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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茧-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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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吗?”叶其安微微摇头,哽咽着,“是我,让六百年前的叔侄相残、天下大乱,让六百年后的亲人朋友……”
“你又怎么知道,”戒痴手上用劲,清晰的疼痛感,一瞬间抑止了她的低语不休,“你又怎么知道,”他再重复,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着,“你不是这局中的另一枚棋子?六百年前,六百年后,你的来去,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这历史的一部分?”
叶其安张张嘴,茫然地,任由他的话,一点点地钻进脑中,一点点地,牵引着她前行。
“万物皆规律。”他放开了手,“谁也逃不开,谁也无法掌控,你又怎么能因此而怪责自己?这原本就不是你的错。”
“那我应该怎么办?”叶其安仰着头,惶惑开口,“那我应该怎么想?”
“你其实只是在自责,叶其安,”他微微一笑,笑容虽然苦涩,却也明晰,“你只是因为负罪感,你只是觉得歉疚,因而将自己放在了罪人的位置上。今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那些六百年前或是六百年后人们的命运,并非是因为你才变好或是变糟,你跟我们一样,都只不过是这天地万物中的一份子,都只是,在看不见的那双手操控之下,惶惑而敬畏地蹒跚前行着。每一个人,都该承担起自己在这路上的重担,可无论这重担是会将他们压垮,还是会让他们获得更大的收获,那都不是你的问题。叶其安,”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望进她眼底,“这些,你只是不愿去想,或许是想到了,不过不愿意承认,可是,并不会因为你的痛苦,就会改变你不想看到的别人的命运,这也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众生芸芸,都要面临选择,有时选择会带来幸福,有时选择会带来痛苦,有人生,有人死,那些,不是你需要去负责的。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可我怎么知道,如何做好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对与错,”他慢慢站起身,“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剧本是谁编的,又何必去管,用心扮演自己的角色不就好了——也许你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你对我说的。”他退开两步,垂眸不语。
就像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很长时间里,叶其安怔怔坐着,像尊泥偶,胸口清浅地起伏,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生息的证明。许久之后,终于,她闭上眼,两行泪滑落脸庞,泪水苦涩,却似乎已不再冰冷刺骨。
看着她的泪水,他递上来柔软的手帕,望着她将手帕接过,摊在掌心,将整个脸都捂了起来。
“一直在自怨自艾,表面上似乎勇敢,其实害怕得不得了。”他轻轻道,“一个人,在陌生的时空里,失去了父母的扶助,失去了友好亲和的环境,只能不断地、想尽办法地伪装着、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和懦弱。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挣脱,还要将因此累积的痛苦,装点成悲天悯人的大爱。厌弃这样的自己!心很痛,常常在痛,却不知道,捆缚着自己的重重锁链其实就是它,捆缚住我的,不是别人,也不是老天,是自己的心!”顿了顿,他更加放慢了语速,轻轻地,柔和地重复着,“捆缚住我们的,只有我们的心。”他看着她,表情柔和,“所以,能释放它的,也只有我们自己而已——这些话,也是你跟我说的。”
很长时间以后,叶其安放下手,眼眶泛红,脸上泪痕已逝。她呆坐了一会儿,又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屋外一株年代已久的柏树,怔怔不语。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神色复杂,有怜惜,有伤感,也有信任和坚定。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点点的,屋门旁的背影似乎有了些变化,就好像,因为肩头的重担已经放下,而挺直了起来,那一直向四周延伸着的忧郁也仿佛一点点地淡漠了。
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之后,随着一声沉稳的钟声响起,她缓缓转回了身,看着他,眼神不知何时已变得澄净而坦然。
“不,”她轻声开口,“那些话,是你对我说的。”
慢慢地,笑意在他脸上浮现:“你说我说,又有什么关系。”
沉默片刻,她点头,与他相视一笑:“是,谁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么,”他回身打开柜门,将木匣取出,拿起那本书册,“要做的事情,现在还有一件。”他将书放进铜盆,用烛火点燃了书页,书册很快燃烧起来,化作阵阵青烟袅袅而上。
叶其安疑惑地看着他淡定的眉眼在烟雾中朦胧。
“这,是你要我做的另一件事,”他没抬眼,平静地说着,“就写在了书的最后一页。”
“但我——”她开口,却又停住,因为他明净的眼神,她已经了悟。
她会怎样去写那书中的内容,到了那个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又何必再去看去问?
