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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龙蛇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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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对吴方甫道了个歉,说道:

“吴师父,大概我不能做你的弟子了,蒙你引见,多谢!多谢!”弄得吴方甫很不好意思,敷衍几句,也自告退。

当晚太极陈两兄弟抵掌深谈,讨论该不该把家传绝技,授给丁晓。太极陈还有点顾虑,还委决不下。

太极陈的哥哥陈永承却说:

“据我看,上官瑾的话很有道理。我近年潜心掌技,一招一式的将我们陈家太极拳慢慢解析,觉得本门拳法可以变化之处尚多。但我限于天资功力,还未能摸索出变化之方,使本门拳法,有所增益。看了今夜丁晓的出手,有些手法变化,甚合我心。大抵丁派的较我们轻灵,我们较丁派沉稳,如互相截长补短,这岂不是两家都有益的事了?”

“而且丁晓这个少年,人很直爽,我们教他,也叫他将丁派的拳法详细解析给我们看,他必不会藏奸。”

太极陈想了又想,从利害方面看,对自己有益无损,从他人方面看,丁晓又是可信赖的。他想,做一代的武林名家易,做新拳术的创始者难。如果自己打破成规,传授丁晓,也从丁晓处,将丁派的拳法完全吸收,与自己的揉合。必然能使太极拳更趋完美,这是不朽之业,不应固步自封,何况收了丁晓为徒。日后见上官瑾时,也有交代。

第二天,太极陈果然对丁晓直说,愿意收他为徒。也说了希望将两派拳术熔为一炉的话。这正是丁晓本意,当下大喜过望。马上拜师,

拜过师后,太极陈忽然盘问起丁晓结织朱红灯的情形,似有什么事似的。

丁晓把怎样结识朱红灯和上官瑾的经过详细地对太极陈说了,问道:

“师父,我自离开他们后,就一点不知道他们的情形了,你问起上官先生的下落,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太极陈笑了一笑道:

“正是要去找他,保明这次回来就是叫我去找他的。他失踪了!”

“失踪?”丁晓不禁愕然,不知太极陈到底是开玩笑还是正经话,他怔了一会,问太极陈道:

“怎么这样大的一个人会失踪?哦,我猜着了:也许他浪游江湖,懒得和朋友通音讯吧?”

太极陈正容说道。

“不是这样。他和我本来就少通音讯,以前他仗着一柄扇子闯荡江湖,谁管得着他?可是这次不同,他真的失踪了,不止令许多江湖朋友吃惊,连朱红灯也给吓坏了,所以才要保明回来叫我。保明,这事情你对师弟说吧。”

原来陈保明也是义和团中人。以前朱红灯曾拉过太极陈兄弟出山,太极陈兄弟也都像姜翼贤一样,虽然同情义和团,却不愿冒大风浪。可是保明年少热情,却自动求去,太极陈兄弟商议过后,也就让保明去了。

丁晓听得陈保明是义和团后,忽然如有所悟,问道:

“怪不得那次你在古松岗上给人包围时,我出手援助,你也怀疑起来。敢情你因为是义和团的人,所以特别小心。”

保明笑道:“正是这样。你不知道清廷是如何对我们处心积虑,欲得而甘心。他们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得出,软硬兼施,拉、吓、拆、骗,什么手段都有。我们不处处小心那还行吗?”丁晓听了,这才知道秘密团体中的人,警惕性特别要高的道理,对陈保明的不满与误会,也就释然冰消了。

当下太极陈笑道:

“你们又把话题拉远了,这些话留待以后再说吧,你还是先说上官瑾的事。”

陈保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于是简略地将上官瑰“失踪”的事说给丁晓知道。

原来上官瑾上次从山东赶到河北安干,在赭石岗头,助了朱红灯一臂之力,救出丁晓,就是有要事而来的。丁晓当时也曾听他们谈过一两句,神情很是紧张,他没敢凑过去听(见第三回〕。

当时义和团的大本营在山东。山东除了义和国外,还有一个大刀会也很有势力,而且成立在义和团之前。大刀会也是跟清廷作对的,只是没有像义和团一样,提得出一定的主张,它只是广个势力较大的一般的秘密会社。

义和团崛起后,对大刀会是极力联络的,可是初时义和团未盛时,大刀会看它不起、兴盛后,大刀会的主持人,却又有所妒忌,发生了磨擦,这其问有着很微妙的关系。

当时大刀会的主持人是王子铭,一柄单刀,曾得山西霍家的真传,也算得是一条好汉。虽然刚愎自用,却是直肠汉子。大刀会与清廷作对,也与当时外国教会作对,被清廷称为“刀痞”及“会匪”(八国联军入北京前,各公使曾要求清廷取消义和团及大刀会,将大刀会与义和团并列,足见西方列强对这个群众组织的忌惮),说起来和义和团的宗旨很是相同,只是王子铭到底只是秘密会社的首领,还脱不了霸占“地盘”,抢夺“徒弟”的习气。当时所有的秘密会社都是如此,也怪不了他。

