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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穿不息-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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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空山又道:“对了思嘉,前些日子你对为师说要手抄那三百篇大家巨作,如今已经半月有余,应该也差不多了。怎么不见你来交呢?”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抄写大家巨作了?谢宗主看看我,又看看厉空山,估计是搞不懂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我抄书,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厉空山笑道:“思嘉是个勤勉的好孩子。诗才绝艳,却一丝骄纵的脾气都没有。前些日子她觉得自己的书法不够好,便提出要手抄大家巨作,一方面增长学识,一方面也练一练那一笔臭字。”说着,他又戏谑地看了我一眼,道:“三百篇虽然多了一些,可是这日子也不短了。难道思嘉这些日子没有来上课,都偷懒去了么?”

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二)

谢宗主恍然大悟,望着我道:“原来是这样。思嘉,为父倒是错怪你了,以为你又荒废了学业。”

我赔着笑,心下却咬牙切齿不已。如果说出真相,谁会信?谁又能想到厉空山为何这般栽赃于我?难道要我说是为了给我一个警示么?而且我又要怎么解释我这段时间以来的无所事事?我都是跟孙念如在一起,谁都知道。若是我不自己吞了这一层委屈,他也难做。思前想后,我只能承认是自己一时失误,这会只能自己打碎了银牙吞回肚子里。

“不如明日就交上来吧,让为师看看,思嘉的书法倒是进步了没有。”厉空山笑得无害。

谢宗主道:“也好,为父这些日子的确是疏忽了你,这次便让为父亲自看看思嘉你长进到什么地步了吧。”

至此,我算是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孙念如被叫进来的时候,我正端正地跪坐在谢宗主的左边。只听谢宗主道:“念如,你还有伤,不必多礼了,一边坐下吧。”

我忙道:“李盘师兄,劳烦您去给念如师兄端个椅子进来吧,念如腿伤未愈,不能坐在地上。”

一边的李盘看了我一眼,答应了一声便去了。待孙念如落了座,他便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我们四人。

孙念如看了厉空山一眼,脸色奇差,沉声不语。

谢宗主简要说了厉空山的意思,并真心祝贺孙念如终于找到亲人。他本就是一个极光明磊落的人。

孙念如一直静静地听着,眼皮也不抬一下。终于等到谢宗主说完,他便抢在厉空山面前道:“先生,您恐怕弄错了。辽南王人在京城,离雍城何止千里。在下又怎么会是辽南王后裔。还望先生慎重。”

厉空山含笑看着他,只道:“念如,你私下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问你,你身上那半块玉壁在哪里?”

孙念如看了我一眼,竟似笑非笑地看向厉空山,只道:“恕在下愚钝,先生私下里并未同在下多言。难道先生不是一得知消息便来见师父的么?”

我在心中暗道一声漂亮。如果厉空山背地里已经纠缠过,此时才来找谢宗主,那他就是想将孙念如私下带走。谁会不怀疑他的居心?想不到小可爱平时看着木了一点,脑子倒挺活络的。我对他灿烂一笑,他却根本没有看我。可气。

厉空山沉吟了一会,只从怀里掏出半块玉壁,诚恳地道:“念如,可否让我再看一看你那半块玉壁?”

孙念如哼了一声,显示出极明显轻慢来,只道:“先生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身上的确有一块玉壁,但却不是从小一直带在身上的,是当年流落在外时捡回来的。况且,如今也已经拿不出来了,因为在下已经将那块玉壁遗失了。”

厉空山一滞,然后却叹了一口气,道:“念如,为兄知道你的心思。父亲偏好柳宗,你是怕若是认祖归宗必然要放弃剑宗。可是父子天伦,岂是能随意割舍的。相信谢宗主也不会怪罪于你。”他的神情极诚恳,诚恳得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我在心中冷笑不止。

闻言,谢宗主一愣,也道:“念如,你的心意为师知道。但是厉先生说的对,父子天伦,的确不是这么容易割舍的。为师绝对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他为人耿直坦荡,是以剑宗虽然受宠于朝廷,却从来不争强好胜,武林盟主也另有其人。他这话,的确是真心的。

孙念如一向极尊重谢宗主,此时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我知道这是他极力压抑怒气的象征,不由得担心地望着他。他看了我一眼,只道:“我孙念如虽然出身贫寒,却绝对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先生的确是认错了人,若是在下为了那富贵而跟先生回去,倒是比那禽兽都不如!”

厉空山委实没有想到平日里老实的孙念如会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在心里道,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教的,我也在奇怪呢。遂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神情。

他怒极反笑:“难道要滴血认亲?”

