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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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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那周围那密密麻麻的堵塞,雅予愣了一刻,很快就静下了心。抬手擦擦额头的汗,弯身穿好了靴子,而后从怀中掏出棉帕子。牙齿撕破了线,扯成一缕一缕细细的布条。努力寻着那夜的记忆,大约估摸了一个方向,一路走,小心地结着布条。错了不当紧,她可以返回来再走另一个方向,每一个方向都试遍,一定会找到她的六郎!

    

    没有风,日头高高的,淡淡的,透过秋日已见稀疏颓废的树冠照着林中斑驳。没有路,只有叫不出名的生命顽强而杂乱地四处生长、重叠,单薄的脚步声踏进去便被吞噬,一切都仿佛就此凝在原地。

    帕子用完了,雅予摘下了头巾,撕成条。不知危险何在,一路寻人她却不敢喊,只竖着耳朵努力地听。可静谧那么重,连一只小鸟儿都不见,那总是盘桓头顶的秃鹫也毫无影踪。她一度错觉自己是进入了一个走不出的噩梦,不停地原地踏行。人的知觉幻像,可心底却是如此清晰,一丝期望那么强烈,盼着,求着,会像上回那样,忽然从空中传来他的呼喊

    日头斜照,树木越来越稀少,林子依旧没有尽头,却终于透过稀疏的缝隙远远地眺见了山崖,那该是土窑的地方吧?

    踮起脚尖看着,雅予欣喜不已,好想快快地跑起来,可她不敢。他说过,有了身孕不能吃力,那一夜逃命之后,她就感觉肚子发紧,有些往下坠,着实吓了一跳。寻到爹爹当紧,也要护着爹爹的宝贝,遂按捺着急切的心,小心地捂着小腹,平稳中稍稍加快了脚步。

    忽觉脚下黏黏的,雅予低头,靴子上怎的乌突突地湿了一片?又一脚踩下去,也沾了湿,心里纳闷,并不见溪流啊?水从何来?心急不想多留意,快走了几步,竟是浸了鞋面。看着那诡异的污迹,雅予蹲□,拨开草丛,只见浓浓暗红的颜色。她的心咯噔一下,怔怔地看了看,颤抖的手慢慢伸去,蹭了一点放在鼻下,一阵恶心反胃,天哪!血!是血!!

    一路顺着血迹去寻,脚步越来越空,软绵绵的身体支撑不住心里那几近崩溃的恐惧,这是多少的血竟然流出了一条路?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她的心越攥越紧,本就未净的孕呕翻覆上来,任是握紧口鼻,浓重的恶心仍是几乎要吐了出来。

    终于来到一片开阔

    鲜血汇聚,静谧之中汩汩地流淌;淌得天混沌,地混沌,浸透了血红的日头

    断臂残肢,满目狰狞,数十具尸体,血肉衣冠分不出彼此,只没有一个,活生生的站立

 第70章

    

    身下的流淌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褪去了外袍,绸布的里裤被灌的溃不成形,胶粘着双腿。剧痛中;意识早已支离破碎;一点点精神支撑只够展开眉目。身体虚空;流尽了最后一点温度,薄风里人瑟瑟的好似霜冻的枯叶。全身的重量都淌去了身下,坠沉得她几乎站立不住,连那疼痛的颤抖都随着气息一点点弱了下去。她像一个粘不好又化不开的泥塑,难看的姿势,一动不能再动

    目光直直的;瞪大的眼睛莫名地增添了些气势。不远处的那东西,月光透过树冠稀疏空落的间隙笼罩在它身上,仿佛特别投下的光亮将那斑点的皮毛照得文理清晰,骨架嶙峋顶出结实的肌肉越显狰狞,一只正直壮年的豹子。几是要崩断的神经已然失去了感觉凶险与恐惧的能力,眼见那抬起的前爪忽地停在了半空,印在眼底那一步步逼近的影像也随之顿住。它依旧悄无声息,斑点下两只狭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意识残存,一点点记忆里都是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被他裹在怀中,透过囚车的围栏指给她看那冰天雪地里的爪印,他说,这是豹子。那个时候她冷,只知在怀中夺他的热量,那形状根本就不曾入眼,可他热热的唇却是贴在耳边,连他的话带他的温度都融进她心里。

    他说这山里的豹子与草原上不同,草原上是猎豹,捕食以速度取胜,奔跑起来闪电一般。而这里的豹子更像猫,灵活的身躯竟是能很好地藏于树上,猎捕靠的是偷袭,因在林中极为隐蔽,一旦扑下来,猎物根本不及反应就会被咬断脖子!当时听得她狠狠打了个冷颤,他笑,说不怕,相与老虎和狼,豹子对人并不敏感,在未受到攻击的情形下绝不会主动吃人。遂要记住,若有幸在豹子扑食前发现了它,千万不要动,它必是看过一刻就会悄悄退回林中。

    眼前这一只没有从树上蹿下偷袭,可那阴冷的目光即便是在暗中窥视也让人毛骨悚然,许是她趴着久久未动让它不能判断,又因她起身的动作而招来那蹒跚的靠近。此刻驻足,它警惕又疑惑,她的不能动意外地遏制住了这一触即发的局面。雅予看着那停在半空的爪子,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

