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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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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三次,他从那里看见我的‘行止龌龊’,从何知道我是‘无耻之尤’!我这官司要和他到都察院里打去!”骂了一顿,于事无济,又不免拿家人仆妇去出气。那些家人仆妇看见主人已经革职,便有点看不在眼里的样子。从前受了主人的骂,无非逆来顺受;此时受骂,未免就有点退有后言了。何况他是借此出气的,骂得不在理上,便有两个借此推辞,另投别人的了。苟才也无可如何,回到上房,无非是唉声叹气。

还是姨妈有主意,说道:“自从我们把少奶奶送给前任制台之后,也不曾得着他甚么好处,他便走了。”苟才忙道:“可不是。早知道这样,我不会留下,等送这一个!”姨妈道:“不是这样说。你要送姨太太给他,也要探听着他的脾气,是对这一路的,才送得着;要是不对这一路的,送他也不受呢。”苟太太道:“罢,罢!我看他们男人们,没有一个不对这一路的,随便甚么臭婊子都拿着当宝贝,何况是人家送的呢!”姨妈道:“你们都不知说些甚么,我在这里替你们打算正经事呢。大凡人总有一个情字,前任制台白受了我们一位姨太太,我们并未得着他甚么好处,他便走了。此时妹夫坏了功名,这边是站不住的了。我看不如到北洋走一趟,求求他,总应该有个下文。你们看我的话怎样?”只这一句话,便提醒了苟才道:“是呀,我到天津伸冤去。”即日料理到北洋去。

正是:三窟未能师狡兔,一枝尚欲学鹪鹩。不知苟才到北洋去后如何,且待下回再记。

第094回 图恢复冒当河工差 巧逢迎垄断银元局

苟才自从听了姨妈的话,便料理起程到天津去。却是苟太太不答应,说是要去大家一股脑儿去,你走了,把我们丢在这里做甚么。苟才道:“我这回去,不过是尽人事以听天命罢了,说不定有差使没差使。要是大家同去,万一到了那边没有事情,岂不又是个累。好歹我一个人去,有了差使,仍旧接了你们去;谋不着差事,我总要回来打算的。一个人往来的浇裹轻,要是一家子同去,有那浇裹,就可以过几个月的日子了,何苦呢!”姨妈也从旁相劝。苟太太道:“你不知道,放他一个人出去,又是他的世界了,甚么浪蹄子,臭婊子,弄个一大堆还不算数,还要叫他们充太太呢。”姨妈道:“此刻他又多了好几年的年纪了,断不至于这样了。你放心罢。”苟太太仍是不肯。苟才道:“如果必要全眷同行,我就情愿住在南京饿死,也不出门去了。’还是亏得姨妈从旁百般解劝,劝的苟太太点了头,苟才方才收拾行李,打点动身。

附了江轮,到得上海,暂时住在长发栈。却在栈里认得一个人。这个人姓童,号叫佐訚,原是广东人氏;在广东银元局里做过几天工匠,犯了事革出来,便专门做假洋钱,向市上混用,被他骗着的钱不少。此时因为事情穿了,被人告发,地方官要拿他,他带了家眷,逃到上海,也住在长发栈。恰好苟才来了,住在他隔壁房间,两人招呼起来,从此相识。苟才问起他到上海何事的,佐訚随口答道:“不要说起!是兄弟前几年向制台处上了一个条陈,说:现在我们中国所用的全是墨西哥银圆,利权外溢,莫此为甚!不如办了机器来,我们设局自铸。制台总算给我脸,批准了,办了机器来,开了个银元局鼓铸,委了总办、会办、提调。因为兄弟上的条陈,机器化学一道,兄弟也向来考究的,就委了兄弟做总监工。当时兄弟曾经和总办说明白,所有局中出息,兄弟要用二成;余下八成,归总办、会办、提调,与及各司事等人訚分。办了两年,相安无事。不料前一向换了个总办,他却要把那出息一股脑提去,只给我五厘,因此我不愿意,辞了差到上海顽一顽。”苟才道:“那银元局总办,一年的出息有多少呢?”佐訚道:“那就看他派几成给人家了。我拿他二成,一年就是八十万。”苟才听了,暗暗把舌头一伸。从此天天应酬佐訚。佐訚到上海,原是为的避地而来,住栈究非长策,便在虹口篷路地方,租了一所洋房,置备家私,搬了进去。在新赁房子里,也请苟才吃过两顿。苟才有事在身,究竟不便过于耽搁,便到天津去了。

