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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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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军恐人群中有细作,只得陈兵城内,阻挡百姓靠近城防。壮丁们纷纷叫喊:“让我们上城与建虏拼命”
    城墙上的秦亮看着这些人,沉思许久,突然说道:“给他们兵器!”
    当初秦亮军进城之后,缴获了许多清军的冷兵器,正好派上了用场,下发给城中的壮丁,上城作战。而老人妇人也加入了城防战,她们搬运转头木头上城,修补城墙,能帮上忙的都做。
    秦亮大声喊道:“大批援军正在赶来,离松山只有几十里地,坚持住就不会被建虏当牲口杀戮!”他紧紧握着剑柄,严峻的表情让他的眉间形成三道竖线。
    回顾左右,四面都有建虏在攀爬,箭矢飞舞着射上城头,城上的军民用砖头木头往下猛砸,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禀秦将军,城北快守不住了!”一个浑身血污的将领奔了过来,哭丧着脸喊道。
    秦亮瞪圆了双目吼道:“我不想听见守不住这句话!带援兵去,把建虏赶下城去!”他想了想,招了招手,带着一股人马亲自去城北增援。
    他们通过北门城楼后,只见许多清兵已经上了城墙,云梯口还有清兵源源不断地爬上来。
    “杀!”秦亮喊了一个字。
    明军一拥而上,其中还携裹着百姓壮丁,建制早已分不清楚,反正大伙拿着兵器冲便是。那些百姓壮丁,身上没有盔甲,等于是赤膊上阵,只有手里拿着一把兵器。花招什么的东西没有多大用处,人挤人,都是以密集队形冲锋,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见人便捅。
    不过清军明显更加凶悍,那种头戴尖帽子身披白甲的清军最是勇猛,双方对冲之后,明军死伤惨重,面对面拼刀枪根本不是对手。
    明军不畏死,前仆后继,有些人甚至抱住清兵向城下跳出去,玉石俱|焚。有的被砍杀之后倒在地上没有死透,还不顾一切地去抱清兵的腿,用牙齿乱咬多大的仇恨才能铸成此情此景,清兵对眼前的状况感到莫名的恶寒,冷得直抵骨髓。
    “杀光建虏!”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怒吼,就算用几条命换清兵一条命,也让清军伤亡巨大。双方在城头上恶战,早已不成战争,完全就是在搏命。
    秦亮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低头看时,自己的靴子已经泡在血水里,成堆成叠的尸体中间,血水顺着砖地横流,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打雷般的炮声,明军看向远方,只见地平线上出现无数的战车,满清是不用战车的,那不是明朝军队是什么?
    城墙上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人们大喊:“咱们的援军来了!”
    清军不再攀爬城墙,向退洪的潮水一般慢慢退却,爬上城头的清兵可是倒了大霉,他们要与明军厮杀,很难再从云梯上爬回去,除非直接跳下城墙。
    城墙上的明人越来越多,就像狼群一样撕咬着清兵!~!
    ..
段七十 奴性
    明永历五年、清永昌元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战争并没有因佳节到来就停下步伐,这一天,明朝大将秦良玉以下十个师与清军主力在松山城外围大战,双方伤亡万计。WWw、清军铁骑无法冲破明军火力刚猛的车营,撤出松山,战役再次以明军获胜结束。
    当是时,明朝两线作战:西北有中央军五十个师,地方军参战人数无法统计;东北战场,从山东到辽西走廊,布置有中央军七十个师。两线战场投入兵力达一百余万人,每月战争消耗以千万两计,明廷此时的强盛可见一斑,否则不可能承担起如此巨大的战争费用。
    两线战场之间相比,东北战场与清朝的战争最受重视;起义军虽说打着信王的旗帜,几十万乱民如火如荼,但起义军没什么战斗力,只要持续围剿,胜负没有悬念。所以张问的行辕才设在东北,西北完全交给兵部侍郎杨鹤等一干文官打理。
    松山再度击退清军的捷报传来,让张问又高兴了一阵。玄月见张问心情好,便用开玩笑的口气调侃道:“咱们每次都只是击退建虏,虽说也是胜了,可又没消灭他们多少人,东家为何每次都这么高兴呢?”
