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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GL)-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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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正时分,两人辞别唐十七,又往醇醪居西边的雁云院去,云意端着木匣随在后面。

月华下,卫希颜眉间似有凝思,名可秀侧首问她:“在想甚么?”

“我在想,”她慢慢道,“雷动会不会……?”

她想的是唐十七所说的毒箭,如雷动这等枭雄人物,只要能得胜果,定是不忌手段。

名可秀微微一笑,摇头道:“希颜,此事若易成,本朝前几代的皇帝就算倾国库之财力亦要打造这些毒箭了,但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就如唐门的毒药,在江湖中卖的是质,而不是量。”

她虽非毒道行家,但身为名花流的执掌人,论江湖见识远比卫希颜广博,续道:“唐门那些见血封喉的毒药用材多是世上稀少,即使一般的毒药亦不是像药铺子卖药般,随处就可得,否则这世上的毒药早就大行其道了。两国交战还持戈打甚么,直接投毒放毒,岂不来得轻省?”

卫希颜想了想,笑道:“是这个理。”

名可秀却又忖眉,“不过,这事亦非绝对。唐门若倾力而为,在战事中还是能凑功良多,所以,青衣选择中立于南北都是好事,用毒绝非正道!”

卫希颜

252、山庄夜话 。。。

明白她的意思,这就好比后世战争可以用大炮飞机坦克,但都忌讳“生化战”一样。

望日的月亮很圆,照得院落之间的夹林青砖道泛着蒙蒙白光,两人挽手徐行,轻声喁语,并肩偕行的影子在月下缠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雁云院内很安静,仅有两名小厮服侍主人的起居。二人到时,云青诀正在竹林前负手观月,挺直的背影远看去似又清瘦了一分。

卫希颜皱了下眉,心道:三叔终究放不下误杀青珂姑姑之事,这般痛悔纠着在亲情上,凤凰真诀自是不进反退——就这景况来看,似乎又逊了清鸿两筹。

两个小厮麻利置了黑漆方桌和圈椅,又上了酒盏和下酒碟子便远远退回到廊下。

三人就在林前月下吃酒闲谈。

名可秀从云意手中接过木匣打开,取出一卷《泉州稗闻》和一卷《海蕃异志》,里面记的都是些奇闻逸事和海外诸国见闻,可博人一笑。

云青诀伸手接过翻了翻,眉眼温和道:“你费心了。”

名可秀含笑,“三叔喜欢就好。”

竹林中小虫叽叽,衬得月夜更是宁静。三人就着酒盏碟子,慢言徐说着家话闲事。

聊了一会,卫希颜道:“三叔,有无兴致,去……海外走走,看看?”

或许足迹遍历天地旷阔后,那些陈年纠结也能渐渐放下。

云青诀看了她一眼,颔首道:“你的心意三叔知道,出去走走亦未尝不可,但……”他执杯沉吟着,片晌未语。

名可秀眸子掠光,轻道:“三叔可是为了……赵佶?”后面二字传音入耳。

云青诀仰眉,抬杯饮尽。大仇不死,岂能离去!

卫希颜看了眼妻子,见她轻轻颔首同意,执提给云青诀斟上烧春酒,道:“三叔,折磨那厮这么些年,亦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云青诀将这杯酒缓缓饮尽,眼底有杀意凛冽,放杯时已敛去,道:“你七叔若无异议,便可。”也该了结了!

再说了些话,见时辰已不早,云青诀便挥手让二人回去休息,自个却负手往竹林里去了。

卫希颜看着他背影消失,低叹:“三叔是在自苦。”

云青珂之死,是他心口永远的痛。

抹消不了,也不愿意抹去。

可以走出,却宁愿禁锢在牢笼之中。

她想起云青诀面对她的劝解时道:“希颜,错了就是错了,任何无辜的理由都是苍白的,人死不能复生!……即使姊姊对我无怨无责,我却不能放过自己!这是应得的惩罚!若是忘记一切快活地活着,他日黄泉之下,我无面目去见姊姊!”

