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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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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

我只觉耳鸣嗡嗡,身子虚晃了几下,“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的人生,什么叫时日无多!”

“老夫言尽于此了,你好自斟酌。”说罢,不顾我的叫唤,径自摆袖走远了。

蔺云盖走后,乌云散去,天空重新放晴,阳关普照大地,暖洋洋的一片,却暖不了我寒冷的心。

趴在床头,怔怔地看着萧晚风的睡脸,就这么看一辈子该有多好。

他幽幽醒来,缓缓睁开双眼,早春淡薄的阳光穿过萱花窗落在他的脸上,凝聚在他的瞳孔里,明亮的浅褐色,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我看得痴了,真想让自己变成那缕阳光,永远停驻在他的眼眸里,流进他的心里。他抿了抿嘴,声音宛如三月的春风熏人欲醉,“怎么了,你?”我痴痴道:“想你了,晚风,我就是想你了。”他笑了笑,抬头揉揉我的头发,“真是个傻丫头,想我了也不用功苦啊。”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流泪了,与蔺云盖谈话回来后,一进房间就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样,我的心也跟着濒临死绝,颤抖地探指到他的鼻尖触摸他的呼吸,才知虚惊一场,而蔺云盖的话始终像阴影蒙蔽在我的心田,桃花源翠色昂然的春色再也温暖不了我的眼睛,我只能看着他,苍白的他,不敢再去幻想曾经憧憬过的璀璨未来。

修眉微微蹙起,他狐疑:“真的是因为想我了?”

我抹去眼泪,牵强笑笑:“回来见你躺着,以为你发病昏倒了。”

萧晚风释怀笑了笑,“真爱瞎操心,不过是觉得些许乏了,小憩一番,瞧把你给吓的。”

我埋首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节奏的心跳,寻找安定的力量,胸腔闷闷地传来他的询问:“悦容,你真的没事。”我摇摇头不说话,他爱怜地抚着我的头发,叹道:“说罢,到底什么事,别憋心里,咱们夫妻俩有什么好虚虚掩掩的。”我沉默了片刻,问:“呐,晚风,你说算命的到底准不准?”萧晚风道:“不准。”然后问:“是不是云盖又说什么了?”我结结巴巴:“不,没……”萧晚风道:“你也别掩饰,这里就他老爱兴此事,我早跟他说过了,真正的天命是算不出来的,能算出来的都是未定命数,而未定的命数都是可以改变的。”他拍着我的背,安抚:“云盖就是一个假仙,你信他做什么,他早前就说我活不过二十八岁,现在我好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我被他逗笑了,要是蔺云盖知道萧晚风说他是假仙,多半会气歪了鼻子。

这一笑心情也不似先前那么沉重,仍是弱弱地问了一句:“可他说我总有一天会害了你,你也总说我会要了你的命。”

萧晚风没有回答,掀开被子,示意我躺上来,我去了鞋袜钻进被窝,往他怀里钻,萧晚风这才缓缓道:“悦容,人生来本就为了等死,老死,病死,祸死,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人能知生,而未可知死,请原谅我比较自私,擅自决定自己死的方式,如果我非得要死,也要死在……”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怒道:“不说这个了,晦气!”他笑道:“这不是你先提起的。”我愤愤道:“不说了!”他忙安抚:“好好好,不说,不说。”然后歪着脑袋问:“那说什么好呢?”我想了想,道:“说说咱们未出世的孩子吧,取个什么名字好?”萧晚风想了想,道:“单名一个柔字。”

“萧柔?”我斟酌几下,嘟嘴道:“怎么听都像女孩的名,万一是男孩怎么办?”

萧晚风道:“男孩女孩都一个样,就叫这个名。”

“这么坚持?”我笑了笑,仰面看着他坚毅的下巴,“有什么讲究麼?”

“以我之身,伴你此生悲欢喜乐。看得穿宿命前尘,看不穿因缘巧合;越得过世事坎坷,越不过黄泉奈何。芸芸芸众生,三千落水,悦容,唯你可供我长歌——”

手指抬起我的下颌,俯首落下深情一吻:“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柔。”

我闭上了眼睛,环臂与他拥吻,舌尖纠缠追逐,如同情丝生生不离。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这么与他过下去吧。

爱上萧晚风,就像爱上未知的死亡。

死亡无可定论,让人措手不及,甚至束手无策。那些归于冥冥之中的生命,也曾是鲜活,也曾有过七情六欲,但是转眼间说没就没。所以能相爱的时候就勇敢地去拥抱所爱,因为生命是那么无常,谁也不会知道灾难哪一日突然降临,带走所有希望和梦想。如果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想爱,那么死亡就不再面目可憎,黄土地埋葬了白骨,埋葬不了爱,墓碑前总会有人洒下祭酒,唱一首碧血千秋。

