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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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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海,定睛一看原来是天空。

我仰倒在地上,映入服帘的是广阔的天空。天空中笼罩着乌云,开始落下细小的雨滴。左右两旁有许多人在走动,四周的人都低头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怀疑、警戒及厌烦。好多人的脸。背部传来柏油路面散发的冰冷。

闪开啊,我心想。我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麻麻的,仿佛浮在半空中,闪开啊,你们的验挡住我了,我看不见天空啊,我得飞上天空。

我发现资产管理部的千叶也混杂在人群中看着我。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我,双眼就像玻璃珠一般。你也来看犬养啊。不知道他看到了我的什么觉得安心,他带着完成工作似的表情退出人群。

“真是浪费了人生啊。”我又听见了。或许是老板说的,也或许是我嘲笑自己。

不是这样的,我想反驳。虽然无法出声,但我还是要说:“就算是乱搞一场,只要坚信自己的想法,迎面对战。”我想起以前在咖啡厅里见过的那个把吸管掉到地上的老人。不知道为何,眼眶都湿了。

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我想尽办法转过身来,四肢着地。

我双膝跪在地上,向前爬去。围观的民众挡住了我,使我看不见犬养。我想大叫“闪开!”我要施展腹语术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岛的面孔浮现在我脑海。我看见了学生时代蓄着长发的岛、现在成为独当一面的社会人士的岛,还听见他的名言。“我喜欢巨乳!”

就是这句。我要让犬养说这句话。或是“最爱女高中生!”也可以。要让他失去成熟气度,这两句话最适合了。应该试试,我低声说,但伸长脖子却看不见犬餐。等等我,马上就让你说话。

接着我鼓励自己:“现在我就要让他说出巨乳了。”却因为实在太过愚蠢,而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要让那个男人说出巨乳这个字眼吗?尽管还是喘不过气,不过脸颊已经不那么紧绷了,鼻子也能够呼吸,却因为太可笑而无法使力。我笑了出来,原来我的最后一件能做的事居然是这个。我再次双膝着地,接着仰头倒下。

润也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想起他曾经说我会安详地死去。虽然身边没有狗,不过我觉得这个预言满正确的。现在的我听觉非常神清气爽,这样的结局实在值得玩味,总觉得心情很轻松。

突然眼前一片光明,整片天空在我面前展开。所有的云朵都已散去,青天自日包围着我,或许是错觉吧,但我就是看见了。直觉告诉我,飞吧。

这样的结局也不坏。我想起润也朗诵过那首宫泽贤治的诗。

不行了

停不下来了

源源不绝的涌出

从昨夜起就睡不着觉,血也不停涌出

就是这首诗。反复读着这首诗让我的心情莫名地沉稳下来。

即使血不停涌出

但却心情轻松而不感觉痛苦

难道是因为半个魂魄已经离开身体

但却因为血流不止

无法将这件事告诉你

这首诗太吻合我的心情了。现在的我虽然听到愉悦满足,但是不能传达给润也,实在很可惜。

他失去双亲,现在又要失去哥哥,真是个不幸的家伙。我同情起他的坏运气。这么不幸的人至少应该给他一些鼓励或是嘉奖。突然间我想,是不是应该留下什么东西给他。

我一动也不动地仰望着天空,脑中充满了黑色的液体,慢慢地感觉到清晰的部位一点一滴被淹没,就像洞穴里逐渐消失的灯火一般。等到黑色淹没了所有,就是结束的时候了,我早已觉悟。然而连觉悟的部分也逐渐受到黑色液体的压迫,慢慢被侵蚀了。我的眼界愈来愈窄,头也愈来愈重,无法思考。我就要消失了,正当我意识逐渐迷糊之际,我用脑中仅存的最后一点微微发光的部分,念完刚才那首诗。

或许你们看到的是悲惨的景象

但我所看见的

是美丽的蓝天

和清澈透明的风

宫泽贤治说得真好,我也有同感。瞬间,我的脑中一片漆黑。熄灯啰。

——呼吸 ——

还来不及说“熄灯啰。”我就好像已经睡着了。我在半夜醒来,看着润也上半身盖着的棉被。

不会没有呼吸了吧?我很不安。无法将视线从润也身上移开。润也趴睡着,肩膀露在棉被之外,看看时钟,时间是半夜一点钟。虽然窗帘紧闭,但因为走廊的电灯没关,所以并非一片漆黑。润也闭着双眼,鼻于紧贴着棉被。淡褐色的棉被缓缓地、有如隆起的地面一般浮起,又再消去。不知不觉间,我也跟着他的呼吸,吸、吐,吸、吐。

