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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月(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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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捂着嘴忍了又忍,最后戎月终究还是忍俊不住伏在血蝻肩头上咯咯笑个不停,明知不合时宜他也实在没办法不为这令人发噱的景象捧腹。

    搂过笑到窣窣打颤的人儿,凛冷的墨瞳一暖,霎时敛去不少狠戾之色,血螭懒洋洋地再次朝面前的“石头”群放话,虽然没了锐劲,奚落之意同样叫人难咽。

    “喂,躲猫猫都被人抓了还藏什么藏?黄口小儿也知道该出来了吧。”

    知道了身形已露再矜持不出也是枉然,为首者手一抬,十数名与砾石同色的褐衣大汉整齐划一地立身而起,个个布巾蒙面发沾砂全染得与衣着相同,寻常人单凭肉眼还真无法从滚滚黄沙里区辨出他们。

    “奉王上口谕,罢黜者终生不得踏入国之寸土,违令擅闯者,死!”

    “罢黜?”眉宇一轩,血螭抬手拍了拍半挂在肩头上的人儿,“喂,不管是你亲笔写的还是旁人代劳,好歹也是‘下诏禅位’没错吧?几时成了被人赶出门?”

    “别问我……”好不容易停下了笑却仍是气息未平,戎月索性趴在男人肩头上继续赖着,“诏书不是在你你身上?”

    无辜地眨了眨眼,微挑的唇边尽是促狭,知道这男人的真实身份后没多久,他就已经联想到当初自己禅让的“螣王”究竟是哪个了。

    “对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长指爬向肩头上人儿垂落的发丝缠玩着,漫不经心的语气毫无反省诚意,显然提问的人只是纯粹问着好玩。

    “月牙儿。”卷发轻扯,血螭突然伸颈凑向那细致的耳廓边悄语着:“你说我们这支姓戎的是不是天生懒骨啊?我还以为小天已经是个中之最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严重,居然连亮个相都懒。”

    暖烘烘的鼻息吹拂在颈侧,戎月忍不住颤栗地瑟缩了一下,却是不讨厌这市属暧昧的亲昵行为,反倒有种莫名的归属感拨挑着心弦。

    后仰些拉开距离,就见墨玉般的黑瞳漾着一抹狡黠,略为思索后戎月便明了了血螨话里非难的主角是谁,眼前这群拦路者无非就是最好的说明——如果宫里就有个“月王”了谁还会到这儿找他麻烦……

    “五十步笑百步,你还好意思说雪哥!”俏皮地眨着大眼,戎月屈指敲了敲眼前的木雕面具,好提醒这位州官大爷别忘了自个儿还正在放火。

    没见过人把如意算盘打到这等份上,居然连一面都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也不放过,刚刚所言的懒人之最根本该是非这家伙莫属才对。

    “不一样啊,我可是唱压轴的耶。”顺势缩了缩脖,挨了几记指叩的男人很是委屈地回了记幽怨秋波,“再说看戏总该先付票钱吧,哪有这样赖账的!真搞不懂黄泉残雪几时修身养性变得这么好耐性,跟传闻一点也不符嘛,亏我还殷殷期盼着那小子发挥点兄弟爱伸手活动活动……”

    “听着!立即退出魔石坡,否则勿怪吾等执行王上法谕。”被人晾在一旁漠视已久,为首的褐衣人终于沉不住气地暴喝打断两人间的喁喁私语。

    “啧啧,王上东王上西的还真说得脸不红气不喘,无凭无据连个鬼影也没由你们说了算?”嬉戏的语调依旧,意涵却是和片刻前与戎月的笑闹大相径庭面具后薄唇缓缓勾起抹诡谲的笑容,可怜一票人只看得到人显于外的无状轻佻,完全感受不到隐于台面下的危险。

    “大胆狂徒,敢对近卫大人无理?我们赤虎营可是王的亲卫死士,主子的意思我们哪可能……”

    “退下!不必跟他说这么多。”

    “唉呀呀,原来诸位兄弟还是同路人,都是替螣主子跑腿办差的。”抬掌缓缓摩娑着下颚,幽若潭深的黑瞳浮起抹玩味兴色,“不过呢……爷爷我可是和主子同食同寝甚至同盖过一床被,小心惹毛了我回去吹枕头风喔。”

    忍不住弯起唇,戎月又想笑了,不由地越来越期待这两位表兄共处一室的那刻到来,同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他可还没看过那个无所不能的螣表哥拿谁没辄过,这男人大概可以让他大玎眼界吧。

    “少在那边装疯作傻故弄玄虚,我们知道你是谁,血螭。”直接点出来人的身分,为首者一脸倨傲十足官威,“别以为你还有当年主子所许的特权,念在往日情份王上已经网开一而没谕令格杀,你最好别敬酒不吃自讨皮肉痛。”

    “喔,搞了半天意思是我也被扫地出门了?”鼻哼两声,血螭转头朗戎月投以哀怨的一瞥,“喏,我比你还衰,连张白纸黑字的休书都没就成了下堂妇。”

