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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尘梦录-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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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何以必诬此?六宣传作用。(亚处,谓上海之亚尔培坊,当时报纸,亦有被扣押之传。)使被冤不出,不仅无昭雪之望,且已倾家荡产,以后生活,亦成问题矣。然彼党盘踞法权,无所恃而出,又委身饿虎之溪,殊无谓也。惟恃三君之行,得有结果,兄谓何如?     
    四月三日     
    在这封信以前,我在武昌也曾听到他们扩大进行的阴谋,还有董仲复的报告是由我转,我气极了,我写了一封信忠告易寅村,信没有留稿,大致是劝他出马抵抗,不要再逃避表示软弱,内中强调着“有时名誉重于生命”的话。他复了我一信,可以更明显地看出他的意思,书云:     
    景洲吾兄左右:易转示千里■(董也)二书,又悉彼方鬼蜮伎俩,不胜愤慨!兄高论沈郁,以友人之忧为忧 ,爱之也深,故其辞也谢。弟非木石,宁不知感?惟近之不能兀然与对者,厥因有二:身体有病,精神萎靡,血压仍高,糖尿时作时愈,使寄身虎穴之中,必不胜挫折荼孽之苦。此其一。近年以来,曩之薄产,大半为彼非法收没,小半耗于交涉日用。江南之役尤为致命之伤。出而与抗,讼费不赀。今所有戈戈,欷敷近日生活且不足,一旦移作讼费,一家数口,即无以为生。此其二。此均事实照然,亦为兄所谅也。近■■休息以谋身体恢复,一面设法筹集讼费(拟将所藏金石书画概行付售,并望兄代为注意买主),乃即出与周旋。使神州不陆沉,藐躬无恙,自信终有昭雪之一日也。况近兑亟用郁陶,能设法勉渡否!或再与岳军一谋,禾公(稚晖)来此一日即返京,仍未谋面,俟其来拟与细谈尊况当奉达,     
    三月二十日     
    话虽如此,我此时知道他的抵抗已经几乎不可能,也自然相当地危险,这个入虎穴吃砒霜斗老虎的计划,也不是一个平常人所轻易做得到的,而且时机已过,进行愈难,他同我的品性本来不同,加上有一个这样怯懦低能,惹事生非的女婿在“助弱”(帮凶的反面)。所以,他的形势也就同我完全两样了。我当然也无法强其所难。


第四部分:返平受讯记辱自农本局 易寅村死沪(1)

    自从我离开武昌,走安庆,又到上海,勉强就中法大学教授之聘而又不愿的时节,忽然朋友陈锋士在南京组织农本局,邀我帮忙,于是我到了南京,张群劝我不要在国民党中枢与这帮人接触,我一时没有可去的地方,北平是我伤心的所在,显然是不能去的。我对张群说姑且在这里混一阵。待他自己另有高就时,再来帮我。     
    有一个做过孙中山先生大元帅府副官长的湖北人黄大伟,他同张继夫妇有八拜之交,他们在某处同居一处,他们夫妇间纠纷,每每要黄夫妇来解决。甚至于张继夜里演出的下跪典礼,有时也由他夫人去劝解。黄曾告诉我和吴稚老有关张继的几件怪事。     
    一晚,夜深了,黄大伟夫妇都入睡了,他们忽然为隔屋大声所惊醒,细细一听,似乎是出于张继房内,再听,似乎是张继呼救之声,他们不得不起来了。他们到了张氏夫妇房门之外,门却关着,他们只有先在门缝内一窥室家之好了。这一看非同小可;只见,张继一丝不挂,在床边左右“豁虎跳”呢?崔氏娘子却右手握着一根什么“家法”在拼命地责打那伟大肥硕的屁股,左一下他便望右一跳,右一下他就望左一跳。     
    他们奇怪,何以他不能大仗则走呢?     
    再一细看,原来“崔莺莺”那纤纤的左手,却死命把握着张继的命根子不放!?     
    黄氏夫妇在门外急了,可是人急智生,只得由黄太太大声疾呼:“张大嫂!那可性命交关,这样玩不得啊!”     
    里面一惊手松,张继得救。他们在门外也就逃走。     
    第二天来讲礼,可是理由谁也说不出。     
    1928年,国民政府统一北平,阎老西做北平政治分会主席,张继不服气,他写信给几位元老说:“江山是我们打下,这把交椅,最好静江先生来坐,否则石曾,倘使两位都不坐,那末小弟也当仁不让!”     
    张静江同李石曾自然都不去,老西也知难而退。张继如愿以偿,他正位了。     
    在他正位的一天,阎老西是监誓,我也去参加典礼,他左右挥拳式真像狗熊地在演讲:我只听见他说:“那共产党,左边腰上挂了父亲的头颅,右边挂了母亲的脑袋,以为荣耀,简直是禽兽不如!”     
    老西儿带着瓜皮帽,垂下眼睛不则一声,正是强烈的对照。然而北平是阎家的势力圈,楚溪春做宪兵司令,派了四名卫队随侍张主席,这四名卫队是左右不离主席的。     
    一日,主席公毕回府了,卫队方才到门房休息。主席从容进了厅房,忽然大声由厅房传出,卫队大惊,一齐冲进房去。这一冲进退不得,只见那主席矮了半段,原来跪倒尘埃,男儿膝下没有黄金了!那崔氏夫人却颤巍巍手执“惊堂木”立在案前大声呼喝着。那卫队惊惶失措,其中有一个最机警的,他也只得参加礼拜,也跪下了,于是其余的下等黄金一概放弃都跟着屈膝。     
    张继听得背后有声,急急回过头来,双手乱摆,还是跪着发下主席的命令说:“这不与你们的事。快去!快去!”     
    他们只有服从退出,第二天却打了一个报告给楚溪春司令,于是这佳话传遍了故都,张主席的治下。


