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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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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认为沈瞳是这种人,但他无意反驳骆舞衣的理论,因为他有更关心的话题,“你说她从小一个人被关在大屋里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她的那对变态父母。”骆舞衣显然已不把他当成外人,少了几分起初的高傲,却知无不言起来,“他们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幢洋房里一直到她九岁了才接回去。”
“为什么?”他隐约感觉到了关键,因此也变得急切。
“那是因为……”她正要解释,身后却传来了叫她的声音,“我要过去了。”她转过了身,“下次见,韩先生。”匆匆地,骆舞衣离开了,一如她来时的突然。
确定了她不会再回头,一直作壁上观的简晟看了看韩谦凝重的脸色,懒懒笑了,幸灾乐祸式的,“很遗憾?”
“我该很高兴吗?”韩谦没好气地白了同伴一眼。
“其实,”简晟缓缓地说着,脸上浮现奸诈的笑意,“真想知道什么的话,问当事人不是更好吗?”
“你见到她了?”不知何时水蓝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而毫无疑问的,眼前的奸诈男子必然知道她的去向。
“我以为以你和她的默契,你能够感应得到的。”他有意捉弄他。
韩谦反而从容了——至少他可以肯定她还没有离开会场。抬手将酒杯递到了一脸轻松写意的男子手中,他微笑着说:“你说得对,所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感应去了。”
该劳动一下筋骨了,那个几乎把自己当猪养的狐狸男子。韩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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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谦在中庭找到了沈瞳。
依然是一身水蓝色的晚装,她背对着他,独自一个人悠悠地走着。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经心里却已无端地刻绘了出来。他缓缓靠近,直到走到了她的身边。
“在这醒酒吗?”他没有看向身边的她,淡如轻风地问。
“你知道我的酒量。”她也没有转过头,用温雅清淡的声音回答。
或许两年前她确实会因为过量的饮酒而染上醉意,但现在的她,在被他熏染了两年以后,是决计不会因为商业酒会上稍稍几杯而不适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那为什么?”他沉吟了一下,还是问了,虽然其实并不十分好奇答案——或许只是因为庭院里这凉爽适意的风,所以他才不禁地想和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她笑了,因为猜到了他的感觉,也因为她同样的感觉,“这样的风,很舒服……”她转头轻缓地说着,“韩先生。”两年了,他们的称呼仍是没有一点改变,但相同的几个字中却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一种熟稔——近于朋友,又非似亲人,“刚才谢谢你。”即使是冷淡如她,在两年的相处之后也不自觉地在他面前渐渐轻松了——真的相处太久了,久到他们已经开始忘记要在对方面前掩饰些什么,因为在那样一个熟悉自己的人面前什么都已经没有必要了。
“没什么。”他随意地应了一声,从口袋里取出白色的药瓶递到了她面前,“早上你忘在桌上的。”简短的一句话解释了前因后果。
她接过了药瓶,仍是微笑着,“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不是吗?”接触到他不以为然的眼神,她漾开了带着笑意的一湖瞳眸,“舞衣刚才找过你了?”出来前她注意到了那个角落。
“如果你指这个的话,确实是个麻烦。”他半真半假地肃了面容,“她一向这样?”对每一个和沈瞳过往甚密的男人逼供威胁?
她似乎想起了以往的经历,于是加深了笑意,“她只是关心我。”骆舞衣是她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两年前她之所以能顺利来到南方也是她的安排。
他轻哼了一声:“这样的关心方式吗?”连对方有没有分手都没有搞清楚的自我主义?
她不知道他的不满中有几分真意,却还是忍不住想为好友辩解:“舞衣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高傲。许多人都觉得她太难亲近,很不好相处的样子。但事实上她很直率,很热情也很照顾朋友。她是个值得好好对待的人。”她一直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个朋友。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也看得出骆舞衣确实有使人为之着迷的特质。但……“然后呢?”她又想说明什么?
