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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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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安排人手,打开城门!”
在马上等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全军将士几乎要准备武力攻城的时候,城门开了。孙永航沉吟了会儿,忽然转头向几位近侍都尉校尉道:“几位可有小件儿的防身之器?”
几人一愣,闻谚最先明白意思,忙将一柄短小的匕首插入铁靴中。见孙永航轻轻点了点头,余下几人也都各自准备停当,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戒。
“啊!孙大将军!”陈洋“哈哈”笑着在府衙外相迎,“孙大将军去而复返,可是寻到了破敌良策?”
孙永航朝他看了眼,浅浅一笑,“正是!所以,特意赶来与都督商议。”
“哦?”陈洋眸光略略闪烁,随即脸上浮起一层似是嘲谑的笑,“孙大将军又有主意了!呵呵,这回咱们可有望清了西滇的麻烦了!来!请府里商议!”
陈洋折回身,将腰间的一柄佩剑交予门房,“请!”一抱拳便在门内相候。
孙永航冷笑在眼底,回身略略扫过部下,也解剑入内。
一入议事厅,孙永航便把来意道明,“都督,孙某想再借兵,乘着西滇军无法快速回兵之际,一举拿下西滇,直捣其皇宫所在,昭雄!”
一提这个主意,陈洋倒是真的动了一下心。他亦是在战场上打拚出来的武将,能一举击破西滇,再联合原州之兵将其合围,这将是武将无上的荣耀!只是……
他微逸冷笑,若是此刻出兵,这不世之功还不都叫孙永航这毛头小子给夺去?他能沾到个屁!“孙大将军此言差矣,想那次在邵曲,长泉的府兵叫西滇军打得忒惨!本都督自己都已受了朝廷的申饬。这一回你还来借兵,只怕长泉再多的兵,也不够这么败的!”
“你……”孙永航身旁的一名校尉听了不禁大怒,才要出口,便叫孙永航给拦住。
陈洋冷哼一声,“孙大将军管教部下可真是欠缺了点啊!也难怪,你初上战场,这也难免。皇上本叫你打退西滇军就够了,谁叫你妄入西滇之地?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这倒好,偷鸡不着蚀把米!孙大将军啊,不是本都督不借兵,实在是不能借。”
他略略瞟了兵曹一眼,那兵曹忙将手中一封密函送至跟前。“这是公主传来的信件,朝廷已治了你的失城之罪,还怀疑你有私通敌虏的嫌疑……”
孙永航眯细了眼,虽心中早料得此事必不能善了,但治罪一事下来,可见在朝中,家里已然顶不住了!爷爷颇感吃力么?他微有疑惑,然见此时情形,也容不得他再细想。只见他猛地站了起来,冷哼一声,打断他,“既然陈都督不肯,那就别怪孙某动粗了!”他眼神顿厉,迅速从细铠中抽出一柄匕首,袭向陈洋。
那陈洋眉目倒竖,虽猝不及防,但毕竟是个武将,一避一滚,倒是把刀锋给避去,孙永航那一刀,只插在他的臂上。
“来人!来人!快动手……”陈洋捂着手臂马上就扯开嗓子大喊。
还没等他喊过第三声,闻谚已上前将他的路子堵死。陈洋朝身侧一看,兵曹的脖子上已开了个口子,早就咽了气。而那头,埋伏的人虽然冲进来了,但孙永航手下的另几个部下已展开搏击。居然是个个带着家伙!
见此情形,他反倒镇定了下来,啐了口唾沫,他恨声道:“好!原来早就是有备而来!好!老子就跟你们拚了!看谁撑得过谁!”他大喝一声,狂乱地拍出几掌,却只是困兽之挣。
孙永航虽看去温和儒雅,却素小拜师学武,在这当口亦是不慌不乱,几招将陈洋的掌风封死。闻谚近身将匕首架上陈洋的脖子,便叫众人都住了手。
陈洋眼见被擒,心也凉了个透,他凌厉地朝孙永航与闻谚瞪了眼,大声道:“我陈洋打了半辈子的仗,想不到是如此下场!老子知道,你们这些兔崽子也留不得我这条命去,也不消你们动手!老子自去干脆!”语毕头就着闻谚架在脖子处的匕首一横,当场血珠飞溅,喷了闻谚一脸一身。
闻谚抹了把脸,将手中的家伙抽回,在陈洋的衣物上抹了抹,仍插回铁靴。孙永航此时的面色更沉了,他扬手从怀中取出青色虎符,高举手中,“这是圣上御赐虎符,现长泉都督陈洋不服军令,已伏军法。你们还要反了不成!”
几个原本伏于偏厅的侍卫见此,面面相觑了一眼,俱将手中的兵器给抛在了地上,单膝行军礼,“我等听从大将军调度!”
“好!传我将令,立刻清点兵马,随我出兵!”
“是。”
孙永航朝几个受了些轻伤的部下扫了眼,又转回到陈洋的尸首上。
“大将军,是否要将他埋了?”
孙永航微仰起脸,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此时正值午时,室外一片日光朗照,然而他的脸却异样的沉。“将他的头颅快马送往天都!”
