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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i-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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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云歌让许平君退开几步,小心地打开一个鹿皮荷包。
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蜘蛛从里面慢悠悠地爬出。
云歌静静退开,只看蜘蛛不紧不慢地从窗口爬了出去。

许平君小声问:“那个东西有毒?”
云歌点点头:“前两日我花了好多钱向胡商买的,是毒药却也是良药。这种蜘蛛叫做‘黑寡妇’,偶尔会以雄蛛为食。这只蜘蛛是人养的,为了凝聚它体内的毒性,自小的食物就是雄蛛,下午守卫进来送饭时,我在两个守卫的身上下了雄蛛磨成的粉,它此时饿了两天,肯定会闻味而去,剩下的就要看运气了。”

许平君悄悄伏在门边,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歌用匕首,把被子小心地划开,被面给许平君做了雨披,里子全部划成布条,一节节打成死结后,连成了一条绳子。

因为雨大夜黑,除了偶有巡逻的守卫经过,其他人都在屋里饮酒吃菜。
看守云歌和许平君的两人却要在屋檐下守夜,心绪烦躁中,根本没有留意地面上静静爬着的危险。
黑寡妇在分泌毒药的同时先会分泌出一种麻醉成份,将被咬的猎物麻醉。

一个守卫不耐烦地搓着手。
一个低声说:“再忍一忍,今天晚上就会做了她们,说不定过一会,头儿就会来通知我们了。”
两个人忽然觉得十分困倦,一个实在撑不住,说了声“我坐会儿”,就靠着门坐下,另外一个也坐了下来。
不一会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许平君朝云歌打手势,云歌点了下头,先让许平君拿了大蒜往鞋子上抹。
“黑寡妇很讨厌大蒜味。不知道它钻到哪里去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许平君一听,立即往手上、脸上、脖子上都抹了不少。
云歌笑着把自己做好的雨披罩在许平君身上。
许平君知道自己有孩子,也未和云歌客气,只重重握了下云歌的手。

云歌拿匕首小心地将门有锁的那块,连着木板削了下来。
一开门,两个守卫立即倒在了地上,许平君惊恐地后退了一大步:“他们都死了吗?”
“没有,没有,大概只是晕过去了,许姐姐快一点。”云歌哄着许平君从两人的尸体上跨过去,把匕首递给许平君,指了指依稀记着的方向:“你向那边跑,我马上来。”
“你呢?”
“我要伪装一下这里,拖延一些时间,否则巡逻的人往这里一看,就知道我们跑了。”

云歌强忍着害怕将门关好,将两个守卫的尸体一边一个靠着门框和墙壁的夹角站好。远看着,没有任何异样。

云歌追上许平君时,面孔苍白,整个身子都在抖。
许平君问:“云歌,你怎么了?你呕吐过?”
云歌摇头:“我没事,我们赶紧跑,趁他们发现前,尽量远离这里。”

两个人猫着腰,在树丛间拼命奔跑。跑了一段后,果然看到当日马车停下来的高墙。
云歌的武功虽差,可借着树,还能翻过去,许平君却是一点功夫没有。

“我先上去,把绳子找地方固定好。”
云歌匆匆爬上树,借着枝条的荡力,把自己荡到了墙顶上。将匕首整个插入墙中,把布条做的绳子在匕首把上绑好,云歌垂下绳子,“许姐姐,快点爬上来。”
许平君看着高高的墙,摇了摇头,“我爬不上去。”
云歌着急地说:“姐姐,你可以爬上来。”
许平君还是摇头:“不行!万一摔下来了呢?”
云歌想了一瞬,跳了下去,蹲在地上,“许姐姐,你拽着绳子,踩在我肩膀上。我慢慢站起来,等我全站起来时,你的头已经离墙头只有两人高的距离了,你一定可以爬上去,我会在下面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摔着。”
许平君的手放在腹部还在犹豫,云歌说:“许姐姐,他们会杀我们的,我感觉到了,所以我们一定要逃。”
许平君咬了咬牙,站到了云歌肩膀上。

做了母亲的人会格外娇弱,可也格外勇敢。
云歌在下面紧张地盯着许平君,她看到许平君的害怕,看到许平君才爬了一半时,已经力气用尽的挣扎。
云歌一面紧张地伸着手,一面不停地说:“还有一点就快到了,还有一点就快到了。”

隐隐听到纷乱的人语声和脚步声。
云歌不能回头看,也不能爬上墙,只盯着许平君,一遍遍鼓励许平君爬到墙顶。
许平君叫:“云歌,他们追来了,你……你快上来,不要管我了。”
云歌骂起来:“许平君,我要管的才不是你,谁喜欢管你这个没用鬼?我管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还不爬,你想害死孩子吗?大哥会恨你的。”

