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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镖客-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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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刀刃在冷清的月光下,愈来愈雪亮了。
夜也很深,高振邦瘦小的身躯终于出现在自己家的门外,他手里倒提残刀,脸上长着杂草般的乱毛。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认真梳头剃须了,身上的衣衫应该是三五年前洗过的,早也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不少地方由于岁月的原因破损了,于是他肩背上的肌肉只好可怜兮兮地露在外头。镖队也不太有人把他当回事儿,因为他外表看去像乞丐。高振邦虽然坐上了天涯镖局的第六把交椅,可由于个人生活习性极为邋遢,远不如别的当家那么潇洒,导致整个镖队上下对他都不是很尊重,太重要的镖李天雄一般也不会放他出马。这个精通天下各家各派武功,会使各种各样兵器的人,在这个星月朦胧的夜里看上去更像个幽灵。
高振邦的家就在这天涯断肠园,一间邻山的小木屋里,他的妻子吴翠花此时竟未睡,正茫然地坐在床前的松油灯下,两手放在膝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夜风从洞开的窗户里溜将进来,拍打着她那明显显得苍老的面庞,她脸上的皱纹不知是风霜和岁月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这个才到三十的女人,此刻看上去完全算得上是个标准的老太婆了。
在她身旁的木床上,他们的两个孩子——鹿儿和凤子,早也甜甜入睡。
高振邦推开虚掩的房门进来时,他的妻子翠花木纳地坐在条凳上,动也未曾动一下,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直到高振邦把手中残刀放在桌上,那‘咣当’的一声轻响惊动了他的妻,翠花拖长眼皮,幽幽地道:“我以为你早死了,原来你还活着呀。”
她的声音嘶哑而凄凉,在这月冷风高的夜里,她一张口就让人头皮发麻。
高振邦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叹气道:“是啊!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死,可是多年来却一直都死不去。”吴翠花横眉怒眼瞪着他,道:“你这混蛋还知道有这个家吗?”
高振邦伤心地道:“如果我没有家,那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妻子生气了,嘶喊道:“你不是一个男人。”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河东狮。
高振邦道:“你说得对,简直对极了,我确实不是一个男人。”
翠花认输了,泄气道:“你既然这样讨厌我,那么十二年前的八月十五,你为何要那样做?”高振邦道:“你指的是野马川桂花林那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倒霉的夜。”
翠花悲哀道:“你已经是四十三岁的人了,在天涯镖局的几个镖头当中,你的年龄是最大的,我不知你还有什么好的想法,你还能做些什么?你真没出息。”高振邦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也许我今天就不会是这个鬼样子。”他的妻子像遭到毒蜂螫了一样,腾地从条凳上跳了起来,惨然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冷漠地说:“你指的、可是错娶了我?”
高振邦道:“是完全可以这样讲的,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认真娶过你。”
翠花恨恨地道:“当初你是眼瞎了,你既然不想要我,你为何要那样对待我,为什么还要与我生儿育女?”高振邦道:“当初你被你的继父和生母虐待,直打得你遍体鳞伤,为了二十两银子,他们要把你卖给一个姓鲁的老头做小妾。都怪我不该多管闲事。”
吴翠花疯了似的吼道:“你后悔了,你终于承认后悔了。不过提起这事,我还得感激你高六爷。你当初的确是救了我,但是我连身子都给你了,你还要我怎样做?”
