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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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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照站在原地望着少年背影,喃喃道:“真的是恩重如山,你不明白的”

    在几乎被打死后,水影对他格外信任起来,让他出入卧内,伺候沐浴更衣饮食起居。日照常想这份信任一定是来源于他在琦蓉的威胁下维持了宫侍的最后荣誉——忠心。他知道女官之间也有着不亚于妃嫔的争斗,尤其是没有背景的女官,都想要在这十丈宫墙中赢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乃至荫封后代。谁不想君恩深重,谁不想少年得志,而出于平民却能在这满眼贵族子弟的女官中脱颖而出,又有哪个不是野心勃勃。

    水影不会不知道琦蓉带他回去会做些什么问些什么,而她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没有威胁也没有她是禁制之女的留言。她必然知道了他的忠诚。

    那以后是一连串的事情,先皇病故、降职为少王傅,出任年少王爵的司殿;往日里光芒耀目的女官长在太学院东阁和晋王府之间一日日沉静下去,不复立于浪尖,不再是人人巴结又无数人嫉恨的对象。她常常中夜立于花树下望月,吹着寒风,直看到更深露重,他小心翼翼为她披上披风,那人会伸过手轻轻握住他指尖,许久许久。

    清病逝后不久,他就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宫侍。一个合格的宫侍应当心无旁骛,而他有了欲念,对主子的欲念。想要在她怀中,想要抱住她,想要看她娇媚如花的一瞬间。

    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宫侍想方设法挑逗过她,不管是女官长还是司殿,都是主掌无数人生死荣辱的,一旦攀上,从此高人一等。然而,那人只不过冷冷看着,不管之前多看重的,一旦有了主动诱惑的举动,立刻就会被调开。

    人人都说这人古怪莫名,或者更坚定“这一定是皇帝的爱宠”,或者“王傅在为先帝守节。”只有他知道这其中的无奈,禁制之女,不能和任何人欢爱的罪臣之后,曾经荣华富贵,而今背负着无法对人言的沉重罪孽。

    他知道不能喜欢,更不能有情欲,可越是压制,那种渴望越是激烈。

    那一天那人心情不怎么好,拉着他在寝室里喝酒,一杯又一杯。其实也就是清淡的米酒,而他的酒量向来极好。可那一日,他看着窗边烛下如诗如歌的女子,看她轻颦柳眉,婉转秋波;看她缓抚青丝,微抿樱唇。那份情欲就升腾起来,他想要压制,可烧得一把火似的,焚身焚心。

    她说:“我困了,你出去吧。”

    他起身,却没有出去,而是上前几步自身后抱住那人。

    她说:“这是做什么,放手。”

    他应该听话的,他平日总将她的每一个字都当作圣旨一般,可这一日他什么也不想听,只想要紧紧抱住怀中这温暖柔软的身体。

    她皱眉:“快放开。”

    他的回答是一用力,将她扑倒在床上。

    那是疯狂而迷乱的一夜,当她发现事态已经不是威胁恐吓的言语或者主子的权威可以压制时,下意识的反抗起来。用她全部的力量,挣扎着。

    这是一场战斗,而她,节节败退。

    当他终于拥有她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抵抗突然停止,变成让人恐惧的默然,默然的承受。

    在这一片迷乱中,她始终没有喊叫,不管是先前的抵抗,还是后来的承受。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中却有着刻骨的哀伤,甚至还有绝望。可她忍耐着,只有低低的呻吟无法控制的逃出那么一丝两丝,只回荡在他的耳边。

    到了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突然一个抬身,重重一口咬在他肩上,含着血,含着汗。

旧版 第二十一章 愿逐月华流照君 五

    当他真正清醒过来后,羞愧痛苦的只想死。晋王府司殿精巧细致的卧室中一片狼藉,撕碎的衣衫,半脱落的床帏纠缠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罪无可恕。苏台的律令,男子侵犯女子本就是流放的重刑,更不要说以下犯上,杀他十次大概都嫌不够。

    他珍惜得如玉如珠的那个人仰卧在床上,手从凌乱的被褥中伸出,半垂在床边。雪白肌肤上有暴力纠缠过的痕迹。神情说不出的淡然,静静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跪在床边,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一开始只是悔恨交加的默默流泪,越想越痛苦,又混合着对死亡的恐惧,终于呜咽出声。

    “起来”水影终于支起身子:“还不叫人准备热水,伺候我沐浴。”

    日照满脑子都是杖毙、处斩乃至凌迟的画面,哪里想到那人一开口不是叫人拿他,也不是痛责,而是一如既往的要他尽宫侍的本分。

    他不敢动,跪在那里哽咽道:“女官,您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又是一段时间的宁静,然后一只手轻轻抵在他下颌上,强迫他抬起头正视她的眼睛。

