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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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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我?和你同年你还叫他老头!”扑上前作势掐住血螭的脖子,戎月忿忿不平地抗议着,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叫血皇的庐山真颜,若非某人左一句老头右一句老头的,他哪会受骗上当。

“那是因为……喏,你瞧。”一把捉住在颈上逞凶的两只手,血螭目光瞥向树下小径的另头示意,一顶明黄大轿正由十六名大汉抬着徐徐行来,轿前一青一绿两名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子开道。

青衣的丰姿绰约艳如桃李,两臂宽袖迎风翻飞飘飘若仙;绿衣的却是梳着双髻俏丽可人,奇的是竟没穿鞋,一双如玉白足同两腕般套着饰环,走起路来叮当轻响甚是特别。

“大袖子的是蝴蝶,不穿鞋的是蜻蜓,让人抬着走的就是我说的老头啦,好手好脚偏喜欢坐轿,不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全由人伺候着,而且华衣锦食衣要轻暖如羽食得无骨无刺,你说这不叫老头要叫什么?”

“这么大阵仗……找我的?”疑惑地回过头,身旁人却是偏首逃开他询问的视线,然而仍是被他捕捉到漆眸里一瞬流露的凛凛杀意,戎月霍然明白了这些人所为何来。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自语般低喃着,澄澈的晶瞳掠过一丝黯然,戎月不禁自嘲地泛开抹苦笑。

他都已经毒伤沉重命在旦夕了,难道连这最后的几天也不肯让他好好地活过吗?就真的非要亲眼见他入土才安心还是……真的就这么恨他姆嬷吗?恨到连他最后片刻的安宁也不愿放过。

“放心?开玩笑!那女人心胸狭隘地容不下粒米,她怎么可能会大大方方地放你回那达找她叙旧。”

当然明白戎月话里未竞的语意,血螭却只径自找了个合理原因解释故作不知情,对于毒杀这个敏感话题他躲都来不及了,哪可能自掘坟墓找麻烦,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抱歉,又是因为我……”

“嘘,没有的事,我和那臭老头早不对盘,互看不顺眼很久了。”长指轻抵住戎月歉然微启的红唇上,血螭缓缓摇了摇头,面具未掩的薄唇欢愉似地微微上扬,然而勾挑出的浅笑却是让人打心底感到颤栗。

“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懒得搭理,这回可是有人嫌命长不想活了,送上门的……总没道理不收吧。”伸舌轻舔干涩的唇瓣,血螭敛睫遮去眼底的嗜血杀欲,不经意流转的风情尽是说不出的邪佞。

怔然望着眼前散发出魔魅气息的男人,戎月不由地呆了,震慑于这份移不开眼的难喻吸引,更震慑于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第一次了,这男人有时给他的感觉,真的像极了那个目空一切的表哥戎螣,狂妄的像他、邪肆的也像他,两个人都有种让人害怕却又倾羡的独特魅力,愣愣地大睁着眼,倒映着狰狞木面的晶瞳满是困惑的迷茫。

“好啦,打架时间到了,小月乖乖在这儿等我,坐好喔,手抓这边,脚可以抵这边,万一不小心滑了就喊我,不要真等掉下去了才考我反应,记得了吗?”

上一刻还冷厉若鬼叫人退避三舍,转眼间却唠叨地宛如市井村妇?戎月忍不住地把眼眨了又眨,思绪完全断线接不起来。

“喂喂,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回魂啦!”伸手贴上俏丽的容颜,血螭不由笑叹地拍抚着,这种时候还能神游九天,真不知该佩服这弯月牙临危不乱的过人定力,还是该感谢他对自己的赌命信赖。

下头那三个可不是吃素长大的,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虽然扎手但若在平时倒也还不放在他眼里,偏偏现在受制于戎甄的杰作出手有所顾忌,一个大意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倚着微凉的掌心,戎月仔细观察着眼前人的一颦一笑,半晌后终是挫败地低垂下头,那双带笑的凉眸始终如口古井波澜不兴,连一丝邪肆的余韵也无,真搞不懂干嘛还费事戴着那张面具,对这种变色龙而言这小玩意根本多余无用。

这男人想藏的,只怕剥皮拆骨也找不出蛛丝马迹,反观他自己,藏得再小心露马脚也只是迟早,就好比……身上的毒……

事发时是混乱得什么也没法想,满心只执着着一个原因一句解释,这几天慢慢整理思绪时才发现整件事处处都透着怪异,他几乎要忘了事情的开端正是他毒发的时候。

以血螭这种人的阅历怎么可能没察觉不对,然而接踵而来的却是一连串违背常理的作为,过后这些日子即使两人间关系有着裂痕,但不可能对他的毒连提都不提一句,越想他就越觉得玄机暗藏。

抬头迎上那双若潭深幽的漆眸,戎月下意识微微蹙起了眉。

总是这样,每每凝税着这双眼,总觉得里头暗潮汹涌包罗万千,一点也不若表面那般宁静祥和,然而看得懂的始终只有男人愿意让他知道的,其他的则永远沉在那片墨泽里一片混沌。

“怎么了?”

