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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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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认出来了!

君珂松口气,但也摸不准这迂腐大夫是否会帮自己,说到底自己只和他见过一面,还不太愉快,但此刻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柳杏林是冀北名医,家门清贵,交结名流,此刻受冀北王之托过府看病,纳兰迁沈梦沉不敢在冀北王府里动他,而冀北王既然让柳杏林来为她这个仆人诊病,说明对她要提供的信息也十分关心,必然要来看她,所以她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危,但是只要柳杏林受了纳兰迁沈梦沉胁迫,说一句“这小厮有失心疯”,她君珂今天这条小命,必然要交代在此地。

这也是沈梦沉并不急着要杀她或废她的原因——此刻杀她或封她口,反而令冀北王存疑。

君珂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生机只在柳杏林处!

“千万别在王爷面前说我——”她一句话只说了一半,背后一凉。

一柄坚硬的东西顶在了她后心,对面,柳杏林神色骇然,结巴道:“你们……你们……”

“这个丫头患、了、失、心、疯。”纳兰迁手臂前伸,一柄长剑直直顶着君珂后心,扬高下巴看着神色无措的柳杏林,“这是你等下要告诉王爷的话,你、可、记、住、了。”

君珂刚要张嘴,沈梦沉手虚虚一扬,笑道:“请你吃狗肉,喜欢吗?”

君珂咬牙——她不愿相信那是幺鸡肉,但万一是呢?要她去吃幺鸡肉?她这辈子怎么见太史?

“这……这……”柳杏林看看纳兰迁沈梦沉,再看看君珂,张口结舌。

“她不小心撞到了府中贵人**,按说该处死,你说她失心疯她还有一条命,你若说别的。”纳兰迁剑尖向前顶了顶,“那她这条命,立刻就会被你这仁心仁术的大医者给断送了。”

不是!不是这样!你这么说我才会给你断送!君珂在心里疯狂叫嚣,却再也不敢开口,因为沈梦沉笑眯眯拿块烤得滴油的肉在她嘴边擦,只要一开口那肉必然会被塞进嘴,君珂拼命转着头,躲避着那块肉,嘴上被擦得油光铮亮,沈梦沉凑过脸来,仔细嗅了嗅,道:“真香。”

“王爷驾到——”一声传唤,室内四人都转头,目光各异,沈梦沉手一扯,把君珂扯回了床上,纳兰迁收剑,行到床侧,只有柳杏林,还僵在那里面色发青,纳兰迁笑嘻嘻对他点了点嘴巴,“小——心——哦——”

“那小厮怎样了?”人还未到声先到,成王大步进来,“铁钧来报说,柳大夫将人救醒了,有说什么吗?”

他身后一个黑面男子亦步亦趋,人如其名,神色如铁,君珂想,刚才听见的第一声“醒了”和出去的脚步声大概就是他的,这人想必是不属于纳兰迁派系的人,只忠于成王,他一直都在,所以纳兰迁和沈梦沉才没有下手。

纳兰迁手掌有意无意往君珂肩头一按,看起来像是担心她支持不住要扶住她,转头对成王笑道:“刚醒,孩儿也着急正问着呢,这丫头却颠三倒四的,听得人发急。”

他手掌这么一按,君珂顿觉有千钧之力,压得心跳加快,想起小说里说的“掌劲一吐,断人心脉”,是不是就是这种武功?

成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君珂目光灼灼地盯着柳杏林,她开不得口,现在就指望柳杏林了。

“你见过睿郡王吗?”成王问她,“在哪里见的?当时郡王在做什么?有没有说去哪里?”

君珂张了张嘴,纳兰迁笑着,手一沉,道:“还不快回答王爷问话?”

对面,闲闲靠着窗边的沈梦沉,拈起一块肉,对她微笑。

君珂手指抠着床边,指尖颤抖,此刻终于知道五内俱焚的滋味,原来真的是像被烧灼一样,从心底一点点腾起火苗,烧到浑身骨骼都吱吱嘎嘎作响。

她可以勉强忘记那张脸毁容的威胁,却不肯将命冤枉送掉,朋友还没寻到,幺鸡又生死未卜,她一死,谁来找回失踪的友伴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在案上泣——煎我何太急!

“这小厮怎么回事!”成王不悦,皱眉看向柳杏林,“该说时又不说,当真有失心疯?胡言乱语?”

君珂浑身一颤,眼光爆射,死死盯住柳杏林——求你——求你别——

柳杏林脸色发青,搓着手怔在当地,目光闪烁,躲着成王狐疑的目光。

他不是笨人,自然看得出情形诡异,但他也看见了纳兰迁放在君珂肩上的手,记得刚才顶在君珂后心尖锐的剑锋。

说她失心疯,她也许不会死。

说她没问题,她会立即死。

良久,他吸一口气,避开了君珂无限希冀的目光。

君珂心底一沉。

随即在一片寂静中,听见柳杏林期期艾艾地道:“这小厮……是失心疯。”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私定终身?

