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上-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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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就在里面，少宫主请。”白衣侍女在门口止步，然后匆匆退下。

花琼本还想调侃一句，说堂堂隐月宫宫主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见没有人听，便咽回肚子里，按捺着好奇走进大殿。

才一走进去，一阵熟悉感便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和四海庭院一模一样的地方，甚至连边缘处用来让帮众练武的假人和梅花桩等布置，也都完全一样。如果不是清楚的记得自己身处他乡，花琼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回到了青州的帮派。

“琼儿？”有个细微的声音传来。

花琼四下看去，却见四周空无一人，心里便有些发毛。只不过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发出的。

那么，会这么喊她，而且可能会出现在此处的人，除了花四海，还会有谁？

“盟主爹爹？”花琼倏地打了个激灵，心说莫非东方赞没有被关在地牢之类的地方，而是在这里？

果真如此的话，那营救行动岂不是要落空了？谁也没有事先算到花四海会这么变态，把俘虏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

“你在哪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花琼本就开始沉重的心，愈发显得焦躁。

“这里。”那个声音又喊了一遍。

花琼这才敏感地遁着声音望过去，却见就在她身旁不远处，一根笔直的柱子直入云霄，而柱子顶端，似乎正吊着一个人。

正午时刺眼的眼光，让她几乎无法睁开双眼，她依稀辨别出，被吊在那里的人的确就是东方赞。

她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在此之前，虽然预料到东方赞会受到严刑拷打，但却矛盾地无法想象花四海凶残起来的样子，到了此刻亲眼目睹，才算是切切实实地明白，他记忆中的花四海，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而已。

如今不是伤感的时候，花琼甩甩头，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抬头朝东方赞喊道：“等着，我这就救您下来！”

说归说，但是那柱子竟是铁制的，坚硬无比，笔直光滑，很难着力，而且四周没有任何工具或者机关，显然是仅凭着人力而将一人大活人送上去。

花琼试了很多方法，都没办法爬上去，而且从高度和此时的环境上看来，如果用飞刀之类的利器将绳子斩断，很难保证不会误伤到东方赞本人，而且花琼也没有把握在这样的高度下，安然无恙地将东方赞接住。

“琼儿，你别管我……回去告诉大家，就当我死了……让他们重新选出一位新盟主……”东方赞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空中传来，听得出他很吃力，而且似乎快到极限了。

花琼不知道他被这样吊了多久，但可想而知，这样日晒风吹雨淋，铁打的人也要受不住。

花琼突然很难过，也很内疚。

那日问过琉璃老人之后，她可以确定东方赞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虽然她不知道当年的往事具体是怎样，但在此之前，她曾误解过他，可这个原本武林中高高在上的男人，在遭受到她的无礼时，也只是默默忍受。

花琼如今已经猜不透她娘投江时究竟有着怎样复杂的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东方赞一定也曾觉得亏欠过，毕竟她是他的未婚妻，却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了私情。

现在想来，就算东方赞娶了萧三娘，他也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因为谁也没有资格指责他。

花四海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花琼一次次从空中落下，又一次次不服输地往上爬，眼中竟然带着笑意。

许久之后，他才淡淡地开口道：“别白费力气了，你这样徒手根本不可能上去。”

花琼听到声音，蓦地回过头来，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琼儿，到爹这边来。”他朝她招手，脸上满是和蔼之色，好似他说的这句话是天经地义一般，看得花琼一阵冷笑。

“花四海，你真的有当我是你的女儿过吗？”花琼放弃攀爬，有些筋疲力尽的转身面对着他，“你从前对我不闻不问，把我当傻子一样忽悠了十几年，你做的事从来不向我解释，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其实在你心里，你从没当我是你的女儿过，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花四海皱了皱眉头，“你是筱禾的女儿，当然就是我的女儿！我原本瞒你、骗你、疏远你，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但是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应该回到你身边，替筱禾好好照顾你。”他说着朝她走过去，脸上的无奈仿佛是看见女儿在胡闹的父亲一般，理所当然得……让花琼无比痛恨。

他从来没有当她是女儿过，他之所以将她养大，只不过因为她是她娘的女儿。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亲情的联系，将他们联系起来的，只是林筱禾这三个字。