气氛正僵硬,我正寻思着应该说些什么。谢宗主已经先开了口,他沉吟道:“先生,念如说的有道理。京城离雍城,何止千里,贵府公子为何会流落于此?再说,念如也说了,那块玉壁并非他自己之物,如今也已经遗失了。先生一口咬定念如乃府上公子,是否武断?”

“那就滴血认亲吧。”我慢悠悠地道。

顿时在座三人都看向我。谢宗主是关注,厉空山和孙念如是诧异。我咧嘴一笑,望着孙念如道:“先生说的对,父子天伦,岂有那么容易割舍。念如,难道你不想求一个明白?”

我做无辜状,完全是顺着厉空山的戏往下演。

厉空山面上惊疑不定,最终却含了笑,道:“那就请思嘉小姐这叫叫人去准备吧。”

我笑吟吟地转过身向他和谢宗主俯身下拜,道:“思嘉愿意做个见证。爹爹,就让思嘉来经手吧。”

每次我一叫谢宗主“爹爹”,他便知道我是要撒娇了。他眼中果然一软,半嗔地道:“思嘉,莫贪玩。”

我笑道:“爹爹,思嘉平日里爱看些医书,对滴血认亲之说委实好奇。就让思嘉来经手吧。”

我眼角憋到厉空山要说话,忙又俯身下拜,道:“爹爹,不过是滴血认亲,思嘉的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还怕思嘉搞砸了么?”

谢宗主竟笑了一笑,道:“去吧。”

我笑嘻嘻地谢过谢宗主,提起裙子连蹦带跳地出去了。经过孙念如身边,他一脸煞白地盯着我。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顺带极了挤眼睛,来不及看他的反应就出了门。

滴血认亲,别笑死人了。我是知道的,我的血和条小狗都能融到一起去,难道我与小狗也是亲戚?项少龙大哥,我诚心诚意地仰望您。

我吩咐人准备了一张桌子,和三只盛了清水的碗。然后尿遁回了出云楼,将我平时调醋用的那双拿出来。我平时爱吃酸辣,嫌这里的醋不够清,遂专门有一双筷子是调醋的。这大约就叫连天都帮我吧。

回到大堂,桌子已经摆好。孙念如和厉空山面色都不佳,一看就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又掐上了。谢宗主也有些为难,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孙念如虽是他的弟子,但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我站在桌子前,两侧还站着抬桌子的两位大弟子,也算是见证人。我笑道:“父亲既然将此事委托给思嘉,思嘉虽少不更事,但务必要让各位都满意才是。”我看了看面前的三个碗,笑了一笑,道:“这里,父亲与思嘉是如假包换的血亲,请父亲先与思嘉滴血吧。”

谢宗主目中流露出满意。厉空山笑道:“思嘉倒是想得周到。”

我知道他心中肯定有些惊疑,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跟谢宗主一起下了座,走过来。孙念如自己撑了在椅子旁的拐杖,也走过来。

谢宗主从一旁的弟子手中接过匕首,在食指上割了一下,一滴鲜血便滴落在第一个碗的清水中。我皱了皱眉,咬牙把白嫩嫩的小手伸出去。谢宗主拉住我的手,割了一下,也不是很疼。我按从左到右边的顺序从桌上并排的三根筷子中拿起第一根,在清水里搅和了一下。毫无疑问,相融了。

“那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请先生和思嘉滴血吧。”

厉空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结果匕首在他手型堪称完美的手指上割了一下。我滴了血之后,奸笑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血,拿起第二根筷子搅了搅。结果……融了?!

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三)

我和厉空山皆大惊失色,尤其是我,眼珠子都快掉在碗里了!

谢宗主迟疑道:“这是……”

厉空山又与孙念如滴了血,毫无疑问,又融了。

我想起我从出云楼出来时,被一个绿衣丫头撞了一下,筷子掉在了地上,当时我也没在意。可是我又想到厉空山一脸的胜券在握,不禁觉得惊疑起来。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没想到我与他的血也能相融,也是惊讶得很。

我咬了咬牙,将一个碗中的水倒入了另一个碗中,端起水壶仔细清洗过了,又倒了一杯水。这次我让身边的两位师兄试了试,用擦拭干净的筷子搅了搅,果然又融了。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我看了一脸诧异地望着我的孙念如一眼,半是戏谑地道:“看来滴血认亲一事,的确是有待考证。先生,您常常教育思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思嘉现在明白了。”

厉空山的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谢宗主道:“原来竟有此事……”

这一局,平手。不对,我们略输一招,因为我要抄书。

从大堂里出来,孙念如拄着拐杖跟在我身后,我却心事重重,咬牙切齿地快步往前走。他腿有伤,根本追不上我,只道:“思嘉?”

