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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吒风云录-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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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汤光亭与林蓝瓶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军队进入城里,两人辨明方向,施展轻功,要赶在军队之前抢进皇宫。但那金陵城里,此时到处都是惊惶失措,携家带眷的逃难人潮,这其中不乏乔装打扮的王公贵族,与着逃难的百姓抢道而行。宋军进城倒是严守军纪,并不劫掠百姓,南唐军士如果投降,也不刻意为难,但是吴越兵进城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有东西能抢就抢,没东西抢就到处杀人放火,以为娱乐,不一会儿金陵城内就烽火四起,哀鸿一片。
因为城内逃难百姓与唐、宋、吴越兵都在街道上乱窜,那汤林二人行程一时受阻。林蓝瓶随即发现吴越兵到处烧杀劫掠,更胜盗贼,心中便起不忿之心,恰巧见着一队吴越兵,正从她面前的一户深宅大院出来,那队士兵人人手上都抱着箱子什物,后头几个还拖拖拉拉地强抓着几个民女,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突然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从后头抢了出来,抱住其中一个女子的腿,哭喊道:“娘,娘,我要娘!”那女子哭道:“儿啊!你快进去,不要出来,快进去!”那拉着她的士兵哈哈大笑,喝道:“臭小子,你找死!”倒转左手长矛,便要往那孩子身上刺去。
林蓝瓶大吃一惊,想要飞身去救,但是两边隔得远了,中间还有一堆官兵难民挡道,哪里来得及?却见那名女子双手被缚,全身擦得都是伤,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低头一撞,竟将那名正要行凶的士兵给撞倒了。他的同伴见状哈哈大笑,全都是幸灾乐祸之辈。那被撞倒的士兵大怒,随即爬起身子,一枪戳中了那女子的左腰,枪头从前腹突了出来。
女子一声哀嚎,那小孩不明究里,冲上来要搂住他娘,却不知自己正往枪头上撞,只听得“波”地一声,枪头刺进了那孩子的胸胛。
孩子疼痛啼哭,他的母亲虽然气息奄奄,却仍是爱怜地轻轻搂着他。那士兵兀自笑道:“天底下竟有这么笨的小孩,那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双手紧握枪柄,正要发力,忽然枪身一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扑跌。接着只觉背脊一凉,一阵剧痛跟着袭卷而来。他挣扎着努力转过身来,却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宋国小兵,手中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剑,一脸怒容地瞪着他。他实在不能确定这把剑上的鲜血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张开了嘴巴想要说话,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其他的吴越士兵见到自己的同伴,竟莫名其妙地死在宋军手里,都大叫:“反了,反了!”放下手中财物,各执刀枪围过来。众人只听得那个瘦小宋兵说道:“你们暴掠良民,滥杀无辜,本姑娘饶你们不得!”众人听他自称“姑娘”,而口音也果然便是女声,无不大怒道:“假扮宋兵,莫非唐国奸细?拿下你,不论死活,送到宋军去领赏!”那宋兵其实便是林蓝瓶所扮的,只听得她也不甘示弱地道:“你们不论我死活,我却要你们都去死!”剑光到处,吴越兵纷纷受伤挂彩,滚倒在地,其余的见她厉害,顾不了同伴,转身就走,四下分散。林蓝瓶顾得了东边,就挡不了西边,只有几个还想捡拾所掠得财物的,做了她的剑下鬼。
林蓝瓶见吴越兵死的死,逃的逃,便放弃了追击,转身去瞧那女子的伤势。那女子躺在地上,早已经神智不清了,一察觉到有人靠近,抓着便道:“我的孩子呢?还我孩子来!”林蓝瓶转头去看汤光亭,只见他蹲身横抱着那小孩童,看着自己摇了摇头,意思是小孩已经没救了。林蓝瓶不愿让这位母亲伤心,只好瞒着她说道:“小孩很好,小孩……很好……”那女子道:“快,叫他过来,你让他过来……”抓住林蓝瓶的双手陡然用力,指甲掐进了她手臂的肌肉里,但是林蓝瓶浑然不觉,只道:“汤哥,麻烦你将……将小朋友抱过来……”汤光亭依言将小孩子抱了过来,林蓝瓶只见他双眼微闭,胸口沾满了鲜血,小嘴虽然大张着,但早已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只剩顷刻之命而已。但林蓝瓶还是接过手来,说道:“你瞧瞧,小朋友刚刚睡着了,你瞧,他睡得可真……”回过头来一看,那女子脖子歪过一边,却是不知何时已经断气了。林蓝瓶忽然泪下,将小孩子送到那女子得怀抱中,拉过她的手来环抱住小孩子,接着双手合十,默默祷念,但愿佛祖将母子两人同时接往西方极乐世界。