花琼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心中的愤怒和失望再也压抑不住，她大吼一声：“你站住！花四海，我不承认你是我爹！你也不配！”话音刚落，左脸上便传来一阵**辣的疼痛。

她捂住脸，抬头便见花四海站在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眼神阴郁，周身的氛围也一下子凝滞起来，即便正午的阳光依旧，花琼却依然感觉到寒气来袭。

“你不承认我是你爹？是不是因为你要认他？”花四海抬手指向被吊在高处的东方赞，面容扭曲，一步步朝她逼近，“你要认那个混蛋？他负了你娘，他让你娘伤心，他逼你娘去死……呜，筱禾死了，都是他，都是他们……琼儿，你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在离你娘最近的地方，让她看着他们，慢慢慢慢的死掉……琼儿，你也来帮我吧……”

花琼只觉遍体生寒，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疯了，花四海疯了，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

……

“不好，消息有误！”柳下青抬头，望着远处天边一道青色的烟火，突然说道，“你们的盟主没有被关在海牢里。”

众人闻言都吃惊地看他：“那要怎么办？人都分散了，要放弃吗？”

“那倒不用，阿青你带着大家在这里等着，我去打听具体消息，届时看我讯号。”萧离说完，人便迅速地朝烟火发出的方向消失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边出现才一道红色烟火。

柳下青等人面面相觑，红色代表警告，也就是示意他们撤回的意思。

“什么情况？”有人一下子回不过神来，“这就撤了，那这么多天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况且，这一次不成功，打草惊蛇以后说不定他们会对盟主更加不利。”

“但是既然堂哥发出这种信号，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柳下青道，“我们还是撤了的好。”

“你堂哥？哦，我差点忘了，这个信号是鬼医萧离发的……那就更加不能信了。”人群中又有一人走出来，哼道，“他行事本来就诡异莫测，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搞鬼！”

“白玉公子，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既然当初盟主选择与他合作，不管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就都自己人。”

“这可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拿不住主意。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还是没有商量出结果来，柳下青皱了皱眉，视线不经意落在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身上，正巧那汉子也抬头，两人视线相接，只见柳下青不着痕迹地使了一记眼色，那汉子便忽地分开人群大声嚷嚷起来：“照我说，自古邪不胜正，我们现在召集人马，拿出武林正道的气势，一举攻进邪魔外道的老巢。说不定盟主他老人家还不乐意看到我们因为他缩手缩脚呢！”

这话说得豪迈，而且气势十足。众人沉默良久之后，纷纷振臂呼应。

之前因为形势的种种不利，真的是憋屈太久了，如今既然情势已经扭转，早就该大干一场了。

……

……

且说萧离看见烟火后前去找眼线打听消息，却听说之前的消息有误，东方赞被囚的地方不是海牢，而是在花四海的寝宫里。

那人说，这原本是十分隐秘的，因为花四海的寝宫一直鲜少有人能进去，如果不是突然从里面传出打斗声，他也没有机会跟着救驾队伍一起混进去。

“你猜在里面和宫主打架的人是谁？”那人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被萧离扫了一眼后，老实地继续道，“就是宫主的女儿。也幸亏是她，宫主才没有下毒手，不然换做别人，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萧离心说宫主的女儿，不就是师父么？可她应该在大宅里等消息才是，怎么会……他忽地一愣，想起花琼最近几日神神秘秘的样子，似乎又是瞒着他，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也多亏了她，不然谁都猜不到宫主竟然将人囚禁在那种地方……那么长一根铁柱子，得废多少铁啊……”

萧离无暇再听他唠叨下去，匆匆挥别他后就要往隐月宫的方向去，却忽然想到，花四海将人囚禁在空中，看似很难营救，但偏偏对他们十分有利。

……

“看你的了，小胖。”琉璃老人使劲拍拍小胖的肚子，将它推到萧离身前，感慨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老了，现在只能看着你们年轻人出风头了。你跟他走吧，记住别给我琉璃老人丢脸！”

小胖歪歪头，眯着一双鸟眼和萧离对视，心说这人谁啊，本大王凭什么要让他骑！

“跟我走，回来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卟啦~”小胖扭扭屁股，成交！

……

……

夜色降临时，隐月宫外杀喊之声四伏，一场恶仗在众人不期然间，已然上演。

萧离乘着夜色在上空环绕，看着底下厮杀的人群直皱眉，他在得知东方赞可以用更简便直接的方式营救以后，分明发出的是撤退暗号，怎么现在反而适得其反了？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此刻就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他必须快点找到东方赞。