我和润也都裸着身子。几个钟头之前,我们在这张双人床上做爱,彼此的身体交续着,舒服地睡着了。

之前就听说仙台比东京冷,果真如此。已经四月了,却完全感觉不到春天的气息。

裸着身体睡觉,却因半夜感受到寒意而醒了过来。我在床上翻找出内裤穿上。起身上厕所的途中,餐具橱上的照片映入眼帘。

那是我和润也、润也的大哥一起拍的照片。地点是东京的游乐园,拍摄于大哥过世前,三个人一起去玩的时候。

大哥站在照片的正中央,我和润也分别站在两旁。我伸出两双手指,比着胜利手势,润也则想比出战斗姿势,在胸前轻握着拳。剪刀和石头,如果猜拳的话,我在那时候也猜输了。

“诗织。虽然润也常常说些泄气话,”大哥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但是你不必担心。”

“什么意思?”突然说话没头没尾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愈是逞强、顽固的人,不就愈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倒下吗?”

“你是说工作狂在退休之后突然变成老年痴呆吗?”听到我举出如此适切的例子,大哥笑了。“没错。”他表示赞同。“所以,我觉得像润也这种常说泄气话的人反而才愈坚强。虽然一天到晚嘻皮笑脸,但他其实很敏锐的。如果说要做出什么一番成绩,绝对不是我,而是润也喔。”

“你说的是‘真人不露相’那种人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就是那种人。”

大哥会这么说,应该不是预料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过五年前大哥过世后,润也的确在我面前说了好多泄气话。他每天都很无力,经常哭着说:“哥哥已经不在了,我也过不下去了。”不过,润也现在终于重新站起来了喔。最近我常常看着大哥的照片,这么向大哥报告。

离开厕所,回到被窝之后,听到润也说了一声“好冷”,接着又沉沉睡去。我再次交缠着他赤裸着的身躯。冰冷的肌肤相直接触后又慢慢暖和起来的感觉真令人开心。

'呼吸'

1

“诗织你为什么会到仙台来?”眼前的赤掘问我。听说他的年纪比我小一岁,所以今年是二十七岁。“三个月前,你进了我们公司。在那之前你一直都待在东京,对不对?”

那天工作结束后,由于没什么事,几个同事相约去喝一杯。当时我们在仙台车站前的一家Dining Bar里。

“嗯,在东京没错。”我说,“三个月前我从东京搬到仙台,到人力中介公司登记后,就被派到‘SATOPURA’了。”“SATOPURA”就是赤掘所属的公司,专门生产塑料制品。我在这家公司里担任事务性工作的派遣社员。

“诗织是因为先生工作的关系才搬到这里来吧?”坐在我身旁的蜜代说。蜜代是“SATOPURA”的正职员工,年纪与我相近,公司里就属我和她最要好。她的身材纤细,背杆笔直,一头短发露出了脖子,非常有女人味。一言以蔽之,她是个美女,但单单说是美女,往往让人忽略他还拥有其它许多迷人的特质。听说她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从小在国外住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外语能力很好、头脑清晰、工作效率高,而且为人风趣。

“啊?诗织已经结婚了?”

“赤掘,你怎么这么迟钝啊。”蜜代笑了。坐在隔壁的大前田课长说:“三个月前诗织刚来时,我不是就这样介绍过吗?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主管说话?”接着还夸张地大叹了一口气。

大前田课长想当然耳职位是课长,三十九岁就当上课长在“SATOPURA”算是史无前例,当然他也不负重望,是个优秀的主管。不但工作分配得当、时常展现不容反对意见的魄力,但和下属聚餐时就像是个爽朗的前辈,不会说些没格调的玩笑话,同时是个疼老婆、爱小孩的男人。所以我个人另眼看待的蜜代,对他也是格外的另眼看待。

“你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从事和环境相关的调查工作喔。”

“和环境相关的调查?”三人异口同声。

“我也不是很清楚,主要好像是调查鸟类。”三人又异口同声发出“哇”的一声。

2

三个月前。润也突然对我说:“要不要到仙台住?”润也的大哥已经过世五年了,我们结婚也三年了,好不容易一切都慢慢步上了轨道,所以刚听到这句话时我有点讶异。不过我说:“好哇。”只是我向润也确认:“不是盛冈也无所谓吗?”

“盛冈?”

“因为岩手山在盛冈啊。”

润也真的很喜欢岩手山。甚至连大哥过世的时候,我们两人也刚好在爬岩手山,之后还去了两次。润也喜欢岩手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因为岩手山很巨大,让人有安全感,就连看到成堆的高丽菜丝,也会高兴地叫着:“好像岩手山喔。”他非常迷恋岩手山,所以我才以为如果他要搬家的话,一定会搬到盛冈。

“仙台就好了,如果考虑到岩手山和东京的中心点,大概就是仙台一带了。”

“可是大哥的墓在这里喔。”润也的大哥和爸妈都葬在一座小而颇有味道的寺庙的墓地里。

“哥是无所不在的。”

听不了解“无所不在”是什么意思,扰着间:“那工作呢?”

