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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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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那八名少女忙着给雪拂兰端茶递果子。她厌烦透顶,叱退她们,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夜空中猛地响起一阵绵绵不尽的笑声,这笑声震人心魄,充满淫亵之意,仿佛就在耳旁。她背脊发冷,暗暗叫苦,倘若穆犹欢所言不虚,一定是龙窟主人来了。

笑声忽远忽近,忽而在东,忽而在西,惊心动魄。雪拂兰又一次试图冲开穴道,结果还是徒劳无功,五内俱焚,慌乱失措。那笑声响彻云霄,如苍鹰盘旋,雁回长空,显见此人功力非同小可。她面色惨白,眼角瞥见门口白影一闪,心中一凛,只见一个白衣秀士施施然踱了进来,轻裘缓带,面容颇为英俊,约莫三十七八岁,神态潇洒,镇定自若,就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

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雪拂兰几眼,微笑道:“我没看走眼,姑娘果然是个神仙般的人儿。”雪拂兰平静下来,也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道:“你就是龙窟主人?”这人吃了一惊道:“你知道我是谁?”雪拂兰淡淡道:“犹欢公子神机妙算,岂能不知?”

听到“犹欢公子”四个字,龙窟主人似乎一怔,道:“穆犹欢也在这里?”雪拂兰道:“他若不在,谁还敢大开门户?”龙窟主人自负武功绝世,笑笑道:“我倒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大本事。”快步向绣榻走来。雪拂兰笑吟吟地望着他,居然不怕。

龙窟主人心中发怔,暗道:“她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莫非有诈?”举目四望,“适才我分明瞧见东厢房里有人密谈,穆犹欢若当真在此,应该就是房中那个面无表情的锦衣人……他只怕也料想不到我会这么早出现……”眼光落在雪拂兰笑盈盈的脸上,心神一荡,缓步向前。

雪拂兰忽然叹了口气,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龙窟主人听她言下大有惋惜之意,笑道:“食色,性也。姑娘不知此中妙趣无穷。”雪拂兰道:“你不觉得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很奇怪么?你一点也不担心有人设下埋伏么?你不觉得今夜行事太容易了么?”

龙窟主人早觉得不对,闻言立刻顿住脚步。雪拂兰瞧着他道:“以你的模样,何愁找不到美貌女子为妻为妾,何苦做这种下流的采花勾当?”龙窟主人哈哈一笑道:“姑娘可真会说话!你若跟了我,我保证你如痴如醉,欲仙欲死,再也舍不得离开我!”

雪拂兰淡淡道:“你自以为比犹欢公子如何?”龙窟主人悠悠道:“姑娘何不试试看?”雪拂兰不动声色道:“你肯定不如他。”龙窟主人到:“哦?”雪拂兰道:“男人不仅要有本事,还得有脑子。你的武功也许不坏,可惜脑子不太灵光。”龙窟主人并不动怒,道:“哦?”

雪拂兰道:“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男人,在做每件事之前一定要好好动动脑子,若是自负武功盖世,就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不仅不值得称道,反倒显得愚不可及。你做这种事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没有哪个女人不深深地藏在阁楼里,你几曾见过像我这样坐以待毙的?换了我是你,一定要琢磨琢磨,是不是有人设好了陷阱等我去跳。”

龙窟主人眉头微皱,见她始终没有动弹过,忽然想到她也许是被人制住穴道,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缓兵之计,当即笑着上前,道:“就算有陷阱,我也得摸摸你身上再死……”

话犹未了,只听背后有人淡淡道:“我都没这福气,你想得倒美。”龙窟主人大吃一惊,身后这人何时到来,他竟浑然不觉,急忙就地一滚,向窗口疾射出去。

络腮胡子冷笑道:“好个采花贼,哪里走!”在院子里截住龙窟主人的去路,两人交起手来。

雪拂兰这才松了口气,全身一放松,才发现早已汗透重衣。穆犹欢见她受惊,懊悔不迭,脸上却决不肯表现出来,道:“你没事吧?”雪拂兰满心恐惧顿时化作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在他头上。他自知理亏,默不做声地听着。雪拂兰全身无力,厉声道:“快解开我的穴道!”