许平君听着身后的人语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面哭着,一面想着孩子,体内又有了一股力气,让她爬上了墙顶。
云歌立即说:“把绳子拽上去,然后顺着绳子滑下去,这个很简单,快走!”
许平君居高临下,已经看到一大群手持兵器的人,她哭着问:“你呢?你快上来。”
云歌朝她不屑地撇了下嘴:“我走另外一条路。我有武功,没了你这个拖累,很容易脱身,你快点下去,别做我的拖累!”说完,就飞掠了出去。
追兵听到云歌在树丛间刻意弄出的声音,立即叫道:“在那边,在那边。”

许平君一边哭着,一边顺着绳子往下滑。
双脚一落地,立即踉踉跄跄地拼命跑着,心中疯狂地叫着“病已、病已、孟珏、孟珏你们都在哪里?你们都在哪里?” 
脸上的泪水,天上的雨水,漆黑的夜,许平君满心的绝望。
都是因为她要偷偷去看大夫,如果不是她要去看大夫,就不会被人抓走;都是因为她这个拖累,否则云歌早已经逃掉。全是她的错!

漫天的雨,四周都是漆黑。
许平君只知道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跑出黑暗,想到云歌此时的境遇,许平君再难压抑心中的悲伤,对着天空吼了出来:“病已,病已,你们究竟在哪里?”
不料竟然听到:“平君,平君,是你吗?”
“是我,是我。”许平君狂呼,大雨中,几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她看到刘病已的瞬间,身子软了下去。
刘病已立即抱住了她,她哭着喊:“去救云歌,快去,快去,要不然就晚了……”

孟珏脸色煞白,将身上的雨篷扔给刘病已,立即消失在雨幕中。
刘病已看了看孟珏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虚弱的许平君,顿住了欲动的身形,对身后陆续而来的游侠客们大声说:“病已的朋友还困在里面,请各位兄弟配合孟珏兄先救人。”
有人一边飞纵而去,一边笑问:“救了人之后,我们可就大开杀戒了,老子许久没有用人肝下酒了。”
刘病已豪爽地大笑道:“自然!岂能不尽兴而回?”低头间,语声已经温和:“我先送你回家。”
许平君摇头:“我要等救到云歌再走,我们是一块来的,自然该一块走。”
刘病已问:“你身体吃得消吗?”
许平君强笑了笑:“就是淋了些雨,我是恐惧、害怕更多。”
刘病已未再多言,用孟珏的雨篷把许平君裹好,抱着许平君追众人而去。

刘病已护着许平君站在墙头一角,俯瞰着整个宅院。
许平君只觉突然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有人胖如水缸,慈眉善目,有人瘦如竹竿,凶神恶煞,有娇媚如花的女子,也有冠袍齐整的读书人,却个个身手不凡,一柄扇子,一把伞,甚至轻轻舞动的绸带,都可以立即让敌人倒下。
有两三个是她认识的,更多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面孔。即使那些熟悉的面孔,现在看来,也十分陌生。
许平君小声问:“这就是传说中隐藏行踪的江湖游侠客、嫉恶如仇的绿林好汉吗?”
“嗯。”
“都是你的朋友?”
“嗯。”

许平君和刘病已认识已久,虽然刘病已的脾气有时候有些古怪,有些摸不透,可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了解刘病已的。
可现在她有些困惑,她真的了解刘病已吗?
刘病已眉目间有任情豪侠,可流露更多的却是掌控苍生性命,睥睨天下的气势。许平君忽然觉得即使当日看到的广陵王和刘病已比起来,气势也差了一大截。

突然看到何小七手中的长刀挥过,一个人的人头飞了起来,许平君不禁失声惊呼。她猛然意识到,那些倒下的人不仅仅是倒下。她胃里一阵翻滚,身子摇晃欲坠。幸亏刘病已一直搂着她的腰,才没有跌下去。
刘病已轻轻把她的脸按到自己的肩头,用斗篷帽子遮住了外面的一切:“不要看了,也不要多想,这些人都是坏人,是罪有应得。”
刘病已却是淡然地看着越来越血腥的场面,甚至看的兴趣都不是很大,只是目光在人群中移动,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待看到孟珏怀里抱着的人,他轻吁了口气,笑着将手放到嘴边,打了个极其响亮的呼哨,底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应声,紧接着就是一人不留的血腥屠杀。

刘病已抱着许平君落下了墙头,“云歌受伤了吗?”
孟珏摇摇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有些擦伤,都不要紧。她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晕了。她杀了个人,估计是第一次杀人,本来就吓得要死,结果那人没死透,云歌跑时被他拽住了脚,她一看那人状如厉鬼的样子,就晕了过去,幸亏二月及时找到她,否则……” 
“我以前和她去过墓地,看她胆子挺大,没想到……”刘病已摇头笑起来,孟珏身后的随从也都笑起来。
许平君此时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又是笑又是哭地骂:“还说自己会武功,原来就这个样子!”