他一拂袖,即刻让人取过笔墨,纵笔快书一封,“连同这封公函一同送去!”
“是。”
八月十五,大军攻入西滇,连破五城。原州守将奉命相与携同作战。
八月十七,孙永航所部于达中郡设伏,重挫西滇军。
八月二十,孙永航所部与原州兵马相会,一举攻下西滇皇城昭雄。
短短十数天,孙永航已夺下西滇,彻底平定了西滇之乱,将西滇这块西南边的大片土地纳入碧落国土。
此后,西南部族多惧于碧落之军,兼之崇仰碧落繁华,多有归附。
八月二十五,孙永航下令尽搜西滇宫中御酒,运至绵县以北十里的何家村,尽数打破,洒酒于地。
那一日,“碧光”涛涛,清澈得映得出明目的酒液涓滴不剩地渗入泥地里,那浸润着三千将士鲜血的泥地!
“大将军,在那边杂草丛里找到两具尸首,都……看不出是谁了……”一名校尉走到孙永航身边,轻轻地回禀。
孙永航朝那处杂草丛望了眼,“战场白骨缠草根……一并埋了吧……”他沉沉地一叹,负手转过身去。
此后,何家村更名“碧光”村,亦有人称“三千冢”。

第十章 秋波未平(1)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秀色空绝世,馨香竟谁传。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
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
若说九月之前,朝局仍如暴风骤雨之隙,波浪汹涌,那九月之后,便有云收雨霁之感。局势仍是偏向于文斓公主这一边,却又有些微妙的变化,使得另一势多少应付得从容起来。
八月十七,长泉有急报传至,一颗陈洋的人头,一封陈述的简报,将文斓公主的局势瞬时打乱。
女皇孙氏这一派士气大振,不只端王在朝堂上与文斓针锋相对,就是一直沉默观望的信王亦出面相抗。朝中之臣,有些见逼于文斓的,也渐渐挺胸抬头,敢于据理力争。而那些归附于文斓的,也开始默不作声。
八月二十五,长泉大捷,滇云献上降表,大将军孙永航凯旋。
朝中一听捷报,当即摆宴大庆。然而文斓公主与女皇的对峙却是愈演愈烈,恰似水平如镜之下是暗流急涌,振荡余澜时起彼伏。
骆垂绮至此方是真正地舒了口气,想着永航的平安无事,想着女皇暗中的调度,心终于稳稳地落了肚,再不必担惊受怕了。因着这份喜,连带地,使得她面对公婆叔伯的质问时,亦多了份坦然与从容。
她轻轻梳理着长发,朱唇微扬,浮出丝丝笑意。稳住信王,密恰端王,联络翊靖公主,牵制文斓,种种殚精竭虑的思量,终于有所成就。
终于等到了永航的捷报呀……
她轻抚胸口,想着千里之外的得胜将军,她的夫君,她坚信不疑的丈夫,一抹柔情袭上心头,就如同最暖最温柔的细流,一遍一遍地冲刷过心房。
多久没见面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三个月又五天。他过得好吗?吃得惯吗?瘦了吗?可叫日头晒伤?可叫刀剑伤着?可叫风尘苦着?
跃马征战,得胜时,他可有快意?被围邵曲,兵败时,他可有失落?
万里征途,他……可有想她?
怔怔地望向琉璃镜,比之铜镜更为清晰的影像照出温柔缠绵的眉眼。“……永航,我为你守住这个家了……”她轻抚着镜面,款款低语。
她想他。在诸事皆有行有序地展开后,在诸事皆不必辗转思量后,她想他,很想很想,思念入骨。
永航,你快回来了吧……
九月初七,老爷子忽然来了些精神,双目微张,竟辨得清人了。裘一翁心中大惊,忙给诊了诊,背上已是湿透。
看着他灰败的脸,老太太泪流满面,知晓已是到了头儿,心中哀戚,一阵揪心似的疼传来,不由痛煞了心窝,晕厥了过去。
骆垂绮看着这副情景不由一怔,心中一乱,只能在旁瞧着裘一翁替老太太施下几针。“呵……呵……”直至老爷子这微弱混浊的声音传入耳际,她才仿似缓过神来,连忙扑到病榻前。
老爷子枯瘦的脸只剩下了一张皮包覆在颅骨上,望去森然,而那原本散乱干涸的目光此刻也因这回光返照而点起了一盏微弱的灯,隐隐有些让人心惊。
骆垂绮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知怎地,心稍稍平静了下,她吸了口气,站起身,打开房门,吩咐正屋里的丫鬟道:“去将各房叔伯少爷小姐请过来……爷爷,只怕不行了……”
那丫鬟一个激灵,连忙跑下去了。
骆垂绮望着那转瞬不见的身影怔了会儿,杏眼微细,“历名?”
“小人在。”历名从边廊里转了出来。
临开口,她忽然有些迟疑,但细想之后,便有了一分从容,“你速去宫中通禀一声,就说国公,就在今晚了。”
历名一愕,然容不得他细想,那厢各房叔伯姨婶已哭着奔进正屋来,他只得轻应一声,便速去通禀。
大房的孙骥一至庭前,见骆垂绮早已立着恭迎,心头愀然不悦。也不见好脸色,只“哼”了声便大步跨入房内,哭叫一声“爹!”