高振邦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小屋内踱来踱去,不安地说道:“错就错在你给了我身子,虽然你之前也曾给过别人,可我高振邦却不想和别人一样,做个始乱终弃的混帐东西。正因为我这种所谓的负责任精神,这些年中让我堕入阿鼻地狱。事实充分证明,当初我真他妈是疯了,其实我和你本来就是两种性质完全不相同的东西,我们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可我们竟愚蠢地结合在一起,这样对你或对我、总之对谁都没有好处,可惜那个时候的我,他妈的,却让那该死的原始本能性欲迷失了本心。”他看了妻子一眼,继续说下去:“不过人生总要做错那么一两件事情,特别是我这种愚人。我很清楚,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可是我为我做错的事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惨重了,可能我将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弥补我的过错,我的人生从认识你那天起就已经结束了。”高振邦越说越激动,后来竟有些歇斯底里:
“你知不知道,吴翠花,你每天没完没了地吵我,永无休止地唠叨,无论我做任何一件事,你都要来插上一脚。你什么都干涉,你让我还有什么心思去奋斗,现在的我活着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只求老天爷别在这样惩罚我,或许它叫我去死,我还会好受一些。”
他的妻——吴翠花,失声痛哭:“你烦我了,是不是,你是真烦我了,你这天杀的,我是关心你啊!你真该死。你却为什么不知道。当初你打残了我的继父,带我在江湖中走了几年,到处漂浪,风餐露宿,吃了多少的苦,最后好不容易来到天涯断肠园,蒙总镖头收留,我原以为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想不到更苦的日子却才刚刚开始,而今我比从前活得更是悲惨可怜。你自个儿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疼过我吗?你在意过我吗?你关心过我吗?你爱过我吗?高振邦,**是英雄,我从不敢奢望得到你的怜惜,但你可不要忘了,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人,都有人的情感。你每天都陪着你的刀,陪着你的枪,只知道搂着那些冷冰冰的东西睡觉,日也搂着,夜也搂着,我怎么竟嫁你这样一个东西,你完全忘了你还是个有老婆的人。你为什么要答应娶我,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娶一把刀或者一条枪算了。”
做妻子的越哭越伤心:“其实你本来可以过得好一些的,你没来由要像你所说的那般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与你分担所有的一切,家里交给我,我带孩子,你去打拼,我不再管你的事,好不好?我只求你别再这样折磨我,也别再折磨你自己,你不要每天只知道使刀弄枪,抽点时间出来,晚上多陪陪我,多陪陪孩子,我们需要你,你答应我吧!”
说到后来,翠花扑上去抱紧高振邦,已经在求他了。
谁错了?到底是谁错了,也许他俩都错了,也许都没有错,是命运在作弄人。
高振邦内心痛苦,黯然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的苦楚,我何尝不想对你、对孩子、对我们这个家好一些,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我他妈就是做不到。这些年来我对你有愧于心,如果死可以解决问题,我情愿一死谢罪。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了解我的心思。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的内心太苦,这却是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
月牙儿躲进云层,秋蝉的泣声响彻寒夜。高振邦夫妻俩的对话愈来愈低沉,到后来渐渐地听不清了。自以为不幸的男人最后在一张长凳上躺了下来,眼角挂着两行清泪。
他的妻子睡下了,被子里传出她嘤嘤的抽啜声。他们的两个孩子醒了,姐姐凤子七岁,她被妈妈的哭声吵醒后,也跟着哭了起来。鹿儿是弟弟,才四岁零两个月,他也醒了,四岁的孩子摇着妈妈的肩头,用幼稚地童音说道:“娘,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你怎么哭啦!”娘不理他,还在哭,鹿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跟着哭,凄清的夜里一片哭声。
高振邦听着深夜的哭声,只盼望自己能够早一些死去。
第70章
狄为来到西部沙漠已经二十三天了,这二十三天里,他几乎踏遍了沙漠的每一个角落,人和马都消瘦了,风沙把他原本黧黑的脸变得更黑,但他仍然没能找到绿杨小姐。
这天中午,烈日当空,眼前漫天黄沙,狄为背着长刀,骑着他心爱的黑狮子,走在沙尘中。从日出走到日中,他一直没有看见过一条人影,此时的他,对这趟生意已经差不多完全失去了信心,他心里想着是不是到时候该放弃了。正伤感间,突然听到有人在唱歌,细听那歌声,可以肯定那是从一个苍老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只听得他歌道:“大风起兮、黄沙飞扬,纵横天下兮、威动四方,今日老矣兮、回归故乡。”狄为寻声望去,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儿在滚滚黄沙之中骑驴而来,心下不仅大喜,飞马迎了上去,直奔到那老儿身前,狄为才翻身滚落马下,打拱说道:“前辈,小子这厢有礼了。”那老儿半睁一双昏花的泪眼,看清了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英俊洒脱的年轻人,虽然黧黑的脸上沾染了不少黄沙,却仍然遮盖不住他那一脸的英气。老儿点头道:“好个后生,你有何事?”狄为道:“前辈这是要到哪里去?”老儿道:“前边走几里,穿过沙丘,有一个小村庄,我家就在那庄上,我当然是要回家了。”狄为道:“敢问前辈,你们的庄上,前些日子可是来了一个叫绿杨的蒙古姑娘?”
那老儿道:“姑娘,什么姑娘?绝对没有这回事。”狄为大失所望:“老人家何也说得如此肯定?”老儿笑道:“忘记对你说了,年轻人,我那里虽是一个村庄,不过那村庄却只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也只有一个人,至于那个人嘛!哈哈哈,当然便是老夫我了。”
老儿笑得透不过气来了,后来唯有干咳,狄为心想真是晦气,在这种地方居然遇上这种疯老头。只听那老儿接着说道:“后生你是在找人?”狄为忙应道:“对,对,是找人,听说她到这沙漠中来了。”风声太大,老儿没能听清他说什么,侧着耳朵问道:“你是说、你在找一个姑娘?”狄为提高嗓门道:“没错,在下正是在找一个姑娘。”
老儿打量了狄为良久,目光最后落在狄为背上的刀柄上,说道:“看你这身装束,想必是在江湖中走动的?”狄为道:“晚生不才,做保镖生意的。”老儿道:“保镖不错啊!你既然在江湖中行走,你可曾听人说过,江湖中人遇上棘手疑难问题,一般该如何处理?”