“朋友应该会帮我介绍仙台的公司。”

结果那是一家从事环境调查以及猛禽类调查的公司。本来对方想找的是拥有相关经验与相关知识的人,不知道润也有什么门路,总之还是和这家公司谈好了工作。

我们马上就决定搬到仙台。幸运的是,东京的房子很快就找到房客,仙台的住处和我的工作也顺利有着落了。

“我呀,”润也有话对我说。当时我们一起坐在东北新干线的列车里,正好通过福岛,接连穿过了几个隧道。列车通过隧道。进入了另一个,然后又再穿出。我在心里偷偷地享受着这样的韵律与节奏。

列车一进入隧道,新干线奔驰在铁轨的声音和风声便会急速凝结,转化成低鸣。穿出隧道后,这声音又会慢慢地消失,仿佛蒸发了一般,令我想起管弦乐团的演奏。列车进入隧道的瞬间,眉头深锁的指挥家轻征摆动手上的指挥棒,团员向前探出身子,演奏出激昂的音色。驶出隧道后,指挥家的表情和动作趋于和缓,团员也回复原本的姿势,轻柔地拉着手上的弦乐器。就是这种感觉。进入隧道时是“激昂地演奏”的眼神,离开隧道时就是“缓慢而优雅”的指示。

“我呀,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喔。”

“梦?”

“我梦到在书上看到哥的死法。那是一本写了很多种死法的书,书上只写着哥靠近狗的身旁,然后安详的过世了。”

“好奇怪的梦喔。”我说。接着列车进入隧道,车窗外变成一片漆黑。

“不过呀,这个梦的预言未必不正确。哥不是就是死在犬养的街头演说吗?”

“不知道大哥去那里做什么喔。”

“我也不知道。”润也看着窗外,表情木然地说:“不过,或许犬养也算狗的一种吧。”

“啊?”

“说不定哥是因为接近犬养,所以才会死。”

这句话比双关语还酷耶,我笑着说。

3

“对了,大前田课长有什么打算?”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蜜代问课长。那时我们点的菜刚好都出完了。“公民投票,你要投哪一个?还有两个月喔。”

“这种问题不能这样问人的吧。”

“我当然是赞成的。”喝得满脸通红的赤掘突然插进话题,高举着手说。“宪法非修正不可。”

“啊?我反对!”蜜代反驳说。“这下有趣了。”大前回课长饶富兴昧地看着赤掘,再看看蜜代,就像相扑裁判一样。我悠哉地想着,公民投票啊。这么说起来,我家的信箱好像收到了投票通知书。

“那我问你,蜜代,现在的自卫队是合宪还是违宪?”

“当然是违宪啊,那不是军队吗?”

“你看,很矛盾吧。宪法明明主张放弃武力,但是却拥有军队,这不是很奇怪?世界各国都觉得荒诞极了。一个在宪法中主张放弃武力的国家,却若无其事的拥有军队,真是笑破人家的大牙。宪法根本是事前的铺梗,再用自卫队打一个回马枪。”

嗯嗯嗯,大前田课长满意地点点头,我没有想太多,也跟着“嗯嗯嗯”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那我也问你,你的意思是说宪法第九条没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啊。说什么要放弃武力的大话,事实上还是拥有自卫队,而且还不断派自卫队到国外战场。”

“但是如果没有第九条的话,日本在更早之前就会拥有军队、就会不断派自卫队到国外战场去,你不觉得吗?就是因为有第九条,所以才维持现在的状况啊。”

“这根本是本末倒置。就算有第九条比没第九条好,但宪法还是应该与现实相符吧。”

“这种说法太奇怪了。”蜜代偏着头,接着声明是从之前看过的书上现学现卖的之后,说:“举例来说,宪法里不是写着‘人人平等’吗?但是现实社会上还是有男女不平等的问题。像这种时候,总不能说‘因为不符合现实,男女之间还是有不平等。那我们来修改宪法。’啊。”

一点也没错。但赤掘却一点也不退缩。“这两个意义不同。讲到男女不平等,政府不是制定了男女雇用机会均等法律来尽可能减少不平等了吗?就方向而言,宪法是符合现实的。”

这么说也没错,我改变了想法。

“对吧。”蜜代反驳着赤掘说:“就是因为有宪法,所以才会制定这样的法律啊。第九条也是一样。本来政府就应该遵循第九条的,只是很多政客把现实拉往不同的方向罢了。一定要拉回来。如果擅自闯进别人家,还说‘虽然事实上我不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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