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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GL)-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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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昌捋须赞道:“驸马宅心仁厚,极是难得。下官亲去探过,小巷居民有数人受伤昏迷,目前已无大碍,开封府请了几位了大夫正在诊治。”

卫希颜叹道:“周遭良民遭此无妄之灾,实是无辜!”她一拱手神色诚挚,“卫轲知大人一向两袖清风,开封府亦是清水衙门,未得多有银钱周济遭难居民。轲与公主大婚,官家赏赐金银无数,各方贺礼亦是甚多,陈袄巷居民既为武学巷同邻,轲当尽心一二,回头请管家送上银钱等物到开封府,尚请聂大人用之周济受难居民。”

聂昌不由神容一肃,起身深揖一礼道:“下官谨代陈袄巷居民多谢驸马仁德!”

卫希颜顿时暗寒,微笑道:“此乃公主之德,自听得管事禀报此事后,便一直挂虑在心。”

聂昌肃然起敬道:“公主仁心,实是可佩!”

……

送走聂昌,卫希颜心忖开封府算是应对过去,至于郓王赵楷,昨夜刚损失一个药人,估计这会儿正恨不得找梁师成掐架。陈袄巷之事属意外,赵楷哪得心思去理,即便想借此找她驸马府的麻烦,也得有证据在手,否则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接下来,该是她反击了!

前番,因汶儿身处宫中,顾虑下不得不采取防守之势;昨夜,梁师成派人刺杀汶儿的举动,将卫希颜压制在心底的怒意引发出来,到得今时,已无须再忍下去。

时机已然成熟。

***

四月十七日,卫希颜和茂德帝姬大婚第三日,按礼帝姬、驸马一同进宫谢恩。

徽宗和贵妃同坐接受两人叩礼请安,心中甚是欢喜,分别赏赐诸多礼物,皇帝又于内廷举行宴会,喧闹直至晚时方得宴歇。

俄日,亲王、宰执大臣、两府三省官员,按官品高低,依次上表向皇帝祝贺,徽宗出手大方,赏赐大臣便花去了三百万缗,朝廷内外,一派喜气洋洋。

“败家子!”名可秀私下掷袖怒斥,“以国家资财妄行个人恩赏,可知河北、河东、永兴军军饷已拖数月之久!”

卫希颜震惊抬头,“拖欠军饷,不怕士兵哗变么?”

“哗变未必,但军心松弛、士气低靡却是一定。”名可秀黛眉紧蹙,“我们的人曾在军中数度搜集童贯贪墨军饷的物证,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被童贯亲信一派发现破坏!”

“先前我以为是童贯的势力暗桩所为,后来却觉着其中有蹊跷。”名可秀沉吟了一阵,目光凝视摊呈在书案上的地图,缓缓道,“此事先不提。目前让我深心忧虑的是边境战事,西北那边我倒不甚担心,有种师道的种家军在,谅党项人不敢乱来!可虑的是河北路和河东路军,郭药师的常胜军驻扎燕京,士气堪称旺盛,但郭药师此人当初自辽国降大宋,被表为大义慨然,实则是株墙头草,让人难以放心!”

卫希颜对北宋驻军毫无概念,原本对这些国事军情也无甚兴趣,但名可秀却为此忧虑烦心,她心中疼惜下便打起精神,认真细看名可秀标注详细的地图。

两人在城北私宅会面,卫希颜前日和唐十七相约定下反击梁师成的计谋,此番前来一是想听听名可秀的意见,二来却是因心下和足下均无法抑制,知她在京师,便如着了魔般,不由自主便往城北行去。

“希颜,先不说这些!”名可秀收起地图,笑着看向她,“你打算向梁师成动手了?”

卫希颜眨眨眼,“我还没说,你怎么知晓?”

名可秀轻笑道:“你这人,向来是得势不饶人的!梁师成吃了你一回瘪,汶儿又脱离深宫,你还会跟他耗下去?即便你忍得,你三叔和唐十七亦不会答应!”

