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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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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哭笑不得地自桶中爬起,秋凡衣素来黝黑的眸子染上惊异。

    奇怪的人!奇怪的屋子!

    方才被抱进屋子,她便觉得这屋子静得蹊跷,他一脚踢开门,只有一个老头从侧屋跑出察看。见他抱着一身男装的她,老头好似见惯了般,关上门不多言语。跑进房放下她,他竟亲自去烧热水,也不唤下人差使。

    来庆元城三日,听了三日的闲言传闻,她知道周家在此地也算得上是“名人”之家,常听人在言谈中提到周家解梦堂。照理,应该是个富人家才对,为何连差使的仆从也无?他不在解梦堂里待着,竟以江湖术士之姿,随意在街边拉幡解梦。方才虽说为她解了围,可夜半突兀出现在官衙,又所为何因?他言行举止似不会功夫,但他何时近的身,她却丝毫无察。如此看来,周家里面也有古怪。

    无妨,就让她慢慢玩玩。

    睨着色迷迷的男子,秋凡衣眼中闪过一丝趣味,“看够了吗?”他到底要盯着她看多久?

    “不够……”嗦嗦!呆呆的回答中夹着口水声,听来让人莞尔。

    “出去。”撩起水泼他,秋凡衣没由来地起了嗔意。

    被温水泼回神,周十八举袖拭了拭脸,呆道:“啊?出去?去哪儿?”

    “你想看着我沐浴更衣?”她起了游戏之心。

    “想!”他答得毫不客气。

    “噗!”又有人滑入水中。

    “出去!”虽说少有羞怯,一个姑娘家赤裸在男子面前,总会有所不适。

    “好好好!”色男子终于回神,收回眯眯色眼笑着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前不忘回头……多看两眼。

    沐浴完,裹着软衾棉纱被,懒懒占着宽大的床,女子不愿穿衣。脱下的衣物若有若无散着方才在官衙前沾上的恶臭,即便是身不着羽,她也不愿重新穿上。

    散烟钓雪拿到令牌后,若找不到她必会先回客栈,方才又是叫嚷又是泼污物,闹得人想视而不见也难。过不了多久,她们自会查找到这儿,届时再让她们拿些干净衣物换上。

    支额忖着,秀目一转,想到一张色脸。

    这人何时跑到身后去,她竟不知?究竟,他在衙门外看到多少,又看到了什么?

    抱着她一口气跑回,脸不红气不喘,很像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可,被她刻意射向眉心的皂球打个正着,也太失高手的警觉了吧。

    她可以杀了他,只因他是第一个瞧到她身子的男人,却也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眼也不眨的色男人。

    唉,被男人瞧到身子,照理,她应该如寻常姑娘家般尖叫脸红。但,仅仅是照理。她的行为素来没必要照着常理做,否则,也不可能有今天草影组的秋二统领。

    成天和杀手在一起,人的性情总会磨得有些麻木。男女老幼之于她,只是人而已,并无分别。原谅她少有羞怯。只是,他眼中的异常晶亮,令她……呵呵,新鲜。

    很有趣的人哪!也罢,看在令她一身清爽的情况下,算了。

    放松卷曲的身子,软软趴在充满男子气息的床上,秋凡衣只感倦意袭来。被衾并不香,也不臭,清清爽爽地躺着很舒服,很适合浅眠一会儿。噙着淡淡笑意,她翻个身,慢慢合眼。

    “凡衣?”门外传来周十八的叫唤。

    无人应他。

    咦?连水声也没有?周十八轻轻推开门,绕过屏风,就见在他大床上沉沉睡去的秀美女子,香肩半露,一缕黑发散垂在床沿。

    摇头轻笑,上前为她拉好薄被,指尖抚过细滑的玉肩,引他一震。

    “唔嗯?”沉睡的美姑娘轻轻翻身,让轻薄的丝被又滑下寸许。

    眼观鼻,鼻观心,心静则灵!周十八默念着,再次拉上薄被掩去春色,免她着凉。

    她定是极厌恶臭,否则,姑娘家怎敢在陌生男子家中宽衣沐浴,且不着寸缕地放心睡去?想想,一盘泥螺就惹来她的不快,抱着那美丫头撒娇,害他以为是个花心的公子哥儿呢。

    她一定很疲累吧,才一会工夫便睡熟,一点不怕他轻薄她呢。唉,唉——他从来不知自己长得这么正气凛然!

    无奈摇头,轻手轻脚搬出沐桶,收拾着房中散乱的衣物,他不想惊扰到她。

    待周十八沐浴完毕,已是三更天。缓缓回房,入眼的仍是一幅美人卧眠图。掩上门,呆呆走近床边坐下,心又是一咚——好美的人儿!