他喉音沉沉,“我若原谅了自个,唐烈算甚么,她一生痴守不忘,我却要忘记姊姊是怎么死的?”做不到!无法忘记姊姊临终前那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是既欢喜又悲伤!无法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卫希颜仰月立在林外,似乎能听见竹林内无声的悲苦。

名可秀纤手抚上她肩,低叹:“希颜,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执著。他人,无计可除。”

两人回到听碧院,名可秀带着她掠上碧楼顶的天台,看月听风,说起幼时往事,轻言细语声中两人心绪都渐渐平复,相伴相惜的温暖情意透过缠结的指间,丝丝绕进心底。

庄中梆响敲更,已是三更子时。

两人相视一笑,相偕掠下顶台,先后去净房浴罢,回寝解衣上榻。

“希颜……”

名可秀眸内漾情,温柔覆上她身子,唇吻由浅入深。

卫希颜唇间逸出浅浅呻吟,浓密眼睫掩下的优美弧度微微轻颤,细密的喘息渐起。

良久,一道令人心颤耳赤的长吟窜出,她上身陡然挺起,如雪指尖攥入名可秀乌柔发内;跟着,身子又仰了回去,清透如雪的容颜已被红晕尽染,眉间春意浓郁似欲滴落。

名可秀半支肘柔柔看着她,又轻轻伏下去,红唇轻吻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颊……眷恋地用唇勾勒着心爱之人的无双颜色。

“希颜……”

“嗯?”卫希颜的声音仿佛喝了烧春酒般低醇,还带着两分未消去的春意。

名可秀的眸子深情,浅浅吻上她唇,低声呢喃:“我爱你。”希颜,我爱你。

“嗯,我亦是。”卫希颜仍然闭着眸,顺口接道。

名可秀拍她一下,挑眉,“你亦是?”

卫希颜唇角一弯,赶紧睁开眼眸,正正经经道:“可秀,我爱你!”

名可秀白眼,说情话要这么端着脸?伸指掐她肩,“没诚意。”

卫希颜终于忍不住笑,直笑得胸前白玉如峦起伏,看得名可秀眼波又有荡漾,纤纤手指戳了上去。

卫希颜笑音嘎然而止。

她将那只手按住,一脸很大方的表情,“可秀,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都是你的,你觉得哪块最有诚意,尽管割去罢。”

愣了下后,名可秀扑声笑倒。

作者有话要说:蔷薇露,在宋朝也是一种名酒。

关于花露的蔷薇露(又叫蔷薇水),宋朝是由大食商人传入,产地应该是西亚、中亚,但西域的丝绸商路被西夏断了,是通过海路而来。

来自异域的“蔷薇水”或“蔷薇露”,实际上应该是指经典的玫瑰香水。

至于现在流行的“香水”这个称呼不知从何时起,似乎最早是从佛经中来的。明清时期也偶有说“香水”,不过,还是更习惯按以前朝代流传下来的称呼叫“花露”。

其实某觉得,这花露比香水来得诗意,而且很真实地体现了它的最初制造方式:把鲜花放在铜锅壶中进行蒸馏,花瓣中的香精被蒸发出来,混入蒸馏出的水汽中,带有香气的蒸汽重新凝结成液——花中之露,多么滴的形象。说香水,就好像俗了。

唐宋时,蒸馏花露还是很并不普遍。到了明清时期,就变得相当的普遍,而且流行富贵人家自己蒸制。《养小录》中说得很明确,蒸花露的工具,是仿照造烧酒的工具而成,只是尺寸缩小而已;烧酒恰恰采用蒸馏工艺——“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滴露”(李时珍)