穆犹欢沉吟半晌,解开她左腕穴道。她怒不可遏,随手一拳打出,但穴道受制太久,这一拳绵软无力,落在穆犹欢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她又气又恨,挣扎下地,但双足酸麻,立刻跌倒。穆犹欢扶她起来,她使劲捶打他的胸口。他也不吭声,将她整个儿抱在怀里。雪拂兰气苦,拼命挣扎。穆犹欢紧紧搂着她,俯下头来吻她,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羞怒交集,用力把他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穆犹欢吃痛不过,怒叫一声,喝道:“你疯了么?”瞪了她半晌,松开双臂,关上大门,走过来抱起她,走进里屋。

雪拂兰大骇,一掌掴向他的脸。穆犹欢捉住她的手,沉声道:“再打可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雪拂兰眼中要喷出火来,咬牙道:“我偏要打,打死你!”穆犹欢嘴角挂着一丝笑,道:“你越这样倔强,我越喜欢你。”他眼睛因为情欲而变得异常明亮,闪着病态的炽火,加快了脚步,把她放在床上。

雪拂兰看见他眼中闪烁着炽烈的火焰,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脱去外衣,伏下身来。她惊恐万分,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力大无穷,根本无法摆脱。她不停地把头转来转去,嘶声道:“放开我,你这个坏蛋,放开我!”无法抵御的恐惧向她袭来,而他眼中却像有一团鬼火在燃烧,就像地狱里的火,要把她的肉体和灵魂烧成灰烬。她恐惧得发疯,眼里泛起一层泪花,闪躲、挣扎、反抗、呜咽,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但他整个人已完全被欲火吞噬,饥渴而又疯狂,粗野而又强悍。雪拂兰无力抗拒,万念俱灰,眼前一黑,登时晕死过去。

穆犹欢怔了半晌,心想即便占有了她也未必能得到她的心,说不定反倒让她记恨自己,自觉无趣,了无情欲,拉开锦被盖在她身上,放下帐子,慢慢走出去。

冷风瑟瑟,树影渡窗。他心中怅惘,忽听络腮胡子在门外道:“公子,属下无能……”他一时火起,厉声道:“滚开!”突又喝道:“等等,给我取两坛酒来!”络腮胡子不敢违命,飞奔而去,片刻就取了酒来。穆犹欢开了门,瞠视他半晌,神情一缓,叹道:“一个人喝闷酒实在无趣得很。”

络腮胡子试探道:“要不要给您找两个女人……”

穆犹欢哼了一声,道:“放屁!”挥手叫他退下,旋即又改变了主意,“去把在赌场里给我倒酒的那个女孩子弄来。”络腮胡子道:“属下即刻就去。”

穆犹欢次日醒来,头疼欲裂。他梳洗完毕才想起该去看看雪拂兰。

床幔低垂,看不清她是醒是睡。他犹豫良久,撩起帐子,只见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眼里充满仇恨。他心里咯噔一下,轻轻碰了碰她,她毫无反应,目光呆滞,直勾勾地望着床顶。他深悔昨夜一时冲动,叹道:“你别这样,我对你什么也没有做。”

雪拂兰冷冷道:“解开我的穴道。”穆犹欢只好照办,他担心时间过长,血液不畅,在她手脚推拿多时。雪拂兰翻身坐起,扬手给了他一耳光,这一掌打得极狠,他半边脸立即红肿。她余怒未息,狠狠踢了他一脚,幸亏她没穿鞋,否则这一脚踹下去,他非骨折不可。他疼得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雪拂兰四肢疲软,无力再打,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穆犹欢苦笑着站起,道:“你若还不能消气,索性杀了我吧。”

雪拂兰怒道:“你给我闭嘴!”强撑着下地。穆犹欢怕她脚底着凉,抢先把被子铺在地上。雪拂兰并不领情,举手朝他胸口打去,但锦被滑腻,脚下打个趔趄,向前跌倒。穆犹欢猝不及防,被她撞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雪拂兰怒极反笑,笑得肆无忌惮。换作别人这样嘲笑,早做了穆犹欢掌下之鬼,但他爱极了她,何况心中有愧,非但不怒,反而甚是欣喜,只要能博她一笑,摔断两条腿又有何妨?

看到她笑靥如花,红晕渐生,穆犹欢如痴如狂,心魂飘荡。雪拂兰忽然又沉下脸来,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不声不响地穿好鞋袜。穆犹欢呆呆地看着她,模模糊糊地想到若能娶她为妻,实为生平第一大乐事。但她却是那样恨他,根本不允许他碰她一下……想到这里,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雪拂兰站起身来,四肢渐渐恢复了气力,径直往外走。穆犹欢叫住她,从袖里摸出一样东西,道:“你的。”雪拂兰认出是他送给自己防身的回日雕戈,想必是昨夜那几个侍女替她洗衣裳时发现的。她犹豫了一下,接过来。

穆犹欢道:“你是要去寄畅园么?”雪拂兰道:“嗯。”穆犹欢道:“要去嫁给澹台西楼?”雪拂兰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穆犹欢冷冷道:“你真的愿意嫁给他?”雪拂兰咬牙道:“关你什么事!”穆犹欢道:“是不关我什么事,可我怕你将来会后悔。嫁给一个自己压根儿就不爱的男人,你以为很好玩么?”

雪拂兰全身掠过一阵寒战,沉默无语。

穆犹欢淡淡道:“我也正打算去寄畅园,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愿与我同行。你母亲今天午时到了安阳,你最好和她一道走,免得发生意外。”雪拂兰没好气道:“我愿意和谁一道走用不着你管。”穆犹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雪拂兰咬着牙道:“我就是讨厌你!”