“没……”敷衍地虚应了声,思维仍徜徉在那片无底的墨泽中,陡然才省起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放心。我不会掉下去的。”拍拍树身表示自己会留意,戎月暗自下了个决定,澄澈双瞳霎时迸出逼人的耀眼神采。

决定了,他不能老担心这儿惦挂那儿地裹足不前,不能总只是偷懒地故作大方敞开心扉,然后坐等着别人投桃报李裸裎以对。

美其名他这种人不探人隐私不强人所难堪称谦谦君子,说穿了实则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他只是,一点也不敢去究底了解所谓的“人”。

旁人总以为他太相信人,对人太无戒心,心若赤子难免会吃大亏,就连那个心如海深的男人似乎也这么认为……

只有他自己知道,给予的信任不过是他狡猾的手段。

身为王者,尤其自小就在尔虞我诈的深宫内苑里成长,他其实谁也不敢相信,对于背叛更是忌惮甚畏,看得太多懂得太多也就不得不想得多,一颗心,怎可能还纯美无垢白洁若羽?

高处不胜寒,可是他既没有戎螣那样绝对的武力可以震慑敌人保护自己,也没有戎甄那样庞大的权势可以豢养人马为己效命,他只能狡猾地用信任当蜜糖,诱惑着旁→文¤人··书·¤·屋←人交予真心,然后坐享对方卖命的忠诚。

也难怪朋友之于他比漠地里的海市蜃楼还要虚幻,谁叫他永远只会抢在前头打开自己让人了解,等待给予,却从来不曾相对地去理解对方想什么要什么,除了狡猾的信任、肤浅的嘘寒问暖外还可以付出什么。

骨子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卑鄙的男人,相较之下,刀光剑影里直来直往的兄长即使血染双手也比他单纯得多……敛睫掩瞳,戎月不禁扬唇露出抹嘲然笑意。

同为孪生,谁想得到他们俩却是彻头彻尾地表里相反,一个脏污的不过是手,心依然净灿纸白,世人却畏如蛇蝎,另一个洗不尽墨黑的则是心,摆着张纯真脸容招摇撞骗,世人却信其虚伪纯洁。

然而懦弱了一辈子、虚伪了一辈子,最后的日子里他真的很想试着放手勇敢一回。

他很想知道这个浑身是谜的男人究竟藏了什么,很想知道那两潭深泽抛去表象后眼底盛的又是什么,从见面起那份不时萦绕心头的熟稔感又是从何而来,他更想知道那偶尔不经意流露的宠溺眼色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有种错觉,仿佛很久前,这男人就是这般天经地义地宠着自己……

即使理解一个人就得背负他的喜怒哀乐伤痛难免,但……又何妨?反正两眼一闭后什么也一了百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不留后路又有何谓,现在的他再不用锱铢算计斤斤计较。

“想到什么,这么开心?”歪着头提问,血螭【文】实在想【人】不出大【书】敌当前有【屋】什么可以让这弯月牙嘴角翘得老高。

“没什么,只是突然开窍想通了一些事,以后再说吧,你自己小心。”视线重回下方缓行的轿队,戎月掩饰着目中的狡黠不让血螭发现。

想知道的很多很多,头一件就是待眼前的事一了,他就找机会直接把中毒的事挑明说出。再看这男人拿什么自圆其说。

隐隐有个感觉……这点不合理正是所有不合理的关键。

“小菜一碟,没问题。”自负地一挑眉,雪白身影如云般从枝头冉冉飘下,然而潇洒的背后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地如井桶吊着。

甩甩头,血螭苦笑地撇了撇唇,暗忖着打发下头这摊后该好好歇息一番,这几天不过少睡了那么点,他竟是累到连大白天也错觉频频?

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刚刚月牙儿的笑……有种磨刀霍霍的感觉……

第八章情深

在天比翼展翅相随在地连里偕舞共醉

***

“呼~”搔了搔乩发,挡住路中央的男人毫无形象地张大了嘴打哈欠,打完哈欠又伸手懒懒地揉了揉眼,一副很是无聊的瞌睡模样。

“嗤,还是老样子,几十条腿的爬得比只王八还慢,爷爷我等得眼都睁不开了。”斜睨着三丈开外停下的人群,血蝻依旧好整以暇地枕臂看戏,倚在树身的背脊仿佛黏住了般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血螭?”诧异地轻呼了声,青衣女子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狰狞木面,这男人正是那一夜害她狼狈撤出落雁楼的家伙。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哪,小蝴蝶。”抽出只手挥了挥算打招呼,复又掩在嘴上打了个哈欠,“呼~不过还是别喊得这么亲热,你不怕轿子里的误会我还嫌恶哩。”

“你!”凤目一瞪,血蝶指着人厉叱了声,江湖打滚这么多年还没谁敢这么对她说话,盛怒下双颊浮起的嫣红令艳容更添风情。

“小蝴蝶,手指头给我收回去,自个儿管好全身上下的零碎。”掩嘴的手改撑着臂肘支在面颊上,血螭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半睁半闭的蒙眸懒洋洋地瞥了眼青影。