不一会儿,书册已经化作一堆灰烬。她低头看着那还保持着书册形状的灰烬,渐渐地,在不曾察觉的时候,有了重生之后的轻松。
“你的父母还在等你。”他突然说。
她点头,抬步迈出房门。
“叶施主,”身后传来他平静的声音。
他没有再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身,看着站在已经半合的屋门边的年轻僧人。
眉目恬淡,身形俊逸,僧袍翻飞,古老而朴实的禅房——这一幕,在以后的岁月里,将鲜明地刻在她的记忆深处,永不消逝。
“关于离去的事,不妨去问问先生……叶施主,今后的路还很长,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善待自己,这也是一个姓楚的朋友的心愿,他虽然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却会时时刻刻为你祈福。施主一路好走,贫僧,就在这里送别了。”他垂眸合十,“阿弥陀佛——”
清扬的佛号中,屋门缓缓关闭,也遮住了那清逸出尘的僧衣。
遮住了,那个叫做戒痴的和尚。
怔怔站了许久,叶其安仰头看向天空,闭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大步离去。
……
……
“小安?”叶妈在看到叶其安第一眼时,站起身迎上来。
看着母亲犹然湿润的眼睛,叶其安上前拥住了母亲:“妈,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她看一眼站在旁边的父亲,“爸,妈,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以后,请不用再为我担心,无论前路如何,我也一定会好好走下去的。”
“看样子,”叶爸半响点点头,“你是已经想通了。”
叶其安喉间一哽,点头:“是。爸爸说过,拖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要来的,总得去面对。”
“嗯,这就好。这才是我的女儿。”叶爸侧身将妻子拉到了身边,“我们也不能输给后辈,安茹。”
叶妈抽泣无声,抓住了女儿的手,紧紧不放:“可是——”
“爸,妈,”叶其安回握着母亲的手,倾身靠在母亲肩上,“你们早就知道,我还会离开你们,对不对?对不起……”
此前父母的种种异常,现在都有了答案。
一直站在一旁的夏萌萌走上前来,哽咽着:“其安,你放心吧,叔叔阿姨还有我呢。”
叶其安一震,心里感动,望着夏萌萌微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彼此已在对方眼底找到想要的语言。
即便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彼此,那一段纯真的友谊,却并未因此而消减。
空气中的压抑的气息终于渐渐消散,始终坚毅的叶爸却在这时红了眼眶,一手将女儿拉过,拥在怀里,低头在女儿额角亲吻。
“好孩子……”
“——那么,”赵先生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现在该是说说离开的事了。”
话音未落,周围的气氛已经僵了几分。叶爸苦涩闭眼,轻轻放开了女儿。
“先生,”叶其安转身,“这件事,改时我再来找先生吧,我——”她的话,中断在身旁几人如出一辙的怪异表情里。她僵立着,张口无语。
赵先生一叹:“戒痴未同你说吗?改时——恐怕便会错过了。”
叶其安楞着,半响,看向远方:“……先生说吧,我听着。”
“为何偏要你今日前来,为何戒痴这时叫你回到这里?只因为你离去的时候,已经不远……”
叶妈低泣着,靠在丈夫身上,不敢再将视线放在女儿身上。
“……你已在六百年前,指明了地点和时间。”赵先生苍老的面容带着几许让人无法明了的怅然,“我将毕生精力付诸于此,却仍旧无法成功解释,究竟为何你来去于古今之间,不过,无论如何,此事将随着你的归去而落幕,世上他人,不能令其知晓曾经发生过何事,否则,我担心,不知还会生出多少风波。你们可都明白?”他虽然混浊,但仍旧睿智的眼在几人身上环视。
叶爸叶妈和夏萌萌显然并非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嘱咐,自然而然地点头应允。叶其安却怔怔看着远方,仿佛不曾听到。
赵先生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丫头。”
叶其安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和夏萌萌,终是转头迎向赵先生目光:“我……是不是不能再回来?”