第四部分:返平受讯记辱自农本局 易寅村死沪(2)

    张继先生“博雅而好古”,读书虽不求甚解,却喜摩挲善本,手不释卷,借了一部国学大师王国维手批的《水经注》孤本来润饰书房,一天,又以伺候不周得罪了莺莺太太,太太却要他的好看,拿起这本孤本《水经注》做了一次焚书的“秦始皇”,于是几乎坑死这位“沧州大儒”。     
    由于张太太崔振华脾气太坏,对黄大伟日常颇不尊重,黄自然对她甚为反感,他自告奋勇替我探听他们对我以后的动作。他告诉过我说:崔振华曾经向他提及,说:我知道吴某已经在南京,现在顾不上,找机会再制他。     
    我在农本局不到一年,易寅村在上海因为积愤,新旧病同发,我的女儿写信告诉我:医生己宣布了最后的月日,我赶到上海去探视,景况甚为凄凉他自己还不大知道,还希望有政治解决的一天。我知道无望了。     
    我做为他的同窗,老秘书,替他预备撰写了一个遗呈稿交给我的女儿,隐忍着悲痛回到南京,吩咐女儿到必要时将这稿给他看一下。以后不久,上海发动了中日之战,京沪不能通行,我不能再去看他,我们从此长别了。他死的时节,料理他身后的友人,是两个吴姓:一个是吴稚晖,一个是我的女儿吴珊,在上海做药剂师了。     
    据我所知,当年他所信任的旧部,包括马衡一班人,及北大系的朋友们,没有再去看他。最令人不解的是,李玄伯也因怕事,而未出席最后的送葬。人情淡薄,一至于此。外人也就算了,我对这位晚辈,李玄伯是不能原谅,必须批评的。盗宝大案由他而起,祸延其岳父,他却竟是如此的没出息,如此的不尽人情。?     
    战事吃紧南京震动了,各机关都在准备撤退。我代拟的遗呈经我女儿吴珊在易培基最后的时刻交与他本人看过,又经吴稚晖审定。其词云:     
    窃培基自追随先总理奔走革命十有余年,自我国民政府成立以来,仰荷不弃菲材,承乏农矿,■又兼长故宫博物院事。二十年“九一八”之役,日寇凭陵,侵及华北,以二千年文物沉沦堪震,因倡南迁之议。幸赖德威,及中央诸同志之赞助,力排万难,于以完成,不敢言功,自问可告无罪。事实俱在,可以复按。乃以处世无方,契友隙末,至■莫须有之狱。复以多病之身,不堪囹圄之辱。未能立时到案。始意养息待时,以求昭雪;不谓忧愤交侵,竟玉■■!迩来暴敌侵及腹地,国难日深。培基卧病江滨,亲闻鼓角之声,报国有心,抚膺增痛!此生已矣!深知我公领导国人,振奋抗敌,正国家复兴之会。则培基亦当含笑九泉,自无遗憾可言。惟是故宫一案,培基个人被诬事小,而所关于国内外之观听者匪细。含无仰恳特赐查明昭雪;则九幽衔感,曷月既极!垂死之言,伏乞鉴察。谨呈国府主席行政院院长。易培基遗呈。     
    他身后的情形相当惨,留下了一个老妻,典型的旧式老太太,什么也没有了;惟一的女儿,就是李玄伯的夫人了。没有儿子,拿他令兄一个外室所出的儿,留养着预备作为继嗣,此时不长进地日趋下流,声明脱离了关系,当时在中国殡仪馆成殓,在战时乱世的状况下,只有上面所说的两个人以朋友的立场照料着,也不能追悼。法院方面还派人去调查说是假死,一面在报纸上宣传,说是逃亡到大连与满洲国投降日本人了。     
    我在南京替他递上了遗呈之后,亲访张群说法请求国府明令褒恤,照他的地位是应该的。     
    “关于故宫案子如何办呢?”张群问我,并对我如此仗义为朋友的作法,甚为惊讶和尊敬,从此更生好感。     
    “政府可以有两种办法,”我说,“积极呢,可以昭雪。消极呢,可以不提,他在地位上是应该有一明令的。法院并未有结果,政府当然可以不管。”     
    张岳军于经过内容,是相当清楚,他答应明天约集翁文灏等大家商量。那时任行政院秘书长的魏道明,他同易寅村据说有点宿嫌。     
    这班朋友,对于一个政治上失风倒下去的人,在“捧生不捧死”的原则下当然不理会了。