到得天津,下了客栈,将息一天,便到总督衙门去禀见。制台见了手本,触起前情,便叫请。苟才进去,行礼之后,制台先问道:“几时来的?”苟才道:“昨天才到。”制台道:“我走了之后,你到底怎么搅的,把功名也弄掉了?”苟才道:“革道一向当差谨慎,是大帅明鉴的。从大帅荣升之后,不到半个月,就奉札交卸巡道印务,以后并没得过差使。究竟怎样被革的,革道实在不明白。”制台道:“你这回来有甚么意思没有?”苟才道:“求大帅栽培!”制台道:“北洋这边呢,不错,局面是大,然而人也不少。现在候差的人,兄弟也记不了许多。况且你老哥是个被议的人。你只管候着罢,有了机会,我再来知照。”说罢,端茶送客。苟才只得告辞出来。从此苟才十天八天去上一趟辕,朔望照例挂号请安。上辕的日子未必都见着,然而十回当中,也有五六回见着的。幸得他这回带得浇裹丰足,在天津一耽搁就是大半年,还不至于拮据。而且制台幕里,一个代笔文案,姓冒,号叫士珍,被他拉拢得极要好,两人居然换了帖,苟才是把兄,冒士珍是把弟,因此又多一条内线。看看候到八个月光景,仍无消息,又不敢当面尽着催。

正想托冒士珍在旁边探一探声口,忽然来了个戈什,说是大帅传见。苟才连忙换了衣冠,坐轿上辕。手版上去,马上就请。制台一见面诸子百家见“历史”中的“诸子百家”。,便道:“你老兄来了,差不多半年了罢?”苟才想了一想,回道;“革道到这边八个多月了。”制台道:“我一点事没给你,也抱歉得很!”苟才道:“革道当得伺候大帅。”制台道:“今天早起,来了个电报,河工上出了事了,口子决得不小。兄弟今天忙了半天,人都差不多委定了,才想起你老兄来。”苟才道:“这是大帅栽培!”制台道:“你虽是个被议的人员,我要委你个差使呢,未尝不可以;但是无端多你一个人去分他们的好处,未免犯不上。你晓得他们巴了多少年,就望这一点工程上捞两个,此刻仗了我的面子,多压你一个人下去,在我固然犯不上,在你老哥,也好象

——”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口。苟才道:“只求大帅的栽培,甚么都是一样。”制台道:“所以啊,我想只管给你一个河工上的公事,你也不必到差,我也不批薪水,就近点就在这里善后局领点夫马费,暂时混着。等将来合龙的时候,我随折开复你的功名。”苟才听到这里,连忙爬在地下叩了三个头道:“谢大帅恩典!”制台道:“这么一来啊,我免了人家的闲话,你老哥也得了实在了。”苟才连连称“是”。制台端茶送客。苟才回到下处,心中十分得意。到了明日,辕上便送了札子来。苟才照例赏了札费,打发去了。看那札子时,虽不曾批薪水,却批了每月一百两的夫马费,也就乐得拿来往侯家后去送。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早又过了三四个月,河工合龙了,制台的保折出去了。不多几日,批回到了。别的与这书上不相干的,不要提他,单说苟才是赏还原官、原衔,并赏了一枝花翎。苟才这一乐,乐得他心花怒放!连忙上辕去叩谢宪恩;一面打电报到南京,叫汇银来,要进京引见。不日银子汇到,便上辕禀见请咨,恭辞北上。到京之后,他原想指到直隶省的,因为此时京里京外,沸沸扬扬的传说,北洋大臣某人,圣眷优隆,有召入军机之议,苟才恐怕此信果确,不难北洋一席,又是调来南京那魔头,我若指了直隶,岂非自己碰到太岁头上去。因此进京之后,未曾引见,先走路子,拜了华中堂的门。心中一算,安徽抚台华筱池,是华中堂的堂兄弟,并且是现任北洋大臣的门生,因此引见指省,便指了安徽。在京求了新拜老师华中堂一封信;到了天津,又求了制台一封信。对制台只说浇裹带得少,短少指省费,是掣签掣了安徽的。制军自然给他一封信。苟才得了这封信,却去和冒士珍商量,不知鬼鬼祟祟的送了他多少,叫他再另写一封。原来大人先生荐人的信,若是泛泛的,不过由文案上写一封楷书八行就算了;要是亲切的,便是亲笔信。但是说虽说是亲笔,仍由代笔文案写的。这回制台给他的信,已是冒士珍代笔的了,他却还嫌保举他的字眼不甚着实,所以不惜工本,央求冒士珍另写一封异常着实的,方才上辕辞行,仍走海道,到了上海。先去访着了童佐訚,查考了银元局的章程,机器的价钱,用人多少,每天能造多少,官中余利多少,一一问个详细。便和童佐訚商定,有事大家招呼。方才回南京去,见了婆子,把这一年多的事情,约略述了一遍。消停几天,便到安庆去到省。

