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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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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心,便是无命……”

他的眼里闪着嗜人血的狠辣,他看着方锦娘,将手越握越紧,直想冲了上去,刨开她的心来看看,到底这是用何种材质所做。

“可是她是素秋。”

“那也因了我是方锦娘。”

“你真够狠。”

文祁站起了身来,小心地抱起了素秋。

“她是素秋,我的妹妹,无论是她做错了何事,有我这个哥哥在,我就是能有那能力为她担下这一切。”他看着方锦娘,眼神淡淡,没有任何情绪可言,“对于你这种没有心的人来说,你永远不知道‘爱’这个字,对于亲人,对于爱人,对于人民来说,到底是做何解。”

“你只是不爱我罢了。”

“顺带着,你不会爱我的亲人。”

她似是再也不能呼吸了,只得看着文祁抱着素秋一步一步向前走,没有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他只是小声地说着话来伤着她,声音很淡,却是在这样的夜里更是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爱,何来那么多牵绊?”

话一说完,文祁便是背对着方锦娘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方锦娘的眼睛,方锦娘倔强地看着文祁,直直地迎上了他眼里的鄙弃和憎恨。

“我玩不起……”风又起了,吹得方锦娘的发一个劲地乱飞,这让她再也看不清了眼前的人,却只能听着他那好听的嗓音说着残忍的话,“从今以后,除了那些不得不在一起共同处事的时间外,你我,便别再有纠葛了罢。”

话毕,他转身就走。

留得方锦娘依旧一个人坐在原地。

待他走远了,她苦苦一笑:“好。”

大漠太大,大到他走了很远,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

好。

很好。

从此以后,那个男人再也不是那个在半夜里因她噩梦惊醒拥着她入眠的良人;再也不是那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做她腿脚的贴心人;再也不是那个用以伴着她,看大漠落日,看烟雨山河的旅途人。

文祁抱着素秋,慢慢地向前走。风吹着他的衣摆,飘飘扬扬,直刺得方锦娘的眼睛一阵生疼。

方锦娘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影。以及素秋低垂而下的手,她一身青衣,在夜幕中遥遥而看,模糊成了一团,隐没在了光影之中,再也找不到了她的模样。

方锦娘蹙着眉,直到文祁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她才低低地吐出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腿。

夜色极深,深到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模糊与昏暗中,她想起了一年前她初见素秋,那日阳光甚好,她带了踏雪。至此方锦娘虽还是不信他人,却还是有着一份温暖保持在她的心中。

想到这里,方锦娘舒展了眉心,笑了笑,如暗夜里盛开的花。

“痛吗?”

方锦娘愕然,她未曾回头,只听着对方暗哑的嗓音,她忽尔鼻头一酸。

“痛。”

云遮了过来,迅速遮住了月,月光隐了去,只剩得方锦娘低低的啜泣之声,以及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的人。

“回去吧锦娘。”

她抬起头,回过身来看着落平阳,月又被云放了出来。她看清了落平阳那好看的轮廓和他眼中那无边无际的悲伤,以及那份念念不舍的纠葛情长。

“师兄,我早已回不去了呀。”

语毕,便是泪如泉涌,清泪拆作两行,再也看不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份清明与狼狈。

落平阳叹了口气,小心地抱起腿脚不便的方锦娘,向着刚刚文祁离开的方向走去。方锦娘抬头间可以看到落平阳眼底深处那些被隐隐压制住的悸恸,然后慢慢地低垂下了头来,怔愣地看着自己的一双腿,疼痛难耐。

不知是在这大漠之中走了多久,一直沉默着的方锦娘却是开了口:

“师兄可是在恨我?”

落平阳停了下来,没有看方锦娘,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夜间风特别大,因着是深冬,这风吹得落平阳的脸上一阵干燥的疼,他上意识地将抱着方锦娘的手又紧了几分,许久过后却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月儿出来了。

照得落平阳的脸上,清亮得一片祥和。

“不会。”

“素秋犯错在先。”

他顿了顿,又道:“你犯错在后,虽我明白其中原委,但文祁不会原谅你。”

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军营,那闪动着的火把,以及又恢复了平静的训练有素的兵士。方锦娘没有开口回答落平阳,只是静静地看着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暗涌。