    “我若要你的命,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他全身一振,顿时明白了那人言下之意。

    这是晋王府司殿的居所,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她的门外有防守的侍卫,更有值夜的下位女官。因为她的谨慎,这些人并不入室,可一层门能阻隔多少声音,只要她大叫一声“来人”,一瞬间就能有三四人破门而入,哪里需要等到他“得手”之后再来算帐。

    他肩上被她咬伤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也就想到抵抗时那人压抑着的声音,叫他放手、叫他住手,声音都是刻意压制住的;还有那紧紧咬住下唇时哀伤的眼神,以及从唇角溢出的一点点血丝。

    她忍受了他的侵犯,只因为不想让他死。不想惊动侍卫,不想人们看到他以下犯上的大罪,不想他因为这份罪孽而被杀。

    原来,从最开始的瞬间,她已经原谅了他。

    当他真正明白她的心意后,突然坚强起来,仰着头直视这女子明净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女官,日照的命是您留下的,从此也就是您的了。”

    那人疲倦的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命。”

    温湿的水汽中,他看着雪白肌肤上他所留下的痕迹,一些属于暴力,另一些则是他最深的眷恋。水影一直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到沐浴快要结束时突然道:“你拿我信物进宫,请女官长过来一趟。事关重要,务必要让她答应。”说着,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左上臂,微微叹一口气。

    日照的目光也跟着落在那里,手一抖,毛巾落入池中。那里曾有殷红的朱砂记,他在自己身上看过,进宫第一天每一个宫人都要点下的标记。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禁制之女,不能与任何人欢爱的女子,后宫中唯一臂点守宫砂的女官。

    当他从先前的疯狂中清醒时以为所作的一切是将自己推向死路,如今才意识到,他是在将他深爱的这个人推向万劫不复。

    他看到过失却贞节的禁制之子的结局,在某一年秋令节之前,一个年轻男子被倒拖着,身上已经被打得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不断惨叫着:“是她们逼我的,是她们逼我的,饶命啊”那时他还年少,看了着实害怕,他的主子司习女官爱怜的将他抱在身边,斜着眼看着那边道:“那是不守规矩的禁制之人。”

    他说:“已经打得那么惨,还要杀么?”

    “他们都是满身罪孽的人,留他们一条命已经是皇上的无边恩德。要他们守身一辈子是用来赎罪的,连这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说完看到他害怕的模样,轻笑道:“日照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不用害怕。”

    如今眼看着秋令节将到,水影让他请秋水清前来的用意再清楚不过——与其拖一天是一天的等验身那日,她宁可自己坦白。

    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水影被杀,他也绝不多活一分一刻。

    然而,一切都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既没有拷打,更没有什么处决。秋水清听到说“请她过府”时候的确有一点惊讶,皱着眉说“王傅的事情就多到这个地步,一步都走不开么?”等送上水影信物,那人脸上寒意顿消,变成一种要笑不笑的古怪模样。待到从水影房中走出后,突然将他叫过来,也不说什么,上上下下的打量,看了许久噗嗤一笑:“倒是有些本事嗯嗯,果然眉清目秀,姣美可人。”说完后看他满脸通红的模样放声大笑,而身后传来水影的声音,说的是:“女官也不用临走时还要调戏一番我的宫侍吧?是怪水影没有好好款待女官么?”

    秋水清给了她一个白眼,又望日照几眼后大笑着离去。日照飞奔到水影面前,见那人没有半点受过罚的样子,也就知道他那一大堆“悲壮”“凄婉”的准备也派不上用场了。

    他小心翼翼说:“女官”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不知道下面该如何措辞。而那人竟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这是先皇的恩德。”

    织萝和日照说完话后从后门进了院子,径直往昭彤影、玉藻前两人下棋的亭子走去。他自在紫家打听到有人要查水影的底细后,处处留心,刻意接了不少人家的帖子,尤其是那些和紫名彦往来密切的人家。许多人都不知道,床帏之间最是容易透出秘密,而下人口中多半能听到主人家最新的举动,而这两个地方得到的消息,可比当面说的要真实许多。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也就知道朝廷中不知道那一党突然想要笼络人,自然不是苏台迦岚那种以情动之,以礼下之。而是贿赂收买,若是这两套都不吃,就改成威胁恐吓。他自然打听不到这些人已经掌握了多少人的隐秘,可有那么一个人床帏中哈哈笑着对他说:“你可知道,这世上没有干干净净的人,总有那么点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随后用力抱住他,低声道:“比如我就不能带你回家中,谁叫我是嫁给人家的女人呢。”