她是失心疯。

纳兰迁满意地翘唇一笑,将手挪开——他的手搁在君珂肩上过久,铁钧怀疑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

冀北第一名医,从不打谎言的柳杏林判定失心疯,那么这个人下面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是疯话。

他放心地站起身,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对君珂露齿一笑。

像密林里从灌木丛后转出来的狼,把吃肉的利齿亮给必死的猎物。

君珂刹那间浑身一凉。

一凉之后又涌起极大的愤怒和不甘——我的命运,为什么总被操控他人之手?

“失心疯?”成王眼神瞬间暗淡下去,随即涌起怒气,“混账!”他愤然转身,看向沈梦沉,“右相!这虽然是你的丫头,但戏弄本王依旧是重罪!你看——”

“自当任由王爷处罚。”沈梦沉莞尔。

“来人,拖出去打,打死算完——”

“柳哥哥——”

两声出自一声,前一句来自抢先说话的纳兰迁,后一句,来自君珂。

满室的人都呆了呆。

“柳哥哥!”君珂突然伸手,取下束发簪子,满头长发顿时流水般泻落,她长发披散,伏身于床,伸出一只手向着柳杏林方向,大哭,“纵然你嫌弃我,可也多少该记着咱们青梅竹马的情分,记着咱们自小便私定的婚约,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家破人亡,再也配不上你,流落江湖女扮男装卖身为右相家奴,不求和你再续鸾约,只望哪日终有机会再见你一眼,不想你……不想你厌我如此,我不过试图和你提起旧约,你拒绝后我无意中推翻烤炉伤了你,你就狠心诬我是失心疯!”

她哭得嚎啕,眼泪滚滚从肿起如馒头的脸上泻落,无需做作挤眼泪,无需辣椒刺泪腺,只需想起穿越以来种种磨折、被骗、折磨、压迫、威胁、有话难言、失散的朋友、生死未卜的唯一同伴……满腹的酸楚悲愤刹那滔滔,化为泪水,自胸臆奔出。

这哭声如此愤懑,直刺人心,实在听不出半点做作,每个人都感觉,没有十足的伤心悲愤,万不能哭成这样。

柳杏林呆呆地看着君珂,他瞬间被君珂栽上“嫌贫爱富、负心薄幸、冷血无情,栽赃陷害”这些哪个男人都承担不起的罪名,原本是惊愕并愤怒的,但对面那少女,那样失控地落泪,和脸不成比例的细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像风里飘落的秋叶,一不留神,就似要被人间焚风,吹为齑粉。

故事是假,痛苦却真,医者仁心,清晰地被传递那样的无奈悲愤,柳杏林心里涌起浓浓酸楚,眼睛里竟然也开始泛起水光,一点泪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滚着,眼看也要掉下来。

他这一落泪,顿时就仿佛为君珂的哭诉做了正确的注解,再加上确实一身被炉炭灼着的狼狈,成王的脸皮子紧了紧,眼神缓了缓。

今天原本不会请柳杏林过府看一个丫鬟的病,但王妃听说纳兰述失踪,一急之下犯了心口痛的毛病,柳杏林过来给王妃诊脉,成王才顺便请他来看看这丫头,指望着得到纳兰述的消息,柳家世代行医,医术医德在冀北一地首屈一指,历来名医又都是被所有人曲意趋奉的角色,谁也免不了生老病死,保不准哪日就得人家救命,所以成王打算着,如果这丫头真和柳杏林有这样的关系,也多少要给个面子,当下便望着柳杏林,想看他如何处理。

“柳哥哥——”君珂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只将手颤颤地向他伸着,一个绝望中捞取生机的姿势。

她的脸埋在被褥里,不顾被褥磨痛了肿胀的脸,脸下是一片湿润的丝缎,触着了便冰凉入心……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弥天大谎也撒了,当面栽赃也栽了,下面,柳杏林,我是生是死,交给你!

绝望悲愤底生出近乎无赖的狠劲——生死都这么交出去,交给一个未必有交情的路人之手,赢了,老天让我活下去,从此后必不再为人摆布!输了,二十年后重头再来!

一片混沌的热度和冰冷里,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响,向床边而来,随即掌心一暖,已经被一双手给握住。

君珂抬头。

“妹妹。”柳杏林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冷的手指紧紧握在掌心,半跪于地,牢牢注视着她,眼神和语气满满诚恳,“对不住,是我……负了你。”

君珂望着他,眼底泪痕未干,眼神震惊。

他真的……认了。

那般近乎泼污水的罪名,泼上身弄不好一生都会被非议,他竟认了!