第四部分:返平受讯记辱自农本局 易寅村死沪(3)

    我当时因为他们对于一个已经因被迫害而至死亡的朋友,即在帝王时代也有给予礼遇的优典,现在竟然是这样予以难堪。真乃令人气吞不下。     
    我再将遗呈稿寄与吴稚晖过目的信中,发表了对张继讨公道的意见,他复我一信,表示他的意见,如下:     
    景洲先生执事:由令爱转到赐书,敬悉一切。鹿山先生辞世,不欲其隐没无闻,无以折提包上何处等之口,故即登报声明,当时未想及正式报告公家,其身分虽不希望现今即有明令追悼等之典礼,然说明不能到案,抱憾逐殒之痛,不可不正式布达也。幸先生想到,遗呈且措词悃悃款款,十分惬当,已嘱漱君急缮,直邮行院矣。至于旁人再助说,揣尊意:欲趁此不但为逝者雪憾,且欲为生者缓狱,故有亮聪如何交好,对方将不反对之乐观。然鄙■所及,今非其时。(从前终不得时,今且倍其难也。虽有逝者可原之揣测,恐只据一面,未及想到面面。)因亮聪交好如何,毫不相干,亮则彻底明了沉冤,从前屡嘱想法,彼徒唤奈何,聪自更加明白,然当郑女狱尚急之时,彼恐亮顾此失彼,曾明拒对亮晓晓,此亦非彼之不够交情,实知此狱与金郑皆异,即彼案皆无对方之为难,而此案则“此直矣,彼即曲。”受曲者岂肯默尔。又彼案舆情之惶惑,不如此案之甚,若麻乎而罢,必舆论大■,狗党不平。故此案非公庭明判曲直,不呈雪此沉冤。明判曲直,可有十分把握,因隐微实清白也。然非三番四复,大吹大擂,无从能得究竟,而此大吹大擂,为在最高当局宴然无事,坐听羊咬狗、狗咬羊之时。从前之屡不得时,皆因投鼠忌器,令更国难如此严重,忽歆夹此小事大吹大擂,群情之所不许,即当道之所未乐。故曰仍非其时,且更加甚,因先生所谓“奉”者,彼实超然,然因政治作用之变化,常或左或右,彼有闲情之时,任大吹大擂之起,可以含笑闲观。若碍其安静则必厌恶隐生矣。因彼隐徽之地,实未相信完全冤诬,歆彼晓然于完全冤诬,非有数万字之说明,证据罗列,不为功,彼有暇读数万字,且看错杂之证据乎?弟前年入川,歆试之矣。乃见日无暇晷,得半小时之长谈,不可得也。又歆试其左右,有可代为细谈者,试探未得其人,皆入一般盲说:以为如此,固当相见法庭,何必求助于大力?其距人千里外之空气,即六无庸尝试,因而因循至今。弟信我所谓数万字之经过,与坚强之证据,不但可解一时之惑,且可告天下后世,然而必大吹大擂,相见法庭后,才众喙毕息。否则如当日鸣冤监会等,皆不足以释舆情,若三水公(汪精卫)如何可助,大电公(蔡孑民)如何中裁,亮聪如何助力,“奉”将如何麻■,皆拙劣自秽之下策也。此案岂金郑之比乎?若云大力若“奉”者,一左右,狱可以缓,此更误见,“奉”即不深信此地果然无银三十两,然彼六不歆厚左,亦不歆厚右,狱缓,早缓矣。并未急捕,即如郑者,自由虽得,案并未了。故鹿不能古拔(上海古拔路,易时居此)为深山以待时,徒抑抑以促其生。则生者今亦鸿飞冥冥,何羡于大力之佑(生者,指李玄伯),为低头之自由。姑待之,不必在婆婆正不欢之时,再向婆婆拖鼻涕(至于遗呈,乃名正言顺,自当别论),故弟数万言之准备,要据之清理,必使可告天下后世,并可大吹大擂,大吹大擂之必当经过,乃不但个人之清白存在,即世上之是非亦明,昔日鹿之有所顾忌,决非珠玉有所歉然,乃牵涉古林等恐结果大冤既白,而风流小过,或当上身(此节古林云云,我亦不明所指),此妇对沈宜甲,亦用此法,所以至今尚沈粤狱者,偶女之事,不成为罪而代交通部发明,领款万元,无报销,即不自由矣(详见附录)。     
    然此自由,万万胜乞大力者,大力者无所左右,固显然也。今日大吹大擂,既不合时宜,歆大力者左右抑左,亦非所能,何必为空费笔墨之蛇足,且钮惕老来言,谈三分钟话,尚抽不出,能看不急数万字之鸣冤耶?至于遗呈达院,乃正式公事,必当伏报而已。万万不想能入“奉”目也。乞台裁。即叩     
    道安 弟敬恒顿首 十月三日     
    他这封信内,强调着说似乎我要求“缓狱”,这是不可解的。我的原信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易寅村已死,我那时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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