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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森林-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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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姬汉走了,仔细想想,走了已有一年三个月吧。这一年余的不自由的僵硬的我,生活也没什么大变化,照旧是汲汲于一些无聊的事。于无聊的喧嚣沉淀后,深夜回到那个家,默坐于灯阴下,脑子里竟一时空空,仿佛过去全被消灭,消灭的还有将来。    
    近些天说来也怪,在明与暗,醉与醒,快意与彷徨之际,我眼前有时会幻起姬汉的模样,他的皱眉,他的笑眼。想再看得分明些,他却又模糊,瑟缩,逃遁在夜色里。而映在窗前的,也不过几十个星星,冰凉凉的照旧,好像我周遭的一切都不曾有。    
    爱夜的人,也未必都是勇敢人,或者怕光者,而需要鉴别。因为“风月”一词也模糊,有强人的“月黑风高”,也有文人的“月白风清”。今天勇敢,明天怕光的角色也还是有,比如说我。    
    上海这僻壤,每天都有许多的高楼在崛起,有许多的商品要问世,有许多带着血污的婴儿会出生;但还好,总还有一些东西是旧的,至少星星是,碰到空气不错的时候,还能看到较好的月夜。我常常要倚着窗站一会,才让倦意把我纠缠得牢,于是连洗漱也免了,习惯性地悄声对自己说几句话后,我就倒在了床上。    
    我的日常生活没有规律。朝九晚五自不必说,要做所谓的资本运营,业余更要炒股票,弄外汇,迎来送往挤眉弄眼,免不了身心都累,连鼻子里呼出去的都像是惰性气体;下了班,那就变着花样找乐子,不离女人和酒,买醉买睡,以至时时夜不归宿。    
    近来,我有些莫名的乏,玩够了,也玩软了,便燃上一根烟,在烟缕袅动之际奇想,是否该抽几天时间,躲到一个阒静无人的地方,认真地总结一下我毕业后这两年。    
    但转念间,我就觉得这念头太奢侈。朋友们要知道我有这念头,肯定会笑我傻。    
    人这一生,不就是图个快活,玩什么也不要玩正经。年轻的时候不让下半身受用受用,下半生肯定会后悔。    
    现在的女孩,肚子越来越小,胆子越来越大。生活既如此丰富,我怎么能身心干净;退一步讲,生活即不如此丰富,我或者也将不能。我这样安慰自己,不止一次地。    
    造物把人造得太易,也毁得太易,从断奶到断气,谁知道有多少个春秋。可我哪里甘心这轻飘,可我不甘心,我又做了什么来抵御它呢。大学毕业都两年了,也就这么混着,钱虽然多少挣了些,房子也买了,但我已没有读书时的意气了,什么“少年心事当拿云”之类的,早不知扔哪里去了。何况,又是这样地耽于酒色财气。    
    不断有人介绍女朋友或催促婚事,但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这些,准备过了二十岁生日十周年再说。但老婆缺货,并不妨碍情人多多。我的暗疾是,我更喜欢和陌生女孩练爱。交往了三五个回合,从形而上谈到了床之上,把她们揉成了澳大利亚的稀泥之后,往往会发现彼此都有些看清了,于是赶紧闪开,永世不再相见。    
    万一以后在街上碰到,我都恨不能马上长出一对翅膀,——不是恨自己“身无彩凤双飞翼”,而是想“鸿飞那复计东西”。    
    “你这个人,只在意你自己,谁也进不到你的心里去!”有女孩这样评价我,眼神之冷让我害怕。    
    果真如此?其实未必,因为在最后一次上床之后,我也往往内疚,并觉得心里的黑洞又大了一些尺寸。我觉得并不全怪我,她们恐怕也只是把我当作妇女用品,让我信不过。算了,互不伤害地分开,这样已经很不赖。    
    别人弹跳有力的心脏和皮面上油腻的笑容,一背转身了,有时就会引起我的不快。我希望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脸,不要再挤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让我劳神地去琢磨和分辨。    
    我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光,简陋的寝室中,藏着多少富丽而干净的梦。接着,就是久经阔别的故乡的初恋,在剃须刀的响声中悄悄回来了。她不漂亮,也不大聪明,没能上好的大学;但那是我的初恋,永远的第一次。    
    她现在在哪里,是否也会在开灯前,等车时,或在临睡前的最后一瞥时,在不经意地双手相握间,脑子里偶尔有关于我的一闪?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但只要静下来,她的一切细节,都像是我的昨天。每个人的好年头都不多,我的头发终究也要掉色,抵不住时间的水洗。    
    何必想这些。时间也不多,我赶紧收拾好杂念出门,叫了出租直奔公司。司机并不健谈,一张苍白而拘谨的脸。他的略显呆板倒让我有些喜欢,就主动和他谈了几句。下车时还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坐你的车。”    
