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红瓦黑瓦-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叶的响声,“哗啦啦”,像是—片雨声。倘若风大些,这声音便大得如涌动的潮水,让人感到有点害怕。林子从四面八方招来了各种各样的鸟雀,从早到晚,我们总能听到不同的鸟鸣。    
    眼下正是春天,草木在阳光与春风里苏醒和生长着。大道两旁的白杨,已是满枝头嫩黄油亮的叶子。所有池塘边的垂柳已开始飘动柔韧的枝条,池塘边的上空笼了一团团鹅黄色的树烟。如果是潆潆雨的天气,站在宿舍门口往外看,这迷离的树烟让人觉得世界在一片迷人的虚幻之中,能把—颗颗少年的心久久地引到幻想的境界里而收不回来。那一方方池塘,还显得有点贫寒,清水涟涟,映着淡蓝色的天空,但在风中摇晃着的似乎还有点怕冷的尖尖小荷,以那份鲜嫩的绿色和孩子般的摇晃,预示着—个绿荷满塘的未来。    
    对油麻地中学,我们心满意足,无话可说。    
    对王儒安,我们心存感激,充满敬意。    
    然而,他已不再是油麻地中学的主人。他已没有资格再踏进校长办公室,而只能出入于河边那间风雨飘摇的小屋。我第一次见到他,竟是在—个很不光彩的地方:厕所。我去厕所撒尿,当时附近的几千农民正在出粪,我看见—个干瘪的小老头守在厕所门口认真地收筹子记担数。我这个人的害羞毛病无处不在,明明憋了一泡尿,见了人却撒不出。可既然已解下裤子,又不好意思当了人的面没有一个结果,便只好很难为情地站着,闭起双眼,在心中默念:尿吧,尿吧……可是人来人去的就是尿不出。    
    这时,老头走过来,说:“别急。你在心里想着流水声,尿就尿出来了。”他还闭起双眼,在嘴里说着:“哗啦啦,哗啦啦……”    
    然后,像请人入席似的一摆手,意思是说:请来吧。我看了他—眼,把身子微微侧过去,照他说的,在心里想着流水声:哗啦啦,哗啦啦……还真灵,我尿出来了,又急又猛,“哗啦哗啦”的。老头对他的经验很得意,说:“没错吧?”我一边尿,一边点头,还一边看着他:他的眉毛是灰黑色的,粗而浓重,其中还有几根特别长的,眼窝很深,面相很慈祥。    
    我煞好了裤子。    
    “你是刚入学的新同学?”    
    我点点头。    
    老头忽然发觉有—个农民没有给筹子,便走过去叫道:“筹子!”    
    那农民笑了笑,“别想在你眼皮底下偷走一担粪。”他只好掏出一根筹子来交给老头。    
    回到教室,我问马水清:“看厕所的那个老头是谁?”    
    马水清告诉我:“他是王儒安。”    
    我不相信。    
    刘汉林和谢百三走过来,都说:“就是王儒安。”“你们知道他是怎么下台的吗?”    
    谢百三和刘汉林都不知道。    
    过了很长—段时间,我才慢慢地从别人那儿一星一点地知道了这—变故——三年前的—个冬天,—个高二学生去教室上早自习,突然发现教室里蜷着两个女人。他问道:“你们是谁?”可对方都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仍不见回答,便走近去看,只见那两个女人面色蜡黄得怕人,便立即逃到教室外,并高喊:“死人,死人,两个死人!……”人们闻声赶来,纷纷拥进教室。许多人挤到前去,看了看说:“两个要饭的,大概是母女俩,冻死了。”    
    王儒安来了。他蹲下身去,将手分别放在两个女人的鼻子前面试了试,说:“还有一口气,快抬到我房间去。”两个女人被人抬到了王儒安的床上。王儒安也不嫌她们脏,把两床干干净净的被子都压到了她俩身上,还在屋里生起火来。她们被温暖过来了。王儒安让勤杂工白麻子熬来了一小盆米汤,让两个女学生给她们一勺一勺地喂下去。两个女人便—点一点地有了阳气,脸色慢慢地好转起来。    
    她们果真是母女俩,母亲四十多岁,女儿十七八岁。在这里将养了几日,母女二人完全恢复了体力,那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居然有了红润。有人问她们为什么出来要饭,母女俩低头不答,王儒安便用手轻轻做了个动作,让人不要再去追问。当母女俩要离开学校继续去讨要时,王儒安讲话了:“冰天雪地,无路可走,就留下来在学校干活吧。隔壁有间屋子,你们先住下来……”    
    那母女俩要下跪,被王儒安边忙扶起……    
    大约过了一年,校园里便有了风声:老光棍王儒安养起那母女俩是深藏心机的,并有鼻子有眼睛地说出许多事来。那意思概括起来是:王儒安不光占了那老的,还占了那小的。事隋不小,风声渐大,王儒安被叫到了上面,同时上面还派来一个调查组。    
