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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慢慢杀死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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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太匆忙呢。”
礼禾坐下,“一般年轻男女都在相识一年内结婚。”
“其实没有任何保障呢。”
“你的才干意旨便是保障: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坚强生活下去。”
礼子说:“我知道我爱他。”
礼禾说:“那已经足够。”
三件礼服颜色都太鲜明,礼子说:“最好黑白灰。”
“都不能在婚礼上穿。”
“看到双方家长那么高兴,我都无所谓。”
“来看结婚蛋糕的式样。”礼禾出示彩照。
“哗,三尺高,太豪华了,老姐,第三世界饥民——”
“这种时刻,礼子,请暂且放下他们。”
礼子叹口气,“不能免俗。”
“人生本来就是一件俗事接另一件更俗的事。”
“说不定有一日还要派红鸡蛋。”
“谁还吃白(火合)蛋?”
“妈妈说到时思去订巧克力蛋。”
“呵,都替你想到了,让她去吧,轮到我们宠她了。”
正在高兴,报馆同事昆荣来电话找礼子。
“礼子,令尊是否叫朱华忠,拥有一间电子厂?”
“什么事?”
“大事,有一名女子,叫左藤美奈,京都人士,有本市居留权——”
“喂,即时说到正题上去可好?亏你还是记者。”
“改名女子主动联络光明日报,说要揭露本市商人朱华忠遗弃,她已生有一女今生活没有着落,又愧于回乡。”
礼子耳畔嗡地一声,“昆荣,多谢你,她可有知会到别家传媒?”
“她特别看得起光明日报,说是独家。”
“你们约了她什么时候?”
“明日下午三时在报馆会客室,礼子,你有何打算?”
礼子呆了一会,“我母亲——”
“是,我也那么想,你最好请律师陪同。”
礼子立刻通知姐姐,礼禾正在开会,开小差出来听电话,声音冷峻:“朱二小姐,这最好是重要事。”
礼子三句话把事情讲完,礼禾沉默了三秒钟。
“礼禾,怎么办?”
“你说呢?”礼禾反问。
礼子回答:“地大的乱子,天大的银子。”
“对,我们去联络父亲,叫他准备银票,此事毋须知会母亲。”
“父亲所作所为,实在太伤母亲的心。”
礼禾说:“现在不是检讨或是怪罪的时候,我去联络于启韶律师,明午三时见。”
礼子黯然,声音哽咽。
“别担心,左藤小姐不过想讨笔生活费,否则,早就撕破脸吵了起来。”
“礼禾,我快要结婚了。”
“振作,礼子,努力你自己的幸福。”
礼子挂断电话,掩着面孔,双手还在簌簌发抖,王志诚找她,她也没有回答。
可怜的母亲,一次又一次,父亲不顾她的感受,仿佛用一把铁锤,血肉横飞地击杀她的自尊。
那天傍晚,礼禾来找妹妹,她精神疲乏,好似与什么人厮杀过,一进门便脱下外套鞋子,斟出冰冻啤酒,一饮而尽。
礼禾叹气,“医者不能自医。”
礼子帮姐姐揉着腿,“进行得怎么样?”
“我与于启韶在私人会所找到父亲,他终于愿意添多一笔现款,启韶又教我一些秘诀,我都准备好了。”
“倘若她还不愿意呢?”
“礼禾答:”启韶会得告诉她,最终受伤害得,是双方的女儿,她会一无所得。“
礼禾又取出两支啤酒与礼子对饮。
她忽然说到别的事上:“我有一个女病人,四十八岁。癌症末期,她任职图书馆,从未结婚,她告诉我,她竟不知异性在耳边亲吻是何种滋味,也不曾被任何人紧紧拥抱,她对爱情一无所知,想像中似镜花水月,欢愉与眼泪,都与她无关,此刻,她无限惆怅:一切都太迟了,终身她过着素洁平凡枯燥的日子,她忽然向往爱情,即使是遍体鳞伤的关系也好……”
礼子听后不出声。
小小公寓内静寂一片,就在这时,忽然门铃大响,有人在门外叫:“礼子,礼子,开门。”
礼禾诧异:“这不是志诚的声音吗。他怎么了?”
礼子去开门,王志诚铁青着脸,“你为什么不听电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忽然伸手推了礼子一下。
礼子被他一推,退后两步,十分错愕。
礼禾出来,“志诚,是我。”
她把志诚拦下,拉到走廊,轻轻说了几句。
他明白了,涨红面孔,立即过来道歉,“礼子,我着急,我鲁莽,对不起,你整天不听电话,我巴不得自露台爬进来见你。”
他紧紧拥抱她,下巴扣在她头顶。
王志诚不止一次显示他要百分百占有未婚妻的时间,简直不允许她有任何私人空间,否则,他会急躁生气,行为霸道。
但不知怎的,礼子每一次都觉得他情有可原。
这时他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轻轻问:“可需要我帮忙?”