那些原本已经落入吴越兵手中的其他女子,此刻见到林蓝瓶两人的行径并不像是敌军,大着胆子纷纷往回屋里跑。这一下死里逃生,喜出望外,半步都不敢停留,顷刻之间,走了个精光。
林蓝瓶蹲在那对母子旁,一时感伤,久久不能自己。汤光亭原想让她心情稍微平复一下,再去叫她,但是不久前方街头转角处人声喧闹,转出一队吴越兵来,带头的大喊:“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了!”却是刚刚逃走的吴越兵去而复返,带了大队人马回来复仇。汤光亭虽不把这一群人放在眼里,但是处理起来,也要一番功夫,而正事未办,不好再耽误时间,便拉住林蓝瓶,说道:“别难过了,我们快走吧,可别让宋军抢先进了皇宫。”
林蓝瓶回过神来,偷偷拭去颊上泪痕,说道:“没错。”一回头,却见西南角的天边上,一团黑云冉冉上升,聚之不散。林蓝瓶大叫一声:“不好,宫中失火了!”汤光亭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见状如此,说道:“此刻再去,只怕是迟了!”林蓝瓶道:“不管,先去看看再说。”
话才说完,前头有人抢着接话道:“还想去哪里?今天叫你们插翅也难飞了!”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被一队吴越兵团团围祝汤光亭不想再多耗时间,但恼他无理,想吓他一吓,便忽然一个箭步窜前。那抢着说话的带队官兵只觉得眼前一花,汤光亭的整个脸已经贴了上来,鼻子几乎都碰到了一块。那军官被他这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坐,几个兵卒在他身后连忙搀住了。兀自惊魂未定,却见汤林二人手拉着手,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大宅院外围墙,几个起落,接着跃上了屋顶,从屋子的另一头去了。
那些留在原地,尚一动未动的吴越兵众,见着了如此奇异的景象,无不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睁着几十双的大眼睛,都没人瞧见汤林二人有插上什么翅膀,不过他们却实实在在地从每一个人的眼前飞走了。
第二十回斧声烛影
那汤光亭拉着林蓝瓶在屋脊与屋脊间不住跳跃,直往那浓烟发生处不断前进,不久来到宫门前,却见曹翰跨着骏马,得意洋洋地在前面领路,潘美自勒马匹,带了一队步卒押后,中间驱赶着男女老少约有四五十个人,男的个个神情狼狈,萎靡颓废,女的人人牵衣顿足,哭哭啼啼。再看那衣着打扮,有王公大臣,也有宫妃侍女,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青衣小帽,瑟缩低头,倒瞧不出是谁。汤光亭指着那人道:“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李煜吧?”林蓝瓶从没见过李煜,不知他长什么样子,瞧那曹翰与潘美的神情,应该就是他了,但看他穿着打扮,却又不像。
林蓝瓶道:“我们先进去绕一绕,可别给他易容改扮逃走了。”汤光亭点头,拉着她从另一边闯了进去,宫内此刻到处都得以撞见宋军在搜括各种宫中物品,两人也是宋军装扮,因此无论跑到哪里去,都没人阻止。两人从德昌宫、碧落宫一直到昇元殿、澄心堂,到处急奔一阵,并无所获,才始信刚刚所见之人便是李煜,于是两人又匆匆出宫,直奔宋营。
此时曹彬已经在军门受降,汤林两人躲在一边,果见那个身着青衣小帽的中年男子向曹彬下跪叩拜,并献上降书与国玺。那曹彬跨坐在马上坦然接受,并听他说道:“圣上思念国主已久,却始终缘悭一面,还请国主立即整装随军北上,以谢皇恩。”那身着青衣小帽的男子惶惶未答,曹彬续道:“入京之后,朝廷俸赐有限,国主从人甚多,开销亦大,不如先回宫内多备些金银财宝,以备不时。否则一但经过府库清点入册之后,就不能再动用了。明日一早,再来此登舟北上。”李煜叩首道:“谢……谢将军!”
曹彬微笑点头,点了五百兵士,帮忙保护李煜回宫整理行囊,搬运锱重。林蓝瓶听到了,说道:“机会来了,我们赶在他们之前回去。”话才说完,忽又听得曹彬招来林延秀道:“你领着这五百兵卒保护国主进宫去,一切事宜,悉听吩咐,若有闪失,提头来见!”林延秀唯唯称是。曹彬又吩咐曹翰出榜安民,派遣军队驻在城中,维持治安,好令城中百姓早日安居乐业;又令潘美招来吴越盟军将领,要他们退出金陵城外;此外还有一些安定民心的措施,传令各自分头进行,众将领命而去。
汤光亭道:“这位曹将军明知你哥哥就是因为想要报仇才投军,还故意派他保护李煜,看样子他已经想到这一节了,而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警告你们,他已经有了防备,要你们不可轻举妄动。”
林蓝瓶知他所言不虚,但实在不愿放弃任何机会,汤光亭续道:“李煜若在此时出了什么事情,你哥哥都脱不了干系。反正曹彬还要押他回汴京,一路上还长得很,不如半路上再伺机下手。”林蓝瓶道:“我正好藉此逼我哥哥脱离朝廷,免得我老是觉得,他根本是想争取他自己的功名富贵,早已经将国仇家恨放在一边了。”汤光亭听她说起兄妹的情谊,不好再拂其意,便答允了。当下两人又窜回金陵皇宫之中,反正已知李煜明天早上才动身,两人便在宫中找了一处隐蔽处藏身,等到了夜晚才出来。
汤光亭道:“天色晚了,我们的行踪是隐匿了许多,但如此一来,却不知上哪里去找正主儿呢。”林蓝瓶道:“这个简单,只要找到我哥就行了。我哥哥人在哪里,李煜人就差不多在附近。”汤光亭失笑道:“正是如此!”