    怎会觉得她长得阴柔呢?他自嘲摇头。

    分明是个美艳的姑娘嘛!观她似男儿模样,实是举止言行不像姑娘家,必是长时间扮成男子,习以为常了。颈间挂着一颗玉喉坠,让他初见时误以为是喉结。她的眉细,尾角微有散乱,不若时下女子刻意修得整齐,合上的幽深大眼是一排浓密的扇睫,鼻梁饱满,红唇如野棱般可爱。

    想到她幽静的黑眼,周十八心中咚了又咚。

    凡衣,凡衣,她叫秋凡衣。

    心中念着,修长的手指受着无名的引诱,缓缓抚上光滑的侧颜。美眼下一圈淡淡的黑纹,无意惹来他莫名心疼。她啊,一定是长久未睡得好觉的人。

    即便如此,但——她仍是秀美!

    静静熟睡的凡衣活生生是个美人儿,可,睁开眼的她……嗯,老实说,令他有些莫名的害怕。幽深的眸子如死水一潭,也令他心怜。

    怎样的人家才会养出如此女子?

    能住施家傲凤楼客栈,必定身家富贵;只带两名丫环外出,必定胆大艺高。夜半三更在官衙边出现,必是有所目的。来这庆元城,是找人,是投亲,还是路过?

    看她样貌,并非十六七八的姑娘,有二十了吗?如她这般年纪的姑娘家只怕早已嫁为人妇。不知她……可许有人家?若是许了人家,或早有中意男子,他今日坏她清誉,只怕……唉!

    敛下眼睑,周十八清朗的脸上泛出苦恼。怎么办怎么办,她明日醒来会如何待他?他一点也不介意她可能有二十岁,一点也不介意坏她清誉,甚至,有丝窃喜涨于胸口。城里其他姑娘可没让他有这种窃喜呀。

    那种欢喜,仿佛越过重重叠叠的群山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清幽碧潭,让人感叹美景如画,甚至想独占拥有。

    方才脱口道出要娶她,她似乎受了惊吓,眼中的惊异使黝黑散去不少,犹如溪水滴落潭中,多了些灵气,害他心头扑扑乱跳;此刻,这念头倒越发坚定了。

    难怪他这些天总梦见一只羊咩咩叫,梦羊叫,主得好妻也。

    娶她,娶她,想娶她,好想娶了她……

    盯着香甜的睡颜,修长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爬了过去,踢掉鞋,双臂拢住佳人,他合上眼,亦慢慢睡去。

    这是他的家、这是他的院子、这是他的睡房、这是他的软卧——既然打定了娶她,两人同睡一床并不为过吧,嘿嘿!

    得意的笑爬上唇角,第一次拥着身无寸缕的美姑娘,周十八一、夜、无、眠!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花竹幽窗午梦长,此中与世暂相忘。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

    美人在床,睡得……香甜。若是慢慢睁开眼,会是何等的娇慵风情?

    倏地——床上美人如被人起乩惊醒的乩童,突然睁开黝黑的大眼,眼中毫无惺忪睡意,有的只是澄然清醒。眼中流转的精妙神采若是让人看到,还真会怀疑这衣不着缕的美人儿究竟是突然惊醒,或根本就未入梦?

    这是……

    “统领,醒了?”门外传来细微的低问。

    “钓雪吗?进来吧!”扫视陌生的卧房、陌生的衾被,再低头看看白皙外露的肌肤,美人儿竟皱起眉头,面色迟疑。

    “统领,钓雪进去了。”轻轻的叩窗声响过后,窗子被人推开,轻巧跃进一位黄衫姑娘,手中抱着一堆衣物。

    “什么时候来的?”

    “寅时(夜间3-5点)。”

    “怎么找来的?”

    “昨晚,散烟失职了。”她们没想到那群人竟会泼污物。顺手关窗,钓雪走至床边,奉上衣物。

    “无妨!你的耳力越来越好了。”女子夸着。

    “多谢统领。”听她语气淡然,钓雪不由敛眉低笑,低头找着女子昨夜换下的衣物。咦,为何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可见着其他人?”

    “卯时时分,周十八从屋里出去。”还很狼狈的样子。钓雪眼光仍在屋内搜着。

    “哦?”她今日倒是睡了许久。接过衣物,摆手示意她退开,女子慢慢着穿。见她脑袋左右晃动,不觉奇怪,“找什么?”

    “找公子昨天的衣物。”

    “不在屋子里?”奇了,污秽的衣物能跑到哪儿去。

    “没有。”找不到衣物,钓雪突地拍掌,“啊,许是周十八拿去清洗了。”

    “罢了,以后再找。”女子不以为意。

    她不以为意,可有人在意,“二统领,你胆子也忒大了些吧。若是让秋大统领知道你与男子共处一室,还被男人给轻薄了,岂不要杀他全家。”还是无偿的。

    “哦,哪个男人敢轻薄我?”