大刀会在山东江北一带,势力极大。到义和团兴起后,不免因为势力范围的问题发生磨擦;而且参加义和团的人越来越多,大刀会“会友”的发展,也就不免受阻。王子铭眼光魄力都不如朱红灯,他认识不到义和团的发展对他是间接帮助,——牵制了清廷的注意,分散了清廷的力量。他只是从小处着眼,看到的只是大刀会的利益,因此就不免常常生气。朱红灯虽然识得大体,处处忍让,而且想进一步和他合作,却又因连年奔走,且又缺乏时机,所以虽有此心,却还未及实行。

也是合当有事,在朱红灯离开山东到河北保定去找姜翼贤的期间,山东昌邑县的义和团总舵杜赶驴(他是赶驴出身,别人叫惯了,他就以赴驴做名字),突然被大刀会捉去。原来昌邑县算是大刀会的范围,杜赶驴在那里发展义和团,事先没有取得王子铭的谅解,王子铭竟连通知也不通知,就在月黑风高之夜,突然带了几把好手,悄无声地把他擒去。按说王子铭久历江湖,就是捉人,也该“先礼后兵”,或者先责难义和团在山东的总舵交人,不交时才能决裂的。但王子铭却受了别人挑拨,竟不顾利害就先动手,这挑拨的人,利用了王子铭的性格和大刀会与义和团的矛盾,放了这着毒招,处心积虑。险恶之极。这挑拨者是什么人物,以后再表。

且说王子铭这个违背江湖规矩,事出非常的举动,顿时吓坏了山东的代总舵李来中,他不知该如何应付。一时又想与大刀会全面决裂,一时又想找人做和事佬,找王子铭谈判。举棋不定,仿惶无计。幸得副舵张德成比较持重,这才决定了请上官瑾马上去通知朱红灯,要朱红灯回来处理。照上官瑾的脾气,还想单身去探望王子铭的老巢,先把杜赶驴救出来再说,幸得张德成极为压住,劝服了上官瑾,这才不致将事情更扩大。

上官瑾在安平见朱红灯后,朱红灯详听经过,皱了眉头,说道:

“还是张德成懂得我的意思,这事情万不能闹大。”他沉思半晌,忽又拍案而起道:

“这里面还有古怪,王子铭虽然刚愎,但还不至于这样鲁莽,其中必然还有人在。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解决义和团与大刀会的纠纷,将两个团体,合而为一!’

但朱红灯却不能马上动身回山东,因为河北河南的义和团组织,正在发展,根本大计,还需他的等划,他沉思半晌,缓缓地对上官瑾道:

“你先替我回去见王子铭吧,记着要和他好好商量,不能动人,这不是一刀一枪的事情,你先得道歉,对他表示尊重,然后晓以大义,化干戈为玉帛,态度不能示弱。也不能动强。”

“这事情也许还不是你去可了,不过他既然捉了咱们的人,自然要急着等咱们的表示。你先回去‘稳’住他们,免得他们以为咱们不理他们,对他们轻视,或者以为咱们畏怯,更恃势胡来。我在这里料理完毕,最多不过半月,必定赶回。”

上官瑾笑道:“哎!这样麻烦,俺可不干!”

朱红灯大笑道:“俗语说得好,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讲道理是最拿手的,偏偏你这个秀才却怕说理。你放心,难道你还怕他们动粗?”

当下朱红灯再具体交代他一些做法,就这样由上官瑾先回到山东应付。朱红灯未尝不知道上官瑾有狂生习气,但上官瑾总要比李来中、张德成等高明许多,而且辈份很高,虽然不在义和团中担任什么实际的重要职务,可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与义和团的关系非比寻常。叫他去应付王子铭,一来可以借重他的声望,二来对外来说。他要比李来中等,更适宜代表朱红灯(他与朱红灯是平等的身份,而李来中等则是朱红灯的部下。当时江猢中人是很讲究这些身份的)。

朱红灯心想,派上官瑾去,纵使事情不能解决,最少也不会恶化。不料事出意外,上官瑾去后不到十天,山东方面已快马飞报,传来了惊人消息,说上官瑾单骑“拜山”(到对方大营会见领袖人物,称为拜山),竟然一去不回,音讯杳然,生死难恻。山东道上,传说纷纷,有的说上官瑾已被打死,有的说上官瑾受了扣留。而王子铭方面却不声不响,只来了一封信给山东义和团总部,说是:“不愿以上官瑾为商谈对手。”至于上官瑾的下落,却一字不提。

任是朱红灯不论怎样曾经风浪,豪气千丈,听了这消息,也不能不自惊心。事情愈来愈糟,乱子越闹越大,朱红灯再不能按原来计划处理了。他考虑再三,深恐这事情连自己去也未必能顺利了结。他突延迟归程,急派人延请附近几省有交情的武林名稻,准备摸清王子铭的“海底”,软硬兼施,谋定后动。

陈保朋那时正是在古松岗别过丁晓之后,来到安平谒见朱红灯。他席未暇暖,立刻就被朱红灯差遣他赶回河南请太极陈兄弟出山,相助一臂之力。

书接前文,陈保明将上官瑾“失踪”经过,和自己回来的任务详细说后,丁晓震骇异常,问太极陈道:

“师父,那你去下去呢?上官先生这样的功大,谅不至遭受意外吧?”