    僵持

    时间仿佛凝固在人与兽那始终无法交遇的对视中,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对方的眼睛,静谧如此绝对,生与死的一线之隔在她迷离的意识里聚拢、扩大,又越来越模糊天地漂浮起来,人也轻,只可惜,虚空的身体无论怎样也把持不住那流失的气息,还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往下沉,离开的感觉那么实在。汗水从额头、从身体的每一处渗了出来,不知那里头是否已然枯干,竟没有带出丝毫的热气,水珠滑下,长长冰凉的痕迹

    血与汗一起流淌,她木然地感觉,木然地听,听那流淌的声音,疼痛随着汗水流进毛孔、神经,聚拢在腰腹,拖拽与撕裂,仿佛要生生将上下断开。手死死攥着,与那断裂争夺着最后一点力气,狼头柄刻进了皮肉中却不曾带来一点知觉,她可以不动,没有力气动,只是她怕,怕那断裂之后的倒塌,她该拿什么来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目光涣散,不远处的斑点渐渐融入月光投下的树影里,寻不见。雅予知道她撑不住了,飘散的意识奋力在脑中搜刮着他的话,他可曾说过一只豹子吃下多少肉可以饱腹?她一个人,够不够

    细细的摇晃与颤抖捕捉进那斑点下深藏的眼睛,前爪慢慢抬起,似有些不确定,在空中向后顿了一下,终是向前踏去

    “昻!!”

    突然,一声长长的嘶鸣响彻夜空!仿佛从天上劈下的惊雷,震得那破裂的身子僵在原地,露出狰狞的野兽也惊得停了爪牙。眼前一道银白闪过,风驰电掣,庞然而降,端端遮挡在她面前。待看清,月光下,黑漆的丛林中身形矫健,通体雪白。

    天哪!飞雪豹!!

    豹子的机敏将眼前的突如其来瞬间消化,看着这熟悉的猎物,那悄无声息的靠近终于爆发成了力量,猛地扑了上来,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飞雪豹的脖颈!

    这么近,鲜血扑地喷了出来,雅予只觉心惊肉跳,死亡突然在眼前变得如此热烈!却见飞雪豹长啸一声,昂起头就着伤口将那斑点的身躯拽了起来。四蹄飞扬,风一般的旋转,将那长身的豹子狠狠摔砸在一棵粗壮的树上!

    鲜血横飞,一梭梭扑洒过来。

    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场面,从不曾想到一匹食草的马儿能有如此的胆量与魄力!搏命之狠让一只凶残的野兽无处逃脱!

    无处攀爬,四蹄扑腾,那野兽死死地咬着不肯松口,尖利的爪子在雪白的马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耳听得骨头与树干碰撞出碎裂声,飞雪豹夺命的气势力量无穷,几番摔砸,豹子身体下垂,显是不支,正是要松口寻得解脱,说时迟眼中快,嗖一声!远处飞来一支箭正中豹头!凄声惨叫,终于带着爪牙栽倒了下去。

    满身鲜血的飞雪豹立刻掉转头,俯身跪在他们身边,低头,轻轻去嗅昏迷中的主人

    远处马蹄声响,惹起林中风声簌簌。

    一切都来的太快,看着眼前那穿行而来的人,雅予愣愣的,着神明一般从天而将的,不是她的恶魔,是

    小腹中突然崩裂,整个天地坠入黑暗

    快马飞奔,一跃而下,那钦一把揽住瘫倒下去的人,“雅予!!”

    

    空旷的原野中支起数十顶毡帐,百骑卫队严密护卫,传百里流哨。熊熊的篝火冲天映照,清冷的月光被夺去了光亮,悬在夜空的一角,淡淡的

    两处毡帐,一个昏迷,一个几乎已经死去,两个都是心头最软处的神经,那钦辨不出哪一个更当紧。心被焦灼烤干,杀人的疯狂按捺不住,一点耐性为的只是此刻他们依旧残存的生机,沉在面上没有一丝颜色,落在手下,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湿湿的手巾轻轻沾了沾那干裂的唇,眉头紧皱,牙关紧咬,脸庞的棱角颜色越是深重;英俊与刚毅,岁月中磨练,早不见了曾经的熟悉,却在这沉沉的睡梦中又透出几分儿时的模样。那钦抬手仔细从他的额头轻轻擦拭,擦拭那污浊的血迹,耗尽的汗水

    自己比兄弟长三岁,差得不多,却总记得是他小。兄弟自幼话少,什么都在心里,狠劲却时刻存在行动之中。一路长,他惹下多少祸、受过多少伤,每一次都是那钦应了他的狠去帮他顶,不分青红皂白,为的就是兄弟,转回头再悄悄带了他避了父母兄弟去到远处,给他看伤,还有给他教训。

    他是那钦护大的,也是打大的。只不知从何时起,他个子越来越高,惹的祸越来越大,那钦恨得牙痒,手下的鞭子抽过去再不惜力。他只管嘴硬,从不还手。终是有一天,一匹快马夺天下,血雨腥风里撑起一方天地,他独领风骚,成了草原上最英勇的巴特尔!