    玄月是张问的内务总管,不过张问出门的时候,她倒是长期跟在身边。在家里,一般是绣姑照顾张问的起居。
    相处得久了,就有一种亲近感,几乎什么话都能说。有权势的人往往和侍候他的奴婢随从最亲近,因有生活的点点滴滴积累,比如皇帝就常常和大伴太监亲近。
    张问放下手中的线装《新唐书》,书已被翻旧了,封面的四角都有些破碎。因为心情好,他便很耐心地说道:“就兵来说,战果最重要的自然是杀伤敌军数目,但就军政大局来说,胜负才是根本,其中有个关键的东西就是‘势’”
    见玄月的神情有些茫然,张问想了想,换了一个口气道:“这么说吧,‘势’是很简单的东西。比如现在天下有三个人称帝,抛开满清不说,国内就有两个皇帝,一个是逃到西北的信王,一个是紫禁城里的小皇帝。为什么天下文武官吏都跟咱们,不跟信王?这就是一个势,因为跟着我们有俸禄、有权位、有前程。势就如水,没有常态,如果只拘泥于死板的宗法礼教,没有势,人心就像水一样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两国交战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一方老是吃败仗,整个军队系统的信心都会受到影响,就会产生怀疑、悲观等各种不利的暗流,以往我们对建虏的战争总是败绩,十几年无法收拾,就是在势上落了下风。”
    玄月笑道:“属下听明白了,东家是在感叹‘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呢?”
    张问看了一眼玄月,她的身材高大,体态丰满,特别是胸脯十分挺拔饱|满,皮肤成小麦色,虽说比不上那些美貌女子白|嫩娇媚,倒也给人一种健康活力的感受,看起来十分顺眼,特别是她的一对杏眼顾盼生辉目光流转,聪明灵动。
    他随即微笑道:“说起来好像就是这么个理儿,人是趋利的,没好处的事儿大伙为什么要去做?以圣人的道德标准去要求芸芸众生,那样的事只有书呆子才敢想。”
    
    清军大营,代善有点沉不住气了,心情烦躁动不动就在下人身上出气,刚刚就有个奴婢惹毛了他,以“欺君之罪”的名头砍了脑袋,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到了霉头。
    代善称帝之后,着装崇尚黄|色,他身上的批领马蹄袖衣服极具满人特色,朝冠被他丢在黄缎覆盖的案上,他光着脑袋,额头到头顶一根毛都没有,后边却扎着个大辫子如此装束让很多汉人十分不解,大部分汉人还不习惯这样的“奇装异服”。
    他在案前来回踱了几步,闷闷地对下边弯腰站立的大臣说道:“秦良玉部只有六七万人,与我军优势兵力在野外对阵,大清铁骑竟然冲不破明军阵营,我大清的脸面何存!”
    一个大臣小心翼翼地说道:“圣上喜怒,明人所长者,火器与战车。秦良玉部初到松山,弹药充足,有备而来,我军攻其所长,未能破敌也情有可原只要我们抓住明人的弱点,予以突袭,野|战还是大清为强。”
    底下有个亲王叹了一口气:“今非昔比啊,像萨尔浒之战的时候,明人根本不敢与我正面对阵,无论他们是挖沟壕也好,列火器也好,面对我大清铁骑照样土崩瓦解”
    刚才说话那个头戴黑色皮制檐边暖帽的大臣又说道:“以往明人将领昏庸,兵器不修,故不堪一击;现今明人有所长进,但并非不能击溃。明军有其长,也有其短。过分依赖车营和火器的短处至少有二:其一,机动不便,行动呆笨;其二,无法久战,依赖补给线。圣上只要从这两方面入手,定能大破明军。”
    代善听罢一面沉思,一面微微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的长子岳托说道:“探明明军动向,有一大股人马沿着西面边墙北进,很明显是要增强对小凌河一线的控制,切断我军退路。皇阿玛不可大意,稍有不慎我大清主力将处于危险境地!
    如今我军粮草不济,形势不利,不如暂时放弃辽西走廊,趁明人尚未完善北部防线,我们先渡过小凌河,跳出包围圈,整盘棋便又活了起来。”
    “退兵?那不就等于向明人低头认输?”有人不满地嚷嚷起来。
    岳托怒道:“松山一失,囤积在那里的粮草尽被明军所夺,加上你们捣鼓的什么‘活粮’也不复存在,如今粮草紧张,再不知进退,要把咱们十几万人马都饿死在辽西走廊?咱们的军粮能够坚持到小凌河结冰之时?”
    他越说越愤怒,“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汉人范忠孝,提出的‘活粮’策略,不仅没解决军粮问题,反而使我大清朝民心尽失,得不丧失。如今每攻一城,都会受到汉人的誓死抵抗,其原因就是‘活粮’之策惹的祸!请皇阿玛当机立断,将范忠孝治罪,退兵小凌河北岸,以为上计!”
    范忠孝听大阿哥也弹劾自己,心中大急,忙伏倒在地,尖声道:“圣上,奴才有罪,考虑不周,可奴才万万没料到南人竟然能突袭松山啊,松山一失,活粮之策自然就前功尽弃”
    这时代善一挥大手,说道:“好了,别争了,范忠孝跟了朕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范忠孝感动得泪涕齐流,身子趴在地上哭道:“圣上有圣上这句话奴才纵是千刀万剐也毫不后悔”
    代善又看着岳托,同时摸了摸自己斑白的双鬓,叹气道:“打败明人入主中原的宏图大业,以后还得靠你们”
    岳托忙跪倒:“皇阿玛春秋鼎盛,一定能入主紫禁城,君临天下。”
    代善想到自己的年龄,表情有些沧桑,又问范忠孝:“你以前见过张问,他长什么样?”