丁晓带着期望的神情,望着太极陈,神情显得很是焦急。

太极陈笑了一笑道:

“你这么个急法?如果我也像你这么着急,你今天就见不了我。保明回来,我本想马上去的,后来想了一想:以上官先生的本领,还遭遇意外,就算我赶去,也未必有济于事。因此,我又约了最近到河南访友的两湖名武师韩季龙,多一个帮手,总好一点。他已经答应,过两天就会赶到怀庆相候,与我同行。”

丁晓又眨着眼睛,怀疑问道:“那不会太迟吗?”

太极陈摇摇头道:

“不迟,你仔细‘琢磨’就晓得了。上官瑾这次的意外。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遭遇不幸,已不在人间。如果这样,早赶去也回天乏术。这是最坏的情形,以上官瑾的武功,纵遇意外,也不至此:一种是已经出险,但为了其他原因,尚不愿露面。如果这样,做朋友的赶去救援,也不差在几日迟早;一种是已被王子铭扣留。如果这样,王子铭一定不敢在与义和团尚未正式接触前,就横加毒手。杜赶驴也只是被俘受禁而已,何况上官瑾。王子铭是江湖上叫得开字号的人物,他就算有胆树强仇,挫高手,想更显名声人也不敢犯公愤,下毒招,杀大名鼎鼎的上官瑾。朱红灯也是料到这种情形,所以才放心邀好手前去的。”

丁晓又上前请道:“弟子也有意思随师父去见识见识,师父可愿携带吗?”

太极陈瞅了丁晓一眼道:“你不能去:你去也没有什么用。这次去的几个人都是武林名宿,江湖前辈,不是恃人多仗势众的。你放心留在我这里,跟你的师伯先练习本门手法。”丁晓听了很不好意思。

过了几天太极陈果然和陈保明赶去会见韩季龙,作伴应朱红灯之约去了。丁晓自留在陈家学技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且补叙上官瑾当日单骑拜山,遭遇意外的事:

话说当日上官瑾听了朱红灯的吩咐,独自瑞返山东,先见了李来中、张德成等大头目,转达了朱红灯的意思后,就具了朱红灯和自己两人联名的大名帖,独自上鲁北的星子山,往王子铭的大寨处拜山。

星子山形势险峻,旷林岗坡,形如环带,谷外辟为山田,筑有村舍:谷内峰峦起伏,建有营寨。上官瑾艺高胆大,他竟趁着绝早时分,朝阳未出,晓露未干之际,就来到了星子岩前。他竟不找人通报,便往里闯。他展开了登萍渡水之能,在茂密丛林,搓峨乱石之间轻驰疾掠,虽然在旷林岗坡中,不时地发现卫哨,发现埋伏,然而他身形迅如飘风,人又机智,一见人影,即行趋避,竟给他连闯了十几道关,悄无声色地走到了王子铭的大寨面前。那些途中的卫哨,偶尔有几个服力好的,也只是见到一条灰白影子,一瞥即逝,疑鬼疑神疑眼花,也不敢鸣号示警。

其时旭日方升,晓风扑面,只有十数名巡逻兵各处察看。上官瑾穿着苏绸长衫,摇着描金扇子,大摇大摆地走来。那两个在大寨门前站岗的逻卒,看到他这副怪样子,不觉“咦”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大清早来到这里?”他们怔怔地望着上官瑾,给骇得呆了。季节已是秋凉,山林高处,晓寒沁人,而上官瑾却绸带飘飘,还摇着扇子。

上官瑾给他一喝,笑嘻嘻地立定下来,将扇子一指,慢声答道:“我是教书先生,你们的总舵主请我来给他的孩子开蒙的。”

那逻兵将信将疑,扯着他的同伴道:“喂,老二,你比我多在内寨走动,咱们总舵主是不是有孩子要开蒙?”

他的同伴想了半晌,应道:“我只知道咱们总舵主有两个孩子,大的已二十多岁,不在这儿,小的约摸有十二、三岁了,难道现在还开蒙?”

上官瑾又哼了一声道:“十二、三岁开蒙,有何奇哉?他太蠢也,你知之乎?”上官瑾摇头摆脑,之乎者也,乱扯一通,果然像个三家村的学究。

还是那个叫老二的机灵一点,他瞅了上官瑾一眼,忽然问道:

“你既然是总舵主请来教书的、可有什么凭证吗?据俺所知,外人到此,不是有头日带领,就得有令箭为凭。再不然,就是请来的贵宾的话,也还得有寨主的大红帖子。你有哪样,拿来看看。”

上官瑾将扇子摇了一摇,笑笑说道:“凭证乎?天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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