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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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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像是梦中的场景,可梦中不该有那个倚栏吹笛的人。

“你是谁。”迷茫的问出口,又很快被冰冷的现实攫住。

“不对,我为什么要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退了几步,砰的撞上了墙壁,脸忽然惨白,模糊猜到了些许。

“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年轻的男子收起笛子,身形一晃已立在眼前。

“错了……错了……我不是……”利刃加颈也不会这般可怕,她神色恐惧,头脑一片昏乱,用力按着跳动的额角。

“我是迦夜……人人痛恨的妖魔……不是……不是……”

“蹁跹。”

他替她说出了埋藏在层层灰烬中的名字,那个在舌尖徘徊却如禁忌般说不出口的魔障。

她怔怔的抬起头,凝视着那双了解而感伤的眼。

“对……我不是……你一定弄错了。”

“还记得这首曲子?”示了下短笛,他耐心的引导。“是你教我的,唱了好几遍。因为我替你修好了弄坏的纸鸢。”

“……可是你说你听不懂……”一些破碎的光影掠过,有个好看的男孩总是板着脸不耐烦,可因为某种莫名的亲切,她偏喜欢粘着他说话……“不对,我不是她,我是迦夜……”她时而恍惚,时而清醒,苍白无力的否认。“天山里的……魔鬼……”

“我听不懂你唱的歌,但记住了曲调。”他像是不曾听到否认,语调轻柔。“你说我是你第一个年纪相近的朋友。”

她呆了一呆,又变得混乱。

那是事实,虽然非常受宠,她却从来没有年龄相近的伙伴,身边除了父母就是年长的叔叔姐姐,尽管对她都很亲切。

所以那时她很开心,甚至有些讨好那个男孩……

重重捏了一下手腕,疼痛令她摆脱了迷惘,终于从错乱中镇定下来。

“抱歉,你认错了,我感激你帮了我,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十六年。”

没能及时制止,他看着血一丝丝从袖间蜿延滑落,眉间涩而痛。“从你们离开的时候就一直寻找,从没间断。我知道这来得太晚,错过了最需要的时候,你甚至已经可以当作过去根本不存在。”

她尽力让自己冷静,口气变尖锐而讥讽。“想必是尊驾的眼光出了问题,看我像十六岁的样子?”

男子的双眼温和而沉静。“我知道你不是十六岁。你今年二十,生辰是七月初八,四岁以前住在扬州,五岁被人掠至天山,十岁入淬锋营,十四岁成为魔教四使之中的雪使,主理西域三十六国事务,不久前联同另外三使携手击杀了教王,两个月后脱离天山,与亲随的影卫一道来了江南……他就是谢云书,在天山,你叫他殊影。”

她又一次怔住,他对她的了解清晰得令人恐惧。

“你怎么可能……”

“查到这些并不太难,你走后天山陷入内乱,几乎完全分裂,有许多机会可供刺探。”他微带悒色的笑了一下。“当然,雪使迦夜在西域也是名震四方。”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耳畔只听见纷纷扬扬的雪簌簌而落。

“你的剑叫寸光,是令堂留下的遗物。练的武功心法来自南越古国,已经招来了劲力反噬,每一次发作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将来更……”吸了口气,他又说下去。“我也明白你为什么刻意不肯长大,以前的事你记得很清楚,却不承认自己是蹁跹,即使回了江南也未寻过旧宅,宁愿彻底遗忘,断得干干净净……我知道这是为什么。”话语越说柔,溢满了怜恤伤痛。

“我知道你是迦夜,但你也是蹁跹,我一直在找的蹁跹。”

一直默默的听,听得险些窒息。她开始摇头,仿佛要摆脱什么可怕的东西,用尽了力气否定。他制住了几近失控的崩溃,望着慌乱逃避的脸,禁不住红了眼眶。

“对不起,当年毁了你的生活,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对不起……这么晚才找到你。”

天涯

“八师弟!”一个声音喝住了冲动拔剑的人。

一脸颓色的男子按住了师弟的手,将寒光闪闪的利剑还鞘。

“大师兄,难道你甘心就这么俯首称臣?”八师弟怨愤而恼怒。“衡山派多年的基业就这么拱手让人?”

“还能怎么办,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我愿意。”男子的脸色暗淡无奈。“谢家声势之盛,非我们所能抗衡。”

“我宁愿拼了。”八师弟环顾着众人,年长的师兄师姐一个个在年轻锐气的目光中低下头。“师父还在一定也会这么想,大师兄既然暂代掌门之位,就该担起本派声名,豁出性命相拼也好过任人宰割。”

激昂的话语换来一片沉默,如有万一的可能,谁会愿意俯首贴耳任人驱策,名重一时的衡山派被人逼到这个地步,做梦都想不到。

怎奈扬州谢家近年扩张迅猛,实力高涨,手段令人咋舌,行事隐蔽而诡诈,逼得诸多根深蒂固的门派屈身臣服,交出主导之权。剩余的少数强硬门宗被强大的力量无情吞没,数年来,谢家已从江南白道的名誉龙头,转成了真正把持武林半壁江山的魁首。