但这种制造花露的蒸馏工艺总体来说,没有太多复杂的加工过程,富贵家自制,只要有炉灶、一口大蒸锅、一只南方用的木或砂饭甑,以及竹筒若干,大概就可制一把。

但是,如此简单的蒸馏处理,在对花中香精的提取上,在所得香液的精纯度上,就大有欠缺。比不上大食来的蔷薇水,也比不上清朝时欧洲舶来的各种花露。

或许因为质量上不去,花露没有形成一种产业,只是一种稀少的商品,商家做花露铺子的也不多,投入产出很难成正比。

习惯上,富贵人家还是讲究自制花露,估计也只有富贵人家才捣腾得起;然而单户能做出的花露量不可能太大,用起来却要几勺、几勺的使(没法子,香不浓郁呀),量少难得,或许这就是花露(香水)没在中国古代真正流行起来的原因。

说起花露,中国的古人还是蛮有创造性的,不但将香水变成了清凉饮料;另外还可以加入酒中,做成花露酒;或者做为调味品,在制作味汁、甜品时使用。更有强人太有想象力了,用来拌饭吃。比如清代的李渔老兄就是。

这位仁兄在《闲情偶寄》中写道:“宴客者有时用饭,必较家常所食者稍精。精用何法?曰:使之有香而已矣。预设花露一盏,饭之初熟而浇之,浇过稍闭,拌匀而后入碗。……露以蔷薇、香椽、桂花三种为上,勿用玫瑰,以玫瑰之香,食者易辨。蔷薇、香椽、桂花三种,与谷性之香者相若,使人难辨,故用之”。

就是说:当米饭刚熟的时候,用蔷薇、香橼或者桂花的花露浇到饭上,盖上锅盖闷一会,然后拌匀,盛碗,效果是普通米饭带有了异样的香气,宴客时让客人惊奇不已,倍有面子。

他又说“此法秘之已久,今始告人”,可见在这位李老兄之前,已经有高人拌花露饭吃了,哈哈哈。

当然啦,古代的花露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可以入口无妨;今世的香水敢兑水喝咩?敢用来拌饭咩?(某囧囧了~)

253

253、晨日温情 。。。

卯初,天光蒙蒙亮色,碧绿竹叶上清露晶莹,松竹内偶尔几声翠鸟鸣声清脆。

碧楼内,两人已经起榻。

或许是因习武之人的惯性,不喜外人接触身体,所以两人着衣从来不用丫鬟服侍。

卫希颜穿好国师官袍,系上金球路方团胯带,佩紫金鱼袋,抬步转出隔开内寝和外室的紫檀底座双面绣花鸟屏风,名可秀已坐在妆台前抹匀了花露膏,身穿宝相花暗纹深衣曲裾,襟口袖口皆镶有三寸宽刺绣如意纹的蜀锦镶边,周身透出雍容气质。

云意为她梳了个流云髻,琢磨着插甚么簪钗最衬——妆台上的紫檀凤鸟八层首匣内放着各式金玉珍珠玛瑙首饰,琳琅满目,每件都很精致,很有几件能衬夫人这袭深衣。

“希颜,过来,帮我看看。”名可秀听见她足音,头也不回道。

云意立即抿笑着闪到一边。

卫希颜凑前去,在首匣拣了拣,最终选了和阗玉雕水仙花簪子和珍珠旒苏步摇,插上发髻后,便在雍容中添了几分秀美风致。

“眼光不错。”名可秀映在妆镜中的明眸露出笑意,纤手满意地抿了抿头。

她笑盈盈起身,换卫希颜坐在锦墩上。

名可秀站在她身后,葱白手指穿过她柔顺垂落的乌发,一手执起角梳熟稔地挽髻,又在首匣内选了一枝同是和阗玉雕的晶透莲花簪子,配她绛紫浓的官袍公服,作出一分清色;又扳过她的身,拿起黛笔兴致盎然地为她描眉。