    就在调查组准备盘问那母女俩时,那母女俩却在头一天晚上走掉了,并且再也没有找到。    
    王儒安不明不白,事情真假难辨,上面便来了一文,要将王儒安调离油麻地中学。王儒安却死活不肯离开油麻地中学,就与上头闹翻了。上头坚持硬调,王儒安坚持不走。最后,惹恼了上头,向他摊牌了:“要么,你到另一所学校继续当校长;要么,就撤职,在油麻地中学当勤杂工。”    
    “当勤杂工就当勤杂工。”    
    王儒安选择了后者。他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也离开了他原来的宿舍,住到了河边上那间原先堆放工具的小草房里。    
    他—直不太满意、早想辞退了的勤杂工白麻子,做了后勤组长,他由白麻子直接指挥。    
    副校长汪奇涵升为正校长,从此统辖油麻地中学。    
    听人说,汪奇涵是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毕业的,很有学问。学问大小,我—个初中生没有能力判断,我只知道,他常常用“毛体”给人家写字。油麻地小镇上的许多牌子和匾,都是他的手笔。那人不苟言笑,,总戴一副黑边眼镜,使人觉得深不可测。    
    说老实话,从—开始,我就喜欢只读过几年私塾的王儒安,而不太喜欢那个有学问的汪奇涵。    
    我们从王儒安老头的脸上没有看出一丝怨恨。他总是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修剪树木花草,下池塘去把要钻进板泥的藕藤小心转向池塘中间,用铁丝把水码头的木板牢牢固定住,把驱赶麻雀的稻草人立到地里去……他像—个幽灵四处游荡,但只是在校园里游荡。他几乎无时不在,无处不在。那些树木,那些池塘,所有—切,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的无限延伸。那些树木仿佛是因为他的呼唤而漫上绿色,又仿佛是因为他的默许而让自己的叶子变成—片金黄。我亲眼看到—件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在林子里种花,几只麻雀居然飞到他脚边来觅食,其中一只甚至战战兢兢地落到他的肩头。    
    这年开春以来,我们发现他的身体有点变形了:上身与下肢在腰间错位,倾斜到左侧。从教室到宿舍的那条百十米长的路上,两旁竖有十几盏颇具风味的罩子灯(当时还没有电通到这里,都是油灯),当时都由他去点去灭。夜里,当我们站在宿舍门口,见他从路那头走过来,将灯一盏一盏地熄灭时,我们看到,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个弯曲如老树的影子,精灵般摇晃在空间里。    
    马水清得到消息,告诉我们:“王儒安老头得的是坐骨神经痛。”    
    几回,我在睡梦中听到了河那边传来疼痛的嘶喊声。    
    然而,这弯曲的身体,仍然在校园里不停地游荡着。    
    那天,我们走到河岸边的苗圃,只见老头侧卧在泥土上,在给那些梧桐插枝松土、培土。他因为疼痛而不能蹲着了。即使侧卧着,也还是疼痛。于是他在嘴里颤颤悠悠地哼唱着。他—身泥土。见了我们,用胳膊支撑丰收身体说:“这是最值钱的树。”    
    我们几个赶紧蹲下,帮着他一起松土、培土。    
    离开苗圃,在走往食堂的路上,马水清说:“王儒安老头是硬被冻坏的,那屋子四处漏风,白麻子却不给修补。”    
    “白麻子!”我吐了一口唾沫。    
    走到食堂时,我们看到了女会计施乔纨的三岁小儿子羊子。    
    他正在用一根芦苇够水沟里的一张香烟纸。我们便停下来逗他玩。不—会儿,白麻子从食堂走出来,在我们面前闪了—下,去水码头了。我们这里兴致勃勃地逗羊子玩时,刘汉林却站在那儿纹丝不动,目光呆呆地望着远去的白麻子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谢百三问刘汉林。    
    刘汉林不吭声。过了—会儿,他把我们几个拉到—边,小声地说出一句话来:“你们看出来了吗?施会计的儿子长得像白麻子!”    
    刘汉林的发现使我们大吃一惊,也使我们感到了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第一部分河边小草房里的老头(2)

    第二节    
    马水清用手指抬起羊子的下巴,我们便很仔细地审视羊子的小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白麻子来。我、马水清和刘汉林觉得羊子还真有点像白麻子,但谢百三却说不像。刘汉林便与他争起来:“就是像!”    
