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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关东-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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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枭”铁锈现在己没有选择:

他大开杀戒,大杀特杀。

也许,他也根本不会作任何选择。

他是为“杀”而生,为“杀”而活,甚至还不惜为“杀”而死而牺牲!

你或许没听过人的骨头碎裂声,但孙黄虎就肯定清晰地听到过。

因为那时他靠得很近。

他是和孙红虎一齐欺近身去,乘隙出手。

一枪刺山枭,一枪戳摇红。

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只要一枪得手,立即就扎第二枪,他们一旦合击,对方的身体往往给穿透过七七四十九个窟窿才了结,事实上,当一个人的身体给两柄这么粗而锐厉的枪各扎上四、五十下后,他的身体已经成了稀巴烂了。

他们已料定:山枭一旦自救,他们立即变阵易招:

刺摇红那一枪改刺山枭,原扎向山枭那一枪却即改向戳刺摇红。

这一来、就要必杀山枭,不然就即杀摇红,最好,把两人都一齐杀掉。

可是,他们部没想到:山枭即不救摇红,也不自救。

他只是冲过来。

他只是扑过来。

孙红虎的枪,明明要扎中山枭的了,但突然断了。折了。

也许,枪尖还是扎进山枭身体的某部分里去了,可是,山枭的冲力太大,来势太汹,枪杆子承受不起,一拗而折。

山枭便一拳砸在孙红虎的脸上。

孙红虎的脸,立即像一只摔在地上再加一脚践踏的熟柿这就是孙黄虎听到那骨头碎裂的声音。

然后他又听到一种声音:

依然是骨骼碎裂的声响。

而且还是头骨。

这次是他自己的头。

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固然可怕,但碎声若来自自己的骨骼,则更可怖。

更恐怖的是,碎裂爆折的声响,来自他的头颅。

不过,孙黄虎还不算最不幸。

因为他没有听到另一种声音。

那是一口咬在人的咽喉且大吠嚼食的响声。

——给咬着喉咙的是孙虎虎。

咬他的不是兽。

而是人。

这更可畏。

一口咬噬在他咽喉上的,当然就是“山枭”铁锈。

比起孙黄虎只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孙色虎的遭遇可谓更凄惨多了。

他听到山枭一口啃在孙虎虎的脖子上,也看到了那禽兽不如的怪物和正在大口大口嚼食着孙虎虎的喉管、仿佛那是山珍海味一样。

他马上觉得昏眩。

脚也发软。

他己失去了斗志。

他正撤枪要逃,但不知怎的,他又闻到一股强烈之极的腥风血雨之味道。

那血腥味竟来自自己体内!

这时,他才发觉,那只“兽”已伸出他毛茸茸的大爪,一手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里,正掏挖出一窝子的事物出来。

这一刹间,他还不觉得痛。

还未觉得疼。

他只是怕。

——直至他发现,对方挖出来的是他那颗还在抨碰抨碰跳动的心,他才绝望的喊了一声,倒了下去。

他还不是最畏怖的。

因为他已死了。

活人才怕。

死者无畏。

现在最畏惧的是:

还活着的孙黑虎!

孙黑虎的枪,本来己刺了出去。

这一枪、正扎在山枭的肩上。

山枭铁锈这时,正咬啮着孙虎虎的喉咙,一只手却抓住了刚剖自孙色虎胸臆,还向他咆哮了一声,像在阻止他过来“争食”似的。

他咆哮的时候,鲜活活的碎骨还挂在他嘴边,唇边和须旁,还在冒着血。

孙黑虎突然发现,一起上山,一起追踪,一起出手的一起生活十数年的六位兄弟,一下子,都一起完了:

就只剩下他一个。

他顿时魂飞魄散——那一枪,再也刺不下去了。

枪尖仍插在山枭粗壮如树干的臂肌里,他丢了枪就跑,才跑了七八步,脚重得像约八爪鱼和海藻死命吸缠着一般,这还未喘定,就发现身前多了一人。

那不能算是人。

也不是兽。

“它”比兽还可怕。

更强大,也更残忍。

甚至更嗜血。

然而这嗜血也嗜杀的“怪物”,目前就站在他身前,而且正拔出嵌在他臂膀的枪。

那支枪当然是他的,在武林中还算是赫赫有名,就叫做“孟婆枪”。取这外号的意思是:与他的枪交锋,就似喝了“孟婆汤”一样,前事尽忘,必赴黄泉走一趟。

他的刀也一样。

“孙氏七虎”中,就只有他是刀枪齐施的。

他不仅枪法高明,刀法也好。

他情知自己的枪已刺中山枭,可是没有用,也许这只更加激发了这家伙的兽性。

甚至是狂性大发。

山枭在拔枪的时候,动作甚缓,与其说他在忍痛。怕痛,不如说他要延长那种肉体上的痛楚,甚至在尽情享受痛苦。

更古怪的是,这头怪兽,虽然已拦身在他面前,但一双眼睛(也许只是一只,另一只是一个妖洞,孙黑虎觉得在那洞里甚至可以掠出吸血编幅和爬出蛆虫),却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背后。