“韩先生欣赏的女性不就是这样的吗?”她竟这样回答了他,认真的。
他确实一直欣赏这样坦白又有能力的女人,而她果然了解他,“或许吧……”心里却有一种窒闷的不悦感,为她过分的了解,也为她反问他时的认真,于是他只是模棱两可地敷衍了。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话,她是不是会来为他俩牵线呢?她会吗,那个始终淡然置于事外的她,会吗……不知何时,心里只反复重复着同一个疑问。
她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沉默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的敏感令她能直觉地感到他对她提出话题的排斥,所以她没有再开口——她总是观察入微的。
中庭里,四周是郁葱的树木,灯火被巧妙地掩藏在了草丛间,幽幽然可以感觉到弥漫成一片的光亮,而那光源却深不可寻,所以周围越发的神秘寂静了。这里是整个宴会厅惟一不被打扰的角落,他与她都沉默着,只有正中喷水池水柱喷起又落下四溅而起的声响在反反复复。
入夜的风微凉,吹拂而过,她轻轻地叹了,比风更轻,“好像北方春天时的风……”
他听到了她的感慨,抬眼看向了她。他们都是许久不曾回到北方的人……“这时候,北方应该开始下雪了吧……”他也不禁叹了。尽管走得坚决,但那里终究还是家啊……
而她,第一次远离家门的人感觉更为深刻,“雪啊……”她低下头,轻轻地喃了,“两年没有看过雪了。”南方,是少雪的,而这两年他们没有遇着一场雪。
“既然想,就回去。”看着她难得隐隐忧伤的侧脸,他忽然说,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抬起了头,看了他久久,笑着摇了摇头,“过去了,就回不去了。”那眼神,澄透到无波的寂灭。
心莫名地一紧,“骆舞衣……”连自己也说不上理由的,他竟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她跟我说了很多……”
顿了顿,看到她仍认真聆听的神情他又继续了下去,“关于你以前的事……她说你9岁以前都一个人住在宅子里?”原本想好了要问才来寻她的,但竟迟迟没有开口,即使现在问了,却还是觉得有些后悔。
她一怔,竟也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起初的呆愣看来只是因为他问题的突兀而不是触及了什么悲惨的记忆,她的眉眼仍是淡然的,没有一点受伤回避的痕迹,“只是父母的期望罢了,并没有什么……”她短短带过,却是真诚的。
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觉得没有什么,所以才会回答得如此简略。但,又怎么会?“你不觉得太过悲惨了吗?”
他皱起了眉,追问,“一个人?”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并不是一个人。”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每天邻近的哥哥都会经过我家窗口,我不寂寞,也不悲惨。”一向淡然的瞳眸此刻竟也泛上了温暖的光彩……
他哑然了。邻近的哥哥,那是……心里的预感越发强烈,他忽然不想知道任何事了。
而她仍是淡淡笑着,仿佛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无法脱身,“那位哥哥,是我家附近的大屋里的。每一天,他都会经过我的窗下。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只要看到他我就会觉得不再寂寞。他总是笑着,笑着,好温暖好幸福的样子。有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可以至少有一天我可以让他对着我微笑,即使只有一天……”
“那个人,是莫聿庭?”不想见她沉醉到几乎迷幻的笑容,他打断了她,即使这句话从他口中而出时一样艰难。
她看向了他,倏地,仿佛被惊醒了的样子。然后,又笑了,恢复了平日里冰冷高远的微笑,“是的,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他忽然觉得呼吸停滞了,“所以……你才会向莫聿庭提出交往?为了他的笑容?”
“舞衣连这个也跟你说了吗?”她的笑容有些无奈了,但唇角仍是轻轻地扬着,“是啊……”已经渐渐习惯在他面前不再保留秘密,如果说有些事情只能一直埋在心里,那么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分享,“9岁搬回家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可是进大学以后我又遇到了他,所以我就向他提出交往了。”她对着他微笑,“就像你说的那样,韩先生。”
他却笑不出来。虽然早有预感,可他还是没有想到她对莫聿庭的感情会是那样的,会是那么久远持续的。她是那样一个严谨自律到高傲的人,可她主动向莫聿庭提出了交往……他终于开始明白,当初她在飞机上向他疑问的理由,也明白了她在夜店醉酒的原因,那么,那一夜爆发的眼泪,也是因为……莫聿庭?
