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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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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问:“有贤王做你后盾,还担心什么?”

她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一闪而过的复杂,似悲又哀,转而被她夸张的笑声掩饰了,手绢儿半空乱挥:“哎呦呦,瞧皇后您这话儿说的,男人要是靠得住,这天下哪还有那么多姑娘出来做这档子的皮肉生意,早从良做贤妻良母去了。您出身名门,福气好,哪一回不是嫁得轰轰烈烈的?我们这些下等人可跟您比不得。”

不理会她话中的讽刺,我道:“但你还是让他在这儿住了许久。”

“他可是贤王殿下,皇帝的亲弟弟,奴家也是得罪不起的。”

“真是如此?”

“不是如此还能怎样?”

手指习惯性地掠过耳角的鬓发,颜娘道:“早在他还不是贤王殿下之前,长川城里哪家姑娘不知这么一位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萧二郎?每当他的马车打街头走过的时候,春风拂面,柳絮纷飞,管你是名门千金小家碧玉、还是烟花女子下三滥的,谁不是羞羞答答地躲在窗口后面偷偷把他瞧?昔日长乐郡主过门时,可知多少姑娘为他哭红了双眼,今日胡阙公主和亲消息传来,又有多少芳心碎了一地?奴家这样的女子,又哪有什么资格伤心?他是贤王也好,不是贤王也罢,都不是奴家靠得近的人物,除了得罪不起,便无他想了。”

说话间,来到了一处别致的庭院,清新优雅,丝毫不见脂粉味。

屋内陈设也别具匠心,精致典雅,遍地绒毛白毡子,云纱垂帘层叠错落,那纱帘后头,依稀有一男子斜卧锦榻上,白衣如雪,长发如墨。

我停在门口抬头看去,颜娘此刻的表情格外温柔,素手将垂帘掀开,轻声唤道:“二爷……”话不及说完,便被抓住手腕拉到了床上。

随着婉约朦胧的纱帘,逆着格子窗外氤氲的白色光华,只瞧得见蹉跌的两道人影,宛如纠缠不清的魂魄,模模糊糊,层层叠叠,面目全非。

萧晚月醇厚的嗓音略带灼热的沙哑,宛如烧了火的陈年烈酒,懒懒问了句:“若是我娶了别家女子,你会伤心吗?”

颜娘叹了声:“二爷,你醉了。”

他不依不饶,像个孩子似的坚持问着:“若是我娶了别家女子,你会伤心吗?”

颜娘道:“二爷啊,在这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呀。若心中真有疑问,何不亲自问问正主儿?奴家虽出身下贱,也不屑做他人替身。”将萧晚月推开,把半月窗廊上的垂帘拉开。

便见萧晚月慵懒斜倚4锦罗榻,内着白色寝衣,肩披水色云纹广寒衫,闲散地披着长发,只在发尾以紫金绳束着。他的头发要比寻常男子来得更长,顺着床榻半垂在宽长的衣袖上,流云似水。

“悦容?”

见到我站在门口,他细微眯了眯眼睛,不知觉地坐正身子,混沌的眼神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番外:美丽的错误(颜娘)

做她们这一行的,从来不信世上有什么痴情人。

从被卖入青楼的第一天起,教导她们的老鸨就张合着血盆大口说:“姑娘们,别跟男人谈感情,感情能值几个钱,只有金银珠宝才是最牢靠的东西。”

若非真对男人死了心,有谁会去爱银子那般庸俗的东西?

可总有几个姐妹不信邪,错把芳心投,流了一生的眼泪,心心念念负心郎,也不得善终。

她就在想,自己这辈子绝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伤心——又怎知,人生是这般那般不由人。

谁不曾年少轻狂、情窦初开?她颜娘也不例外呀。

一江春水涟漪,满树桃花璀璨,她年芳二八,正是青春年华,偏教她遇见了他。

那绣着紫色菱花的华盖马车打城道走过,马蹄踏碎了她手中滚落的胭脂,溅了满地的嫣红。

他从马车里走出,衣冠茫茫如飞天的雪,将她自地上扶起,轻问:“姑娘,你没事吧?”

马车远远地走了,她还怔怔站在原地,徒留碎了一地的胭脂,还有旁人一句羡慕:“是萧家二郎啊,她可真是幸运,我也愿用那如血的胭脂,换他一句问候。”

此去经年,她风尘滚滚,皮肉卖笑,他仍是天边渴望不可及的明月。

他娶长乐郡主的那一日,正是她的开苞时,有人一掷千金买下她的初夜,是个年过四十又胖又丑的男人,趴在她年轻的身上滚动着肥胖的身体。她痴痴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听着远处传来热闹的喜乐和鞭炮声,然后,就哭了。

自此,她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哭着笑着都得活着,能笑,为何要哭?

