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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君情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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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锦凤高举手掌作势要劈他,没想到门外扑进一人。

「不要!」葛香云挡在龙浩月身前哭道:「别!是我害了他,是我造的孽,是我!都是我,姊姊杀了我吧!一掌劈死我吧!」她躲在门外全听见了。

「对,对极了!」锦凤怒目狠骂:「就是你这祸害惹的,我杀了你!」

葛香云闭上眼,心甘情愿地奉上颈项,龙浩月忙拉住姊姊的手。

「不要啊!姊姊!不关她的事,香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是无辜的啊!」

「不,浩月,你让她杀我。」葛香云潸然泪下。「我竟害你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都是我害你……」她泣不成声道:「你本来是多好的人,你本来过得多单纯幸福,你那么善良,却不得不为我杀人,你一定很痛苦,怪不得你这些年老作噩梦、郁郁寡欢,全是我害了你……若没有我,你们一家和乐,那救你的女孩也一家安在,可这世上因着我,竟毁了两个家庭,我罪孽何其深重,就让我死好了……」

「我成全你。」龙锦凤推开弟弟,抓住葛香云。「我毙了你这个害人精!」

「不要!」龙浩月拼死挡在香云面前。「我们俩都该死,既然要杀,就连我一起杀,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干脆由姊姊提着我俩的人头给白雨荷!」

锦凤听得心都碎了,她松开葛香云,疲倦憔悴地踱至椅前瘫坐下来。

「我该怎么办?就算我杀了你们,白雨荷的父母也活不过来,但我不杀你们,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浩月,你难道以为姊姊真忍心杀你?你以为姊姊心都不痛吗?姊姊若真要杀你,怎么还会来跟你通风报信呢?」

龙浩月和葛香云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真是冤孽。」龙锦凤心灰意冷地叹道:「葛香云,我们龙家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什么,今世要被你这样折磨,真是孽缘。」

再怎么说,犯错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不相见是一回事,袖手旁观看他受死又是另一回事,天下间有多少人真能做到所谓大义灭亲。龙锦凤就做不到,这件事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她内疚当初没有帮助弟弟赎葛香云,要不这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发生。

龙锦凤嘱咐弟弟尽快打点好庄里事项,将佣人发落归乡,该清理的生意尽快解决掉,然后远离银凌县。

至于白雨荷,她会想办法拖延几天。

龙浩月闻言和香云跪着直谢姊姊大恩,悔恨地泪流不止。

*****

而后龙浩月一连几日奔波县里各个往来的商家,将托卖的商品交割清楚。

这日当他和一夥商贾在街上茶楼商讨议价时,雨荷适巧经过。

她戴了斗笠,笠缘滚了白纱遮住她的脸,原先她足不出户,然而今早听闻店里掌柜无意间提及明日是当家的生辰,雨荷因感念锦凤待她如亲生妹妹,又为她的事奔波忙碌,故特意上街想选个礼品庆贺她的生辰。

怎知远远地竟撞见了杀父弑母的仇人,没想到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一股气儿上来,伸手抓紧佩刀就想拼命,可猛然间她想起就这么了结他太过便宜,她忍住,狠狠地直瞪住仇人的脸,咬紧牙关,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看那王逵穿的甚是衿贵,吃的也是大鱼大肉,和旁人有说有笑,日子不知过得多悠哉。

他肯定发达了,用她白家的银两和她父母的生命换来的富贵。

白雨荷恨得眼眶发红,他可快活了,而她呢?多年来心里只有复仇二字,醒时想着复仇、睡时念着复仇,一言一行无一不是想着复仇,他负她的绝不只是一两刀可偿清的,他该受凌迟处死,她要一刀一刀剐下他的肉,她要看他痛得哭天喊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让她浇熄心中大恨。

白雨荷决定不轻举妄动,转头问身边卖菜的大婶,指着王逵问:「大婶,请问茶馆内那着蓝绸衣的男子你可认得?」

大婶定睛一看,笑了。「怎么你不认识?肯定你是外地来的。」

「正是。」

「姑娘,那人可是大有来头!他是本县的大善人。」

「大善人?」白雨荷差点失笑,大善人?呸!杀人凶手也配?

那大婶热心地竖起拇指赞道:「是啊!凡是县民有困难,都知道只要找云鹏山庄的庄主龙大爷准没错。」

「龙?他姓龙?大婶可否告知全名?」雨荷突然心生不祥之兆,不会那么巧吧?

「挺好的名字哪,他是赫赫有名的龙浩月大爷。」

白雨荷心头登时一震,脸色骤变。龙浩月?龙浩天?龙锦凤?突然她脑袋一阵混乱,她忙又问道:「大婶,那么龙浩天你可认识?」

大婶一听便嚷道:「怎不识得?唉!那人说来也怪可怜的,不过都是往事了,虽然他弟弟是错了,可也算大彻大悟,做了许多好事。」

「他们是兄弟?」

「是喽!」大婶口沫横飞地叙述着那件多年前的丑闻,而白雨荷只是苍白着脸立在那里,震惊至极。

一些片段回忆这会儿全串连在一起,怪不得龙锦凤这阵子总是眼神闪烁、言词吞吐敷衍,她应该知道了,或者她真的还不知道?