“那个谢三究竟是什么来头,不是他也不致落到今天的地步。”有人咬牙切齿的咒骂。“谢家以前行事可不是这样。”

“听说他失踪了七年性情大变。”大师兄沉郁的拧起了眉。“这次来的要是谢曲衡倒还好,偏生是他。”

“既然敢来,干脆一起上制住他,就算换不回师叔师伯,杀了也能出一口恶气。”八师弟到底血气方刚。

大师兄瞥了他一眼,苦涩难当。

一贯刚勇鲁莽的师弟怎会了解当家的不易。

衡山派固然威名赫赫,派中耆老却被谢家尽皆使计诱出,至今失陷未归,生死不明。左右的盟友在谢家威压之下噤若寒蝉,自顾不暇,哪还有同枝连气的义气,何况师父死得……

二师兄开了口。“八师弟一腔热血,但谢云书并非易与之辈,传闻其人深谋多智,身边高手如云,真要动手,尚未近身就被拿下了。”

“是他暗害了师父,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摇大摆炫耀。”八师弟怒不择言。“衡山派的名声都叫他毁了,师父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八师弟!”几人异口同声的喝止,殿中一时静寂如死。

这是衡山派最不愿意提及之处。

德高望重的衡山派掌门灵珠子与弟妇乱伦私通,双双被刺杀于偷情秘会的客栈中,是近日轰动江湖的丑闻。一时大哗,言者不齿,也正因此,一向道德严谨自居的衡山派成了嘻弄嘲讽的对象,市井流为笑谈。

灵珠子昔日旧友唯恐名声受累,大多撇清立场,谢家侵蚀犹如雪上加霜,衡山派被迫独力抗颉强敌,偌大的门派风雨飘摇,江河日下。更有传言指灵珠子多年前觊觎美色而暗害了师弟,道貌岸然的表相下的所做所为令人发指,尽管无从证实,却在口耳相传中让这一场争斗多了人心向背。

刺杀的时机过于巧合,在狭小的房间内杀死一派掌门也非常人能为,并无任何线索,但谢家毫无疑问的得利,成为众弟子推断的疑凶。

“前事休说,先商议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为好。”良久,二师兄出言。

大师兄刚要点头,警示敌迹的钟声已自山下遥遥响起。

黑衣俊貌,剑眉入鬓,身姿挺拔如玉,带着廖廖数骑昂然入山,全无提防之态。潇潇自若的礼节性致意,眸光掠处,一股淡然的王者之气迫人而来,衡山派的女弟子无一例外的红了脸。

江湖中皆知谢家三公子外形出众,却未想到如此出色,一袭黑衣掩不住夺目风采。不少人心生暗语,无怪江湖中皆传白家二小姐为他神魂颠倒,非君不嫁,确实有过人之处。

“来者可是谢家三公子?”

第一个扬声的居然是小师妹,美目灼灼闪烁,在场的师兄弟皆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小师妹是无量师叔的女儿,此刻长辈失陷,素来娇宠放纵的人失了管束,肆无忌惮,看样子多半已忘了自己的父亲还在别人手上掐着。

“在下谢云书。”

男子略一点头,身后的两名随侍之一捧上了一方精致的锦盒。“初次拜访,失礼之处尚祈见谅。”

“三公子挟势而来,何必说得如此客气。”大师兄踏前。“敢问本派的各位师叔长老……”

“安好无恙。”谢云书一笑,朗如日月华光,教人移不开视线。“谢家待如上宾,只要贵派愿意合作,不日即可回返。”

“三公子是要衡山派如其他门派一般低头臣服,以供驱策?”闻得长辈安好,大师兄脸色稍霁,语音沉沉。

“言重了,多方需要仰仗借重贵派,为盟友自是上佳。”虽然稳据上风,男子言辞仍是相当客气。“以代掌门之明,当明白此乃两宜之事。”

“阁下莫非以为本派都是傻子,竟会愿与弑师仇人同流合污,自甘下贱。”八师弟语出讥讽,尖锐的语气令众人纷纷色变。

“此话从何说起。”谢云书淡瞥一眼,深沉莫测。“在下对灵珠子前辈素来景仰,听闻噩耗内有隐情,却不甚了解,愿闻其详。”

“休要再假惺惺,还不是你……”

“八师弟!”大师兄喝止了接下来的话语,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请三公子勿怪师弟年少无知,听信街巷无根传言。”

男子弹了弹指,身后的两名随侍手从剑上垂下,恢复了肃然静听。“代掌门何必客气,真假是非日久自现,灵珠子前辈的为人自有公论,何有可畏之处。”

