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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盘传-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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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婆被李德尚那副不以为意的悠然之态气得白发倒竖,别说自己儿子的话听不进,就算耳畔响彻惊雷,她也只当老天放屁!喝道:“指点!指点个屁!老祖宗我要亲自讨教李德尚李大侠的能耐!偏要看看李大侠是怎样空着双手与你老祖宗过招!”她这“招”字一出口,原本松散佝偻的身躯突地一挺,仿佛陡然间高大了许多,原本昏花无神的眼睛也突地变得神光炯炯,整个人哪里还有先前那老态龙钟的样子?简直就是一柄出鞘利剑,锐气逼人!

李德尚似也没想到眼前这老太婆内功竟已到了收敛自如的地步,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自禁的生出戒备之心。

老虎婆也不作势,只把右手烟枪慢慢抬起,缓缓地、缓缓地对着李德尚眉心推去——那模样,似李德尚眉心有个针孔,她把手中烟枪当作成针线要从李德尚的眉心小心翼翼穿过去一样——又轻、又缓、又稳、又准。

李德尚眼珠子都定在了老虎婆的烟枪尖上了,瞳孔渐渐放大,隐约间,仿佛那尖锐的枪尖亦慢慢变得大了起来,大得李德尚眼中除了尖锐的枪尖外竟容不下别的一丝东西!顿时间,一股无形压力让他不敢有丝毫松卸、妄动,就像力负千均重担之人必须沉住气一样,即便一口气呼吸不均亦将承受不住巨大压力而溃于一旦!李德尚明白:自己任何一个细微动作、甚至于一眨眼、一次不均的呼吸,老虎婆的烟枪便会趁势闪电般插进自己的脑袋!老虎婆的烟枪虽慢,却在一分一分逼近,也正因为慢,这“慢”后面却蕴藏了无尽和不测!怎么办?不动,肯定是死!动呢?怎么动?是躲?是攻?还是招架……?

老虎婆看见李德尚鼻尖在渗出汗珠,也感到自己握烟枪的手心被汗湿了。老虎婆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呼吸,包括握烟枪的手的动作,准备着随时随地间把握住任何一个细小机会,竭尽全力给对方至命一击!但是,老虎婆有些慌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了,在心里不住对自己念道:“别慌,千万不要慌……”亦在此刻,老虎婆又似乎觉到自己是真的有些老了——至少要比李德尚老!

如君躲在门后面盯着李德尚与老虎婆的对持入了神儿,仿佛是有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压力,但又有点模糊不清:这是什么武功?什么打法?我若遇到了又该怎么办?如君不禁思索道:“老虎婆占了先机,也就是占了攻势,这是对二叔不利的。二叔年纪比老虎婆轻,年轻就应该动作快一点,到底能快到多少呢?能不能快得过老虎婆至命一击呢?老虎婆年老,但越上了年纪的人内功就修练得越加深厚。二叔年富力强、老虎婆婆内力精深,两人扯个平。平等之下,老虎婆却占尽了先机,原来只这小小一个动作,在高手间却是如此紧要……”如君心下为李德尚担忧起来,想:“既是必败,何不舍命一拼、全力反击呢?败中取胜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李德尚眼中就只有一柄枪——一柄缓缓逼近的烟枪——一柄缓缓逼近的要命的烟枪!突然,李德尚脸上微微一笑,接着,就轻松出手了……

老虎婆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感到一切都快有结果了!但,就在这紧要关头她却看到了李德尚的笑——微笑——对手的微笑意味着什么呢?自己的破绽?失误?老虎婆不仅心慌乱,连眼神也慌乱了,然后,只能变攻势为守势来应付李德尚的进攻了……

李德尚五指似挥琵琶一样划向老虎婆握着烟枪的手腕,同时肩一侧、头微偏,以最快的动作避过了老虎婆枪烟的势头。

老婆猛的撤回右手烟枪,左手并拢中指、食指由上至下划出一条波浪似的斜线攻向李德尚颈胸腹肋。

李德尚心领神会,左手从下往上斜撩架开老虎婆攻势,右手直点向老虎婆左肩“抬肩”穴,口中赞道:“老前辈好潇洒的一‘之’字!”

老虎婆见对方识破了自己门道,左肩一塌,让过对方双指,左手手腕一翻,二指直戳李德尚封架的左掌掌心,右手屈肘朝天,一枪直戳李德尚腋下!口中亦不忘问上一句道:“认得老祖宗这招么?”

李德尚见老虎婆攻势凌厉,双足微微一点,飘身后退。

第十一章、恩怨——7

 老虎婆得势不饶人,右手一震腕,烟枪颤动竟使出梨花大枪的架势来,枪头抖出碗口大小的朵朵枪花罩住了李德尚整个上身!李德尚被逼得紧了,立定了双足,如同一只不倒翁一样只上身左摇右晃的闪避对方攻势,双手左圈右划,时而点、时而戳……周围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是何招式!