卫希颜笑嘻嘻坐着,任她摆弄。

名可秀描完后,笑吟吟看了两眼,就拿起热巾子拭去。

卫希颜的眉毛浓密而弯,无需青黛着描,名可秀每每为她画眉都是带了两分戏谑的手痒,就如卫希颜为她画眉一样——这是闺房之乐,自然不会扫对方兴头。

“今天抹的绯桃露膏?”卫希颜鼻子很灵,嗅到她面上香气,是桃花瓣蒸馏出的花露再渗入面脂膏中,抹匀脸上即有淡淡花香,很是好闻,她忍不住仰头吻上去。

名可秀一指推开她,“才抹好的,别乱擦口水。”

卫希颜扑笑,又申辩道:“我就轻触了下,又不是舌……咳,哪来的口水。”

云意站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看着襦裙上的缠枝花刺绣。

“我也要抹。”卫希颜伸手向妆台上的碧玉雕凤面脂盒,却被名可秀拍开手去,谑笑,“你想将枢相公房染出桃花味来?”

卫希颜仰面,“不公平啊不公平,凭甚么你的正心阁能染桃花香,我的枢府公房就不能了?”

“哦?这么喜欢桃花?”名可秀唇角半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卫希颜心道不妙,立即转口一笑,“我就是一说。呃,枢府那些男官都敷面,没准其中有爱美的学女人敷桃花脂。”她嘻嘻道。

古代的男人也是爱美的,尤其魏晋南北朝时达到最盛,熏衣剃面施朱傅粉都齐活了;唐朝的男人虽不像前代那般夸张,但更加盛行涂抹面脂护脸,涂抹口脂也流行起来——唐制载“腊日赐宴及赐口脂面药,以翠管银罂盛之”,就是说皇帝每到腊日都要赐官员口脂面脂,用精致的碧玉镂雕管和银盒分装着,可见“面子之事”已经升格成皇帝恩恤臣子的体例了;大宋朝的官员延续了前代的传统,平日抹面脂润肤,寒季擦口脂护唇,便如同士大夫衣服必熏香,睡前寝卧必燃香一般,是流行于上流阶层的生活方式。因此卫希颜身为枢相抹点桃花面脂什么的,实在不是啥出格的事——不抹才不合流行呀。

“真想要?”名可秀葱白手指拈起碧玉雕凤的面脂盒,笑吟吟地在她眼前晃。

卫希颜连连摇头,且不说她只是闻到名可秀脸上的桃花香,一时心动好奇而已,就算真的想抹,听可秀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影射桃花宴,她还能没眼色地往这陷阱里跳?

她笑着从雕漆奁匣内取出个白玉雕香梅的面脂盒,“我的是这个。”内装润肤面脂,味清如雪地淡梅。

“真不用?”名可秀还逗她。

卫希颜坚决摇头,“不用!”又很诚恳地补了句,“其实我不喜欢桃花香。”名可秀一勾唇,她赶紧又加句,“你的我喜欢。”

名可秀悠笑一声,将桃花脂盒放下,卫希颜暗舒口气。

云意低着头,咬唇忍笑。

“可秀……”卫希颜仰眸,欲言又止。

“嗯?”名可秀接过云意端上的明纱官帽,给她戴好,听她唤了这声却没下文了,唇角扬了扬,柔软指腹划过她颌,“想说甚么?”

卫希颜眨眼看着她,“你知道的……”

名可秀咦道:“你不说,我怎生知道?”

卫希颜伸手环住她腰,脸埋在她腰间,咕咙道:“你明明知道的。”

名可秀被她腻缠模样惹得扑哧一笑,逗她道:“别蹭了,小心将面脂蹭我衣上。”

卫希颜抬眸很幽怨。

名可秀轻笑示意她放手,转入屏风内,从出行用的皮箱中取出一物,走回外室,微倾身子将手中之物系扣到她腰间的金球路方团胯带上。

明穗垂白玉落下。

卫希颜眼眸立时一亮——玉珪!

珪者,喻意“归”,是团聚之意。

“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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