    这是一句难以兑现的话。难以兑现的事还很多,人这一生,往往满以为是在争取,其实却是在错过。倔强地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    
    不要想。想不得。    
    中午也真忙,我们为一家公司做的股权重组方案终于赶出来了。老板当然高兴,在红泥请大家吃饭。我看着桌上一张张正在咀嚼和撕扯的嘴,突然对满桌的菜没了胃口。要先回去,又怕他们议论。我给老板敬酒,又吹了几个小牛活跃气氛,天花板都乱坠了。待四座的喝彩声达到高潮,我才借故先回办公室。一路上还在想,这些每天和我厮混在一起的同事,其实根本和我不是同一类人,其间的差别,不可同球而语,星球的球。    
    蔚蓝天上,有桃色云,天不冷。但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好,手也不再裸露在外,藏到口袋里。我耸着肩,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打开柜子,翻找了半天,终于看到那个久违的带锁的日记本。那就是姬汉的,他托福和GMAT的成绩都不错,很顺利地去了美国一所大学。临行前,他把这个日记本交给我,央我妥善保管,说是要留下和埋葬一段记忆。    
    我和姬汉是同乡,但不能算是好朋友,在上海不过见过三次面。他能把日记交给我这个算不上朋友的人,说明对我多少还有些信任。我有些费解,他这种信任感从何而来。也许是那三次见面,我们聊得还算投机。——但这也许只是我们没有走得太近所带来的一种错觉吧。    
    毕业这两年,有不少的感触,但在人前,我向来不提这些,而只拿面上的东西说事。当然,也没人主动跟我提,好像彼此心照。这些感触总寂寂地在心里的一隅独坐,不留意时还以为它成了泥;可避了人群,再一细想,偏又觉得好像有东西在生长。我怕是一己的偏见,有毒,带刺。    
    姬汉的日记现在我手中,应该是个好凭借,也许我借此可以更好地看清自己,甚至是校正。尽管我的经历和他的不尽相同,但我们都是从外地到上海来,从小瘪三混成康白度(prador)的雏形,都不容易,应该有一些相似的感受。所以他的日记,对我多少有借鉴意义。    
    一年多前,他最后一次来找我时,眼光显得淡漠和游移,有如沉疴在身。形象也不讲究,都因为懒,皮鞋灰灰的,头发倒很油亮。但我也没太在意,因为前两次见他,他的状态也不是太好。我说话也不多,只鼓励他到了美国好好混,以后回来一起捞世界。    
    我说:“不管是出名还是赚钱,都是国内比较容易,比较刺激。在秩序太好的国家,轮不到咱们玩。”    
    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连头也不点,表情也是僵僵的。他比我大,我不便说得太多,否则有点像教训他。我又玩笑似的:“所以嘛,我们这一代人的爱国,决不是挂在嘴巴上说说而已,而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为了表示惺惺相惜,我又给了他一张名片,上面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并嘱他到了美国安顿下来后,及时跟我联系报平安。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懒,那一别是草草的;何止如此,在我的记忆中,一出了写字楼,姬汉的嘴就一直紧闭着,我埋着头跟在他后面。然后不知怎么回事,淮海中路上的车流就把我们隔开了。等绿灯亮起,人已不知身在何处。    
    没有句号的告别。我在路边怅然站了一会,猛吸了两根烟,突然觉得,我们都只是孩子。    
    我们都只是孩子。这个感觉让我很不自在很多天。    
    


前言前言(2)

    他这一走,再没了消息。我的今天也依然是昨天。偶有一次上网,我心血来潮,顺便主动给他发了个邮件,问他在美求学的情况。几天后仍没有收到答复,我也就把这个人忘掉了。又过了几个月,从报纸上看到消息,他所在的大学出了枪击案,几名中国留学生丧生。我自然联想到他,但因为当时手上有一堆事忙着,就没有留意到更详细的有关报道。何况,我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义务。    
    但我肯定希望他还活着,虽然他的存活对我似乎也谈不上有什么好处。也许将来有一天,在上海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我们能再遇见,如果遇见,我一定给他很好的笑脸。生活中应该多一些类似的有趣而温暖的事。生活的趣味,也许就在于一些不经意的琐碎的细节,而与宏大、金钱、地位无涉。我怕这些细节,稍微一恋上它们,我就发现自己与现实存在着某种别扭,这种别扭让我心累。    
    一个月前,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电话。她自称是姬汉以前的女友,姓梅。我问她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她说:“我从他那儿搬走时错拿了他的一个本子,本子上抄着你的号码。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说:“他一年前去美国留学了,这你该知道吧?”    