老虎婆左挑右打、上戳下扎……似与同门拆招一样得心应手、毫不慌忙,任李得尚如何变化万千,亦是半点无乱从容应对,她既不再抢占先机也不容李德尚占得先机。

李德尚惊道:“前辈原来是此道高手,在下倒是走眼了!”说话间,招式一变,先前飘逸潇洒的动作突地变得大开大阖、气势如山!

老虎婆尖声笑道:“这套‘祭侄文稿’比起刚才的‘兰亭序’实用多了,可惜你故作君子,骨子里少了颜平原那股刚烈厚重之气,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她一面说着,竟腾出右手把烟枪叼在口中吧哒吧哒的猛吸起来,极尽一副游戏之态!

如君看得心醉神迷,思想道:“原来二叔是把王羲之的‘兰亭序’与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化作了武功招式来使,难怪看不出一点门道!老虎婆也真是厉害!不单识得出来,还这般轻松应付,不过她那话也有点意思,二叔使这‘祭侄文稿’的招式确是少了些刚烈厚重之气,但也多了些灵动与变幻……”

“这是什么招式?难……难道就是‘永字八法’?”老虎婆惊慌失措的声音把如君惊醒!只见老虎婆烟枪静静的躺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腕,神色怪异。

李德尚听到“永字八法”,一脸微笑化为乌有,脸色陡然一寒,淡然道:“你输了!在下不用回答你什么!”说罢,领了连盟镖局一干人往京城绝尘而去。

如君心中自责道:“太可惜了!最后二叔是怎么赢了老虎婆竟没看到!老虎婆说的什么‘永字八法’——什么是‘永字八法’?也是一种武功么?多半老虎婆也是只听闻却没有见过的,不然,又怎么会落败?真是可惜,没有看到!”

五虎寨一众把老虎婆团团围住,“母亲、老祖宗”的声音叫个不停。老虎婆是走神儿了一样全无反应,默自念道:“不错,一定是‘永法八法’!一定是他传给他的……不错!一定没错!得去找他!得去找他……”她不停的默自念着,突地一把推开众人,一个人狂奔而去!后面五虎寨弟子发喊追赶着,一时间全都跑了个干净,围观路人也自散开了。

如君独自一人坐在酒亭柜台边回想着先前李德与老虎婆比武情形,想:“二叔最后能打败老虎婆,那是二叔本身武功高强——老虎婆会的武功二叔也会,老虎婆不会的二叔还会……”如君又想:“可二叔最先是怎样反守为攻的呢?二叔突地笑了笑,嗯,是了!一定是二叔在紧要关头找到了老虎婆的破绽,找到了破解之法!这么看来,老虎婆的武功虽高,毕竟还是不如二叔……”

突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如君身后响起道:“小酒鬼,想什么?难道酒还没喝够,人都走完了你还赖在这里不走?”如君惊得猛回头,见是卖酒的老太婆!松了一口气,道:“是你,你还没走?”

老太婆说道:“我干么要走?店是我开的,客人不走,干么我做老板的要走?”

“我进来时候明明这里面没……”如君正说着,突地朝老太婆一扑,闪电般扣住了对方腕脉,沉声喝道:“你是到底谁?干么扮着这模样鬼鬼祟祟的?”如君这才发觉这驼背老太婆不但背不驼了,声音竟变得十七八岁少女声音还清脆好听!

老板娘手腕微微挣了挣,嗔道:“我没问你扮成这鬼鬼祟祟模样做什么也罢了,反倒你还问我!你干什么抓着我的手不放?是不是想占我的便宜?”

如这才觉得老板娘手腕柔嫩细滑得不一般,听到“想占我便宜”几字慌得五指一松,退了一大步,双眼死死盯在对方脸上,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认得我是谁?”

老太婆轻轻揉了揉手腕,曼声道:“天下第一缉拿钦犯——边如君边……”她顿了顿才道:“对,边如君——边大侠!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边大侠驾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她说着,转身从柜台里捧出一坛酒来,又取出两盘精至糕点,对如君道:“边大侠,湿柴换劣酒,一定是酒隐发作了。这坛酒边大侠吃吃看,可对口味?”说罢,拍开封泥,又取出只精巧的绿玉酒杯儿亲自给如君斟了一杯酒送到面前。

如君顿觉酒香扑鼻,不禁脱口赞道:“好酒!上好的女儿红!”但见略泛红光的酒浆盛在绿油油的玉杯中,如同炫丽宝石一样好看,老太婆捧着酒杯的手指细若春葱、白若凝脂,美得让人心醉!

如君似突地想到了什么,惊声叫道:“你……你是风……风……”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老太婆嘻嘻一笑,把酒杯捧到如君手上,轻笑道:“如君哥,你可还是记得小弟的!”伸手在脸上一抹,原本那张老太婆的面容已成了一副清丽活泼的小女儿模样,乌溜溜的大眼睛,红红的唇,脸蛋白里泛着微红,就像玉杯里的女儿红一样美丽得让人心醉!