我停下来,退到后面去扶他,面上却还是愤愤地:“一定是那个丫头换了我的筷子!厉空山竟在剑宗也有自己人。我决计是要把他赶出去的!”

孙念如沉默了一会,道:“这我早就知道了。他……绝不是会轻易罢休的人。既然已经开始对你下手,只怕……“

我冷笑:“希望他不要忘了这里是谢宅!”

孙念如沉声不语,眼中染上忧郁。我看得叹息了一声,这里人来人往,也不能过于亲密,我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用毛笔抄书,我是打死不干的。上次用来写帖子的软木笔沾墨太频繁,让我吃尽了苦头。因为谢宗主要看,我也不能找枪手,只能自己上阵,结果熬了一个晚上,半夜里睡了一个时辰,第二天又熬了一个早上,才将三百篇千字以上的大家之作用那破笔熬完。我给自己喝了上回从山下带回来的醒神茶,特地化了一个淡妆掩去了眼底的阴影。临水一照,水中的少女面容娇艳可压桃李。

谢宗主和青夫人座前,我恭谨地交上特地风干过的纸张,退下来跪在大堂正中。青夫人含笑看了我一眼,嗔道:“怎么倒是给了爹娘呢,不是该交给先生吗?”

我笑道:“就当是思嘉娇气,想让爹爹和娘赞扬一句。”

谢宗主和青夫人显然很是受用,乐呵呵拿着我半天一夜的心血看。谢宗主最不厚道,还要埋汰我两句:“倒是端正娟秀,可惜没有大家之风。”

青夫人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思嘉才多大?跟着厉先生学习才多久?这就想着大家之风了呢。”

厉空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思嘉的心思一向敏捷,抄了这么多,该有些所得吧。不如说来听听。”

我一夜没睡,脑子一团浆糊,听他这样问,不由得在心中暗骂,面上却笑得极甜。装模作样我可是高手,难道还怕你不成。我只道:“思嘉惭愧,一口气抄写了这么多大家之作,这才明白之前都过于狂妄了。其中寒山居士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可效法古儒,以为有满腹经纶便自命清高。他还说,文人是最容易有这自以为是的毛病的。思嘉深以为是,幸好年幼,毛病还未来得及养成。日后一定谦恭受教。”

对于我拐弯抹角地骂他,厉空山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思嘉好悟性。”

那天下午,我在小药房里结结实实睡了一下午。

晚饭的时候,孙念如把我叫起来,道:“思嘉,该去吃晚饭了。”

我眯着眼,从凳子上跌下来,也不站起来,凭着直觉爬过去,然后被一双手抱了起来。孙念如在我耳边轻轻地叹息。我在他怀里蹭了蹭,道:“我不想吃,我想睡觉……”

孙念如抱着我坐到他怀里,安抚地拍拍我的背,道:“不行的,一入要起疑的。”

“那就让他起疑好了。”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在他怀里蹭啊蹭,摸到他的嘴唇,拉下来啃了一下。

他似乎僵了僵,最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怎么累成这样……”

我不理他,只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结果唇上一热,我骇得瞪大眼,竟是他吻了下来。我庆幸我没有一把把他推开,甚至还条件反射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没办法,被他跑怕了。

他似乎眯起了眼睛笑,双手揽着我的腰把我托起来,含住了我的唇,细心碾转。然后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探进来。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是以他的舌尖一碰到我的,我就浑身战栗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竟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慌乱。在他胸前推拒的双手被他按住,他渐渐急切,不但越来越深入,还卷了我的小舌头与他共舞。他的嘴唇与我的一刻也没有停止摩擦,我的脸渐渐地变得滚烫,呼吸也急促起来。

事后,他退出去之前还意犹未尽地在我唇上舔了一下。我在他怀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喃喃地道:“这可是肌肤之亲啊肌肤之亲……”

他似是也有些羞赧,抱着我把头抵在我头顶不肯让我看他的脸,声音有些沙哑,只道:“是了,这是肌肤之亲。”

我喃喃地道:“你可是要负责的……”

他笑了,胸膛轻轻起伏,道:“思嘉,我只怕你不认。”

不知为何,我听出他的语气有些悲伤的意味,遂挣脱出来,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他低下头来,却是闭着眼睛,寻到我的唇亲了亲,又亲了亲,然后睁开眼。我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此时变得深不见底,里面似乎有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我吸进去。

他的脸渐渐又红了起来,伸手摸摸我还滚烫的脸,眼中雾气氤氲,道:“不困了吧?去吃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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