    “废话少说!”为首者身旁暴出一声怒喝,手一举,数十把似轮又似斧泛着妖异青彩的奇形怪刃整齐划一地从每个大汉身后取出,高举齐胸作势欲攻。

    掌撑着膝头慢吞吞地站起,血螭转了转脖子随手扳着腕关节活动着,接着又好整以暇地在臀腿上这儿拍拍那儿打打,对于眼前吓人的阵仗完全视若无睹。

    “月牙儿,我现在同意你的话了。”

    “哪一句?”下颚抵着膝头微偏,配上一双水灵大眼咕溜溜地瞟来瞟去,戎月默契十足地摆出鬼灵精怪的顽皮样,尽管一颗心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怦然加速。

    他很清楚后头等着的又是一场流血拼搏,而自己能做的仍只有乖乖等着不给人添乱。

    “好怀念啊~还真的是很久不见这有趣的玩意了,我想想看……”沉吟的男人仿佛真是极为认真地思索,撑颊的五指又是习惯性地在木面上轮点着发出叩叩响声。

    “嗯,有两、三年了吧,忘了跟胧大美女打了个什么赌,一时心血来潮就画了这样四面开刃没死角的玩意,没想到那妮子还真依样画葫芦让铁匠打出来,还嫌不过瘾地加淬了毒,嘿,果然美人颜蛇蝎心呢。”

    自语般的呢喃话声不大却是语惊四座,所有蒙面人不禁个个面面相觑互望了一眼……

    他们手上凭以为恃叫人闻风丧胆的东西是这家伙想出来的?

    这岂不是小鬼遇钟值……自找死路?!

    “他奶奶地听你在鬼扯,爷儿们可不是被吓大的,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叫我们赤虎营的怯步!”放大了嗓门壮胆,为首者身旁的男子再次暴出厉吼。

    “呼~”再次打了个大哈欠,血螭开始觉得无趣了,会叫的狗通常牙不怎么利,这群莽汉自然也例外不到哪去。

    “真搞不懂那女人在想什么,居然派你们这一票要脑袋没脑袋要本事也没本事的来,该不是长年无战事,嫌阎王那儿太冷清了吧。”

    “哼,狗掀门帘光凭一张嘴,等会儿可别搬出枕头风那套,爷儿们的床可没那么好爬!”

    “哈哈……”

    笑声哄然此起彼落,然而被耻笑的主角却宛如看戏般大点着头颅啧啧称叹。

    “不错不错,还笑得出来,不算太差。说来也算你们运气不好,血字十卫没剩几个能用,剩下的不是不能动就是叫不动,这种鬼地方血皇那老小子是十条牛拉也挪不了一步,直接敲昏了抬过来还比较可能。”

    噗哧一声轻响,这回笑声却是从截然不同的方位传出。

    一想到上回轿队彩花的大阵仗戎月就又忍不住肚里的笑意,唇角才扬,唇上便拂过一阵春风般的暖触:再定神时身旁颀长的身影已在数丈开外,只剩余着袅袅犹在耳边未散。

    “……我的保证,绝不食言。”

    轻抚着男人点水般吻过的唇瓣,原本就红润如苹的脸庞更似醉酒般赤霞满布,唇边漾开的笑容也更如阳灿烂。

    这男人,真的很懂他呢……

    闹归闹,该办事时这群蒙面汉了也不含糊,对手一动,立即训练有素地以包围之势将人围在中心,较微靠近巨岩的几个还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另个目标所在。

    “喂喂,眼珠子最好盯在我身上别乱瞟,省得见了阎老儿还说不出怎么来的,到时成了糊涂鬼投不了胎可别怨我。”

    人是懒散地随便站着,语调也依旧没几分正经,然而无形散发出的气势却叫人寒毛直竖,衬着那张狰狞鬼面仿若来自地府九幽,直慑得那几个不过分神观了几眼戎月的蒙而人纷纷收回目光。

    “不错不错,很乖嘛,看在这么听话的份上……等会儿我就打个对折好了。”

    赦令般的话语才传出,定下神没片刻的一群人马上又呆若木鸡般瞪直了眼——

    一条拇指粗的红绳变戏法似地不知打哪儿冒出,圈圈盘着皎洁的白影分向左腕及左踝爬去,缓缓游移的景象似藤缠又似蛇攀,诡异得叫人大太阳底下也忍不住鸡皮疙瘩起满身,根本没人听得进男人后头还说了什么。

    “傻了?”吃吃一笑,血螭抬腕瞅了眼熟悉的艳彩,一派闲适地甩玩起绳末的月牙晶坠,“见条绳子就傻成这佯,这还怎么打?难道真要用你们裤腰上拴着的小东西拼个同归于尽?”

    “……”肃默几声一片静寂,可以想见褐巾下的脸容颜色大概好看不到哪去,声势已先输了人,行头又全被识破,一句同归于尽不但令他们直接生出生还无望的念头,也更进一步粉碎了他们的信念。

    真能同归于尽吗?眼前男人无谓的口吻让他们无法不怀疑到时死的只会是他们这一群,更无法不质疑豁命出去的意义究竟在哪儿,虽说必要时的牺牲早在预期内,否则人人腰上也不会挂上绝命的毒物,但在明知死也无用的结果下谁还提得起勇气慷慨赴死?