自此,每当那辆华盖马车从街头驶过,她都会倚在朱色栏杆上,挥着手绢儿:“哟,萧二爷,奴家喜欢你,上来坐坐呀!”

花街里的姑娘笑翻了肚皮,打趣她:“颜娘呀,二郎是咱们大家的,可不许你独吞!”

正经人家的姑娘一脸不屑,低骂一句:“真不要脸!”

她笑着一言不发,目送马车走远,一年又一年。

那一年,她把他写的诗编成曲子,抚琴吟唱,听曲的姑娘们无不红了眼睛。

那一年,他第二次向楚家十姑娘提亲,又被拒绝了,他满世界地寻找那个女人,她彻夜唱着他写的诗,如杜鹃般声声啼血。

那一年,老鸨老了不想干了,她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下青楼,将“怡红院”的牌匾换成了“明月楼”。

姐妹们取笑:“这名儿取得真呛人,哪像是卖笑的地方。”

她笑笑没说什么,又花了十天十夜,亲自秀了那道奔月屏风。

广寒宫里千年的寂寞万年的孤独,她愿做那奔月的嫦娥,独居月宫里,芳心凋零于岁月的沧桑中,也不屑为明月所知,就如同她对他的爱,整整九年,所有的交集也不过是最初的那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直至半个月前,才有了第二次交集。

窒闷的天气下了一场秋凉的雨,她打着青纸伞从湖畔走过,瞧见那茫茫白影站在湖边淋雨,似要化雨而去。

她上前问:“这位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怎不知他的伤心事,心爱的姑娘嫁给了他的大哥,他的大哥又要他娶别家姑娘,这已是长川城中众所皆知的事了。

他没有回答她,她一脸毫不在意,正要离开的时候,听见他说:“我没有想要回去的地方了。”

不是没得回,是不想回。

她了然,笑着对他说:“那么……要不要来奴家这儿避避雨?”

这么一避,就避了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总是问:若是我娶了别家女子,你会伤心吗?

她从来不会回答他,因为她知道,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回答。

她同情他,甚至可怜他。

你说是个王爷又如何,还不如她一个做妓女的活得痛快,立场分得明明白白,爱恨也来得干干脆脆。

爱不得舍不得怎样,无缘于两情相悦又怎样,既然爱已是一个人的事,与谁相关?偏他这般放不下。

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唯有冒着明月楼上下百来口人被杀头的风险,供他一处避雨的港湾。

她在等,等一个人的出现。

终于那个女人来了,她带她去找他,然后默默地和门离开,独自一人看着庭院里的花卉失神。

焦灼的日头照在她明媚的脸上,半分悲哀半分幽怨,又岂是世人面前那撒泼怒骂的辣椒娘?

她向来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从不羡慕别人表面的风光,哪个人心头没有说不出的苦?

人生百态,有人是飞在枝头的凤凰,有人是千人骑万夫指的**,怨不得谁,这都是命。

可她发现,果然不喜欢那个女人啊。

对她颜娘而言,谁也不比谁干净多少,谁也不比谁高贵几分。

当她看见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便从屋里跑出,掩着脸匆匆而去,也不见他跟着离开,她笑了笑,分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头一抬,手绢一挥,又恢复成往日鲜活的面容,扭着柳腰儿走回大堂招呼客人:“哎呦喂,这不是李员外嘛,瞧您瞧您,又富态了许多,今日来找哪位相好呀,要不介绍个新姑娘给您认识——嗳嗳,您放心,经我颜娘一手**出来的姑娘,保管您满意!”

嬉笑怒骂,没心没肺,这才是她的人生。

痴爱明月一生,便是她最为美丽的错误。

早就肮脏不堪的风尘人,惟独在他面前, 才觉得自己的灵魂是纯洁的。

因为她爱得无怨无悔,无欲无求,有今生没来世。

离开明月楼,我的情绪有点低落。萧晚月也像之前问颜娘那样的问我:“如果我娶别家女子,你会不会伤心。”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一句:“这是你的责任,与我无关。”

一瞬间他受伤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过分的事,但并觉得做错了,若我表示出一点的内疚,他则会在这明月楼住得更久,像只蜗牛宁愿背负沉重的壳,都不愿面对现实。

这半个月来每每与阿娜云见面,她总会反复询问:“萧大哥为什么总是不会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隐瞒身份?”

她自然是听到了流言蜚语,心里想必十分不安。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唯一的意外时发现夫家竟是自己昔日偷偷喜欢的人,但这种心情还来不及欢喜便陷入忧愁——丈夫因为她的到来而不愿回家,这会是多大的打击?