    “真的吗。我不知道。你有他在美国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但他以后会回上海吧。”    
    “回来了我也找不到他,上海这么大。就算都在上海住一辈子,可能也碰不上一面。”    
    说的也是。有时我想到人和人的这种错过,会莫名其妙地伤感,同时觉得自己不过是只蜗牛。    
    “既然你们已经分手,还找他干什么?我也不是私家侦探。”我严实地遮盖住伤感,冷漠地问。我早已不习惯于热心了,更愿意对事事取一个旁观的姿态。别人对我的好意,我也不能较长久地留存在心中,我的感激就像感冒一样,都只是一时的。    
    “也许,我们互相伤害过,但骨子里,我知道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看见乞丐了,他有时也给几块钱。这样的男孩,能坏到哪里去。”    
    “就我跟他的三次交往来说,觉得他还不错,尽管有些阴。”    
    “他以前好多了,色彩很明朗,是毕业之后,脾气坏了些。”    
    姬汉这人,我觉得好像被许多矛盾缠绕着。比如我讲个笑话,他也会笑,但反应比较慢,笑起来也很节制;他也主动将荤话,往流行里凑,但又不很来劲。例子很多,让我明显觉得他的很大一部分神经都处于怠工或内省的状态,没有尽情地对外。    
    “还想和他在一起?”    
    “是。两个人的力量比孤零零一个人要强大很多。”    
    “力量?你是说财力吗,比如买车、买房之类的。”    
    “不是,是精神的力量。可以抵抗许多东西。”    
    “抵抗?”    
    “是,抵抗。我有我的错,我现在想得比较明白了。”    
    老板有急事找我,我安慰她两句挂了电话。听得出,她最后很难过。我隐隐有某种期待,但此后,她没再来电话。这一个月来,姬汉的影子有时就在我面前晃。    
    我似乎记得他说过,不要擅自打开他的日记,我当时也点了头。但这没关系,时间过去这么久,两方面都不会当真。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开篇,米兰•;昆德拉讲过一句很正确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预先被谅解了,一切也就被卑鄙地许可了。一场种族的屠杀都是如此,何况小小一本日记。    
    何况现在这社会,谁能有大不了的隐私;即使真有隐私,人们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因为弄不好就能带来名声和收益。对一切隐私的揭露和偷窥,几乎都应该得到宽容,因为这就是“社会进步”的一大特征和必然代价,不管你承不承认。越强调保护隐私,揭露和偷窥者就越多,就像对文明的摧毁,正是文明的建设者最为得力。    
    前几天,有个叫“跟你姘了”的女孩在网上说,她希望能被财富排行榜上的某一位富豪强奸,然后她就可以去告他,又出名又赚钱,实现自己的人身价值。正像我但愿姬汉“人长久”一样,我也但愿女孩美梦成真,比《桃花扇》里的李香君还要高明一截。    
    似乎也有一种声音让我不要打开日记。我将日记捧在手中摩挲片刻后,没有采纳这个意见。一个人做一件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坏事,不做好事。算了,将来在别的事情上积点阴德就是。    
    把锁撬掉,随便翻几页看了,我不由得吃惊。他的日记很真实,整个人都像在我面前活起来了,不像在前一阵的回忆中,总是抓不住。也许他和我的生活没有太多共同点,但这已不重要,反倒是件好事,因为我隐约感到,姬汉的存在可能是一种对同龄人更有思考意义的生活案例。我决定隐去自己,通过读他的日记,也试着做一回他。从今天开始,我要规规距距地下班,静下心读读这本日记。    
    近日,天外有黑风来袭,上海有些战栗。下了班,一双脚就直走,疾走,大步走,领着我回家。晚上,拉上窗帘,安坐在小室中自成一统,与清茗和音乐为伴,觉得这少事之秋倒别是一种久违的情趣。我起身,把窗帘拉得再严些,舍不得把一丝光放出去。    
    此后的几个通宵,我都在看这日记。我在灯下坐着,姿势比蒋中正还中正,心情比余秋雨还秋雨。几声长叹过后,我的确生出今昔存殁之感。我不是要咒他,而会暗祝他正在地球的某个地方自得地摊开四肢,大晒太阳。    
    “姬汉,坚强些,你要好好地活着。不会没人祝福你。”    
    我相信有很多年轻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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