    谢百三坚持认为:“不像,一点也不像!”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白麻子正从河边走来,便对马水清他们说:“仔细看一看白麻子。”    
    我们装着闲得无聊的样子,到食堂门口的棚子下坐下了。    
    白麻子走过来,我们一起悄悄将目光转向他。平素,人看人,都是粗粗的,只留—个大概印象。因此白麻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我们实际上谁也说不上来。只是在这—刻工夫,我们才真正地把他看清楚:大白胖子,皮肤白嫩得水豆腐似的,脑袋圆圆的,像只白面馒头,两颊还泛着红色,像微微施了些胭脂的女人的脸,那些麻子又小又浅又稀,并且和脸上的皮肤颜色差不多(不是那种黑桃麻子),一点也不难看;他走路的样子呈外八字,加上他给人的另一突出印象——白,便使人联想到一只大肥白鸭子。    
    白麻子觉察出我们在察看他——因为他脸上有小白麻子,对人看他便很敏感——颇有些不悦地说:“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呆着?”    
    我们便起身走出棚子。    
    马水清说:“走吧。”    
    但谢百三还是说:“我看羊子不像白麻子。”    
    这回,我、马水清、刘汉林三个人与他争执起来:‘像,太像了!“然后,我们骂谢百三”眼瞎了“。刘汉林还多补了一句:”眼瞎了,还有两个洞洞呢!“    
    谢百三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不服气,躲到了棚子的柱子后面,想等白麻子出来时,再仔细看个究竟。    
    白麻子没有出来,倒从食堂隔壁会计室走出施乔纨来。    
    施乔纨长得极文静,那种苗条身材,是乡下看不到的。她总是穿得那么讲究,那么干净。她走路的样子,给我们所有人都留下了记亿。她一步一步地走,每走一步,仿佛都是经过认真掂量的——她要一步—步都走得好看。随着脚步的移动,她的腰肢也在轻轻地扭动。我们从来没有见她走过快步,也没有见她走过慢步,她永远走那样一个速度的步子。    
    施乔纨叫她的儿子:“羊子,别掉到水沟里!”    
    羊子歪过脑袋来,“白麻子呢?”    
    施乔纨在脸上摆出不高兴,“不准瞎叫!”    
    羊了看了我们一眼,“他们都叫他白麻子。”    
    施乔纨同样不高兴地看了我们一眼,走过来拉走了羊子。    
    白麻子挎了一只大篮子出来了,“羊子!”    
    羊子听到了叫唤声,马上跑向白麻子,仿佛一只独游的雏鸭听到了老鸭的叫唤。    
    白麻子说:“羊子,我到菜园去拔菜,你去吗?”    
    “去!”羊子说。    
    施乔纨回会计室去了。    
    我们便看着羊子和白麻子沿着田埂往菜园走。白麻子在前,羊子在后。我们突然觉得这是两只走路走得—样的白鸭子——一大一小两只白鸭子。谢百三说:“真像,羊子就差脸上有几颗白麻子了。”


第一部分河边小草房里的老头(3)

    第三节    
    马水清又请我去吃猪头肉,酱油倒得太多,渴得我趴在水码头上咕嘟咕嘟喝凉水,深夜肚子疼,肛门憋不住,穿着小裤衩就往厕所跑。宿舍顶头只有小便池,到食堂后面的大厕所解大便,得跑出—百米。我死死收缩住肛门,活像—头被追赶的牛,一口气跑进大厕所,刚蹲下,下面便汹涌而出,舒服得让人闭起眼睛。我很快活地蹲着,可夜深人静,又颇为无聊,便透过厕所的花砖洞往前看。就在这时,我看到施乔纨宿舍的灯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了。    
    我想到了白麻子。    
    因为蹲得很舒服,又想到从宿舍到这厕所来一趟也不容易,便决定多蹲—会儿。我仰头望着厕所上方的天空:月色朦胧,浮云片片,寂静无声地飘向黑暗的远方。这春夜真是恬静得很。蹲着茅坑,来享受这份春的恬静,也真是件让人心醉的事情。一边,身体在微微疼痛和排泄带来的舒畅之中享受着一种难得的快感,—边,心灵被一种纯洁而温柔的恬静所净化,所抚慰,真觉得此时此刻,很是幸福。    
    —对可恶的猫破坏了这份恬静。它们简直不像话,并且太没皮没脸。它们在厕所前面的林子里呜咽着,叫喊着,那声音很怨屈,很悲凉,很痛苦,又很狂浪,一阵一阵的,像是在互相威胁着,互相撕咬着,互相蹂躏着。我在嘴里骂了一句脏话,擦净自己,出了厕所,从地上抬起—块砖头,恼怒地向林子间掷去,霎时,林子里寂静下来了。但,不—会儿,在另一处,它们又继续了刚才的呜咽和叫喊,并且不时掀起丑恶的浪潮。我懒得再去理会它们,往宿舍走去。    
    走过食堂东侧时,我下意识地往施乔纨的门口瞥了一眼,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声轻微的开门的“吱呀”声,我机灵地闪到了—棵大白杨树后,把脸侧过—半来,用一只眼睛朝前看去,只见一道白光从施乔纨的门里闪出。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