卫希颜倾前抱住她,“可秀,你真是明白我!”


作者有话要说:种师道:种字音chóng,北宋名将。

种家将在北宋朝的威名更甚于历史演义中的“杨家将”。

连环之计

给事中吴敏刚刚下朝回到家中,方在花厅坐下喝得盏茶,管家突然匆匆进来,递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躬身道:“大人,有人送来这包物事,说是您需要的!小的不敢擅启,特来呈给大人!”

吴敏放下茶盏,讶异道:“是哪家府上之人?”

管家摇头,“大人,那人未答,只说这物事十分紧要,正是大人所需!”

吴敏皱眉道:“那人长什么模样?”

管家回想了一阵,却发现恁是记不起那男子的面貌,只得含糊作答,“四十多岁,仆厮打扮,面目甚是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

吴敏再度皱了皱眉,让管家将木盒放于几案上,因盒上带锁,交物之人却未给钥匙,略一思索,便吩咐管家拿把小铁锤,将锁敲掉。

管家将盒盖轻轻揭开,吴敏站在尺余外瞟眼看去,只见盒内堆叠着一摞摞的纸,他心下诧异,走近拿起最上一页,方看得几眼便不由面色一变,将之慎重放入盒内,“啪”一声关上盒盖,抱起木盒便往书房疾步走去,头也不回吩咐管家道:“府中今日闭门谢客,任何人均不得见扰于书房!”

“是,大人!”

***

内廷总管杨戬这两日有些心神不定。

今晨巳时突然被皇帝召去斥责一通,听得一阵方知给事中吴敏上章弹劾他两年前任职西城括田所时大肆搜刮民田贩卖、迫得数百户人家流离失所,但此桩事御史台的御史们早在两年前便曾多次弹劾过,均被皇帝一笑置之不理,今时却是龙颜大怒。

徽宗此番为何发怒?因吴敏弹劾表章中罗列的数据极其详尽,皇帝虽因喜好奢华而重用奸宦,却昏而不庸,看了数目一回想,便省起杨戬竟然大肆瞒报了括田所得的银钱,自家刮去多半,进呈给皇帝的却不到一半,怎不让皇帝盛怒莫名。

徽宗喜好奢靡,对一干宠信的臣子、宦官私下得些好处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但不意味着他能够容忍下面的人欺瞒作弄圣躬,两千万缗的收入,皇帝居然只得到了五百万缗,让他如何不怒?

表章里物证确凿数据详尽,杨戬惊呆下一时辩无可辩,只得叩头请罪,当即被徽宗下旨虢去一年俸禄,责令回府闭门反省三月,内廷总管之职暂由李彦接替。

杨戬回到府中,回想起李彦那贼厮得意的嘴脸便不由气怒填胸,一拳击在条几上,坚实的檀木案立时碎裂为数块。

吴敏!杨戬陡然收紧拳头。

**

“姐姐,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莫急,让杨戬这厮受几日折磨再说!”

“姐姐!”茂德讶异道,“名姐姐既然能查出杨戬如斯罪证,为何等到今时才动手?”

“汶儿,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此前即便名花流将物证呈给了朝中清流,你当可看到,赵佶至多罢了杨戬的职事。此类奸人,若是一击不死,便会如蔡京般,屡罢屡起。一击不中,反会引祸于清流,当非可秀所愿!”

“但今时不同!”卫希颜冷冷一笑,手中投羽准确射中三丈外的箭壶,“因为我在皇帝身边!”

***

“大官,听闻杨太傅最近闭门反省似乎不太安分。”卫希颜轻轻敲击着从界身巷淘来的瓦缶,神姿懒散,一副闲情模样,“听说,去过几趟少保府……唔!这缶音极正。”

李彦执盏的手忽然顿下,灰眉下划过一道冷光,眯眼笑道:“百足之虫罢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卫希颜微笑击缶,“可得防虫反噬哪!”