冷冽的杀气随着笑语淡去,八师弟煞白着脸,望着挡在身前的大师兄,勉强压下了不甘。适才已有暗哨回报,纵然怒气沸腾,又岂会不懂形势比人强。眼前数人敢于亲身犯险肆无忌惮,是仗恃着谢家大队人马在山下虎视眈眈,以谢家近年锋芒之盛,真要将之激怒,只怕衡山派明日便自武林中除名。

环视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师弟师妹,大师兄叹了一口气,将对方引入厅室礼待。八师弟紧紧捏着拳,瞪着仇人的背影,恼恨几乎涨破了胸膛。肩头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二师兄附耳低劝。

“适才确是你太鲁莽,别怪大师兄,一切总要设法让师叔师伯回来再行事。”

“这谢三难道真的会放人么,谁知道他动什么手脚。”八师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师父死得蹊跷,必定是他所为。”

“是又怎样,无凭无据能指责什么。”二师兄苦笑,只怪失德在先,连争公道都缺了立场。“他若问一句师父为何不顾伦常与女子秘室私会,又该如何。你一向性子直,但这件事已经让衡山派名声够臭了,还是少提为妙。”

“二师兄说的不错,六师兄休要意气用事不顾大局,反而害了失陷的各位师长。”小师妹从旁帮腔颇有嗔意。她排行虽末,托父之名地位却不低,脾气也不小,凤目一瞪,都不再开口了。

门环扣了两下,一个清朗的男声轻道。

“请进。”

娇丽的女子一袭玫红的衣裙嫣然而笑,似一朵妍美的花。端着一壶清茶几份细点,穿过门口的随侍踏入,不忘随手带上了门。

“请三公子先用些点心,大师兄正在和师兄弟们商议,少时自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男子抬眼笑了笑,望着她换下那一壶冷茶。“多谢姑娘。”

“都是江湖儿女,三公子何必客气。”女子大方应对,明眸毫无忌惮的打量。“敢问家父现下如何?”

“姑娘是指……”

“家父无量子。”

“原来姑娘是无量道长的千金。”谢云书带上了三份惊讶,仿似顿悟。“令尊康健如昔,除了脾气稍大外一切均安。”

“多谢公子告知,稍慰牵挂悬念之心。”女子盯着他的脸,忽尔一笑。“别再姑娘姑娘的,叫我湘兰即可。”

谢云书微微一笑,“直呼闺名,恐怕不妥。”

“何必拘泥于礼法,假使顺利,将来自是一家人。”

“姑娘说的是。”接过她递来的香茗,执起碗盖拔了拔浮叶,男子的一举一动优雅从容,赏心悦目之极。

湘兰望了好一会,美目流动,忽然问了句题外话。“三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婚配。”

微呷了一口茶,谢云书淡笑。“近年事忙,尚未有暇顾及于此。”

“以三公子的人品家世,想来江南无数女子倾慕,竟无一人能令公子动心?”不顾逾越分寸,她继道。“听说白家二小姐对公子一往情深?”

“姑娘说笑了。”他不着痕迹的敷衍。“都是些无根之谣。”

“江湖均言谢家极重门风,三公子谨身自持莫不正是为此?”

“家父确实素来教导甚严。”指节轻叩椅背,神色仍是耐心有礼。

女子泛起甜笑,衬着秋波宛转颇为俏美,推过一碟细点。

“大师兄真慢,想是快好了,请三公子先尝尝衡山山的栗子糕。”

“无妨,此等大事自是要细细商议,是在下来得突然了。”嘴里说得客气,男子微微支颐,目光已转到了窗外。

“三公子品品看,这是新栗所制,异常甘美。”甜甜的笑意又深了些。

他望了一眼,勉强取了一块咬下,目光一动,放下了残留的半块。

“确实不错。”

“既合口味公子不妨多吃一点。”女子抿了抿唇,眼神闪烁。

“姑娘好意心领了,可惜我历来不爱甜食。”谢云书将碟子推了回去。

“公子……不喜?太遗憾了,这是厨房特地为贵客所制……”娇颜现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谢云书瞥了她一眼,幽深的目光似看透了心底。“那真是抱歉,怎好拒绝这份心意。”话声一顿,他扬声唤道。“碧隼。”

“在。”随侍的青年之一踏入等候命令。

“这碟点心是专为我们所备,可惜我不喜甜的,却之不恭,你替我用了吧。”

这命令相当古怪,青年眼露怪异之色,仍是依命而行。

“是。”→文·冇·人·冇·书·冇·屋←

不等对方走近,女子仓惶起身,袖口带翻了茶盏,尽数泼在了糕点上。

“哎呀,失礼了。”强抑住慌乱,娇声致歉。“这碟不能再用了,我马上去换一份。”一手端起瓷碟,女子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点心里有什么?”银鹄走进来,相当好奇。

“春药。”男子摇了摇头,以茶漱口。

默然片刻,碧隼合上了嘴。“她胆子真不小。”

“脸皮也够厚。”银鹄点头感叹,这等正派江湖侠女……算是开了眼界。

估摸是想借此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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