不管蔺云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管萧晚风的时日还有多久,我已经决定了,爱他的方式。

他活着,我就活着。

他若化风而去,我愿是蒲公英,轻轻飘荡,随风而去。

萧晚月,子拂柳,萧家二子,昭帝之胞弟,受封贤王,性情喜怒不定,有雄才,好谋略。纳侧妃洛羯氏,乃胡阙王之女。

大昭元年十月,王受帝命,隐兵二十万至胡阙,以报秦晋之约。

大昭元年十一月,驸马乱国,义军破都城长川,帝无踪。时值,王驻兵炎山,后图中原。

翌年春,天时,王起兵南下,欲取蒹葭关而入中原,遭逢大敌,乃天楚帝御驾。

天楚帝竖剑蒹葭关上,曰:“欲过此剑者,必死此剑下。”

王大怒,与天楚帝战于蒹葭关下。

战时四月,未分胜负。

——《史通。昭太宗本纪。萧晚月传》

大雍二年春,帝自雍城祭祖复归长川,整顿三军,拥兵三十万,挥军北上。

雍军兵贵神速,长驱直入江北腹地,曲、周二将将未及防范,顿失先机。

四月旦尔,雍军攻常州、锦州、赵阳十余城。凡过一城,帝必下令,屠城三日,俘兵尽诛,屋舍尽焚。

短短数月,屠杀十数万,江北境地顿如炼狱,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大雍二年六月,帝兵临金陵城下,以诈降计诱周逸出城,后自北门攻入金陵,曲慕白退兵益州,坚守不出。

帝下令屠城,守门来报,有人请见,招入,乃蔺翟云。

蔺翟云,子文远,号舒云先生,多计谋,博才学,谙药理,腹中点墨藏千军,为司空太君楚氏所倚重,拜首席军师,每有军机要事必当询问,常谓之曰:“先生乃吾之子房。”

翟云受太君知遇之恩,立誓庇守江北,恰逢金陵大难,特来游说。

翟云谓壅帝曰:“世有四不尽,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计不可用尽,戮不可杀尽,如此方可心如明镜,吾知陛下之所图,可供陛下之所需,望陛下允在下之所求,以慰天地好生之德,黎民求仁之心。”

帝允之,曰:“三日为限,每逾一日,必杀千人,屠尽金陵,方可罢休。”

翟云拜谒,且去。

——《雍史。壅帝本纪。楚在劫传》  六月逢夏,郭上风,郭下花,郭上风吹郭下花。

那一日,天正好,花正艳,水正美。

我自暖日中醒来,锦台桃花依旧,我嫣然笑笑,起身梳妆。近日已添了数件新装,薄纱如翼,锦缎柔软,触之遍体生凉,夏日穿着也不烦躁,是萧晚风专门为我准备的。

站在红木朱槿柜子前,我望着一件件花式繁多颜色精美的裙衫,尚在犹豫,一只手自我身后探出,“便穿这件吧。”

萧晚风将一件织锦雪纱群取出,又选了条妃色披肩轻纱搭配,“今日桃花开得甚浓,悦容若穿了为夫为你选的衣裳,必当人面桃花,胜似桃花,方是真我风采。”

我嘤咛一声,含嗔道:“都快九个月的身孕了,我如今这大腹便便的模样,还有什么风采可言。”

他笑道:“孕育生命之美,才是真正的美,纵然粉黛不施,尤胜人间绝色。”

牵手梳妆台前,为我描眉。我问他今日身子感觉如何,他说极好,打算午后伴我出去踏青赏花。我从镜子看他脸色,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也就笑笑没再说什么。

已在桃花源住了四月,而今已过花期,桃花却依旧不败,萧晚风说,这里的桃花四季常开。

萧晚风身体好的时候,常常会携我去赏花,只是近几个月来他的身子时好时坏,好时与常人无异,坏时往往一睡就是三两日,有时甚至四五天。每次他昏睡时我总格外担心,害怕他一睡不醒,情形他每次睁开双眼,都会微笑向我问好。

桃花源里的桃花品种很多,我最喜欢的一种桃花叫碧血桃,花瓣开了一层又层,颜色血红,活像牡丹花,相传是殉情的夫妻以血催发而盛开。但萧晚风却不太喜欢,说红得太过艳丽太扎眼,让人心慌,他还说,死不能成全爱情,如何也得活下去,活不下去也要让自己死得慢一点。那曾是我说过的话,爱情的感悟他总尊我为师,我知道,其实他是触景生情了。