方锦娘笑了笑,落平阳见她不再说话,便也不好问下去,只带着方锦娘进了军帐,小心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方锦娘静默着打量了一下军帐,烛火摇曳,与之前素秋来抓她时不同的清明。文祁当是回来过的,而现下空荡的军帐中只能听得到方锦娘的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落平阳转过身,正待离开,却被方锦娘给叫住了,他微微侧了侧头,只用余光看了看方锦娘。

“李林……留不得。”

落平阳的身子忽地顿了一顿,站着没有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才轻笑出了声来。

“你果然狠。”

便是再也没有了下文,迅速离开了军帐。

夜里起了风,方锦娘保持着落平阳离开时坐着的姿势没有移动半分,只是睁大了自己的双眼看着烛光渐渐变暗,后来突来的风吹灭了烛火,黑暗之中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将脸埋于手心中,低低地哭了出来,而后哭声越来越大。

那哭声在黑夜里久散不去,像杜鹃般啼血,深深刺着伤人者的内心深处,无法得到救赎,无法找到归途。

站在军帐之外,一直没有离开的落平阳,听到这悲戚的哭声,死命地用手抵在自己的胸膛处,想要以此来缓解自己心口处传来的疼痛,只是那哭泣之声太过悲戚,他皱了皱眉,却是不能移动半分,脚下如石所绊般深重。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的明月,以手遮眼,遮了所有清光。

泪,却顺着他的指缝间流了下来。

千里之外的大海之上,唐珏从床榻上猛地坐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流走了,再也找不回,却也伸手抓不到。

他裹了件裘衣,站到了外栏处,风一过,海上翻起一阵波涛。

从未下过雪的西境,这一天夜里,下起了雪来。

☆、五二、虎落平阳

师父救下我的时候,我正被一头老虎叼在嘴里,手臂上全是血腥之气,那老虎许是很久未曾进食了,早已是皮包骨头了,但那时的我太小,那老虎饿,我亦饥。我斗不过它,直至它张大了血盆大口,想将我吞至腹中时,我才顿觉自己就快变成了盘中餐。这一刻,我才想着我应该挣扎,可就在我做徒劳挣扎中,那嚣张的禽兽却是嘴一张,让我狠砸于地,再抬头,它的头早已向我这方砸了过来,我没被它吃掉,倒是差点被它砸个半死。

我侧过头,看见站在那老虎后面的老头子,那时候的景老头子并不老,相反的,倒是十分的帅气,可却也就是因为他长得比我好看,所以我道了谢转身就走。

我自认为这抱拳一谢是十分潇洒帅气的,可就在我走了不到两步的时候,我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后领,我踢了踢脚,不能向前移动,我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景老头子。

景老头子这时忒煞风景地笑了一笑,可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见过像景老头子这般人物笑得那么人畜无害的人。

他跟我说,我是有慧根的孩子,那一刻,我便是听着心头舒服,就点了点头,至此,我便是成了景老头子的徒弟。

景老头子像是为打击我,所以给我取名为落平阳,取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意。

当然这些也是我长大了后才得知的,若是那时候我知晓这名字的含意,我是死活不会依了景老头子的。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碰上了一个小丫头,他听我这般一讲起遇上了景老头子的经过,她却只瞥了我一眼,全然不在意我当初也是一个和老虎斗过几回合的人,却见她满脸不屑地低嗤了一声:“你丫是上当了吧。”

我一直没有觉得我成为景老头子的徒弟是上了景老头子的当,可就在那张樱桃小口中说出来我上当了的时候,我就突然觉得,我许是真的就上了景老头子的当了。

后来我回去找景老头,景老头子像是知道了我要跟他算陈年老帐一般,留下了一封信和许许多多的古籍医书,便是离开了,至此以后,我就是很少再见到景老头子了,即便再见到他,我也会是忘了我该要同他审问什么。

当我拿着那些古书去找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却得知她也是走了,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她也是不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时候,我站在那个小姑娘常常吃糖葫芦的地方,傻傻站了三个时辰,我以为景老子会和这个小姑娘一起回来,但是我太低估这两个人了,我等到了夜幕来临,风吹得我直打着颤,我才回了家里,从此好些年里,我都未再见过那个说我上了当的小丫头,倒是景老头子会是常常回来看看我的。

我翻着景老头子留给我的那些医书,翻翻看看,多多少少也还是能从中学到许多,加之景老头子也是说过我是有慧根的,便是有些草药什么的,我也不是吹捧着自己,但却还真真就是过目不忘。

景老头子虽是回来的不多,但是一回来便是能住上一个月左右,这一个月,他便是在我身上试着针,以此来教我穴位和医术,后来我问他,为何要在我身子试针,景老头子只是笑了笑说:“难不成还在师父的身上试针不成?”