众人都是一震,随即黯然神伤。
不需要再有回答,叶其安扯动嘴角,难看地一笑,随即转身朝着父母郑重拜倒。
“爸爸,妈妈,”她一字一字道,“女儿拜别二老,从此不能膝下尽孝了。”
叶妈捂了脸,低低哭泣出声,叶爸满面哀恸,将妻子紧紧抱住,闭眼不再看过来,只是颤抖着声音说着:“你也放心,我和你妈,也会好好走下去。”
叶其安手握成拳,紧紧贴在地面上,好久,喉咙里低低吐出一字:“好。”她慢慢起身,低垂了目光,朝向赵先生。
“先生。”
赵先生点点头,遥指东北边:“方才戒痴领你去过那里,你那套衣物,已经替你准备好。你走过去,等着就是了。”
叶其安往他所指方向看了看,迈出两步,然后回头,目光在身后几人身上一点点移动,每一次挪开视线,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决然回头,迈步朝前走去。
“小安……”母亲凄苦的呼唤在身后响起。
“阿姨……”夏萌萌在哭。
还有父亲压抑的哽咽。
不过,这些都掩盖在赵先生一声喊中。
“那块玉珏,莫要忘记传与我赵氏先祖为凭!先祖名讳,赵哲——”
第九十二章四年
燥热难耐中,叶其安睁开眼坐起身来。
目光所及,尽是绿油油的过膝高的小麦,在灿烂的阳光下,吐露着饱满而耀眼的光泽。一阵热风袭来,卷起阵阵麦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叶其安怔怔坐着,微微抬起手,任由麦叶随着风在指间穿过,任由阳光肆意洒在身上,任由热热的轻风拂过耳际,带起一缕缕银丝……心里的惬意,也随着那粗糙的触感而一丝一丝地溢出来,她仰起头,闭上双眼,静静享受着着可遇难求的短暂一刻。
解开厚厚的棉袍,任它铺在地上,身上只剩下薄薄的单衣,凉意瞬间袭来,她摊开手,重又躺下去,眯着眼,透过指缝望着明媚的晴空。一片薄云飘在天边,轻轻淡淡地,人的心也好像随它一样,豁朗无边。
是回来了吗……或者,又来到了不一样的时空……
——是这,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哭过,痛过,伤过,死过,也活过,如今,无论前路如何,终将是要继续朝前走下去。
风起,麦叶舞动,沙沙声响恍如波涛一般层层叠进,无休无止。
她屏住呼吸,静静聆听着天地间万物的欢唱,人在其中,显得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就如同此刻,她如果就这样死去,阳光不会因此而暗淡,风儿也不会因此而休止,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小麦,仍旧会在阳光下,在风中,吟诵着生命的赞歌。
顿悟,来得那样无声无息,就像,在你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一个笑容,或是,清晨起床站在窗前,遥望远方吸进的一口气,悄悄地,自然而然地,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
原来,只是这样简单……
躺得累了,她起身,站立在麦地中环顾四方,看了一会儿,弯腰拾起长袍,缓步朝着太阳下方的树林走去。
天空田间,常常有鸟儿飞过,伴随着声声悦耳鸣叫,可是,远处树林上空,似乎有惊鸟骤起,乌压压一群,争相四散而去。
叶其安仰头看看天空,脚下不停,仍旧一步步沿着地间泥埂朝前走着。在她与那片树林之间,横亘着一条足够车马行进的小路。小路一头穿过树林东边边缘,一直延伸下去,另一头,则沿着麦地在老远老远的地方拐弯消失在一座小山之后。
空气里,突然间有了一丝的波动,她直觉地侧头看向树林那边的小路尽头,目光所及,不见任何异常,可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小路的尽头,一片巨大的阴影慢慢进入眼帘,好似一条黑龙,蜿蜒地,伴随着地面的雷动和夹在风中的轰鸣,缓缓地推进。
她放慢脚步,在相隔小路七八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静静看着从面前经过的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铠甲、武器、战马、战车……队伍甚至没有队形,士兵们神情倦怠,许多人铠甲不全,身上带了伤。一些人,在经过的时候,木然地侧头,用空洞的目光看着路边地里与周围环境显得突兀的白发少年,另一些人,却仿佛连好奇的力气也不想提起,只是靠着身体的本能,机械地走了过去……
明明天地依旧,叶其安却在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中,闻到了硝烟,听到了撕杀,看到了恐惧、绝望和死亡。
所以,地里成熟的麦子只有阳光和阵阵暖风相伴,却无人前来收获;所以,远处山丘座座小屋,却不见炊烟袅袅;所以只闻鸟语阵阵,却不曾有犬吠鸡鸣……
战火,原来已经点燃了。
叶其安怔怔站在路旁,手上一松,长袍落在脚边。
她离开时,京城上空飘着大片的雪;回来时,艳阳高照,麦香袭人,而战争,已经开始。
究竟,又错过了多少变故?
或者,并非是“回来”?
这里,是哪里?
这时,是何时……
“这位公子,”有人在面前停驻,“可是与从人失散?”
叶其安慢慢抬头,看着勒马止步的骑士,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俯看着她,带着无法忽视的气势——就从那时起,一切就无法逆转地开始了。
“公子?”那位骑士又唤了一声,例行公事的语气。
叶其安闭闭眼,摇头,随即又点头:“是,我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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