礼禾取起外套手袋,“我先走一步。”
礼子却说:“王志诚你送姐姐一程,别再回来,我想静一静。”
志诚只得所好。
在门口,礼禾对他说:“你千万要记得,关心一个人,同控制一个人,是两回事。”
王志诚脸红耳赤,没声价道歉。
“志诚,下一次,千万不可动手推撞礼子。”
志诚失色,“我有推她?我竟不自觉,我急疯了,我该死。”
礼禾叹口气,“不必送我,我自己有车,你大可在礼子身上装置一具追踪仪,那样,你无时不刻都知道她在何处。”
礼子礼禾两姐妹一夜阖不上眼。
幸亏年轻,第二天脸容看上去不算太差,她们特别修饰整齐,选择无情略性大方衣着,准时到达报馆。
昆荣与惠明迎出。
“人已经到了,在会客室。”
门一打开,坐在里边的一大一小抬起头。
那日籍女子年纪不会比朱氏两姐妹大很多,她有一张小小秀丽瓜子脸,搽着比肤色白二号的粉底,长卷发,衣着考究。
最叫礼子触目的是她身边有一个两三岁小女孩,一头可爱乌发,一看就知道是朱华忠的女儿:她长得极像礼子。
于律师自我介绍,出示名片,然后介绍朱氏姐妹。
左藤好似不感意外,她亦无激动,她让于律师看孩子的出生证明文件及医院检查的遗传因子报告。
于律师也不多话,她轻轻把一张银行本票放在桌子上。
左藤看了一眼,迟疑,摇摇头。
这时,于律师说:“这笔款子,你可以过日子,不过,朱礼子小姐愿意给玛莉小姐一点见面礼。”
礼子也准备了一张本票,这时也拿出来。
那边礼禾说:“玛莉也是我妹妹。”她也有礼物,“这是我名片,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两个大姐姐当尽绵力。”
左藤看到姐妹俩各出一百万,加上原先那笔,足够小玛莉读到大学以及她开设一家小小礼品店。
她叹一口气,把三张银行本票收好,大家都松一口气。
那小女孩忽然走到礼子面前,抬起头看她。
礼子轻轻问:“你好吗?”握着她小手。
这时,左藤像是自言自语:“在东京因开会认识,立刻热烈追求,说是自少年起喜欢秀丽的日籍少女,天天送花,在公寓楼下等,中年人了,但风度翩翩,使独自在东京找生活的小秘书特别感动,说什么都可以,结婚、宣誓……终于随他到欧洲度假,来陌生城市定居,可是,女儿出生后,态度就变了。”
大家作不了声。
“其实是一贯的手段,只好怪自己,但为着生活,不得不厚颜无耻地勒索金钱,请予宽恕。”
于律师轻轻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希望你以后小心。”
左藤转向礼子,“听说阁下即将结婚,祝你幸福。”
这话听在礼子耳中,不知怎地,自觉遍体生凉。
左藤抱起小女儿,静静离去。
这时,连于律师都露出倦容。
礼子惋惜说:“那小女孩多么可爱。”
于律师轻轻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谈。”
礼子问礼禾:“是你的主意吧?”
礼禾点头,“我与启韶商量过,把父亲付的款项分为多份,使她心理上好过些。”
昆荣敲门进来,“事情解决了?”
礼子与礼禾与他握手,“谢谢你们,谢谢光明日报。”
礼子问:“两位的好事近了吧?”
“十划没一撇呢,”昆荣苦笑,“惠家希望得到合理的聘金,惠明看中的公寓房子又超出我俩能力,我们还需挣扎,礼子,你才是幸运女,不用操心。”
礼子忽然说:“只要相爱就已足够。”
昆荣这时绽开笑容,“是,你说得对,芸芸众生,茫茫人海,我找到她,她找到我,真是幸运。”
在车上,礼禾说:“你的同事很有趣。”
礼子骄傲地说:“我们这一行的人都不虚伪。”
姐妹同心:“去看看母亲。”
朱太太正在午睡,礼禾轻轻进卧室看了一眼,掩上门出来,悄悄同礼子说了一句话。
礼子嗒然回答:“人是一定会老的。”
“卸了妆,面孔上只剩两条青黑色纹眉。”
“难怪都喜欢少女:苹果似脸庞,明亮眼睛,丰满身段,穿什么都好看,一天到晚咕咕笑……”
女佣端出点心招待,她俩吃罢,母亲尚未醒转,只得告辞。
礼子近来也容易累,礼禾告诉她,那是精神压力。
坐在沙发上她很快入梦,有人送来雪白礼服,礼子摇头,“我不穿这个,俗煞人”,那人又出示另外一件深紫色缎子大圆裙,“不,”礼子说:“所有结婚礼服都不好看”,志诚走近,“礼子,你别闹意气了”,她转过头去,志诚亲吻她肩膀。
那人不是志诚,礼子惊问:“你是谁?”