“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就最好时时谨记在心坎里,别以为爷爷我还像那一夜这么好说话,也别以为还会再有现在的好运气。”

“……”木然地收回指,血蝶两手紧握着也依然停不下轻颤,尽管沉缓的嗓音语声既不大语气也不见什么凶狠,她却很明白自已这只伸出去的左手真算是运气好捡回的,她怎么竟忘了眼前看似懒散的男人可是和血皇齐名。

“哎呀,闻名不如见面,血螭大人的火气怎么这么旺,没人伺候吗?小女子帮您消消火可好?”娇笑一声,赤足的绿衣美女娉婷袅袅地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带着清脆铃响,举手投足都带着诱人的媚意。

“血皇,你是自己滚出来呢还是要我踹你出来?”缓缓挺直背脊,对于那一声声扰惑人心的铃响血螭根本懒得搭理,这种伎俩对他而言唯一的诱惑就只是让他更想一把拽掉那四只吵死人的手脚。

“……再不出来我可帮你管管这两只惹人厌的虫子了。”喃喃自语着,血螭迈步迎向还在叮叮当当作响的蠢女人,薄唇边噙着抹邪佞的笑意,对于自己的欲望他向来顺心而为,对于碍眼至极的东西他可不知什么叫隐忍。

光凭她刚刚胆敢对月牙儿使毒一事就没得商量,更何况他还在月牙儿面前撂了话,他可一点也不想改跟这娘们姓,即使台面上都同是个“血”字也不行。

身随念动,杀意才起人已是狂风般袭向绿影,红彩霎时随风扬舞满天,层层叠叠如浪千堆煞足好看,华丽炫目却也夺命追魂。

诱人的铃声骤然急响成片,浓郁的甜香也瞬间弥漫周身让人无处可逃,血螭轻蔑地一抿唇,就这些本事也妄想和他动手?血皇老头若敢端架子不理,这只蠢蜻蜒就注定死得很难看了,他等不及想看帘子后的那张脸会铁青成什么模样。

指微勾,晶坠顺着缠指红绳疾射,在那张俏颜陡然变色时扫腿相盘,足踝间浮动的红彩随即如蛇般攀上片裙下光裸的长腿。

叮地一声轻响,指上的月牙晶坠在轻触相挡的软刀后陡然下窜射向另一只洁白玉足,同时一记倒卷帘盘着红绳的长腿反向蹴踢血蜻挡住面前的双刃,连带地扯紧了绳端的另头。

“啊~”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划破长空,绿影随即在漫大风卷的尘土中倒下。

扑跌在地,血蜻屈身紧抱着血肉模糊的左腿在沙土间翻滚着,整条左腿从膝而下骨碎肉离,惨白的碎骨黏挂着青筋片肉甚是骇人,哪还有半点旖旎风情,而另一只长腿看似完整,足踝处却是开了龙眼般大小的泊泊血洞,从那无力拖垂的脚掌看来,筋络已断得彻底。

抑不住窣窣颤栗地退了步,血蝶一脸苍白地瞪着眼前同鬼魅般一样可怕的男人,仅只一个照面,就废了血蜻的一双腿,用的还是如此令人不忍卒睹的残酷手法,根本完全无视她是个女流……

不……这男人是完全没把对手当人看……

“干嘛那样看我?”指尖旋甩着坠饰把玩,血螭笑瞅了眼身前面无血色的女子,森冷的目光最后停在仍无动静的轿帘上,“找碴前没先打听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才几年不见,你不是真老到力不从心了吧,还是说你也早看这只蜻蜓不顺眼,乐得任人帮你清理?”戏谑地一撇唇,白袍上的红绳再次自有生命般缓缓绕缠而动,“那只蝴蝶呢?也腻了吗?这妮子比地上躺的那只好点吧,别没玩两招就又飞不动了。”

看着那宛如地府修罗般的男人慢步逼近,血蝶艳妍的脸容已是惨白得可以,她现在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不退,如果主子真不出手自己的下场恐怕与血蜻无异;退,则无疑弱了自己主子的名头,下场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呵……这么为难啊,看住‘血’字当头的份上我帮你拿主意好了。”

轻笑声传来,原本慢步的身形转眼竟凭空消失无踪,连扬起阵微风都没有,血蝶震惊地绷紧了全身,待想转头搜寻时,身后的明黄大轿突然哗啦一声劈裂成了一堆碎木,十六名大汉个个抱头鼠窜乱作一团。

尘嚣甫定,两株影在片残破景象中一高一低对峙着,伫立在歪斜轿顶上的是一个容貌英挺的年轻男子,一身深紫色瑞云图案的湘绣锦服,华丽贵气宛若一方之主,此刻凤眼微挑含隐薄怒地睽视着几尺外坐倚在轿杆上的白影。

“外面的风景不错对吧,让你出来透透气干嘛还绷着脸一副晚娘样?”仰首后倾,一头乌长的乱发迎风飞扬,血蝻斜睨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坐没坐相地晃荡着两腿,环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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