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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传奇之鬼脸传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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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简直没有人能惹得起她这门亲家,只因她的亲家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大侠薛衣人。

薛衣人少年时以“血衣人”之名闯荡江湖时,侠意思仇,杀人如草芥。中年后已火气消磨,退隐林下,但一柄剑却更练得出神入化,据说四十年来,从无一人能在他剑下走过十招。

而薛衣人也正是左轻侯的生冤家活对头。

夜色深沉,施家庄内的灯火也阴暗得很。

后园中花木都已凋落,秋意肃杀,晚风肃索,就连那一丛黄菊,夜幽幽的月色中也弄不起舞姿。

楚留香的心情也沉重得很。

他的轻功虽独步天下,但到了这里,还是不敢丝毫大意,正隐身在一株梧桐树上,不知该如何下手。

突听秋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啜泣声,他身子立刻跃起,飞燕般掠了过去,在夜色中真是就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

竹林中有几间精致的小屋,一灯如豆,满窗昏黄,那悲痛的吸泣声,显然就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屋角里放着张床,床旁边有个蹬花的紫擅木妆台,妆台旁有个花架,晚风入窗,花架上香烟绕绦,又一丝丝消失在晚风里。

床上仰卧着一个女子,却有个满头银发如丝的老妇人正跪床边悲痛的啼哭着,仿佛还闻她喃喃道:“茵儿,茵儿,你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楚留香只瞪了一眼,便机伶伶打了个寒酸。

施家的大姑娘果然死了,她闺房中的陈设果然和“那少女”所说的完全一样,而且她身上穿着的,也猛然正是一件水红色的织锦缎衣裳,上面也猛然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紫凤凰。

但她的尸身为何还未装殓,此刻跪在床边哀掉的又是谁呢?楚留香知道这老妇人绝不是花金弓。

那么,她难道就是“那少女”所说的梁妈?

只见那老妇人哭着哭着,头渐渐低了下去,伏到床上,保是因为悲痛过度,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水红色的织锦缎,树着她满头苍苍白发,一缕缕轻烟,围过了接着紫绒窗的窗子。

远处有零落的更鼓声传来,已是四更了。

楚留香心里也不禁泛起一种凄凉之意,又觉得有点寒意的,甚至连那漂渺四散的香气中,都仿佛带着种诡秘恐怖的死亡气息。

他隐身在窗外的黑暗中,木立了半晌,见到床边的老妇人鼻息续渐沉重,似已真的睡着了,他这才轻轻穿窗入屋脚步甚至比窗外的秋风还轻,就算那老妇人没有睡着,也绝不会听得到。

床上的少女面如蜡色,形色枯稿,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死前想必已和病魔挣扎了很久。

这少女眉目虽和左明珠绝没有丝毫相似之外,但依稀犹可看出她生前必定也是个美人。

而现在,死亡非但已夺去了她的生命,也夺了她的美丽,死亡全不懂怜惜绝不会为任何人留下什么。

楚留香站在那老妇人身后望着床上少女的尸身,望着她衣裳上那只凤凰,想到“那少女”说的话,掌心忽然沁出冷汗。

他赶快转过身,拿起妆台上一盒花粉,只见盒底印着一方小小的朱印,上在写的赫然正是“京都宝香斋”。拿着这盒礼粉,楚留香只觉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手上的冷汗已渗入了粉盒。

突听那老妇人嘶声撼道:“你们抢走了我的茵儿,还我的茵儿来。”

楚留香的手一震,花粉盒已掉了下去。

只见那老妇人一双已乾瘪了的手紧紧抓着死身上穿的红缎衣服,过了半晌,又渐渐放松。

她发黄的脖子上冒了一粒粒冷汗,但头又伏在床上,喘息又惭渐平静,又渐渐睡着了。

楚留香这一生中,也不知遇见过多少惊险可怖的事,但却从来也没有被吓得如此厉害。

他自然不是怕这老妇人,也不是怕床上的死,严格说来,他自已都不知道怕的是什么。

他只觉这屋子里充满了一种阴森诡秘的鬼气,像是随时都可能有令人不可抗拒、也无法思及的事发生一样。

“借尸还魂”这种事他本来也绝不会相信,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他眼前,他已无法不信。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紫绒窗帘,窗帘里就像有个可怕的幽灵要乘势而起,令人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屋子,走得越远越好。

楚留香在衣服上擦乾了手掌,拾起了地上的花粉。

他一定要将这盒粉带回去,让左轻侯判断,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向左轻侯解释。

这件事根本就无法解释。

但是他的腰刚弯下去就发现了一双绣鞋。

楚留香这一生,也不知见到过多少双绣鞋,见过各式各样的绣鞋,穿在各式各样的女人脚上。他从来不曾想到一双绣鞋也会令他吃惊。但现在他的确吃了一惊。

这双绣鞋就像突然白地上的鬼狱中冒出来的。

严格说来,他并没有看到一双鞋子,只不过看到一双鞋尖,鞋尖很纤巧,绿色的鞋尖,看来像是一双新发的春笋。

鞋子的其他部份,都被一双水葱色的洒脚裤管盖住了,脚裤上还绣着金边,绣得很精致。

这本是双很美的绣鞋,一条很美的裤子,但也不知为什么,楚留香竟不由自主想到,这双脚上面会不会没有头?