穆犹欢面色陡寒,冷冷道:“为什么?”雪拂兰道:“不为什么。”穆犹欢道:“江逸云都死了,难道我还是没有一点机会?”雪拂兰瞪着他道:“你答应过我要好好为他治伤,可他还是死了!”

穆犹欢冷笑道:“你怪我没好好替他疗伤?”雪拂兰心潮起伏,咬着牙不吭声。穆犹欢哼了一声,道:“武林中想置江逸云于死地的人本来就多得很,怎见得是我的缘故?何况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雪拂兰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穆犹欢淡淡道:“那我怎么知道?这关我什么事?”雪拂兰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去了。穆犹欢使劲攥着拳心,拼命克制内心的怒火。

澹台慕容坐在栏杆上望着台阶下苍翠的青松——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松树年年都能捱过严酷的霜雪,但他还能捱多少年呢?

他形容消瘦,全部智慧、活力和威严似乎都集中在那双灰色的眸子里,他的眼中传递得出人世间一切复杂情感,同时也可以发号施令。他是英雄,振臂一呼、云集响应的英雄。浓黑的眉毛斜斜地渗入鬓角,紧蹙在他那双有力的眼睛上。眉梢带着悲愤不平和孤傲的神情,仿佛高耸的山岭中挂满寒霜的松针。他蓄着一部整齐美观的长须,头发乌黑浓密,脸色却显出不调和的苍白。他冷冷地坐着,庄重而严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掌握之中,充满主宰者的威慑力。

远处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淡淡道:“你怎么来了?”端木夫人看着他手中的梅花,冷笑道:“你又一个人躲在这里想她呢!”澹台慕容道:“你胡说什么!”

端木夫人脸色发白,微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澹台慕容冷冷地横了她一眼,道:“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想杀她么,得手了么?”端木夫人哼了一声道:“我早晚会得手的!”

澹台慕容道:“你就真的那么恨她?”

端木夫人嫣然道:“我不恨她,我恨她做什么?等到龚霆松的身份被揭穿,自然会有人恨她……世人都说席玖樱是如何温柔贤淑,不知道被这样的女人恨上了会是什么感觉。”

澹台慕容冷冷道:“你永远都是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端木夫人不悦道:“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澹台慕容道:“水墨芳后来再没去过珠玑岛吧?”

端木夫人没好气道:“你问你的好儿子去吧,干吗来问我?”

澹台慕容道:“你就不能不气我么?不知为什么,近来我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好像身边潜伏着某种我所不知道的危险,但是足以致命……”

端木夫人接口道:“倘若你身边有叛徒,只能是穆犹欢了。”澹台慕容淡淡一笑道:“你始终对他没有好感?”端木夫人哼了一声道:“我老觉得他不地道!”

澹台慕容道:“你想太多了,他毕竟是我的亲儿子。”

端木夫人盯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淡淡道:“据我所知,水墨芳倒是想去来着,但好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帮手。”

澹台慕容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你查清楚了么?”

端木夫人道:“当然查清楚了,查得很清楚,说出来你一定会吃惊的。水墨芳的母亲叫素馨儿——你应该记得这个名字吧?”

澹台慕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原来是大理国的王妃,因为与人私通被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但是被雪栖鸿救下了,后来就是为了她,雪栖鸿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女儿……这么说水墨芳是雪栖鸿的女儿?”

端木夫人道:“那倒不是,她是素馨儿出阁前和某个新月教教徒的私生女,也算是新月教最后一个公主了……依我看来,她对复兴新月教没多大兴趣,她去珠玑岛,多半是为了那里的宝藏。因为素馨儿二十年来一直想方设法对付郁姝曼,她需要很多钱来豢养杀手……”

澹台慕容道:“原来如此。”

端木夫人注视着他,良久,忽然道:“世上可有让你害怕的东西?”

澹台慕容道:“当然有。”端木夫人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澹台慕容喃喃道:“我怕真的有阴间,如果有,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我死去的妻子。”

端木夫人颇有妒意,没好气地道:“你还想着她?”

澹台慕容深深道:“她是个好女人,我对不起她。”端木夫人锐声道:“颛孙盈雪呢?你是不是也常常梦见和她双宿双飞?”澹台慕容脸一沉,怒道:“你答应过不再提她!”

端木夫人哼道:“你以为我很乐意提到她?”拂袖而去。

澹台慕容眼神寂寥而空洞,如果这一生永远不遇到颛孙盈雪,他将辉煌而又单调地过下去,直到老死;如果不遇见她,他的腿也不会残废。但他从来不曾后悔。

这三十年来,他的心时常回到当年的晚玉山庄,去寻找正当韶龄的颛孙盈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在梅花丛中和侍女们追逐嬉闹的情景,他还记得她当时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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