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绿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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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楚谦虚一拱手，笑出了声：“呵呵，承让承让……”

墨诗睁着滚圆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听两人对话只能猜个七七八八，却全然不明白究竟为何。

此时，一直处于僵硬状态的黑衣人不负重望地动了，双手慎而又慎地托了什么送上去，开口说道：“领主说只要把这个给阁主您过目您就会随属下回去的。”

显然淡楚和墨诗都对这蕴含着神奇力量的东西颇感兴趣，伸长了脖子去看，却见风满楼一脸疑惑地接过，下一刻脸色都变了，再不顾矜持，猛然拉过黑衣人的衣襟带到自己面前，双目圆睁，声音颤抖如筛糠：“这东西……谁给你的？”

黑衣人似乎被惊吓到，声音也有些不稳：“是……是领主。”

风满楼咬牙切齿地反问道：“云师弟？”

黑衣人哆哆嗦嗦地点头。

风满楼的手蓦然松开了，黑衣人滑到地上，冷汗流满背脊，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风满楼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东西，眼底风云变幻，心中百味陈杂。

淡楚和墨诗看得清楚，引起风满楼情绪波动如此大的东西，是一枚摩挲得温润的扳指，玉质说不上有多好，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两人都在等候风满楼的解释，谁知风满楼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对着黑衣人说的。

“云师弟还有什么要你带给我的吗？”

黑衣人恭敬地跪端正，也不敢抬头：“领主说风雨阁的大门随时为阁主您打开，不管您只是想见见老朋友还是想要回家。”

风满楼闻言轻叹，疲惫地开口：“你回去告诉云师弟，我不会让他久等的。”

黑衣人点头，轻身而起，很快不见踪影。

淡楚嗤之以鼻：“杀手都是这么不讲礼貌的吗？”

风满楼却无心回话，一门心思投入沉思中去。

墨诗知晓事情有些异样，伸手轻轻拉了拉风满楼的衣袖，努力使语调温和：“怎么了？”

风满楼深深看了墨诗一眼，隐藏其中的汹涌感情让墨诗动容。

他笑容苦涩，缓缓开口：“这是我送给雾的。”

墨诗像被闪电瞬间击中，半晌才艰难吐出三个字：“叶……莲……雾……？”

风满楼闭上眼睛，重重点头。

84。二月——甲…第八十三章　仙容若寒

墨诗感觉自己脑中一片混乱，简直理不清思绪。不久之前的那场红莲业火，尸横遍野血流满【文】地的惨状，被踩踏折损的【人】一地兰花，凤箫上斑【书】驳的血迹，这一切都【屋】历历在目，提醒着自己不能忘怀的伤痛。被蓦然挖掘出来的这个名字，几乎刺得墨诗心尖生疼，心中的疑惑如涟漪般一圈圈荡漾开去，想要知晓得更多些，风满楼的神色看上去却并不比自己知道的清楚。

墨诗知道风满楼心中寻求答案的急切，于是将手抚上风满楼的手背，莞尔道：“明日便出发吧，我也想知道答案。”

风满楼诧然抬头望着墨诗，只看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和两轮漆黑的弯弯的小月亮。

“若是见到雾，替我告诉他，我很想念他，还有，我很生气。”

风满楼反手，紧紧握住那只小手，暖流自两人相贴的掌心流入，抚平了身心的疲惫。在心中反复念着诗儿的名字，焦躁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能够沁出水的温柔。

诗儿，是从何时起，我对你已有了这样深的眷恋？这个名字，早已刻上我的心头，融入我的骨血。我愿以我的生命起誓，今生今世，永不相弃。

第二日，墨诗又发起高烧，却绝口不提，还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微笑着送风满楼出了门。

倒是在一旁围观的淡楚心疼得不行，待风满楼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就急急把墨诗抱回了房间，拿厚厚的被子包好，心急火燎地吩咐下人赶紧炖点补品送上来。

墨诗睁眼看着芙蓉帐上团团花簇，心里却叹了一声：以后再不用特意给谁多留些吃的了。

淡水山庄距离风雨阁不过半日距离，风满楼又把马催得要离地而起，仅仅一个半时辰之后，风雨阁掩藏在深山之中的巍峨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门下有千阶白玉台阶，风满楼弃马，一跃而起，身轻如燕，几个借力，便来到大门前。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击，风满楼心下稍安，正要叩门，沉重的大门却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风满楼看着眼前迎接他的人，不禁苦笑道：“雾，你果然没死。”

一袭蓝衣的叶莲雾安坐在一架轮椅上，看着风尘仆仆的风满楼，笑容清雅如莲。

又一架轮椅从叶莲雾身后转出来，珠玉落池般清脆的声音响起：“风哥哥，寒儿好想你！”说罢一双手从毛绒绒的披风中伸出来，抱住风满楼的腰，一张巴掌大的脸贴上风满楼的小腹，猫咪般亲昵地蹭着，风满楼的脸瞬间变成苦瓜。