那时天刚黑不久,除了白天时曾失火的宫殿之外,此刻大都点上了油灯,为的是赶着明日曹彬返回汴京前,清点宫中各项金银宝物,书籍字画,以列入清册。当然这当中也有帮忙李煜整理行囊的人,只不过珍贵的古玩玉器、奇珍异宝得优先列入献给皇上的清单当中,而剩下的金银珠宝,则先十去七八,最后剩余的,才有李煜的份。
此时汤林二人一殿一殿、一阁一阁地寻将过去,不久便见到林延秀带着几名亲兵,远远地站在一处宫殿前方,殿内的灯光透过门窗,轻轻地打在林延秀身上,清楚地映照着他脸上的侷促与不安。林蓝瓶忍不住抬头向上一看,只见殿上牌匾挂的是:“柔仪殿”。
汤光亭见林蓝瓶往上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将手指往殿上屋顶一指。林蓝瓶会意,跟着汤光亭伏低身子,从一旁溜了过去,才刚挨近墙边,蹲在窗下准备找机会跃上屋梁,却听到殿人声响起,正从头上的窗口经过,两人连忙就地蹲低身子。
只听得林延秀走进殿中,说道:“就这些了吗?”接着一个男声说道:“就这些了。”沉寂了一阵,林延秀续道:“不用再检查了,都抬出去了,明天跟着上船。”几个人异口同声应道:“是!”接着脚步声响,一群人陆陆续续从殿后穿过中堂往殿外走。
半晌,林延秀忽道:“既然衣物都整理好了,就请尊驾移步吧!”只听得殿中另一个男声说道:“将……将军,我们……我们想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不知道方不方便?”语辞虽然诚恳谦卑,但是声调生硬,任谁听了,也都知这个人颇言不由衷。
没想到林延秀冷冷地道:“也好。”居然答应了这人的请求,又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要是有什么事情,叫一声,我们人都在外面。”接着脚步声响,迳往殿外步去。
林蓝瓶知道林延秀走了出去,便大着胆子贴近窗口,伸出食指将窗纸戳开一个洞,凑近眼珠子,但见屋中一男一女正好转头往后堂走去,瞧那背影,男的便是白天时,那个青衣小帽,跪在宋营军门前,手捧降书国玺的王国君主李煜。
林蓝瓶蹲了回来,小声与汤光亭道:“人往后面去了。”此时殿前林延秀已将兵卒分成三班,要他们严加看守。忽有一个兵卒道:“将这李煜单独留在屋里,他该不会最后终于想不开,上吊自杀吧?”林延秀道:“这个胆小鬼之前是说过要与国家共存亡,但如今城破了,勤政殿学士全家人服毒自劲枢密使陈乔自焚殉国,他却苟活了下来。哼,他早先既然不敢慷慨赴死,现在又如何能从容就义?我保证他明天一早,仍旧是活蹦乱跳的。你们只要看好他,不要让他跑了就可以了。”众人答是。
那林延秀一走,留下来执勤的兵卒向柔仪殿四周围了开来。汤林两人可不能在待在原地不动,汤光亭双掌交握,让林蓝瓶一脚踩在手心上,暗喝一声:“上去!”双臂内力灌注,用力向上一抬,林蓝瓶脚上跟着同时用劲,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林蓝瓶的右手已经搭上了距离地面有一丈八尺来高的簷椽上了,像极了一串铁马风铃挂在屋簷下。
汤光亭可不忍让她挂太久,紧跟着伸足在墙上一点,纵身上跃,身子有如一头苍鹰一般凌空而起,轻轻巧巧地落在簷椽上头。还来不及站直身子,只见右手向下一探,抓住林蓝瓶的手腕,左右手交替互用,把她像拉起水井中汲水用的水桶一样,往上提了起来。便在此时,脚底下四名负责看守的兵卒恰好走了过来,留了两个站在原地,另外两个更往后头去了。
林蓝瓶在屋椽上稳住身子,对于刚刚这几下感到十分刺激,伸伸舌头,跟汤光亭做了个鬼脸。汤光亭也跟她笑了笑,两人顺着木椽挨近殿旁,寻了一处与屋顶的间隙钻进去,凭着直觉,在屋梁顶上,像只松鼠一样地往李煜的所在之处前进。
柔仪殿是当年李煜迎娶小周后时的新房。李煜的祖父、父亲娶妻迎亲时,都不在君位,李煜娶娥皇时,也不在君位。但是大周后死后,为母亲圣尊后守孝三年期满,李煜便迫不急待地迎娶小周后填补中宫,当时他已经是国君,所以未顾国难当头,财力维艰,仪式完全依照古礼用乐,一点也不马虎,再加上小周后的父亲周宗,是南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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