他背后是绝崖。

另外就是甫伏着的摇红——他在剧战甫发生之际,已一面放下她,一面护着她,还一面交战,要不然,“它”也不至于要捱上几枪。

“它”的眼睛空洞洞的,但仿佛又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撼动,使他直直的前视。

可是孙黑虎却知道自己背后是空山,那当然没有什么东西可瞧:除非正好飘过了神仙。

当然不会有神仙。

——有这样的“妖物”在,就算有路过的“神仙”,都会给吓跑了。

若是魔鬼,或许会合理些。

此刻,山枭的神态,就像是入了魔:好比一只洪荒时代的暴龙正在恣虐发威之际,忽尔看见天空上飞过一棵树。

也许,它是不明白,为何树会飞到了天上,甚至它连那是不是一棵树也不能理解,只是,因为特殊的景致而人了魔,入了色。

孙黑虎手上已没有了枪。

但他还有刀。

他拔刀。

虎虎几个刀花。

他还是想拼一拼。

——在江湖上,要活下去,就得拼,更何况是此时此地,遇上了这怪物。

他正要趁山枭发怔发呆的时候,砍他一刀。

——至少,砍他一刀要害,斩他一记要命的,自己就可以逃命了。

刀是乌金打造的,黑而亮,锋而利,刀风破空,刀花耀眼,好像旭日的光芒也给他砍成几段就给在刀面上。

可是,山枭似乎没有注意到些。

他竟似连孙黑虎这一刀当头斩下,也没有留意,双目只直勾勾、怔愣愣的看着山边、崖口,云雾飘渺间。

那儿有着什么比生命更有价值的东西,致使这禽兽一般嗜血好杀的妖物,竟给吸引住,失了神、分了心。消饵了杀意?

孙黑虎的心跳加速,快得连他自己也几无法承受。

——就连他当年一个人以左手刀、右手枪第一战荡平“九水十六骑”,一战就名动江湖之时,他的心跳,也没如此快过。

事实上,那一次,不只他一人出手,当时,孙拔河和孙拔牙兄弟,也在暗里帮他,而他也伏袭暗算在先。这一切,都是家族为了使他成名立万。

这一次,他却是一个人,因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契机。他要独力砍杀山枭铁锈!

山枭一死,绝对是件大事!

能杀铁锈,绝对是个大功!

——就算是他当年伏在“九水明滴”一带,蒙着面跟孙色虎和孙花虎,轮暴了自己思慕已久的小女孩局敏财,心跳也没那么急速过!

他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可以活。

可以杀铁锈。

他的眼睛发亮。脸发红、唇发紫,只为可以暗算,杀人、得手,活命,如果,在这时际他能看得见自己的模样,只怕也不比山枭好得上多少!

只不过,他没有得手。

因为他那一刀,并没有砍下去,或者,是他正想砍下去的时候,就蓦地发现,自己心口一疼,旦在胸前,凸出了一截枪尖。

带血的枪尖。

他惊疑。

他不信。

可是他还是倒了下去。

死了。

谁都会死。

准也免不了一死。

不管是多厉害的人,多差劲的人,一样都得死。

——暗算人和被暗算的人亦如是。

他的刀遽然落下。

暗算他的是甫伏在地上的孙摇红。

她以一杆枪,扎进了他的后心。

铁锈张开了嘴,仿佛那儿是一个妖魅惯常出没的洞口,他的睡液挂在嘴角,青青蓝蓝,一些人肉碴子还挂勾在他乱得像扫帚一般的胡须上。

发出了那一枪之后的摇红,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救“它”:这个人。

刀就掉在地上。

刀乌亮,映阳一煦,映象如镜。

那是孙黑虎的“孟婆刀”。

在这朝早里,摇红透过了这把她刚杀了它主人的刀,照见自己的容颜。

她几不敢相信,自己竟变得如此苍老。樵悻!

——那发茬乱得盘根错结、眼下有两袋未剥亮的合桃儿、一身破烂,满叠忧愁,尽是神容枯稿形容瘦的女子,竟是曾喜孜孜兴致致挽红袖催莺啼,风韵温存,莲步共香熏人醉的她吗?

惟有鬓边耳际,乱发之间,仍露出了一截葱白肉,细嫩匀美。

可是在她面前的“兽”,依然依依呵呵的在指手划脚,不知在谢她,还是不会说人话。

随“它”手指处,只见绝崖前,峭岩上、云雾间,山谷口,长了一支花,抓着坚岩,突出峰前,开了两朵,血红的艳!

明艳至极的花,比朝阳还红。

好一朵怒红!

看到这花,她哭了!