午后,天高,云低。

备了些酒菜糕点瓜果,落脚一处桃林,葱翠草地上摊上蒲团,将糕点酒菜置于草地上,众人盘腿而坐,看落花缤纷,却见一株桃树结了果子,萧晚风为我摘来桃子,我吃了一口,水多而汁甜,看天蓝、云白、水碧、草青,再看亲友相伴,半日偷闲,浮生如斯,心中溢满欢喜,真想刹那间就已白头,了尽此生于欢,却舍不得与萧晚风片刻温存,又念起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李管家行色匆匆而来,说有要事请示,我些许不悦,“你也好不识趣,这会儿来打搅,当真煞风景。”李管家苦笑,说实在无可奈何,一经询问,也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两家大户为了争五亩田地竟打了起来,争着来要萧晚风为他们做主。

我觉得好笑,像萧晚风这般安邦定国之才,如今竟沦落到身兼九品芝麻官的闲职,为乡民百姓的小日子纠纷来断案。清官难断家务事,难断也得断。蔺云盖说这事何须劳烦晚风,老夫自有法子,然后拉上长乐郡主,道:“伊涟,你的面子大,与老夫同去。”驾着不太情愿的长乐郡主就这么走了。心知蔺云盖是有心为我和萧晚风两人多留空间,在感念他用心良苦的同时也伤怀,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我多多陪伴晚风,他总认为晚风时日无多。

萧晚风见我沉思,问我在想什么,我佯装无事,道:“前几日,你昏睡过去的时候,伊涟在照顾你,我回来时看见她偷亲你了。”萧晚风一怔,皱眉:“亲了哪里?”我支起食指轻点他的唇,“这里。”下一刻,那唇落在了我的唇上,他说:“消毒。”我歪倒在他怀中,咯咯笑个不停。

笑罢,叹道:“这般桃源,该是与世无争,怎偏生得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些蝇头小利争来争去。”萧晚风知道我所指方才为争田地的那两户人,淡淡道:“有人的地方难免就有纷争,这里于我们而言是桃源,于有些人而言却是樊笼。”又道:“如果少了他们,我们倒还自在。”我取笑:“那你当初何故将他们弄来这里,莫不是你怕寂寞了?”萧晚风淡笑,“我从不怕寂寞,只怕你会寂寞。”我感动地看着他,多么了解我的一个男人啊,平淡的生活想之容易,过之却乏味,偶尔吵吵架,偶尔看看别人吵架,何尝不是生活百态的一种乐趣?

一阵风吹过,花树簌簌作响,抖落大片花瓣,我摘下披肩,将那些绯色的桃花瓣接住,然后包裹起来,萧晚风不解询问为何,我笑说带回去酿桃花酒。然后我问萧晚风,知不知道桃花是什么花语,萧晚风摇头,我说:“是爱的俘虏。”萧晚风听后畅然一笑,曲指接下一瓣桃花,贴在我的眉心,“我已是你的俘虏。”

闲情浓时,吟诗作赋慰良辰美景,萧晚风随性一诗,道是:“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萧晚风的诗向来霸气九重天,如今难得这般缠绵温和,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此刻心中柔肠万千。我成功地俘虏了他,而他又何尝不曾成功地俘虏了我?在爱的领域里,我们彼此都被对方征服。

关于桃花,古往今来不少诗人留有佳作,萧晚风问我喜欢谁的诗,我道:“原本不太喜欢唐寅的诗,但他的那首《桃花庵歌》却极为喜欢。”

萧晚风听后,吟了两句最为脍炙人口的。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又一句:“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我道:“我喜欢的却是另外两句。”

萧晚风问:“哪两句?”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萧晚风念了几遍,点头道:“确实好。”

又赞道:“悦容品诗极有才情,果不寻常。”

我暗想,从小看着萧晚月的诗词歌赋长大,多少受了点他的熏陶。

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敢把话说出口,心知萧晚风有时很小心眼。

这时蔺云盖回来了,问他事情如何解决的,让我大跌眼界,竟是让他们以拔河定输赢。我取笑蔺云盖胡闹,蔺云盖哼声:“哪是胡闹,世间之事本就简单,作甚非要打打杀杀。”我竟被他说服了,果真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想着要是在劫和天赐也能以拔河来定天下,时间就会少了很多杀戮,那该多少。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皇图霸业,尸骨堆成,哪来得如此儿戏?复杂的事情简单地解决,也只存在桃源。红尘滚滚,俗世碌碌,外面的世界,更多的只会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哎,我又想太多了,人不在红尘,何苦偏问红尘?在劫,天赐……罢了,忘了吧。

然而,人们所想的常常不会实现,命运往往另有安排。

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你越想遗忘,反而会记得越清楚,就算你绝口不提,别人也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来袭,让你措手不及。

那日傍晚,夕阳将桃花染得血红,纷飞落下的花瓣,像一滴滴血雨,血染人间。

蔺翟云便在这片血色的风景中,猝然而至。

桃花源的外围有重病把守,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蔺翟云刚踏入桃花源入口的时候,便被他们抓住,那时我正准备与萧晚风结束这日的踏青返回家中,就见蔺翟云坐在轮椅上,被那些侍卫推着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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