“我也……很想寒儿。”风满楼违心地答道，脑海中蓦然闪过墨诗的颜，于是神情愈发纠结。

“好了寒儿，先让师兄进门吧！师兄以后会一直在阁内的，你每天都可以见到他。”站在水若寒轮椅背后的云梦泽温柔劝道，眼神若有所指地飘向风满楼。

“真的吗？”水若寒离开一段距离，抬头殷切地望着风满楼，拳拳之心简直让人不忍拒绝。

于是风满楼咽下满腹的苦水，费力地扬起嘴角，自暴自弃地点头。

水若寒黑珍珠般的双眼中似有百花绽放，笑意渗透进去，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好，似乎整个世界都飘过鹅毛大雪，只余下最纯粹最安静的模样。

仙容水若寒－－风满楼心中鲠着的刺。

“风哥哥，你回来得真是时候，当年你和寒儿一道种下的桃树正要开花呢！寒儿想和风哥哥一起看桃花！”水若寒拊掌，扬着小脸对风满楼笑得春光明媚。

“好，好。”风满楼觉得自己的嘴角快要挂不住，真的要变成名副其实的疯哥哥了。好想有谁能够帮自己解围，然云梦泽只剩下一脸促狭的笑，就连叶莲雾都在捂着嘴偷笑。

风满楼的眼神实在太过哀怨，叶莲雾耐不住，微微摇了摇头，侧首对水若寒温柔说道：“寒儿，要你风哥哥先进来，我们带他去吃刚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好不好？”

“好！”水若寒应得干脆。

风满楼幽幽地望着叶莲雾，全然没有一丝被解救之人该有的感激之情。

叶莲雾几乎要扑哧一声笑出来，却还是照顾某人的面子忍住了，眼神飘到身侧：“风，不介意帮我推个车吧！”

风满楼乖乖走到叶莲雾的身后，扣起食指敲在叶莲雾的后脑勺，恶狠狠道：“要你再拿自己的生命骗我！”

叶莲雾没有回头，笑容一瞬间变得温馨，视线之中忽然出现一根洞箫，彩凤祥云的图案，萧身上有淡淡褐色痕迹。

叶莲雾伸手接过箫，握箫的手却被一把抓住提到头顶，大拇指上被套上什么凉沁沁的物事。叶莲雾收回手，看着大拇指上那枚幽绿的扳指和掌中的凤箫，视线变得迷迷蒙蒙。

“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以后可不能再随意丢弃了。”风满楼满脸不自在，倔强地望着天。

很久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正当以为再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好……”尾音拖得很长，就像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中包含的无限思绪……

风满楼一愣，旋即笑开来。

风满楼推着叶莲雾，云梦泽推着水若寒，四人一道走在湿漉漉的小道上，安安静静，只有脚脱离地面时带来的粘湿声响。风满楼一时有些怔忡，这般只能出现在回忆过往的梦境里的祥和日子，已经有多久不曾亲身经历了？沧海桑田海枯石烂都不足以形容此间的怪异感觉。

风雨阁地处山腰，隐于白雪树林之内，四周风光独到。阁内曲径深幽，主干道上根本看不到任何建筑，应四季而绽放的时鲜花朵和常绿的灌木点缀路边，更远处有高大的乔木，遮断人的视线。小路尽头是一座飞檐的亭子，四人在亭中歇下，不久就有人送来热茶。

风满楼端着茶，立身看亭前大片的水域，偶有鹭鸟低飞而过。不远处有曲折的回廊，设计精巧，利用浮力架于水面之上，是当年师父兴之所至做着玩儿的。水面尽头，又是另一座雪山。风满楼时常认为，要是有不知情的人来到阁中，定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处华丽的山庄，实则一叶一花中均暗藏杀机。不知有多少杀手隐藏在树木的阴影下，那些妖冶的花朵又是怎样的见血封喉。

85。二月——甲…第八十四章　前因后果

风满楼几不可查地叹口气，却立马被云梦泽听到：“师兄在惆怅什么？”

风满楼坐下，揭开杯盖，撇开浮沫，呷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开口道：“师弟，我在等你的解释。”

云梦泽拍了拍叶莲雾的肩膀，笑道：“呵呵，师兄好生偏心，听这口气，倒像是要责怪我了。雾，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分担些啊，我怕扛不住！”

叶莲雾笑着呷了一口茶，没有回话。

风满楼眯起眼睛，看看云梦泽，又看看叶莲雾，一副寻求答案的模样。

云梦泽道：“师兄你也别奇怪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绝非凭我一人之力可以完成，雾这般绝世的人才自然也掺了一脚。”

风满楼龇了牙：“给我把账一笔笔算清楚，先说说兰林苑的事儿。”