他忍不住要往上瞄,但还没有瞧见,就听到一人冷冷道:“就这样蹲着,莫要动,你全身上下无论何处只要移动了半寸,我立刻就打烂你的头。”

这无疑是女人在说话,声音又冷、又硬,丝毫也没有女人那温柔优美之意,只听她的声音,就知道这种女人若说要打烂一个人头,她就一定能做得到,而且绝不会只打烂半个。

楚留香没有动。

在女人面前,他从不做不必要的冒险。

何况,这也许并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女鬼。

这声音道:“你是谁,偷偷摸摸的在这里干什么?快老老实实说出来。但记着,我只要你的嘴动。”

楚留香考虑了很久,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说老实话最好,“楚留香”这名字无论是人是鬼听了也都会吃一惊。

只要她吃一惊,他就有机会了。

于是他立刻道:“在下楚留香……”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这女子就冷笑了起来道:“楚留香!嘿嘿,你若是楚留香我就是水母‘阴姬’了。”

楚留香只有苦笑每次他说自已是“张三李四”时,别人总要怀疑他是楚留香,但每次他真说出自己的名字,别人反而不信,而且还似乎觉得狠可笑。

只听这女子冷笑道:“其实我早就已知道你是谁,你休想瞒得过。”

楚留香苦笑道:“我若不是楚留香,那么我是谁呢?”

这女子厉声:“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小畜牲,那个该死的小畜牲。但我却未想到你居然还有胆子敢到这里来。”

她的声音忽然充满忿怒,厉声又道:“你可知道茵儿是怎么死的么?他就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害了她一辈子,害死了她还不够,还想来干什么?”

楚留香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有紧紧闭着嘴。

这女子更愤怒地道:“你明明知道茵儿已许配给薛大侠的二公子了,居然还有胆子勾引她,你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

楚留香现在自然已知道这女人并不是鬼,而是施茵的母亲,就是以泼辣闻名江湖的金弓夫人。

他平生最头痛的就是泼辣的女人。

突听一人道:“这小子就是叶盛兰么?胆子倒真不小。”这声音比花金弓更尖锐,更厉害。

楚留香眼前又出现了一只腿,穿着水红色的鞋,大红缎子的弓鞍鞋尖上还有个红绒。

若要看一个女人的脾气,只要看看她穿的什么鞋子就可知道,这只鞋子看来就活像是两只红辣椒。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世上还有比遇见一个泼妇更头痛的事,那就是遇见了两个泼妇。

他知道在这种女人面前,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讲不清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但他也知道花金弓的银弹必定已对准了他的脑袋,何况这位“红裤子”姑娘看来八成就是薛衣人的大女儿,施家庄的大媳妇,薛衣人剑法独步天下,他的女儿也绝不会挂省油灯。

他并不是怕她们,只不过实在不愿意和这种女人动手。

只听花金弓道:“少奶奶你来得正好,你看我们该把这小子如何处治。”

施少奶奶冷笑道:“这种登徒子,整天勾引良家妇女,活埋了最好。”

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也难怪施少庄主畏妻如虎了,原来这位少奶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活埋人。

花金弓道:“活埋还太便宜了他,依我看,干脆点他的天灯。”

施少奶奶道:“点天灯也行,但我倒想先看看他,究竟有哪点比我们家老二强,居然能害得茵姑娘为他得相思病。”

花金弓道:“不错,喂,小伙子,你抬起头来。”

楚留香倒也想看看她们的模样。

只见这位金弓夫人年纪虽然已有五十多了,但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粉刮下来起码也有一斤。

而且她那双眼睛仍是水汪汪的,左边一瞟,右边一转,还真有几分销魂之意,想当初施举人必定就是这么样被她勾上的。

那施少奶奶却不敢恭维,长长的一张马脑,血盆般一张大嘴,鼻子却比嘴还要大上一倍。

她若不是薛衣人的女儿,能嫁得出去才怪。

楚留香忽然觉得那位施少庄主很值得同情,娶得个泼妇已经够可怜的了,而他娶的简直是条母马。

楚留香在打量着她们的时候,她们自然也在打量楚留香,花金弓那双眼睛固然要滴下水来,就连少奶奶那又细又长的马眼也似乎变得水汪汪了,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道:“果然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难怪我们的姑奶奶会被他迷上了。”