正说着,刘病已的朋友陆续出来,冲刘病已抱抱拳,大笑着离去。
许平君不怎么敢看他们,眼睛只能落在孟珏的方向。幸亏孟珏的侍从也如他一般,个个气度出众,女子若大家小姐,男子像诗书之家的公子。
刘病已笑望着已经再无一个活人的宅院:“这场大雨,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孟珏对刘病已赞道:“快意恩仇,王法若闲,杀人事了去,深藏身与名,难怪司马迁会特意为刺客和游侠列传。”

马车已到,二月挑起了帘子,请他们上车。
上了车,孟珏笑向许平君说:“我给你把一下脉。”
许平君脸红起来:“孟大哥知道了?”
孟珏笑着点头:“猜到你的心思,知道你肯定想自己亲口告诉他,所以还替你特意瞒着他。”
刘病已笑问:“你们两个说的什么谜语?”
许平君低着头把手伸给孟珏,孟珏诊完后,笑说:“没什么,虽然淋了点雨,受了些惊,但你身体往日很好,回去配几副药,好好调理一下就行,不过以后可不能再淋雨了,不是每次都会如此幸运。”
许平君犹有余惊地点头,“你们如何找到我们的?”
刘病已回道:“要多谢云歌的胡椒子。胡椒是西域特产,一般百姓见都没见过,除了云歌,还能有谁会把这么贵重的调料四处乱扔?虽然我们发现得晚了,但毕竟给了我提示。”

云歌现在才悠悠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已经在大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许平君刚想笑着提醒,孟珏却示意她别吭声,抓着云歌的脚笑问:“是这样抓着你吗?”
云歌身子在抖,声音也在抖:“别抓我,别抓我,我没想杀你,是你要先杀我,我不想杀你的……”
孟珏本想捉弄一下云歌,此时才发现,云歌真被吓得不轻,不敢再逗她,轻拍着她的脸颊:“云歌,是我。”
云歌睁开眼睛看到孟珏,害怕的神色渐渐消失,怔了一会,猛然打起孟珏来:“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怎么那么笨?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我杀了三个人……呜呜……我杀了三个人……我还碰了他们的尸体,软软的,还是温的,不是冷的……世上究竟有没有鬼?我以前觉得没有,可我现在很害怕……呜呜……”
云歌打着打着,俯在孟珏怀里哭起来。
孟珏轻摇着云歌,在她耳边哄道:“我知道,不怪你,不怪你,这些人命都算在我头上,阎王不会记在你帐上的。”
许平君不好意思地撇过了头,刘病已挑起帘子一角,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云歌把第一次杀人后的恐惧全部哭出来后,渐渐冷静下来。等发现马车里还有别人时,立即闹了个大红脸,用力掐了下孟珏,瞪着他,怨怪他没有提醒自己。
孟珏笑抽了口冷气,拽住云歌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云歌笑瞟了眼刘病已,看向许平君,许平君笑摇摇头。
云歌一面看着刘病已,一面笑得十分鬼祟,刘病已揉了揉眉头:“你们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歌敛了嘻笑,凶巴巴地问:“我和许姐姐究竟是因为你们哪一个遭了无妄之灾?”
刘病已随手帮许平君整了下她身后有些歪斜的靠垫,胳膊交握在胸前,懒洋洋地侧躺到许平君身旁,笑着说:“没我的事,问我们的孟大公子吧!”

孟珏先向许平君行了一礼赔罪,又向刘病已行了一礼赔罪,“燕王狗入穷巷,想用你们两人要挟我帮他刺杀霍光。”
云歌不解地问:“那抓我不就行了,干吗还要抓许姐姐?”

孟珏早已猜到原因。燕王曾看到过他和许平君在一起,而自己当时因为几分私心,故意混淆了燕王的视线,没有料到云歌后来会自己跑到燕王面前去。虽然许平君已经嫁了他人,但燕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把云歌和许平君都抓了起来。
孟珏虽心中明白,口上却只能说:“大概你们两个恰好在一起,怕走漏消息,就索性两个人都抓了。”
云歌问:“刺杀霍光还不如刺杀燕王,燕王已经无足轻重,霍光却是只手可遮天,你们怎么办了?”
孟珏和刘病已相视一眼,孟珏说:“我和病已商量后,就直接去见了霍光,将燕王想借我之力刺杀他的事情告诉了霍光,我配合霍大人尽力让燕王早日放弃顽抗,病已则全力查出你们的所在。下午接到飞鸽传书,燕王已经畏罪自尽了。”
孟珏轻描淡写地就把一个藩王的死交待了过去。

“啊?”云歌十分震惊:“燕王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他更像即使自己死,也一定拼一个鱼死网破的人。敌人死一个,他平了,敌人死两个,他赚了。何况皇上不是没有赐死他吗?他自尽什么?要不甘心,就索性开始打,要想苟活,就认个罪,然后继续好吃好喝地活着。”
孟珏和刘病已视线交错而过,孟珏笑着说:“皇上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燕王大概因为做皇帝的梦破了,一时想不通就自尽了。云歌,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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