    范忠孝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怨毒,尖声道:“此人生得尖嘴猴腮,整个一小白脸,是南人赢弱的典型,和英明神武高大雄壮的圣上一比,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
    代善将范忠孝的神色看在眼里,但并不体恤这个奴才的悲哀,反而笑道:“他割了你的鸟,所以你才这么说。”
    “哈哈”众满人根本不顾这个汉人奴才的感受,顿时哄堂大笑。
    范忠孝心里委屈得慌,这种嘲弄让他的心坎冰凉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时激起了他满肚子的不服可是,为了生存他只能逆来顺受,因为这里都是满人。
    在尊严和荣华富贵之间,范忠孝觉得后者更好一些,他想着自己锦衣玉食之后,心态才平衡了一些。他忍住各种委屈,用阿谀的口气说道:“奴才的一丁点心思也逃不过圣上的眼睛。”
    此情此景范忠孝的表现,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按在床上奸|淫,自己却跪在床前不敢作声,反而要讨好地问:您舒服吗?
    “哈哈”代善满意地看了范忠孝一眼,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好了一些,他笑骂道,“狗奴才。”
    范忠孝道:“是,奴才是圣上的狗奴才,别人家哭着喊着要做圣上的狗奴才还没资格呢。”
    代善笑道:“悄悄这奴才,嗬嗬咱们哪天要是把所有的汉人都驯服成范忠孝这样,也就功德圆满了。”
    众满人纷纷附和道:“待我大清入主中原之后,驯服汉人非常简单,愿意自称奴才都就给饭吃,冥顽不化者杀掉便是。”
    大伙儿都做着春秋大梦,岳托却沉声道:“范忠孝这狗奴才没有骨头,皇阿玛可别听他说”
    “朕自有分寸。”代善看了一眼岳托,又看了一眼范忠孝,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
段七一 降霜
    天上的繁星地上的篝火,相应成辉。WWw。代善的大帐门口站着一整排白甲勇士,里面还亮着灯火。
    大阿哥岳托身穿朝服头戴皮制暖帽,弯着腰走进大帐,只见他的父亲正坐在正位上看着一本线状册子。岳托忙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起来吧。”代善放下手里的册子,抬了抬手说道。他没有戴帽子,此时看起来已然不如白天穿戴整齐时那么英武,火光下,他的皮肤显得有些松弛了,加上花白的辫子,仿佛骤然老了一头。
    “喳!”岳托从地上爬起来,垂手立于一旁。
    帐篷中除了他们父子俩再无他人,安静中显得冷清。代善用食指撮了一下放在黄缎桌面上的册子说道:“你知道朕在看什么吗?”
    代善不只岳托一个儿子岳托的言行十分沉稳,就算是很简单的问话,他也是顿了一顿,用脑子想了一下才答道:“皇阿玛日理万机,儿臣不知。”
    代善忽然欠了欠身,放低声音说道:“《中兴新政》,明朝那边一个叫商凌的进士编撰刻印的。”
    中兴是指明朝天启之后的年号,中兴新政自然就是张问最开始实行革新政策的一个重要步骤代善在琢磨张问这个人。岳托心里一下就想明白了,但是他没有多言,依旧垂手立于一旁。
    代善又问道:“朕仔细琢磨了一回张问干的这件事,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如此与缙绅地主作对的政策居然没有让张问垮台,反而让他翻过身来,越来越难对付了,你说说看法。”
    岳托看着地面想了一会,然后才说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明朝的中兴新政虽然得罪了很多人,但对人数最多的黎民草民有益无害,新政首先是得人心的事儿,就绝不会引起天下大乱;当时张问的主要敌人就是已经得利的大地主,他们的势力是很大,但是天下有更多这样的人:他们读书明理有能耐有野心,但因为出身等原因没能分到羹
    这些人巴不得从以前的旧权贵口中夺食,分享好处,自然会极力支持新政,借此上位,这就组成了新党,张问依靠新党压制旧党,借势成功而已。如今明朝的新贵就是那帮人。”
    代善听罢沉吟许久,然后叹声道:“看来张问这个人倒不是善主”
    岳托趁机说道:“皇阿玛切勿受那些昏庸的人误导,一定要看清形势。儿臣以为,眼下在辽西走廊的实力明朝占有绝对优势,况且这地方活动不开,情况越来越严峻。儿臣叩请皇阿玛早下决断,迅速渡过小凌河,再图大计!”
    代善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他回头看了一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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