她并不知道柳家家风严谨,认下这样的罪名意味着什么,但也清楚古代男子重名誉重于生命,万万不肯被污了清誉,她也不过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并不指望柳杏林肯认,心中已经存了必死之念。

她为搏命无奈撒泼,此时见他坦然认下,心中顿时一软,明白柳杏林刚才的苦衷,也觉得自己自私,嘴唇一抿,轻轻向他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是……”成王呵呵一笑,只觉得下面的话难以出口,但拖出去打死的话那也是不好再说了,只好注目柳杏林道,“既然是柳先生故旧,刚才的话也就罢了,柳先生的意思是……”他一转眼,看见眼神凶光一现的纳兰迁,心中一动,想起那蹊跷的“失心疯”,狐疑地看了沈梦沉和纳兰迁一眼。又犹豫着是不是留住这小厮,到底要问个明白才是。

纳兰迁杀不了君珂原本心中大急,看见父亲眼色立即垂下眼光——出去就出去,出去好歹就不在父王面前转悠,免了被捅穿的危险,到时候再杀,更方便!

他那点乐见其成的神色又落在成王眼底,成王眉头微微一皱,对面,沈梦沉突然轻轻摇了摇头。

“妹妹,我带你回家。”柳杏林牵着君珂的手,心中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向长辈们交代,如何安置下这苦命姑娘。

“柳先生始乱终弃,背信弃义,还能将人家姑娘坦然带进家门?”沈梦沉突然开口,笑容讥诮,“柳老爷子素来家风严谨,柳兄这等行径,别人容得,老爷子必忍不得,柳兄虽然打得如意算盘要带人回去,只怕门没进,便得被乱棍打出哟。”

君珂一惊,回头看柳杏林,柳杏林果然脸色微变,然而随即便腰板一直,头一扬,要反唇相讥。

沈梦沉又截住他的话,悠悠笑道:“不过呢,王爷素来仁厚,怎么忍心柳先生被家中责罚?不如柳先生暂且留步于王府,这位姑娘也一并留着,柳先生如果愿意,就先收做小妾,等风头过了再带人回柳府,呵呵,在下既然曾和姑娘主仆一场,好歹要送上一份贺礼给姑娘添妆的。”

说着对成王一揖,笑道:“想来王爷定然也乐意成人之美的。”

成王呵呵捻须一笑,见沈梦沉主动留人,眼神里怀疑去了几分。

柳杏林神色一急,正要拒绝,君珂突然羞答答道:“多谢右相筹谋,多谢王爷……成全。”

柳杏林愕然回看君珂——你不是拼命想逃脱这两人么?如今有机会出府,为什么要放弃?

君珂却没有看他,她掩在柳杏林身后,看着似笑非笑,也在望着她的沈梦沉。

两人目光相撞,砰然似有四射火花。

你敢留?

我敢!

找死?

走着瞧!

目光一触,各自转开,君珂凝望床头一盏开得正好的水仙,姿态如花一般娇弱,眼神却渐渐浮起一线狠厉。

你留我,不过还是想把我控制在视线内,杀了我!

我硬要走,你也不会肯。

不过!

我也不想出去了!

我偏要在这里等到纳兰述!

我偏要在这里把真相告诉纳兰元征!

我偏要和你——死磕!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迷魂套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匹夫一怒,血流三丈。

君珂一怒……我和你干到底。

她现在已经不是沈梦沉的小厮,而是柳杏林的“青梅竹马”,在王府身份顿时变成客人,客人总得有发言权吧?

君珂逃脱一劫,正松了口气,想着该如何和成王说清楚自己知道的一切,忽听沈梦沉在和柳杏林攀谈。

“在下久仰柳氏家族医术,听说柳老爷子是冀北山阳人?”

那边柳杏林一听问及祖父,急忙恭恭敬敬答:“是,我柳氏是冀北本地人士。”

“柳兄青出于蓝,少年成名,想必曾游学天下,提升技艺?”

“不敢,”柳杏林笑得腼腆,“在下不才,虽向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父母在不远游,不敢不侍奉祖父双亲于堂上。”

“哦……”沈梦沉声音拖得长长,“如此说来,您这青梅竹马也是冀北人?”

柳杏林一怔,犹豫地看一眼君珂,但他刚才已经说过自己没出过冀北,要想说君珂不是本地人已经不可能,斟酌半晌,只好小心地说了一个字,“是。”

君珂心中也大急,柳家这个老实孩子,如何能玩得过这奸相?但燕地风俗,她这未定身份的“妾”,在一堂尊贵人面前,是没有随便插嘴余地的。

“不知道是谁家的好姑娘,能得柳兄青睐?”

“这……”

“姑娘刚才说家破人亡,可是家中有大变?柳兄应当知情吧?”

“这……”

“不必客气,既然王爷和在下今日都在,真有什么冤屈不妨说出来,也许在下可以相助一二呢?”

“这……”

“多谢右相关切。”君珂再顾不得,上前一步,肃然施礼,“君珂家不过寻常商贾,自幼虽和柳哥哥交好,却万万不敢高攀柳家清贵门第,后家父因为从商失败投河身亡,家母带君珂上京投亲,亲戚早已举家搬走,家母贫病交加死于客栈,君珂流落京城衣食无着,不得不女扮男装自卖自身,幸得大人收留,还没谢过大人,只是这洗冤一说,却是没有,万万不敢劳动右相大人。”

她顺手搬了武侠小说里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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