    依旧是打他,为他挡祸,可那钦心里的骄傲没有人真的知道。兄弟出事了,不管起因如何,那钦脑子里跳出的反应就是去替他,像从前一样,这是这些年他两兄弟之间惯有的相处之道。可此一番事情棘手,兄长们合力才算有了解决,交易一旦做成,都松了一口气,狠心送他千里赴北山。这是最好的结果,可那钦却怎么都放不下,请命三哥,独自领兵看护通往北山的路,不能替他,也要护兄弟平安服刑,等他出狱的那一天。

    谁曾想,到底是大意了,错漏了鞑靼的边境。这一错,一场大祸

    老六狠,看那场面必是杀红了眼,连马匹都不曾放过。一把刀,一个人,便是木桩一个一个砍过去要耗去多少精力?三十六骑血肉之躯,他是如何撑到了最后?便是几头雄狮的力量也不足够。没有力竭当场倒毙算是他命大,此刻他像是累了睡着了,大夫查看过后也无话可说,可打过仗的人都知道,一旦耗尽了精力陷入昏迷的沉睡,十有八//九都再也醒不过来。此时除了等,那钦别无办法。兄弟妙手治愈了多少疑难杂症,救了多少命,可他的病症却从无医药

    “将军,回五将军,”

    耳听得人轻声唤,那钦回神一眼看到帐帘旁恭敬回话的正是大夫,他赶紧起身迎了过去,“怎样??”瘫倒在他怀中,雅予满身是血,直看得那钦心惊肉跳,他不敢想这一帮野兽一般的男人若是也曾袭击她,该是怎样的情形。

    “回五将军,那姑娘并未受任何外伤。”

    “哦?”

    “是小产,血崩而至。”

    “什么??”那钦一把将大夫拖了起来,“小产??”

    这一年的时间,那钦早已心灰意冷。老六吃都不吐骨头,当着人的面抢了她走,回来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都不为过。只是,耳听得小产二字他的心还是不由地狠狠揪了一把。好在立刻回神,抿抿干涩的唇,艰难咽了一口,“嗯,知道了,好生照看。”既然身上并无其他的伤,想来是老六早早查得不测将她安置,只是事后惊吓导致小产,好好做个月子休养也便不妨。这颗心总算是放下。

    “将军,”回话的大夫却似并未随他安稳,小心看了看脸色,又道,“这姑娘小产实非寻常,如今”

    “嗯?”三哥一得了北山出事的信儿就将金帐最好的大夫遣来随他,此刻看着那面上几是抽搐的面色,那钦惊道,“如今怎样?”

    “大,大出血,止不住了!”

    “什么?!”那钦只觉头晕目眩,这个词于他兄弟六人含义凶险又深刻,额吉生老六就是大出血,当年有阿爸亲自守在身边还险些要了命!心慌害怕,那钦无谓地吼道,“只是小产怎么会大出血??”

    “是,是,原不该!可我查看姑娘口边的颜色与残余,恐是口嚼过休腾花于六将军上药。休腾花大寒,泡过的泉水饮下都有坠胎之险,她吞下可是休腾花的原汁!而且,最当紧的还不止这个,不知是如何刺破了掌心,花汁融进了血中,那可是比服用强了百倍的药性”

    “混账!!”那钦一把死死卡住他的脖颈,“你是做什么吃的??跟我念的什么经!!一个女人的小产都束手无策,你可是想死?!”

    这一场血难,六将军生死不定,人人知道五将军是屏着气,一旦点火,随时都有大开杀戒的可能,大夫吓得面如土色,“并,并非属下无能,此刻的情形确有药可治,可属下不敢贸然上药,因着”

    “还磨蹭什么??赶紧用!!”

    “将军!”大夫大了胆子喊住这已经失了神智的人,竭力解释到,“那药的引子也是休腾花,将军,这一碗药一旦灌下去,往后就是神灵再世,她也绝不可能再再有孕了!”

    心急如焚的那钦突然愣住,什么??再不能孕?相与她的性命,取舍在那钦心里一刻就清晰,只可惜他不能。他不是她的男人,即便就是认做兄长,也不敢给她做这个主!

    一把丢开大夫,那钦大步赶到了雅予帐中。一进去,扑面的血腥,那钦狠狠咬了咬牙,俯身在榻边。

    柔弱的人仿佛已然流尽了血,薄薄的,白纸一般惨淡。心如刀割,为何为何每次重逢都要让他看到她如此伤害,“雅予雅予”

    惨白的小脸上绒绒的睫毛那么突兀的黑,微微地一颤,挣出一个艰难的缝隙。朦朦的烛光中,雅予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冰凉的身体,酸楚哽在喉中,她努力搜刮着气息缓缓呼出,“兄长”

    一声唤,唤得男人的肝肠寸断,死死攥紧了拳头,“兄长来晚了。”

    “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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