她就在山顶上轻位。

那野兽就这样看着她,好像不知该劝是好,还是不劝的好,或者他就本不知如何相劝,也不知劝为何物。

“它”就是能这样怔怔地看着。

看着她哭。

他的伤仍淌着血。

“它”好像也不知伤为何物,流血是什么。

他们两人,就在山上,阿尔泰山的旭日温照普照下,一个轻位,一个发怔。

——到底是为杀人。还是为惊见一朵花而哭?

还是为杀了人之后惊遇一朵花而位?

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为一朵花而惊艳,一个痴,一个泣?

山上。

两人。

风很大。

人很孤单。

刀光仍照见摇红的轻泣。

山枭好像不敢去惊扰摇红的伤心。

花仍在绝崖边艳烈的红着。

追杀依然持续。

险境处有花,但险境并未过去。

险境仍奇险,随时变成绝境。

二、午夜狂啸

就在摇红轻泣于虎山上,山枭前之际,也就是“孙氏七虎”全都丧命之后,在“一言堂”的铁手和刘猛禽,正在读摇红亲手所记的“惨红”下篇:

下篇里摇红的遭遇,也真是急转直下。

很惨。

那一夜,两小口子约好了相见之期、相会之法后,摇红撷了一朵艳红的花,别在他襟上。

公孙扬眉则在他送她的画上题字:“花落送摇红”,写完这五个字后,他只觉一阵迷惘,也不知怎的,竟很有些凄迷。

于是又写上了:“此情可待成追击,只是当时太怆然”等字。

那一晚缠绵后,公孙扬眉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晚,摇红只听到院子外传来风声、雨声,还有争执声,甚至打斗的声音。

然后就是狂啸声。

那啸声里充满了悲愤、悲恨、悲恸与悲憾,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发出这种嘶喊,那就像是一个给烈火焚烧着的人,浸在热油锅里给煎炸着的人,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惨受比自己更可怕的折磨,才会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呼喊。

摇红听了,从手里冻到心里,自足底冷到发顶。她决定要去“浅水涉”看个究竟,候次日,她的闺中至交公孙邀红来了之后,两人议定,决意要“九鼎厅”去跟孙疆问个清楚,至少,也要找到公孙小娘从详计议。

可是她出不去。

她住的“绯红轩”,已给监视,没有堂主孙疆的批示,谁也不许出入。

连摇红也不可以。

这时候,这个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出现了。

这人长像严正沉着,处事彬彬有礼。

当摇红大吵大闹要出去甚至不借动手的时候,这人就跟她说:“你不能去。”

摇红怒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青年只冷静地道:“你是摇红姑娘。”

摇红忿道:“既知我是谁,还不让路!这儿是谁的地方!”

青年冷冷地道:“可是令尊大人下令不许你出去的。”

也不知怎的,摇红总是对这阴沉沉的青年很有点畏惧,觉得他很“邪”。

于是问:“你又是谁?”

青年道:“我是袭邪。”

这是摇红第一次看见和遇见袭邪。

也是第一次见他出手以及跟他动手。

先出手的不是袭邪。

而是公孙邀红。

公孙邀红是“安乐堂”堂主公孙自食孙女,手上的功夫,也很有两下子,她并不因为祖父的宠护,而过于骄纵。

相反的,她是不直孙疆所为。摇红离开“安乐堂”后,常感寂寞,故邀公孙邀红来相伴。

公孙自食夫妇颇觉孙女常远到“一言堂”作客,叨扰不当,然而邀红与摇红交厚情重,故仍一再毅然前往。

就是因为这样,她陪同摇红在“一言堂”里遇过一些非常耿耿于怀的事,例如:

她们有一次,无意间经过“浅水涉”和“六顶楼”等地的后院,发现那儿有不少地窖,隐约露出了一些铁栏,在草堆花丛里,作为通风口。

她们听到有人呜咽,有人呻吟,于是好奇心大作,拔开草藤探首一看:

只见里面有不少赤身露体的“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人形的“兽”更妥切,但那些“兽”的样子,又十分可畏可怖,且残缺不全,畸变核突。

所谓:“残缺不全”,是因为他们有的少目,有的缺鼻,有的给割去了耳朵,有的失去了双手。有的趴在地上,全身长鳞,像一只穿山甲;有的没了双眼,全身起蓝,脸上钢须如戟,像一头海象。

他们都是“人”的样子,但绝对不是人。

他们不会说话,只呀呀畸畸发出怪呜。

至于畸变核突,像指他们虽有“人”的雏型,但有些不说在“人”身上出现的东西(或者说是“器官”),却偏又出现的,连在一起,成了怵目诡异的景象:

譬如一个人形的小孩,却在屁眼上长了一条又粗又黑且长毛的猪尾巴。一个看去还算“面目较好”的“女子”.一张咀,居然有一条分岔的蓝色的长舌,足有一尺三寸二分长,另一个,张开了咀,居然没有舌头,只有一丛乱毛,看来像是一个长在脸上的阴阜。

还有一个,咀,唇、舌都正常,却有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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