不,锦凤应该还不知道,她怎可能故意瞒她?她是那么古道热肠的人,白雨荷宁愿相信她是不清楚、不明白的。

她茫然立在街口,仰脸无助地望着天空,看见远远地飘来一朵朵乌云,将湛蓝的天遮掩。

原来她要杀的人是龙浩天和龙锦凤的弟弟,原来救她、给她帮助、给她温暖的竟是仇人的亲人。

白雨荷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泪眼盈眶、摇摇欲坠。

老天……老天!我该感谢你有眼?或是该怪你这样荒谬矛盾的安排?你这是在帮我或是为难我?老天……老天!你是慈悲或残忍?老天……

她无声地对苍天呐喊咆哮,老天爷并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只是忽然地下起滂沱大雨,路上行人纷纷走避,只有白雨荷仰著脸,毫不回避地承受那冶冽如刀锋的大雨,讽刺的是在这么心碎的时候,竟然想起龙浩天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只想躲进那双结实的臂膀里,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说,只是藏在他的胸膛里,短暂片刻地忘记她的愁苦、她的负累、她的烦恼,就像忘掉这世上的纷纷扰扰、恩恩怨怨。

可是这刻她痛心地明白,那温暖的胸膛、结实强壮的手臂,里头流着和仇人相同的血液,这明白就像拿刀掀开皮肉那般苦楚和酸涩,到头来,她还是寂寞孤独。

天涯海角、人海茫茫,日后真的只能依靠她自己,如浮萍般飘零,如轻尘般无依……

*****

龙锦凤紧张地问遍酒馆上下,却没有人知道白雨荷去了哪里。一直到深夜,龙凤酒馆打烊了,龙锦凤仍亮着屋檐下红红的灯笼等着白雨荷归来,滂沱大雨并没有停歇,雷声照常大作。终于一个单薄的身影往酒馆踱来,龙锦凤立刻认出来人,慌忙地迎上去。

「雨荷?」她拉着浑身湿透的白雨荷进店里,忙招人拿干净的衣服给她换穿,一边嘀咕着:「怎么淋成这样?要是害伤风就糟了!」

龙锦凤又命人烧姜汤给雨荷祛寒,忙了半晌,雨荷换上了干净的粉蓝色丝绸衣裳,面对店门口坐在客桌前用膳,而龙锦凤坐在她斜对面的位子上,热心地招呼她,帮她筛酒夹菜。

「你跑哪去了?这县里你还陌生,这样一失踪,教姊姊好生着急。」

白雨荷夹了一口菜,缓缓送进唇内,心不在焉地咀嚼了好几口,食不知味地吞下。

龙锦凤又问:「你去哪了?找王逵吗?」

白雨荷抬起脸来,凝视着龙锦凤,沈默了半晌。

龙锦凤被那沈默的眼神惊着,心虚地低下脸,莫非……她知道了?锦凤一颗心揪紧,在胸口怦跳,紧张了半天,但听雨荷轻说一句:「我闷得慌,上街逛了一趟,没料大雨突落,耽搁在茶馆避雨,见雨直不肯停,也就冒雨回来了。」

原来如此,锦凤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沈默了好一会儿,又帮雨荷斟上满满一杯酒。屋外雷雨声落得教人心慌意乱,龙锦凤轻缓地说道:「雨荷……我找到你仇人了。」

白雨荷骤然抬脸望着龙锦凤,心想莫非她决定要坦白一切?锦凤,原来我误会你了。白雨荷静下心来听她说。

「雨荷,我费尽心力搜索你那仇人,原来他……本名真是王逵没错。」

雨荷闻言,扬眉凝视她的神情,听她一句句的欺骗撒谎说道。

「那王逵和葛香云原来早在三年前就害热病死了,怪下得……怪不得问不出他们的下落,他们就葬在县外的黄土坡上,我去看过了,是东门的牙婆告诉我的,因为那王逵和她是邻居,所以……」

白雨荷闻言无一点震惊,只是冷静地凝视着龙锦凤。

「这么说他死了。」锦凤,你竟为了自己的亲人,出卖我们的交情?她不动声色,心底伤心地望着锦凤,继续听着她的漫天谎言。

「是啊!我见过墓碑了。明儿我带你去看,雨荷……」她握住雨荷置于桌上的手,一脸诚恳地安慰她。「我知道你听了一定不甘心,也知道你为了复仇费尽心思、耗尽心血,不过……雨荷,虽然你没能亲手杀了他,但也算老天有限,他已死于非命。」

「老天有眼,是吗?」雨荷反问她,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心底觉得无限冰冷。「是啊,哼!」雨荷笑了。「老天真有眼,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得一丝不苟、一分不差。」

「雨荷……」锦凤难过心虚地望着她的微笑,倍觉凄冷。

如果不是老天有眼,这会儿她不知会被龙锦凤诓到什么地步,她感慨又无奈地叹息,饮干杯中酒,她不怪锦凤,只是原来人真这么自私!她父母的生命如此不值,眼前这人不久前还口口声声嚷着要帮她报仇、当她是自家姊妹,如今却拼命帮着自己的弟弟来诓她这外人。