电话铃叫醒她。
“朱礼子?请你来灵恩医院,王志诚医生想见你。”
“志诚怎么了?”礼子心惊肉跳。
这时电话里换了一个声音,“我是志诚的同事李柏民,今晨一宗心脏手术失败,病人失救,志诚情绪沮丧,把自己锁在储物室内,迄今已有三个小时,不愿出来,我希望你来劝劝他。
礼子恻然:“我马上到。”
李医生在门口接待处等她。
李医生轻轻说:“朱小姐,请勿误会这是懦弱行为,医生也是人,也有情绪,医生也会哭,以我自己来说,每次病人失救,我都会寝食不安。”
“我明白。”
“这次病人是一个十八岁品学兼优的高材生。”
李医生把礼子带到医院偏僻走廊,在一间储物室前敲敲门,“志诚,朱小姐来了。”
他取出锁匙打开门,示意礼子进去,他走开。
礼子轻轻推开门,“志诚,既然尽了力,也只得放开手,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里边传出呜咽声音,“礼子。”
王志诚像个小孩似蹲在角落,神情疲倦沮丧。
礼子过去坐到他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轻轻说:“真不幸,我了解你感受。”
志诚叹气,“你来了。”
她握住他双手,“他们说最困难是向家属交代。”
志诚低头不语。
“来,我们一起走出去。”
“礼子,我疲倦了,我双手颤抖,我再也不能做手术。”
礼子说:“明天会好的,我对你有信心。”
“为什么我们都那么疲倦?”
礼子说:“谁知道,上祖住洞穴,打猎为生,却精神奕奕,我们发明了各种机械,照说优哉悠哉,但老中青都抱怨劳累。”
她拉起他,她却滑倒,他想扶她,两个人一起摔倒,像演滑稽电影一般。
志诚紧紧拥抱礼子。
这时储物室门外李医生咳嗽一声,“我送咖啡来。”
礼子说:“我们刚准备出来。”
李医生十分幽默,“放下枪械,高举双手。”
志诚打开了门,原来门外还有其他医务人员,一起鼓掌。
礼子说:“我要走了。”
李医生送她到门口,“谢谢你,我们不得不出动温情牌。”
“我明白。”
朱礼子与王志诚言归于好。
隔两天,报馆同事替礼子举行送嫁会,大家挑了一间上海馆子,在贵宾厅里大吃大喝大闹。
礼子最高兴是与同事在一起,无话不说,像兄弟姐妹没结婚前那样亲切。
吃到鱼翅王志诚才来,礼子已经半醉,她与老陈猜拳,头开用普通话,“八匹马呀”,后来用粤语:“你顶帽(口丫),她大笑起来。
志诚皱起眉头,“你低声一点,外边还有其他食客。”
大家看了他一眼,这人奇怪。
礼子说:“你别扫兴。”
志诚说:“你也别失礼。”
礼子问他:“你有什么不顺眼之处?”
“你的一只脚为什么踏在椅子上?”
惠明连忙解围,“一时高兴,大家是熟人没关系。”
志诚却说:“婚礼上没有一个不熟,且都看着我们长大,难道也这样不成?”
礼子声音变了,她掷下酒杯,“我不结婚了。”
大家吃惊,静了下来。
王志诚拂袖而去。
老陈想去追他,有人说:“别去理他,让礼子做回自己。”
“一天到晚管这个管那个,真受不了。”
“不如另外找更合适的人。”
“得福嫌轻。”
大家的黄酒都喝多了一点。
回到家,礼子觉得没有意思,两人都不够成熟,成日为小事吵闹,一人一句,各不相让,柔情蜜意荡然无存。
他为什么要说她,他为什么不能笑嘻嘻看着她猜拳?他自私,他应当替她高兴,代她喝罚酒。
礼子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索性起来与惠明电话聊天。
礼子笑:“我喜欢昆荣,同阿昆一起多舒服,你干脆把阿昆让出来吧。”
“昆荣是个穷人。”
“我不怕,我有妆奁:大屋、大车、现金、股票。”
“礼子,小心。”她再三警告。
“你们都不喜欢他,为什么?”
“我们是自由工作者,崇尚自由,他却家长式管头管脚干涉自由,格格不入。”
礼子更加闷闷不乐。
第二天,探访母亲,意外看到于启韶律师。
“礼子,你来得正好,妈妈有话同你说。”
礼子看到母亲左手臂打着石膏,大吃一惊,“妈妈,几时受的伤,为什么不通知我?”
于律师代答:“手肘脱骱,打上石膏比较安全,式礼禾的主意。”
礼禾自书房出来,“礼子,坐下,小心听着,母亲决定与父亲分手。”
礼子跌坐在椅子上,张大嘴,又合拢,终于分开了,捱了那么久,半生在屈辱中度过,百般忍耐,不过换来对方进一步放肆,到今日方才觉悟。
太迟了?不,不,还有几十年要过,礼子轻轻站起,走近母亲,蹲下,伏在她膝上。
朱太太说:“你们长大了,可以接受这件事。”
“妈妈,”礼子平静地说:“我在家陪你一辈子。”
“我不用你陪,我已报名往瑞士学习烹饪及法语。”
“告诉我,手肘怎样受的伤。”
“皮外伤不算什么,提来做什么,过几日便会痊愈。”
礼子还要再继续追问,礼禾把她拉到一边,“是父亲推跌她,她摔倒受伤。”
礼子变色,“他殴打女人。”
礼禾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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