    “就是那周十八。”在屋顶上她就瞧到了,那男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抱着她家二统领共卧一床。虽说隔着被衾,他也不时为二统领拉着滑下的薄被,但身为贴身护卫,她见着就生气。

    三个护卫中,算她脾气是最好,若是散烟见着,不怕当即劈了周十八当柴烧。

    “轻薄啊?”除了盯着她看的眼光色迷了些,她不认为周十八能轻薄到她,没被她杀了才是真呢。女子淡笑,似不放心上,“令牌呢?”

    “令牌拿到了,散烟在客栈候着。”

    待她穿好衣物,钓雪掏出腰间口袋中的玉篦子为她梳理柔软乌发,用白色绢带扎成一束,系上绯罗巾、抹额,随后退开一步,打量。

    “好了。”她点点头,将玉篦纳回腰间的皮袋子。

    “越来越手巧了。”嬉笑着,女子罩上最后一件白袍,拂起的袍角画出一道曲线,完美垂落在女子脚边。

    “多谢统领夸奖。”扬起外人难见的甜笑,钓雪得意。

    “走。”眼角一挑,女子举步。

    推开门,疏落交织的晨曦下,又是一个阴柔的白袍美公子——秋凡衣。

    “这周家人真少。”看着过往的仆从对他们点头躬身,钓雪在秋凡衣身后低语。

    “是很少。”秋凡衣点头。

    环顾周家,不大,家仆很少。一路走来,见到的人数屈指可数。见到她们,不但没有惊奇,竟能微笑着停下手中的活冲她们躬身行礼,好像早知她们是客人了。

    酒楼里听来的闲言中,庆元城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城中四大户中的四位“败家”公子。周家似乎也有一位,照理应算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吧。为何走在廊间,竟让人有荒凉之感?

    不管,至少她喜欢这个地方——够安静。

    昨夜被抱回来,他不由分说准备热水沐浴,熟稔得不像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人。既然好水好沐,她自是不会推辞。令她迟疑的,是沐浴后,她竟然在毫无守卫的情况下,无任何防备熟睡于此。

    熟睡啊,多久没有感受的滋味了。

    这一夜,缠了三四个月的莫名梦境破天荒地未来打扰,也没在夜半惊醒,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实在少有。是他的床有魔力,还是这周家善解梦境风水,本就是个福缘旺地?罢,看在好眠无梦的分上,逗留的这段时日,她就在此处打扰了。

    住他屋子,付他银子,银货两讫。

    打定主意,秋凡衣脸上笑容变大,心情愉快得让钓雪眼花花——她家统领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待两人前脚迈出周家大门,各行其事的婢女家丁轰地——团团冲到门后,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是三少爷的朋友吗?好面生呢?”

    “我看着好像是从八少爷的院子里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瞧见八少带朋友回家了,肯定不是八少的朋友。”

    “肯定是三少的。你们没瞧到吗?那白衣公子长得秀气十足,一看就知道与三少一样,成天泡在花粉堆子里。”

    “嘘——你好大胆子,敢数落三少爷,今年不想拜祀神啊?”(注:拜祀神是庆元不成文的习俗,年岁终时,各个商家或大户人家均要参拜祀神,能否参拜祀神的伙计家仆,决定着来年去留,俗称“拜神无份卷铺盖”。即未被邀请拜神的人将会被解雇。)

    “嘿嘿!”

    “我刚才是不是很有礼貌,那白衣公子还冲我笑了笑呢!”

    “我也不错啊,看着面生的公子一点慌乱也没呢。”

    “你们说,老爷会不会夸咱们有进步?”

    “切——你做白日梦呢!”

    “啊,对了,我好些天没见着三少爷了。这白衣公子什么时候和三少爷进屋的?”

    “当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笨蛋。你以为败家公子是那么好当的?没见着公子身边那位漂亮的姑娘吗?哇——他们可真大胆,竟敢在周家调情。若是被老爷撞到——”

    “嘿——”

    众人正小声议论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暴喝:“一个一个地偷懒呢,你们?”

    哇——吹胡子瞪眉毛的管家!

    轰——众人作鸟兽散。

    “哼,就凭你们,资质驽钝,如何学好解梦术!”四十多岁的周府管家吼散一帮猢狲后,开始摇头,“什么白衣公子,分明是个姑娘嘛。凭着这一点都看不出,你们算是白进周家了。”

    唉,周家共有少爷八位,除三少八少留在家中,其他六位分散各地增长见识,以便将周家解梦堂发扬光大,名传千里。三少已是扶不正的败家子,成天留恋章台柳厅,姑娘家哪敢嫁他,不提也罢。倒是八少,虽说嘴滑了些、不成气候了些、心无长进了些,却是个安分的好孩子,转眼就二十五了啊,也该娶房媳妇了。

    唉——哪天得提醒老爷,是时候给八少提亲了。娶个媳妇,再为周家添上一丁二子,到时,这宅子里就没这么寂寞了啊!

    周老管家关上大门,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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