花金弓道:“他居然还敢冒充楚留香,我看他做楚留香的儿子怕还小了些。”

要知楚留香成名已近十年,江湖中人都知道楚留香掌法绝世,轻功无双,却没有几人真的见过这位香帅。

大家都想楚留香既然有这么大的名气,这大的本事,那么年纪自然也不会太小,有人甚至以为他已是个老头子。楚留香只有苦笑。

那老妇人梁妈不知何时也定到前面来,像是也想看看这“登徒子”的模样,楚留香觉得她看来倒很慈祥。

他心里忽然想起个念头,但这时花金弓已大声道:“无论我们要活埋他还是点天灯,总得先将他制住再说”

只见金光一闪,她手里的金弓已向楚留香的“气血海”穴点了过来,原来她这柄金弓不但可发银弹,而且弓柄如韧刀,两端都可作点穴镊用,认穴即准,出手更快,居然还是点穴的高手。

楚留香现在自然不能装糊涂了,身子一缩,已后退了几尺,他身子退得竟比花金弓的出手更快。

花金弓一招落空,转身反打,金弓带起一阵急风,横扫楚留香左腰,“点穴镊”已变为棍棒。

楚留香这才知道这位金弓夫人手下的确不弱,一柄金弓竟可作好几种兵器用,难怪江湖中人都说她是江南武林的第一位女子高手。

这时楚留香已退至妆台。已退无可退,这一招横扫过来,他根本不能向左右闪避,再向后退,便要撞上妆台。而金弓夫人这一招却显然还留有后着,就等着他撞上妆台之后再变招制敌,反点穴道。

谁知楚图香身子又一缩,竟轻飘飘的飘到妆台的铜镜上,忽然间又贴着墙壁向旁边滑了出去。

他身子就仿佛流云一般,可以在空中流动自如。

花金弓脸色这才变了变,顿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

施少奶奶寒着脸道:“这种下五门的淫贼,偷鸡摸狗的小巧功夫当然会不错。”

她伸手一探,掌中忽然就多了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剑,一句话未说,已向楚留香刺出七剑。

这种短剑就是古代女子的防身利器这位少奶奶更是家学渊源,一出手就用的是“公孙大娘”所创的“长歌飞虹剑”。

鲍孙大娘乃初唐时之剑圣,剑法之高,据说已不在“索女”之下,此刻施少奶奶将这八八六十四手“长歌飞虹剑”施展开来,果然是刃似飞虹,人如游龙,矢矫变化,不可方物。

何况,这屋子不大,正适于这种匕首般的短剑施展,她的对手若不是楚留香,人既已被逼到墙角,是再也避不开她这七剑的了。

只可借她遇着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就算我是叶盛兰,两位也不必非杀了我不可呀!”

他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但这句话说完时,他的人已滑上屋顶,又自屋顶滑了下来,滑到门口。

花金弓顿道:“好小子,你想走,施家庄难道是你来去自如的么?”

她出手也不慢,这两句话还未说完,但闻弓弦如连珠琵琶般一阵急调,金弓银弹已暴雨般向楚留香打了过去。

银弹的去势有急有缓,后发的反而先至,有的还在空中互撞,骤然改变方向,有的却似乎射失手了,射在门框上,但在门框上一弹之后,立刻又反激而起,斜斜的打向楚留香前面。

金弓夫人的“银弹金弓”端的不同凡响,不愧为江南武林的一绝,但楚留香身子也不知怎么样一转,已自暴雨般的银弹中飞了出去,身子再一闪,就已远在十丈外。

金弓夫人怔了怔,一步窜到门口,大声道:“喂,小子,我问你,你难道真是楚留香?”

楚留香身子落在竹梢,轻轻一弹又飞身而起,只见他挥了挥手,但却看不出是在招手,还是在摇手。

施少奶奶咬着牙道:“楚留香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到这里来?”

金弓夫人出了会儿神,忽然一笑,道:“无论他是否是楚留香,反正都跑不了的。”

施少奶奶道:“哦?”

金弓夫人目光遥控那边的一座亭子,道:“你那宝贝二叔既然送了我们回来,没有吃宵夜的点心他怎么肯走呢?我算准他现在一定还在亭子里等着。”

施少奶奶嘴角也泛起一丝恶意的微笑,道,:“不错,只要宝二叔在亭子里,无论是谁都走不了的。”

亭子里果然有个人,正坐在石级上,仰面望着天,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仔细一看,他原来在数天上的辰星。

“—千三百二十七,一千三百二十八……”

他年纪最少也有四十多了,胡子已有些花白,身上却穿着件大红绣花的衣服,绣的是刘海洒金钱,脚上还穿着双虎头红绒链,星光下看来,他脸色似乎十分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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