其实早该注意到了,她的行为一直这样直接而明显,可他却始终忽略了,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发现她对莫聿庭的感情远远超出他能想象的尺度,然而已经迟了……
“该进去了,韩先生。”她没有再说下去,却向着大厅的方向转过了身。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得回去了……
他仍是恍惚的,直觉地点了点头,才本能地起步她却又止住了他。他回过神,低头看着已经在他面前的她,不解。
“你的领带歪了。”她就在他的胸前,轻缓的解释吐出来悉数袭上了他的脖颈,于是他怔住。
她理所当然地为他拆开已经散乱的领结重新系了回去。她的动作很流畅,而且轻柔,原本总会有的束缚感在她手中做来却只像轻羽拂过,全然感觉不到一点重量。
他的眸光渐渐深沉,直直地看着被环绕在他气息之中的她,看着她认真翻折中的侧脸,他忽然迟钝地意识到:他,或许是喜欢她的,从他不知道的很久以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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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天却已经大亮。天色是一片白茫,空旷而安静。
他难得地早起了——与其说他早起,或者不如说他一夜无眠来得更为恰当。离那个他忽然产生奇怪念头的晚上已经好几大了,但他仍是没有想明白。曾经以为他对她的特别只是因为好奇,是因为对她虚伪的厌恶,应该是这样的,他坚信了两年的解释,可是现在他却动摇了——他不能不去想他是不是喜欢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不会为了解到她对莫聿庭的深情而心闷,也不会因为她的靠近而心动。可是,如果他是真的喜欢她,那又该怎样?她爱着另一个人,即使离开了那个人,她仍专心地爱着。而且,即使她没有爱的人,他的感情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笑话。两年了,两年的时间里他对她做的事太多太多,多到他根本无法去期待确定他对她的感情是喜欢时她会给他相同的回应……
点上了一支烟,他烦躁地走到阳台,然后忽地停住了脚步。心念蓦然一动,他熄了烟,快步地走回卧房——他的卧房,从两年前的那天开始,也一直是她的。
她在睡觉,呼吸轻浅,但睡得很沉——她太累了,直到昨晚她仍在为公事忙碌。而今天,是她难得的假日。
伸手他轻轻推了推她,她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他为她少见的任性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不想打扰可他终究还是得唤醒她,于是无奈只有祭出了杀手锏。
“沈小姐。”从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开始就许久不曾用过的唤醒绝招。
她果然睁开了眼,双眼仍有些干涩,但很清澈——毫不见大梦初醒的混沌。然后,他映入了她的眼瞳,眨了一下眼她再度躺下又睡去了。
很多事情以为没有改变,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它仍是改变了。
他笑了,“起来了,沈小姐。”忽然觉得自己像在摧残幼苗一般的不人道,声势也不禁弱了下去,只有执着不变,“起来吧。”
她终于坐起了身,显然是被他扰得睡不下去了,“韩先生。”她终究是好脾气的,所以只是冷冷地说着,尽管那语句间仍是显露出了些许不悦来,“有事吗?”站起身,她端庄的仪态已经看不出一点刚才还赖在床上的疲懒迹象,只有与她相熟的人才会注意到她比平时迟缓的反应。
莫名地又想笑,他好心情地拉过了她,“来,我让你看样东西。”
她仍是钝钝的,一路由着他拉上了阳台,然后,是真的清醒了,“雪……”她怔了一下,眼中是漫天轻柔飘舞的雪色,“是雪?”她似乎仍有些难以置信,“真的下雪了……”伸手接住下坠的雪花,直到那冰凉在掌心中融化了她才终于确定了真实,有些兴奋地漾开了笑容,她像在寻求他共鸣一般转过头说着。
破了冰的朝阳般的笑容,他忽然想到了这个词,那个久远以前曾令他震撼的笑容。
“韩先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疑惑了,轻轻唤道,一向清冷的声音因为初醒而略显低哑。
“是啊,真的下雪了。”回过神,他一样伸手接住了空中飞舞的雪花,“想一起出去走走吗,沈小姐?”一手仍探在阳台外,他抬头看着她,笑意落拓而俊伟。
她也笑了,温柔而又有暖意地说:“当然,韩先生。”
迅速地梳洗之后,她和他一起走出了公寓的大楼。确实太早了,楼下的大道上只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车辆则更少,道路很空旷。雪应该是半夜里落下的,所以雪地仍是一整片一整片的白,齐整得就像是一卷崭新的毛毯。
她的长发散开披在了脑后,浅绿色的大衣是一贯的简约样式。她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身暗褐色的他。
南方的雪始终累积不起多少来。和北方踩上去“吱嘎”作响的厚重积雪相比,南方的雪地只有薄薄一层。她与他相继走过,在空旷的雪地上留下了两串轻浅的足印。
“没想到真的会下雪……”她走得很慢,轻轻感叹,没有想到几天前的怀念今天真的会实现。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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