云梦泽无奈道：“师兄啊，谁让你一声不吭就把风雨阁丢给了师姐，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怎样？原本归属于你的云雨两部尽数被囚，风雨阁元气大伤。我的风部被调离本堂，转而由师姐的雷部全权接手。换言之，师姐谁也不信。”

风满楼接口道：“然后呢？”

云梦泽依然不紧不慢道：“内部经过如此大的折腾，战力大大受损。阁中不多的精英还要被派出追杀你，力量分散，任务完成得越来越艰难，主顾越来越少。长此以往，支持阁中运营的资金流出现了断裂。师姐知道有暗渠的存在，自然想要占为己有。于是便有了兰林苑的一幕。”

风满楼不耐烦地挥手：“我不要听表象的东西，你只要告诉我这其中你和雾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云梦泽笑道：“呵呵，师兄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其实看到雾之后，你也能猜个大概吧！”

风满楼嗤之以鼻：“既然雾的命是你保下的，兰林苑的一出必然也是你策划的。你是想通过这次行动获得师姐对你的信任吧！”

云梦泽慢条斯理地摇着头，表情有些无奈：“师兄，你就这般看我？”

风满楼耸耸肩，不置可否。

云梦泽解释道：“我虽然不否认有这个因素存在，但最重要的绝对不是这个原因。若我只想要获得师姐的信任，雾焉有命在？且之前说过，此番可是我和雾联手，若是为了这个原因，雾哪里会肯帮我？我可不想验证是你和雾之间的关系好还是我和雾的关系铁，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风满楼挑眉：“所以？”

云梦泽瞟一眼风满楼：“在你不负责任的离开这件事上，我和雾的态度不谋而合－－必须要你回来。可是你的性子一贯太强，不用强硬手腕，必然逼不回你来。所以我们就下了重药，以雾的命为饵。而且那时候风雨阁的运行确实缺少资金，有了暗渠的注入，才能解了燃眉之急，保全风雨阁。”

风满楼的脸色黑了下来。

“之后雾和我一道谋划了此次行动，成功后便迎你回来了。”

风满楼挑衅地望着云梦泽：“就这样？”

云梦泽乖乖点头：“就这样。”

风满楼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镜中池之事呢？师姐现在何处？还有那个该死的玖愁又是怎么回事？你就给我这么轻描淡写啊！？”

云梦泽讪讪一笑：“这也是我们急寻师兄你回来的原因。玖愁这枚棋子，似乎失控了。”

风满楼皱眉：“怎么回事？”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他带领一些风部的成员前往镜中池劫持师姐，我乘机在风雨阁内发动。可是这事以后，他却失去了踪影，那些我派去协助他的人手全部被杀。”

风满楼咬牙切齿道：“他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云梦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所以我担心师姐的安危，这小子是条毒蛇，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做得出来。”

风满楼道：“寂然已经前往武林大会，他答应帮我关注师姐的情况。”

云梦泽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风满楼问：“玖愁是什么来历？为何你会与他合作？”

云梦泽似是回想起什么，慢慢说道：“就在你离开后不久，玖愁带着一个少女扣响了风雨阁的大门。那时候师姐正苦于没有足够强大的助力，便收下他且让他修习雪燃真气。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他是一头孤狼，根本不会甘于人下。师姐自然能够看出来，也有应对的方法。因为修行雪燃真气需要极大地拓宽人体经脉，此种痛苦非生不如死不可述。为了给他止痛，便喂了他荼靡膏。”

风满楼大骇：“荼靡膏？”

云梦泽颔首：“这东西让人有极大的依赖性，一旦成瘾，几乎无法戒除。师姐就是利用这点来控制他。我看得出他心中的不甘，所以便许他荼靡膏的方子，要他和我联手。此事看来水到渠成，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风满楼略微一思索，问道：“你刚刚说他带来了一个少女，这少女姓甚名谁，如今安在？或者我们可以以她为人质要玖愁放了师姐。”

云梦泽摇头：“女孩名叫应岚络，师姐一直留她在身边，想必也有以此为威胁的打算。后来师姐把她派到风雨阁旗下的妓院行事，我便没再关注过这少女。等到我打算和玖愁联手再去寻这少女的踪迹时，她已经被人救出了妓院。我无法寻到她的踪迹。”

风满楼喃喃：“应岚络？”

云梦泽微笑：“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据说她在妓院的时候可是花魁，就算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隐隐有压过我们寒儿的势头。”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水若寒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将云梦泽望着，圆滚滚的眼睛通透如冰。忽然之间，水若寒秀眉紧蹙，手带着衣袖蒙住嘴。一阵疾风暴雨般的咳嗽，水若寒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要把肺也给咳出来，眼中已隐隐有了泪光，小脸煞白如雪。

风满楼一惊，上前握住水若寒的手腕，伸指把脉，瞬间脸色大变，赶紧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