我又问:“要是扎死了徒弟怎么办?”

景老头子又笑了,那笑如狐狸一般,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慢慢地老了,可是那性子却是一点没有变,而他所说的话更是气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那也总比师父被扎死了好呀,你呀,还未出师,我不同啊,我是去拯救别人性命的呀。”

那一刻,我就想弄死景老头子,然后换我去拯救世界就好了,那时候,我就可以。出师了。

可就在我这么想的那一年里,景老头子便是走了后再也没有联系我了,那几年里朝政之上似是发生了大事,什么皇后之位,什么太子之位,若不是唐珣是十四王爷,我许是对这些一丁点都不会在意的。

可也正是唐珣身为十四王爷,才会让我遇上文祁,因而识得了素秋。

见素秋的第一眼,我便是识出了她来,她就是那个当年指着我的鼻子嘲笑着我上了景老头子当的那个小丫头,她早已是识不出我来了,许是因为我比从前更加的帅气了,她自然是认不出来的,但是我识出了她,在我心里想过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偏偏会记得她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原因,那是因为这个丫头还是同从前一样丑,和我不一样,她没有变,所以我识出了她。

我一直没有想过,待到她死在文祁剑下的那一刻,我才真真地明白过来,我能识得出她,不是因为她没有改变,而是无论她做何改变,她的眉眼一直在我心上刻得深刻。

文祁身为一个将军,不知何故会瞒着自己的老爹和唐珣勾搭上,那天我去唐珣的王府上去寻他,刚好见到文祁一脸焦急的样子,走上前静静地听了会才知道他的表妹素秋像是生了病,寻了许多郎中,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唐珣就回过头来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那时候的我虽是基本上可以算得上一位神医了,却还是有些没有底气,毕竟是将军的妹妹,要是一不小心,被我给弄死了,我上哪儿去给他寻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这般一来,他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这样的事,可真真是划不来的。

可是我最后还是被唐珣给押了过去,我走近了一瞧那躺在床上的女子,手脚便开始不住地抖了,我稳了稳心神,满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个人,事隔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是像从前一般丑,这不科学。

可待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却是真的就差腿脚一软,直接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文祁看我这般神情与反应,当即也吓得快晕了过去,满以为他的妹妹是没得救了,素家老爷子要是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在文祁府上香销玉损了,估摸着文祁得做那个陪葬。

而唐珣站在一旁挑了挑眉,以为这又是我在故意捉弄着他们。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病无所医,不是人图娱乐,而是,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我是识得的,在又一次见到她的这一刻,我的心却是真真地病了,停止了跳动。

我一直以为着,从此以后,也许我们都不会再见了,最后的记忆,仅仅就只能停留在那年冬天,她拿着糖葫芦,糖汁沾满了她的手,她笑着用那只沾了糖汁的手,一个劲儿地在我身上擦拭着,然后嘟囔着小嘴道:“你肯定是被你师父骗了。”

我小心地搭上了她的脉搏,静默了许久,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来,并不是那么复杂的病症,只是伤了风寒,又因着前些日子落了水,倒致气血没有恢复过来,其余的大夫开的药方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少了一味药罢了。

待我加了那一味药之后,素秋便是醒了过来,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着我说了两个字:

庸医。

我气极,我特想问问,我将你的性命救了过来,你缘何还会叫我庸医?

其实我还想问问她,怎么会这么多年不见,你丫就什么都没有改过,连这脾气也同从前一模一样?

别人能说我其他不好的话,但我不能容忍别人说我是一个庸医,对于身为一个医师的人来说,最为重要的是就是让别人能够认可自己的身份,认可自己是一个好的郎中,所以那一天,我特生气地和素秋争执了起来。

素秋被我气得直跺着脚,后来因着说不过我,气恼地直往自己的房间中冲去,这时还不忘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这让我很是委屈,因为我一直没有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明明没有道理可讲的是这个大小姐啊。

后来我才从文祁可中得知,素秋一直骂着我是一个庸医全因了我的那一味药,苦得厉害。

我说不清是为什么,为了得到这位大小姐的原谅,那一味药,我连着喝了半个月,这姑才消了气,渐渐又和我绊起了嘴来。

其实说起来,我是真的不想看到素秋苦着一张脸还在我的面前晃悠着。

这种事是说不上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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