片刻后,各房诸人皆已围在正屋里喧闹哭泣。
老爷子此时因裘一翁施了针,神志豁然清醒,瞅见这副情景,心头有气,只是骤然间骂不出声来。
众人见此风头不对,不敢再继着哭丧,也不知是谁提了句“怎地这些时候才来报与我们”,众家的矛头便直直对准了骆垂绮与三房,以为是老三孙骐这一房欲独霸家业,故意瞒了他们。
三媳于写云此时便叫吃了哑巴亏,只心中恼怒骆垂绮,但当着众人的面,却只得自家人帮着自家人。
正自吵闹不休,老爷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将一碗汤药狠狠拂在地上,“咣啷”一声,药碗未碎,人却已倒在床上喘息不止。
众人见老爷子动怒,虽是弥留,终有余威,只得安静下来。
老爷子喘过了气,颤颤地开口,声音干涩如同枯木经风,“你,你们这些不肖子!还有没有消停……”又一阵喘息,他才勉力睁眼将众人一个个瞪过,歇了口气道,“家业本该代代相传才是……可是,你们瞧瞧自个儿那德行!孙家累世之名……不,不能就这样给糟蹋了……”老爷子停下来又喘过几口气,最后视线停在骆垂绮身上,骤显精光,“垂绮……好孩子,你过来……”
骆垂绮心中一惊,脚像是生生种在了原地,半步也挪不开了。
“老爷子唤你呢!你快去啊!”众人都变了脸色,于写云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但毕竟是自家媳妇,只得出声。
“孩子,过来吧……”
老爷子再一声唤里杂着叹息,骆垂绮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步维艰,无奈挪步至榻前。
“好孩子,爷爷知道你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孙家子孙不少,可不是少德就是乏才,那么多人里,爷爷就只中意永航和你……本该是顺位着往下传,可是哇……孙家主心骨要是交到了他们这些人手上……爷爷我是死也不能瞑目啊……”老爷子干咳了几声,才朝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的妻子看了一眼。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才从一边的格子里捧出一只樟木匣子,摆到床前。
众人的眼都发直了,只是死死地盯着老爷子颤巍巍的手抚上匣子,继而抓住骆垂绮的手,“孩子,这是孙家的底,全托付给你了!”
骆垂绮心中早乱得不知怎样了,此刻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饶是早有预料,却也仍惊慌失措。“爷爷……我,垂绮年幼无知,也,也无德才,这,如此干系重大,垂绮怎敢领受?爷爷,请您收回成命!”说着,她已跪了下来。
各房众人也万料不到老爷子竟然会将家传给一个才入门的孙子辈里的新妇,心中万分不忿,就是那三房的媳妇于写云,心中亦是万般恼恨。这不是当儿子辈里的都是死人么!
正巧见着骆垂绮识相的话,二房屋里的也跟了句腔,“可不是?老爷子,她毕竟也是新入咱孙家的孙媳妇,年纪那么小,哪担得起这般重责?再说了,我孙家的家业,怎地还传给一个外姓的人?难道孙家里真没人不成?”
这话一说,众人随即附和,“二嫂说的在理!”
“可不就是这个话么?”
“爹,你许是病久了吧?怎地把家业推给外人?”
“嗯,爷爷准是病久了,叫痰蒙了心!”
“胡话!”这回连老太太都听不下去了,她怒瞪了众人一眼,“老爷子自有老爷子的主意,垂绮嫁入我孙家,事事为了孙家,哪还是外人!我瞧着就比自家人亲!”
这老太太平日是柔气惯了的,此番就是说了重话,众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听得二房屋里的章明道:“娘,您这话可说偏心了!她骆垂绮是嫁入孙家,是自家人了,我们这些媳妇难道就不是?我们就不是事事为了孙家?我们就难道是了外人……”
“混账!”老爷子终于发怒,大骂了一句,狠狠地瞪着章明,“你,你给我滚出去!滚!”
“哼!”章明羞恼至极,却也抵不过丈夫对于老爷子的惧怕,只得悻悻离去。
“我,我今日便还活着,你们就已经这般忤逆,我,我要是死了……你们,你们还不闹翻天去!”老爷子骂了一通,气急攻心,差些过去。
裘一翁见着不对,连忙在老爷子口中塞下一些参片,抽出金针,咬了咬牙,便往其头部大穴扎了下去。
半会儿,老爷子才悠悠醒过来,知晓自己没多久时辰了,便拉住了骆垂绮的手,极紧,紧得骆垂绮只觉手中大痛,“孩子,这东西你一定要收下!给孙氏的祖祖辈辈,给你的永航,好好守住这个家!”
时至如今,骆垂绮也别无推辞之语,只得含泪接过匣子,应道:“爷爷,您放心吧!”
“好!好,好……”老爷子气力一松,这才放开了骆垂绮,歪在一边。
众人见此,心中虽是嫉恨,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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