***

杨戬一连数夜潜入少保府与梁师成会面,当年西城括田所的好处梁师成至少拿了一半,杨戬没有吐出他自是想留条后路。

经梁师成安抚并应诺所求后,杨戬回到府中,仍是心下难安,似乎一种隐隐的恐惧根植在心底,让他不由自主地发颤,一连几夜睡得不安稳,侍妾、仆厮等均被打发出去,不许进房相扰。

这夜,他方刚刚吹灯安歇,将睡去时心中突生警兆,猛然起身,“何人大胆,私闯太傅府!”

“杨公公,好久不见了!”卫希颜掌心之力微吐,震移门闩施施然而入,身着一袭深紫色的繁复绣纹袍子,头戴冠冕,盛装夜行。

暗夜漆黑,无月,大风。

月黑、风高、杀人夜。

卫希颜笑眯眯地等待杨戬穿好衣衫,亮起灯烛。

“卫轲!”杨戬端丽面容一脸怒色,“尔私闯官宅,即便是驸马,亦当治罪!”

卫希颜悠然自在,“杨戬,我今夜来要你命!”语气淡淡,仿佛方才所言非杀人之事。

杨戬一怔之后,顿时悖然大怒,“小子,找死!”

“杨戬!”卫希颜倏然目光冷厉如剑,“你记着,杀你者、云希颜!”

她头高高昂起,一字一顿,“云希颜!云青澜、唐碧颜之后!”

杨戬面色陡然大变,蹬蹬退后两步,指着她骇然道:“你……你真的是……”

“不错!”卫希颜缓缓逼近他,“所以,你安心去死罢!”

杨戬面色一阵急变后,突然低低沉沉一笑,神情狠厉自负,“姓云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我便拾掇了你这二十年前的余孽,让你和死去的爹娘做伴罢!”说着猛然扑出,阴厉的掌风如万年冰窟的寒风迎面击出。

卫希颜右手挥出虚空剑气,“嗤”一声刺破他掌风,杨戬犹被剑风震退三步,不由露出惊骇神色,这小子的武功何时这般惊人了?

卫希颜挑眉做了个不屑的表情,杨戬气得几欲吐血,羞怒之下冷哼一声,腾身便待扑击,心口却突如其来的一道绞痛,如被一只铁牙利齿的虫子狠狠咬下一道,痛得直入心窝,闷哼一声捂胸跨不开步。

“杨公公,是不是很痛?”卫希颜笑眯眯地叫着杨戬最痛恨的称呼,高冠紫袍的身影投射于窗棂上,仿佛暗夜幽灵。

杨戬此际已痛得说不出话来,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体内似有万千只小虫子在疯狂啃噬,麻痒不痛,但那痒却直痒到心尖子去,让他恨不能剖开胸膛,将手伸进去挠个痛快!

“是不是很难受?”

卫希颜又笑眯眯道,“杨公公,你身体内有一只虫子!”

“唔!这只虫子名曰盅,是出自西南夷苗峒的盅虫!话说这只盅虫怎么会跑到杨公公体内呢?你可记得那日为帝姬疗伤的情形?唔!那只盅虫就是于那时搬的新家,欢天喜地住进了杨公公你的体内!”

杨戬缩成一团的身子顿时一发抖,奈何喉咙却似被织网缠住了般,吐不出半句话来。

卫希颜半蹲下身子,目光直视他,“杨公公,这只虫子很可爱,平素吃饱喝足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躺在杨公公的心尖处□!”

杨戬翻滚中听得汗毛直竖,回想大半年来居然有只虫子窝在自家心口舔食,不由卡着喉咙呃呃欲吐。

“杨公公,这虫子喜欢在人的肚子里织网!这会儿,大概你的里面快成蚕茧了!唔!想象杨公公破蛹而出的形象,真是让人期待啊!”