狄为恍然大悟道:“前辈的意思是说、要小子去天山找云松客?”老儿道:“不错,我就是要你去找云松客。从此处前去,只有一天多路就可以进天山了,你应该去问问他。”狄为沉吟道:“可是这智者深居天山之中,他怎能知道江湖中走失的一个小姑娘?”
老儿不耐烦道:“云松客是老夫好友,我才打从他那儿归来,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你爱去不去,不去就算了。”老儿说罢在那驴子屁股上猛击一掌,看得出这一掌甚有力道,那头毛驴被击打得向一旁斜出数步,怪叫一声,扭扭脖子,向前跑开了。
狄为在原地呆立良久,最终毕竟还是上了马背,策马望天山深处进发。
黑狮子甚是神骏,踏着黄沙一路飞腾,别人走一两天的路,它哪消几多时辰。
傍晚时分,狄为已到天山脚下,找户农家宿了,次日天刚亮就进山,接连问过七八个猎户樵夫,总算在日落前找到了云松客的草屋。那草屋结于山间、悬崖峭壁之下,虽然山顶终年皑皑白雪,不过草屋处却是绿树常荫,花香鸟语。那地方不甚宽敞,攀岩方可上去。
狄为把马暂放于崖下山野之中,上山敲响了柴扉,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年幼的青衣小童,狄为道:“有劳童子通报一声,就说门外是一个叫狄为的人前来求见。”狄为话犹未了,草屋内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进吧!”青衣小童道:“我师父叫你进去呢!”狄为朗声道:“谢了。”当下跟在小童身后,进了草屋。
趁着夕阳的余晖,狄为看清了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屋内收拾得相当干净整洁,靠崖一边斜放着一张藤床,床上盘脚端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男子,灰黑的长发从他的前额直垂到胸部,遮去了一半以上的面目,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丑是俊,有多少年岁。
狄为上前深深一揖,道:“在下眼前之人,想必是传说中对武林中事无所不知的云松客前辈了。”那人紧闭双目,没说什么。一旁的青衣小童却说道:“是的,是的,我师父就是云松客,不过我们这里却有个规矩,你既然知道我师父是云松客,就应该知道这规矩”。
狄为这才想起来,忙从怀中摸出十两一锭白银,笑道:“我倒忘了,是十两银子问一个问题吧!你看这些钱够是不够?”小童接过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量,说道:“刚刚好,就只一个问题,你要问什么就请问吧!”狄为又向云松客施了一礼,问道:“晚辈千里迢迢过来,只是想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草原上绿杨山庄失踪的绿杨小姐?”
藤床上那闭目养神的云松客突然开口说道:“西南云雾山,山有麒麟洞,洞藏鬼神刀,神刀惊神鬼。”他像念咒又像是在吟诗。狄为不悦道:“对不起了先生,在下耳拙,听不明白你在讲什么?”青衣小童道:“我师父说了,你要找人得往西南方向去。”
狄为道:“我好像听他说起什么山洞什么刀鬼的,哪曾听说过找人的事。”
云松客又念道:“见刀必见人,见人如见刀。”狄为心中暗骂:“这厮装神弄鬼,骗我十两银子不说,却害我跑了许多冤枉路,早知这样就不该来。”他不想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外走,尚未出那柴扉,却听身后云松客的声音说道:“无情刀,刀无情,人也无情。”
狄为一惊,回过头去,见那云松客已经睁开了眼睛,透过脸庞上乱发,可以看到他似电的双目正紧盯着自己。狄为心道:“好犀利的眼神,这厮怎知我外号叫无情刀?”转念一想,心里已明白:“刚才我在门前就已经通报过自己的名字,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却听那云松客问道:“年轻人可是要到南方去?”狄为道:“你的话,仅供参考。”
云松客冷冷道:“老夫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
狄为心中非常奇怪,停步问道:“却又为何?”云松客道:“老夫担心你去了之后,将会给武林带来一场血光之灾。”狄为更奇了,道:“这话从何说起?”
云松客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如果你到了南方,一把可以自己杀人的刀也许就要重现江湖,你说武林中能不有血光之灾么?”狄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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