我怜惜她,安慰她,她责问:“那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会的,他一定会喜欢你。

每当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她就会露出欢喜的笑。其实不是真的要什么答案,只是为自己求个心安,或者,编织一个属于她十六岁的年纪该有的少女的梦。

而我一直希望,善良开朗的阿娜云,能给萧晚月阴霾的内心世界带来一丝光明。暂且不去计较前尘恩怨,单凭感情而言,在我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觉得自己亏欠了他,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取代我,陪在他的身边给予温暖。长乐并不是那样的有情人,她的心在谁的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萧晚月在我的眼中到底是可怜,他总不曾真正得到过什么。

萧晚月躺回榻上,闭上眼睛不再看我,有点疲惫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回去的,你可以离开了。”

我并没有马上回皇宫,有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慢步走着,侍卫们的神态都高度戒备着,活像每个从我身边经过的路人都是敌人,尽管他们没说什么,但不经意的眼神透露出他们此刻的心情,非常不赞同我现在的举动,是危险极不理智的。

是呢,皇后怎么可以拥有寻常百姓那样的自由呢?

我没有搭理他们,我行我素地四处乱走,懒洋洋地抬头看着天空。

以前,在劫总是喜欢在自己肩膀上那只与我同名的雪枭在天上翱翔,他自己则在下面展臂高呼:“飞吧悦容,天空是自由的!”

他死了,我没有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也离自由越来越远。

这时,空中传来飞禽的鸣叫:“昂——昂——”

我眯起眼睛细细看去,那雪白的身影在天空一掠而过,飞翔在逆光的苍穹之下。

“是悦容!”我惊叫起来:“是在劫的悦容!”

不顾一切地朝那雪枭追去,推开一个个挡路的行人,也不管那些侍卫们在后面高呼,就这么横冲直撞,一路奔跑,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竟不自觉地流泪了。

追至城郊外的一处竹林,雪枭在天空盘旋几圈,落在一人男人的肩膀上。那男人背对着我,看不到脸,只看得见他的右手戴着黑色皮手套,将食物放在掌心喂食雪枭。

“辛苦你了悦容,来吧,孝敬你的,新鲜的蛇心哦。”

“你……”我出声询问,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除了在劫,这只生性凶残的雪枭从来都不曾亲近过别人。

“噢?”男人并没有转过身,一遍喂食着雪枭一边笑道:“真不愧是悦容啊,瞧你都把谁给引来了!”

“你是谁,到底是谁?”

“微臣的声音您都听不出来了吗,皇后娘娘?看来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微臣呢,这可真教微臣喜出望外呐。”

他终于回过头,微曲的嘴角渐渐拉长弧度,阳光下笑容灿烂,眼睛却与脸上的笑容背道而驰,永远的冰冷。

“原来是你,卢肇人。”我无力地垂下肩膀。

“您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失望。或者,您希望看到的是谁?”

卢肇人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哈哈,难道您以为微臣是那个渐渐被世人遗忘的可怜的私人?楚在劫,对了,那个可怜男人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不过您选择遗忘是正确的,人活着总要期待更好的明天,而不该被死人拖累活在仇恨的昨天,您说是吗,皇后娘娘?”

“不是的,不是的!”我想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己没有一天忘记过在劫,从来都不曾。但反驳的措辞显得那么的苍白,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害怕心里的疮疤会被血淋淋地揭开,我别过脸转移了话题:“在劫的雪枭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卢肇人道:“旧的饲主死了,为了活下去,自然要找一个新的主人,人都无法做到真正的长情和忠诚,更何况是畜生呢。你说是吧,悦容?”

“不是的,不是的!”

“哈哈哈哈……”听到我的回答,卢肇人笑趴了下去。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戏弄了,他问的是雪枭而不是我。

“真是失礼了啊皇后娘娘,竟然忘记了‘悦容’也是您的闺名,直呼皇族名讳那可是大罪呢,请您念在微臣是无心之过,别跟微臣计较才是。”

我恼羞成怒:“卢肇人,别以为有长乐郡主做后盾我就怕你!你这个忘恩负义买主求人的小人,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在劫报仇!”

卢肇人冷冷地看着我,兀地又大大咧咧地笑起来:“别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微臣欺负您了呢,圣上怪罪下来微臣可担待不起。既然您不待见微臣,那么微臣就告退了,还您一个清静。”他懒洋洋地行了礼,转身要走。

“站住!”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指教?”

“把雪枭交出来!我不容许你那双肮脏的手弄脏原本属于在劫的任何一样东西。”

卢肇人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朝他肩膀上的雪枭招手:“悦容,来我这里,快点来我这。”

雪枭转着小小的头颅,红色的眼睛略带迷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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