……

花琼死死地盯着花四海，此刻她的样子有些狼狈，手脚被绑，嘴角的血迹已然干涸，有半边脸肿得老高。

花四海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火光攒动，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花琼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到目前为止，花四海只有两种状态，要么平和得好似一个慈爱的父亲，要么……疯狂有如恶鬼一般。

“花四海，你爱我娘吗？”花琼突然出声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毫无意义的，花四海当然爱林筱禾，否则也不会为了她的死，愤恨不平那么多年，精心谋划那么多年，甚至可以说为她疯狂也不为过。

花四海转头看着她，没有回答。

“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娶她？”经过先前一番激烈争斗，花琼已经无力再挣扎，心中鹊起的只有满满的疑惑。她不明白，既然她娘肯生下他的孩子，他也明明是爱她的，却为什么还是弄至了这步田地？

“她不会答应嫁给我。”花四海终于开口。

花琼道：“是她不嫁？还是你根本没问过她？”

“是……”花四海一愣，半晌才缓缓道，“我没有问过。她也不可能答应，她当时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她爱的不是我，她甚至说她讨厌我，不想再见到我了……”

花琼摇摇头：“不，她很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花琼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花四海听得一阵发愣，正要再次开口，却听花琼又继续道，“否则她不会生下你的孩子，也就是我。”

“你说错了。”花四海黯然摇头道，“虽然我也希望你是我的亲生孩子，但很可惜，筱禾当初亲口告诉我，你是她和东方赞那个混蛋的孩子。”

“你才错了。”有个突兀的声音插进来，花琼看过去，见到的却是满身伤痕，模样虚弱无力，好似随时都可能倒下的东方赞。

“你怎么……”花四海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非常吃惊。

却见东方赞身后很快又多出两个影子，正是萧离和小胖。

“琼儿不可能是我的亲生女儿。”只听东方赞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因为我爱筱禾，我对她一向都是以礼相待，从来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正文　错梦

东方赞一直记得那年春天，那时他刚被推举为新一任武林盟主，并且与林筱禾的婚期临近，是他人生中最得意舒心的一段时光。

然而，接下来一个惊人的发现，却彻底将他那份来之不易的得意击毁。他的未婚妻林筱禾怀孕了，而他却绝对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当时的痛苦与挣扎不必说，他权衡再三之后，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失去林筱禾，便决定原谅她，并且答应她将来会像对待亲生子女一般，来对待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惜，他太高估了一个男人的肚量。

他可以容忍奸诈小人在眼皮底下作奸犯科，可以在比武场上与诀过生死的宿敌一笑泯恩仇，但对于心爱的女人有了别人的孩子，他终究是如鲠在喉，即便表面上再不在乎，心里却不能完全释怀。

正因为如此，才导致那年在曲江，他头脑发热带着众人质问林筱禾是否魔教余孽之事发生，或许林筱禾是不堪受辱，又或许是她走投无路，总之悲剧就此开始。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假装大度，或者干脆更小气一些，与筱禾斩断婚约，还她自由……那么，筱禾就不会死，而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忆起往事，刚强如东方赞也十分无力，原就满身伤痕的身躯愈发显得疲惫。

“你是在骗我，你是骗我的……”花四海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就听不进东方赞的话，只自顾自的低声呢喃，“一定是你故意骗我，想要我认输，你好卑鄙啊东方赞，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说着，忽地双拳紧握，拳头上青白交错，骨节间“咯咯”作响，而后猛然一个纵身，仿若猎食的猛兽，朝东方赞直扑而去。

“小心！”完全没料到事态突然急转的花琼，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四海凶猛猎食，而作为猎物的东方赞却竟然不闪不躲。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东方赞缓缓闭上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花四海，你要杀就杀我一个人，放过中原武林百姓，也放过你自己吧！”

花琼在一旁看得直想吐血，想扑过去推开他，却无奈手脚被缚行动困难。

花四海这一击可以说是势不可挡，在场的即便是萧离，也完全没有把握能硬接下来。幸而千钧一发的时刻，萧离抓起东方赞，旋身往空中一抛，被小胖牢牢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