简直是讽刺可笑、可悲至极。

「雨荷?」锦凤不安地注视着雨荷反常的表情,她竟还能笑?还异常冷静。「雨荷?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替我那枉死的父母伤心不值。」雨荷干脆拿起酒瓶直接痛饮,今晚她只想大醉一场。

「雨荷,你没吃多少东西就这样灌酒很伤身的,雨荷……」锦凤伸手想阻止她。

「别挡我,让我醉吧!」雨荷挥开她,继续灌酒。

龙锦凤只当她是怨恨那仇人已死,故劝着她:「雨荷,你就想开点,你还有大半人生要过……」

「大半人生?」雨荷咬牙切齿,恨恨冷笑道:「我的大半人生早就被那人毁了。」

她像是恶意要将自己醉个糊涂,整夜痛饮不停,龙锦凤看了内疚至极,却又不敢告诉她真相,心底亦是矛盾痛苦,挣扎极了,只能默默陪她饮酒。

酒过三巡,雨荷神智渐渐昏盲,她拿出一只精致的绣荷包,将之交到锦凤手上。

「姊姊,明日是你生辰,我先替你庆贺了。」

看着手里的荷包,再看看雨荷那清丽的面容,龙锦凤捂住胸口,心中一紧,眼眶热了、鼻头酸了。

「雨荷,雨荷……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她心想,惭愧的说不出话,眼泪直直淌落。弟弟啊弟弟,你怎么忍心伤害这样善良的女子?你可害惨姊姊了。锦凤而抱住雨荷痛哭。

雨荷无声地任她紧紧抱住自己,朦胧中,她看见门外雨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打着伞,静静伫立风雨中,一双深情的眼眸黯然地望着她。

「龙浩天?」雨荷喃喃道,是他吗?

雨滴顺着伞沿直落,伞下,龙浩天无言地迎着白雨荷的目光,他那寸寸冷硬心肠早已被真相击碎,他犹豫着该用什么心情面对雨荷。

他餐风宿露、晓风夜行地风尘仆仆赶来,可他赶来做什么?阻挡她复仇吗?为了自己的私心,难道要去伤害她吗?

龙浩天瘦了,因为思念她而瘦,也因为心疼她而瘦,更为了心中那份矛盾为难的抉择而瘦。

此刻漆黑夜里、滂沱雨中,和她无声地相互凝视,时间却恍若隔世。

终离山上那温馨单纯的感情,难道要因这真相告终?他如何能阻止她杀他的手足?最痛心的是用自家武功,他父母在黄泉之下若知道了,不知会有多痛心他无知的决定。

命运为何这样捉弄人?他没有眼泪可以流,然而他黯然的表情已足够令白雨荷感到心痛。

她看出他的挣扎矛盾,也看出他对她的歉意,如果这件事里,要说谁最无辜,那么非龙浩天莫属。如今他是否后悔当初救了她?雨荷合上限,回避他感伤的视线。

「白雨荷。」他收了伞,踱进店里,来到她身旁,龙锦凤见到他,恍如见到救星。

「大哥……大哥你可来了!」总算她写的信顺利传到他手上。

龙锦凤和大哥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她热情地招呼大哥坐下,又差人来将大哥的行囊收到楼上客房去。

白雨荷这时心情已稍平复,她不发一言,静静喝她的酒,双颊因酒醉而嫣红艳丽,当她欲将饮完的杯子添上新酒时,龙浩天突然挡住她的手,凝眉道:「你似乎喝多了。」酒向来是伤身的东西。

白雨荷这会儿终于抬起脸面对他。「你可知道我的仇人已死?」

弟弟已死?他闻言猝然一惊,龙锦凤赶忙给大哥使个眼色,然后急急接话:「是啊!我打听到那王逵原来早因害了热病死了三年,就葬在东门那边。」

龙浩天恍然明白妹妹编了谎言欺瞒雨荷,他看着雨荷,她的唇边漾出一丝冷笑,她相信吗?他默默不语的观察雨荷的表情,发现她益发沈默内敛,而她的眉眼间也透着一股寒冷的伤心。

好一个情深似海的手足之情,雨荷冷漠的静静听他们为自己的弟弟编派谎言、为自己的弟弟脱罪。在这里她不过是个外人,甚至是个敌人,他们防着她似防着洪水猛兽,多么可笑、多么可悲……龙浩天风尘仆仆的赶来,就为了迫不及待地加入这场戏吗?

白雨荷心灰意冷地只想添酒、只想昏醉,当她再次拿起酒瓶,龙浩天温和地挡下,她有些生气,骤然仰脸却撞见一对漆黑如夜、温柔沧桑的眸子。

「我帮你斟酒。」他说着也替自己添上一杯,两人举杯齐眉,共饮烈酒,酒入愁肠,化做无边无尽的矛盾情感。

「我也来饮一杯。」锦凤说着也添上一杯。「雨荷,谢谢你送我的生辰礼。我敬你!」

三人喝了几巡,雨荷摇摇晃晃地起身告辞。

「我想休息了。」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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