如君猛一愣,心跳突的一停,紧接着砰砰的心跳得厉害起来——这分明是如君十年来内心深处总是挥之不去却又早已模糊不清影像!如君真的愣住了。

“怎么?如君哥这一见面反不认得小弟了?”颜文凤嘻嘻笑道:“如君哥,刚才给你喝的劣酒,这酒你喝了,小弟再给你斟。”

听颜文风对自己还自称‘小弟’,如君心中不禁又浮现那个对自己十分关切的“风文烟”的俏俊模样!但,同天残教的杀父之仇很快就让如君完冷了下来,沉声道:“你父亲就是天残教教主?”

第十一章、恩怨——8

 颜文凤露出一副不消的神色道:“你要我亲口承认,你才相信?不过现在做教主的是我哥了!你一直都很看重这个、你也一直都把我们兄妹当成你的杀父仇人,是不是?”她微微笑地问着如君,似乎并没把这事情当回事儿。

如君还记得上次护冠进京途中,颜文凤也是问过自己报杀父之仇的事情的!如君还记得当时颜文凤同牟海、方冲听了自己的说话过后都是一种怪异神色,只是当时自己万万没料到自己正是在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倾述着报父仇对自己的苦恼。如君就不明白,为什么颜凤对着自己会是这么的坦然自如!这种坦然让如君不自禁的想道:“她是有什么所持么……”如君现在不自觉的开始想问题了,可一些问题又根本无从去想!如君想不出对方是怎么想的,隔得这么近了,说到同一问题上来了,而如君又觉得与对方隔得太远太远,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一个想法!如君只好盯着文凤道:“你以为不重要?”

“我就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颜文凤嫣然笑道:“我也知道,你从小就发誓一定要为你父亲报仇。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还对我说过:等你学成了功夫,一定也给我爹爹报仇的!还要把这世上的坏人都杀光!”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这一笑既无妩媚更无欢愉,也没有丝毫嘲讽或轻蔑,只有一种苍桑凄凉和无奈!“报仇。”颜文凤轻轻说着,自言自语的,“十年前,我的父亲同你父亲死在一起的,到底是我父亲害死了你父亲,还是你父亲害死了我的父亲呢……”文凤的眼眸竟也泛出了绿玉杯中女儿红一样晶莹剔透的美丽,却又似无迷茫无神的,仿佛是把目光散在了世间最远最远的尽头,远得无边无际,无从想象!“你一直都把我同哥哥视作杀父仇人,想要杀了我们为你父亲报仇,是么?”她把散淡的目光聚在如君脸上,把以向如君问过的话当着如君的面清楚的再次问道。

如君觉得颜文凤的神色与话语让自己有一种不知所措的快要窒息的感觉。似乎不用去想,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又不尽然——如君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下细去想过,为什么自己不去细下想一想呢——如君自己也不太明白。如君到现在还是不愿去细想,也知道文凤的目光不容自己再有丝毫的回避。如君不自禁借用了上次方冲曾向自己提起过的假设,道:“你兄妹二人不也想要找我给你父亲报仇么?”他想都不想竟脱口而出!一说道“报仇”两个字,如君就不自禁的变得激动起来:“这又有什么?来就是!我们都是为父报仇,这公平得很!十年前你救了我一命,我本是打算还条命给你的,不过,这与你赐给我的牢狱之灾、一身污名,大也能做个抵清了!好——现在谁也不欠谁了,一切都是公平的!你一个人也好,同你哥一起也好,就把你整个贼教都一起算上也好!我边如君堂堂男儿大丈夫,若是怕了你们就不是边氏门宗的人!咱们彻彻底底做个了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声音越来越激昂,进而变得恶狠狠了,报仇外别的一切都变得没有了!

文凤静静的,道:“我刚才就说了,你觉得这很重要,我并不这么觉得,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这么激动会吃大亏的!如果我们彼此能杀了对方就算仇了父仇,那这仇也报得太简单了!”

“所以你才设下这么多圈套陷井,一点一点来对付我?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如君狠狠说了这句话顿觉到一种莫名的痛快,连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能说出这么痛快的话来!

“你……”文凤果然恼了,但只是这一刻,她又很快平静了,叹道:“你这人有些奇怪,复杂事情看得简单,简单事情却又想得复杂!”

“什么复杂?什么简单?你少在这里糊弄我!”如君说话根本不用想了。

“我不想同你争辩这事情对和错,我只想告诉你,你知道的一切都只是表面,那并不是你想象那样?”文凤淡定的说道。

“那你说到底又是怎么样?”如君铁了心,坚决不为对方言语所动。

“一切都是颠倒的错乱的!你要知道,我就说给你听,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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