安徽抚台华熙,本是军机华中堂的远房兄弟,号叫筱池。因他欢喜傻笑,人家就把他叫浑了,叫他做“笑痴”。当下苟才照例穿了花衣禀到,一面缴凭投信,一面递履历。抚台见有了一封军机哥哥的信,一封老师的信,自然另眼相看。并且老师那封信,还说得他“品端学粹,才识深长”,更是十分器重。当下无非说两句客套话,问问老中堂好啊,老师帅好啊,京里近来光景怎样啊,兄弟在外头,一碰又七八年没进京了,你老哥的才具是素仰的,这回到这里帮忙,将来仰仗的地方多着呢,照例说了一番过去。不上半个月,便委了他一个善后局总办。苟才一面谢委,拜客,到差;一面租定公馆,专人到南京去接取眷属。一面又自己做了一个条陈底稿。自到差之后,本来请的有现成老夫子,便叫老夫子修改。老夫子又代他斟酌了几条,又把他连篇的白字改正了,文理改顺了,方才誊正,到明日上辕,便递了上去。他是北洋大臣保说过“才识优长”的,他的条陈抚台自然要格外当心去看。当下只揭了一揭,看了大略,便道:“等兄弟空了,慢慢细看罢。”苟才又回了几件公事,方才退出。

又过了两天,他南京家眷到了,正在忙的不堪,忽然来了个戈什,说院上传见。苟才立刻换了衣冠上院。抚台一见了便道:“老兄的才具1739—1740年间分册出版。共3卷。第1卷“论知性”,阐述,着实可以!我们安徽本来是个穷省分,要说到理财呢,无非是往百姓身上想法子。安徽百姓穷,禁得住几回敲剥。难为老兄想得到!”苟才一听,知道是说的条陈上的事情。便道:“大帅过奖了!其实这件事,首先是广东办开的头,其次是湖北,此刻江南也办了,职道不过步趋他人后尘罢了。”抚台道:“是啊。兄弟从前也想办过来,问问各人,都是说好的,甚么‘裕国便民’啊,‘收回利权’啊,说得天花乱坠;等问到他们要窍的话,却都棱住了。你老哥想,没一个内行懂得的人,单靠兄弟一个,那里担代得许多。老哥的手折,兄弟足足看了两天,要找一件事再问问都没有了,都叫老哥说完了。”苟才此时心中十分得意,因说道:“便是职道承大帅栽培,到了善后局差之后,细细的把历年公事看了一遍,这安徽公事,实在难办!在底下当差的,原是奉命而行,没有责任的,就难为上头的筹划;所以不能不想个法子出来,活动活动。”抚台道:“是啊。这句话对极了!当差的人要都跟老哥一样,还有办不下来的事情吗。但是这件事情,必要奏准了,才可以开办。你老兄肯担了这个干纪,兄弟就马上拜折了。”苟才道:“大帅的栽培,职道自然有一分心,尽一分力。”抚台喜孜孜的,送客之后,便去和奏折老夫子商量,缮了个奏折,次日侵晨,拜发出去。

苟才上院回家之后,满面得意,自不必说。忙了两天,才把一座公馆收拾停当。那位苟太太却在路上受了风寒,得了感冒,延医调治,迄不见效,缠绵了一个多月,竟呜呼哀哉了。苟才平日本是厌恶他悍妒泼辣,样样俱全,巴不得他早死了,不过有姨妈在旁,不能不干号两声罢了。苟才一面料理后事,一面叫家人拿手版上辕去请十天期服假。可巧这天那奏折的批回到了,居然准了。抚台要传苟才来见,偏偏他又在假内,把个抚台急的了不得。苟才是抚帅的红人,同寅中那个不巴结!出了个丧事,吊唁的人,自然不少。忙过了盛殓之后,便又商量刻讣,择日开吊,又到城外一个甚么庙里商量寄放棺木。

诸事办妥,假期已满,上院销假。抚台便和他说:“上头准了,这件事要仰仗老兄的了。兄弟的意思,要连工程建造的事,都烦了老兄。”苟才道:“这一着且慢一慢,先要到上海定了机器,看了机器样子,量了尺寸,才可以造房子呢。”抚台见他样样在行,越觉欢喜,又说了两句唁慰的话,苟才便辞了回家。到下晚时,院上已送了一个札子来,原来是委他到上海办机器的。苟才便连忙上院谢委辞行,乘轮到了上海,先找着了童佐訚,和他说知办机器一事。童佐訚在上海已经差不多两年了,一切情形,都甚熟悉,便带苟才到洋行里去,商量了两天,妥妥当当的定了一分机器,订好了合同,交付过定银。他上条陈时,原是看定了一片官地,可以作为基址的;此番他来时,又叫人把那片地皮量了尺寸四至,草草画了一个图带来的;又托佐訚找一个工程师,按着地势打了一个厂房图样。凡以上种种,无非是童佐訚教他的,他那里懂得许多。事情已毕,还不到二十天功夫,他便忙着赶回安庆,给死老婆开吊。一面和童佐訚商定,一力在抚台跟前保举他,叫他一得信就要赶来的。童佐訚自然答应。

苟才回到安庆之后,上院销差,顺便请了五天假,因为后天便是他老婆五七开吊之期。到了那天,却也热闹异常卷。中文版也只出了13卷。在1953—1956年陆续出版。收,便是抚院也亲临吊奠,当由家丁慌忙挡驾。忙过了一天,次日便出殡;出殡之后,又谢了一天客,方才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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