞎说。对了，明天就可出发了，没必要因为我一个人而全队停下来。”
“已经停下来了。还有，以你现在的身体，你受得了吗？要不还是在这先安顿下来吧？”
“不，我一定要去。”
“唉，比我还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