    对织萝来说,谁要拉拢官员,不管是威胁还是恐吓,他都没兴趣。可其中一旦牵涉到了他的姐姐,就不能不关心了。刚才刻意丢了那么几句话给日照,希望他能听出其中的意思,小心自己的安全,那也就是保护水影了。

旧版 第二十二章 汉家旗帜满阴山 一

    “辽朝元不过是一介莽夫,不足挂齿。”昭彤影又放下一枚棋子,淡淡道。

    “那个人号称勇猛贯绝。前两年与乌方一场战斗,他单枪匹马连斩七员大将,救其父于乱军之中,你还说他不足挂齿?”

    “我没说他不勇猛,若是让我和他单挑,我一定逃得飞快。”

    “我看各国都说他智勇双全,不是单纯的莽夫。带兵颇有一套手段,又深得将士爱戴。在与我国和乌方等国战斗中也使过不少计谋。”

    “不过如此。辽朝元的确不是北辰古努尔那样只长力气不长头脑,不过,他的本事也就是这样了。两年前战乌方那一次火烧金城谷就是他的极限,这么个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玉藻前噗嗤一笑:“说得如此简单,这么说若是你带兵,又是十来天了结战事,大胜班师?”

    昭彤影如何听不出这人话中讽刺之意,先指指棋盘:“你输了。”玉藻前一定神才发现几句话间自己的一块地盘居然被人肢解蚕食,摇摇头一挥袖扫乱棋局,狠狠瞪眼前人:“不错不错,棋艺大有长进。”

    她嫣然道:“若是我去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好不到哪里去。”

    “你不是说辽朝元一介莽夫不足挂齿么?”

    “解白鹤关之围不过举手之劳,问题在于,南平国君忍辱负重准备了三年难道就把所有的希望押在辽朝元一人身上?我绝不相信,南平并不是没有文武双全的名将。”

    “你是说?”

    “宛明期。”

    这三个字一出口,说话的听话的都一脸苦笑,尤其是听得那个,摇了摇头道:“这该说什么?养虎成患还是自作孽?”

    “你说呢?”虽没直接回答,可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同意的是后者。

    宛明期这个名字是苏台朝廷二十年的心痛,朝廷曾经用严厉的手段掩盖。可那一年南平攻破玉珑关,占领鹤舞郡治迎仙州。宛明期站在鹤舞都督府大堂上对着五花大绑于阶下的鹤舞大都督将往事一一说出,还编写了挖苦苏台皇族的曲子四处传唱,这一下朝廷再也掩盖不住,只能放任街头巷尾流传皇室的错误行径。

    苦笑了一阵后,两人显然都不想再提让人气短的事情,玉藻前捡回原先话题,又问昭彤影为什么说解白鹤关之围不难,难得是弄明白南平国主背后的花样。

    昭彤影笑了笑,顺手拿棋子一阵排布转眼已在棋盘上勾出扶风、鹤舞边境的地形。一指两条蜿蜒曲线交汇处的那枚白子:“这里就是白鹤关。”

    “这我还认得。”

    “在迦岚亲王受封鹤舞领主之前,白鹤关守军人数向来不过两千,而且极少遇到进攻,你可知道为什么?”

    玉藻前琢磨了一阵,想方设法将书院里学的那点兵法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犹豫许久才道∶“难道因为白鹤关在两郡交接之处,虽无群山峡谷为屏障,可即使攻破白鹤关,离开任何一地的城池都甚远,且行径之处多为人烟稀少的山区?”

    “不错。不管是掠边,还是侵犯一个国家,用兵最大的难题就是粮草供给。而要事半功倍,莫过于就地征用——嗯,就是掠夺了。而要获得补给,就要占领人口稠密的城池,长时间在荒原中行军只能虚耗军需。白鹤关不处于要道,从这里入关,不管到鹤舞还是扶风的城池,都至少要经过两重关卡,且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且一旦一地守敌,两郡都能派兵,敌人难免腹背受敌,或者被迫分兵以据。故而白鹤关从来不是扶风防守的要塞。这些年白鹤关屡屡遭袭,那是因为鹤舞由迦岚亲王自治,亲王又曾立誓不奉皇命,世世代代不出鹤舞一步。故而,白鹤关遇袭时,鹤舞不会像往日那样派出兵马。这才有人几次想要从白鹤关这个防守疏松之处,讨得一点好处。不过——”

    “不过什么?”

    “我奇怪的是,而今迦岚亲王已踏入京城,且为夏官大司马,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入侵白鹤关而不加以援手。南平大半与鹤舞接壤,且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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