    数十只犹疑不定的眼全望向了为首者,眼色渐惧渐悲。

    “这么为难吗?”看着一大群活人了无战意却又等死般干杵在面前,冰冷的眸色掠过一丝异彩,血螭微眯了眯眼。

    弱者的悲哀吗?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如线偶般操控住强者手里。

    “算了,就帮帮你们好了。”

    叹息似的呢喃声才传出,一抹如烟般的淡粉红彩在人影间穿梭飙窜,而伴随着呼疼的咿唔声响圈子的中心逐渐漫出一阵尘扬。

    不过一个呼吸间,原本还颇有些威武态势的蒙面人个个变得既狼狈又滑稽,一只手淌血不说,完整的另一只手还得顾着骤然松垮的裤头,好几个反应慢的裤子已是滑至足踝卷成了团,于是放眼望去就见蹲的蹲扭的扭,不是在找裤子就是夹腿掩着光溜溜的下裆。

    十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着,别说手上的怪彤兵器早没个影,就连系在腰间的灰褐布袋也不知所踪,只剩断成数截的裤腰带七零八落地散落满地。

    “不急不急,没人跟你们抢裤子穿。”摆摆手,混乱的始作俑者没事人般热情招呼着,两腿边一高一低各堆了座棱丘。

    右腿边的灰蒙蒙,左腿边的银晃晃,那些似轮似斧的怪东西全像捆肉粽般被条红绳从中串成了串,整整齐齐地宛如一条珠串饰链。

    抖手收回了红绳,血螭慢条斯理地蹲下身,拎起另一只脚边灰蒙蒙的小袋看也不看地就往前头蓦然生出的深坑里丢,不一会儿就清空了右腿边的布袋丘,然而却依旧蹲杵着,抱膝歪头地大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麻烦,早知道挖浅点……”低啐了一口,血螭最后还是决定土法炼钢,省得一个不小心发掌失了分寸,届时放出来的东西可有得他手忙脚乱,难得好心一回帮人忙可不是帮人下地府的。

    插掌入地掊了两把砂上,被碎石扎得生疼的血螭不满地皱了皱眉,最后索性屁股一坐双掌向后一撑,蹬着两条腿用脚跟掘起堆堆砾土踹进坑里。

    吵杂的人声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余拨土的沙沙响声,埋首作工的男人好一阵子才感到怪异地抬起头,就见那些蒙面人全如见天开般瞪大了眼瞅着自己瞧,一如初见红绳攀身时那般瞠目结舌。

    又是怎么了?迷惑地眯了眯眼,血螭一脸莫名地挺坐起身,下意识就是伸手摸了摸脸……面具又没掉,这些家伙干嘛这副见鬼的表情?

    回头想向身后的戎月找答案,谁知道入眼的也是两手捂嘴肩头耸个不停的怪样。

    “月牙儿?”不确定地微扬眉梢,血螭开始怀疑是否烈阳太炽让他的眼有点花了。

    大力再刨了几脚,一个鱼跃翻起,运劲再将甫填平的砾地压实后才转身朝那抹开始逸出笑声的人影走去。

    “什么事这么好笑?”倚岩重新坐下,血螭一把将已然笑到全身发软的人儿抱上腿。

    “你……呵呵……真的……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戎月实在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来,索性趴在血螭肩上笑个痛快。

    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就只是在场的没一个见过七尺男儿如顽童般用脚刨土的,遑论还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而且做来居然还这般地天经地义理直气壮?浑然没半点不妥的自觉……

    又是一波笑意上涌,戎月不禁笑倒在血蝻的怀里。

    这家伙老说自己懒,这一回他总算知道男人的惰性有多严重了。

    “喂,你们几个,拉好了裤子还站在这儿晒太阳干麻?各位大爷不会是想提着裤腰跟我打吧,再动手可不保证掉下来的零碎不是脖子上顶着的玩意。”蒙眸微眯冷冷扫过面前的活人塑型,已经猜到几分原由的男人面具后的笑容很是狰狞,就连目光都隐隐透着噬人杀气。

    有没有搞错?他血螭的笑话岂是人人都可以看的!!

    权衡了会儿利弊得失,为首的褐衣人一个眼神示意率先转身掠离,其他人随后也跟着纷纷退去,风卷砂扬顷刻间不见踪影。

    “……跑得还真快。”举目远眺,血螭失笑地摇了摇头,这群家伙原来也还是有点长处可夸。

    “都快要吃人了谁还敢蘑菇?”托起血螭腕上垂下的坠饰赏玩着,澄澈的大眼里仍残存着些许笑意,看着人忽雨忽晴地把一群大汉耍得团团转,戎月就有股拜师学艺的冲动。

    如果真得坐回正阳殿上的那张椅,有这门功夫在想必耳根子可以清静不少。

    “小心,那玩意很利。”轻嘱了一声,血螭放松左腕的力道让坠饰连同绳端软软躺在绵柔的掌心里,右手则是随意捡了两颗石子掂了掂。

    “这年头可不是人人都懂得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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