杨戬愈来愈惊惧,呼吸愈来愈艰难,体内宛如蛛网密密麻麻结成一片白网,一只狞恶的大虫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张牙舞爪地啃啮着他的心、肝、肺……他突然握拳猛烈捶击胸膛,舌头长长伸出,口中“呃呃呃”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杨公公,莫心急,好戏还在后面!”

卫希颜温柔笑语,颜容清灵美绝,在杨戬眼中却无异于恶魔再世。

卫希颜起身踱了几步,手抚额头似乎颇有些苦恼,“唔!这会儿心脏该吃掉一半呢,要不要全啃掉呢?唔!似乎吃得一干二净太不厚道,好歹给杨公公留点心么!那就先啃肺罢!杨公公的双肺一定是墨黑而松软,吾家虫子最爱呀……咔哧!咔哧!咔哧!……”

“你!你!”杨戬指着她,心里惊惧恐吓到极点,眼珠几欲夺眶而出,耳中似乎闻得那可怖盅虫“咔哧咔哧”的啃食声音,他喉头猛烈咯咯转动几下,突然间头颈一垂,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手攥在胸口,一手犹指着前方,目光大瞪,惊惧无比。

卫希颜悠悠然一笑,目光却是冷酷如冰,袖中一张纸缓缓飞出,落于杨戬指向前方的手指旁。她转身从杨戬房中的书案上拿过一盒朱泥,打开放在他手边,以丝巾包着他右手,食指戳满朱砂截然一落,指纹鲜红如血。

一只玉盏跌落于地毯,酒水微溅。

紫衣袍角飘飘然消逝于夜色中。

***

御书房内,徽宗看过给事中吴敏今晨刚上的奏折,愤然掷在案上,怒道:“杨戬、梁师成二人,居然私下勾结,共同欺瞒于朕,实是可恶!”

话音方落,李彦疾步进来,神色间颇是怪异,禀奏道:“官家,开封府尹聂昌求见!”

“聂昌?他来做甚么?”徽宗正在恼怒之中,随手一挥袖道,“不见!”

“官家!”李彦上前两步,恭谨道,“开封府报,杨戬杨太傅,昨夜死于自家卧房内!”

“甚么?”徽宗震惊起身。

……

“启禀陛下!”聂昌双手呈上一纸,“此物自杨戬太傅的尸体边寻得。”

徽宗仍在惊震中,由李彦接过去呈上,纸上只得寥寥数字:

『小人愧于陛下,唯得自鸠谢罪!』

“自鸠?杨戬服毒了?”徽宗虽为吴敏所奏之事震怒,却未想过要杨戬之命,一时气怒,“他自鸠做甚么?难道朕是如此寡情之人吗!”

“禀陛下!”聂昌奏道,“杨太傅的死因颇有疑点,虽遗语自鸠,然死者面容神情却是极度惊惧,似于死前经历了极其可怖之事;若为自鸠谢罪,颜容应当黯然羞惭方合情境。”

徽宗惊怒道:“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禀陛下,若要彻查死因,需得仵作剖解杨太傅之肺腑细检!这,需得陛下允准!”

徽宗皱眉忖了片刻,挥袖道:“允!”

“谢陛下!”

徽宗突然又道:“仵作验时,请清圣驸马同观!”

聂昌微一愣后便明了皇帝之意,“是,陛下!”

***

卫希颜入得养生殿时,李彦已经候得她一阵。

两人如往常般对坐于茶室,卫希颜为新任内廷总管斟上一盏茶,微笑举盏道:“轲尚未恭贺大官高升,谨以此茶代酒,聊表心意!”

李彦笑眯眯饮下,放下茶盏,忽然痛心疾首道:“可怜杨太傅,竟然想不开自鸠身亡!哎,官家一向待人仁厚,何得如此!”说完连连摇头,状似抱憾。

卫希颜也叹息一声道:“今时开封府请得轲前去,仵作验出杨太傅全身上下皆无伤痕,从症状看,似因服砒霜之酒而死,但剖腹后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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