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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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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六槐君应该知道呀!”琉璃子猛地直起腰来急急地分辩。

“没有就行了,那你还担心什么呢?”六槐脸上浮起了他一贯的嘻笑。

转回灶边,六槐推开阿五,“哎,头痛!今天的客人都给我撑死得了!点这么多菜,不是浪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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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五拿肘捣了捣六槐的背,“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居然要用东瀛话?叽里呱啦又哭又笑,吵死了!”

六槐抬脚回踢过去,“找死!做你的二厨去吧!”

再说前面店里的秦海青,见琉璃子进厨房后就不再出来,奇道:“这小妮子,听了我的话,心便虚了吗?”池玉亭皱皱眉头:“你说这话的语气似乎有点不怀好意?”“那是当然,”秦海青笑答,“心虚便是有鬼,想必是触到痛处了。”

“若是她从后面溜走,这趟岂不是白来?”

“她不会溜,因为六槐在这儿。”秦海青道,“兄妹之情固然很好,可是从琉璃子对六槐的态度来看,她也断不会把麻烦留给六槐自己溜掉的。”

“听上去仍是我们用心叵测,”池玉亭含笑道,“也罢,索性就恶人做到底吧。”

话是这么说,要将六槐与琉璃子等到实在是太费功夫,约过了半个时辰,楼间的食客见稀,才见六槐与琉璃子一前一后从后面蹭出来。

“当家的,我的朋友!”六槐指了指两位客人,对柜台后打算盘的掌柜歪了歪脑袋。

“知道,没事了,玩你的去吧。”掌柜斜着眼睛打量了两位客人一眼,“少算可以,白吃不行!”

二位听了,只是笑笑,池玉亭上前将少许银钱放在柜上,“掌柜的看这些可够?”

掌柜本是随口说说,不曾想客人当真立马掏银,反而心有愧意,忙推开算盘,从银钱中挑了个银角,将余下的捧还回来,“客人别介意,我是训六槐呢。”

“哼!”六槐冲掌柜翻翻眼,转身帮二人提起随身行囊,“如果是来问话的,还到我窝里去,那儿方便,酒菜也早备下了。”琉璃子不说话,只在旁边埋头跟着,二人自然也不会反对,随他们往后面六槐的住所去。

果然六槐已在老地方摆下酒,四人围坐,便即开席。

六槐先拿酒碗与池玉亭碰,“有男人陪喝就是好,”他咧嘴笑,“酒可尽兴。”言罢“咕噜”将碗中酒倒入嘴中,然后把碗得意洋洋放在桌上,瞪着眼睛直瞅池玉亭。

池玉亭看看六槐,看看琉璃子,看看秦海青。

秦海青乐了:“亭哥,成不?”

池玉亭无可奈何笑笑,只好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回轮到六槐发楞了,他看看池玉亭,这人看着秀气,扎扎实实一大碗酒倒下去却似什么反应都没有。“喂……”他狐疑地打量池玉亭,“老兄你没做什么手脚吧?能喝就喝,不能喝就拉倒,可别玩什么用内功逼酒的把戏。”

“没有,”池玉亭摊开手掌。通常江湖上用内功逼酒,是用内力将酒汁从指尖逼出,他的两手干干的。

“别打灌醉人的主意,”秦海青在一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能喝多少连我心里都没底,你还是别试了。再说,他醉了还有我呢。”

“那你也喝!”六槐眼珠一转,痞样儿露了出来。

“大小姐伤还没全好,不宜喝酒。”池玉亭接口道,将琉璃子端到秦海青面前的酒接了过去,“实在要喝,我替她罢。”

“那就算了,”六槐摇摇手,“秦小姐受了伤,我也不好意思相逼。”

秦海青转过头,看看琉璃子,不动声色地问道:“话说回来,这个伤是蒙一个叫川上淳的人所赐,他与琉璃子同姓,不知道琉璃子认不认识呢?”

琉璃子咬咬牙,狠狠地答道:“你不是知道他是我哥哥才来找我的吗?想报仇就直接说好了。”

“想报仇刚见面就一剑劈过来了,也用不着在前面等你们许久。”秦海青不在意琉璃子的怒色,和颜悦色的回答。

“我说,你别逼她,琉璃子和她哥是两码事。”六槐沉着脸插嘴道,“她家的事我大体上知道些,有什么你问我好了,反正我不喜欢她哥,不会为他说好话。”

“大小姐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我们早上见到了些不好的事,想来问问你们是否知道一点消息。”池玉亭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听得人没火。

“什么事?”六槐的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戒备的意思。

“往安海县北去八里有个叫茅家村的地方,六槐可知道?”秦海青脸上没了笑,放下筷子问道。

“知道,茅家村每隔几日会有人来福兴楼送鸡,原是我们的熟客。”六槐答道,“如果要找这村子的人今日恐怕不行,原本今早该送鸡来,不过没到,想必是不来了。”

“以后也不会来,”秦海青摇摇头,“到这里前我们与官衙核过,茅家村死者七十三人,一个不剩,死绝了。”

“你说……什么?!”六槐将手中的酒碗重重地扔在桌上,琉璃子手的筷子落下了来。

“是计划周详的屠村,看情形若非是组织严密的强盗集团,只怕难以做得这样干净利落。”秦海青以掌代刀,在自己脖项处轻轻划过示意,“从死者伤痕看来,估计是被倭刀一类的武器砍死,所有年青人的头颅都被摘走。”

六槐的眼睛瞪大了。

“我们两个,是因为割人头的案子认识的,你想想,有没可能与那个案子有关呢?”秦海青问道,“总觉得,你知道那个袭击你的人是东瀛人后,想到了点什么。你那时不想说,我也没问,如今还是不想告诉我吗?”

“就算……就算是东瀛人做的,也不一定和我哥哥有关呀!”琉璃子急急地争辩,但那底气明显的不足。

“琉璃子!”六槐沉声叫了一声琉璃子的名字,琉璃子把头扭开。

“难怪你们要问川上淳的事,确实,他有做这种事的可能。”六槐脸色阴沉得怕人,“不过,你们为什么头一个就想到他?”

“我们到衙里查过,这附近地域,只有海上那股势力是东瀛的。”秦海青回答,“如果你对这件事还有什么疑虑的话,安海县正在处理茅家村的善后事宜,可以去核证。”

“你们在茅家村,有没有见过一个左手缺三个指头的人?”六槐突然问。

“没有,你呢?”秦海青问池玉亭。

“死了,在村里的路上。”池玉亭回答。

“那就是今天该来送鸡的人,他的手指头是十几年前和我打架时被我砍的。”六槐苦笑了一声,“好容易不找我麻烦了,这小子竟死了吗?”

忽然,六槐站起来,一把抓住琉璃子的胳膊,怒吼道:“我以为那个混蛋已经不做这种事了,你不是也这么说的吗!”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琉璃子带着哭腔甩开六槐的手,瞪着一双害怕的眼睛看着愤怒的六槐,背靠墙边瑟瑟发抖,“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六槐怒目圆瞪,盯着琉璃子,忽然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拉坐下来,是池玉亭。

“六槐,刚才你自己也说过,琉璃子和她哥哥是两码事。”池玉亭和声说道。

秦海青起身走到琉璃子身边,拉住她的手:“琉璃子,我们没有要逼你的意思,不要怕。”

六槐似乎回过神来,“对,我是刚说过。”他向琉璃子招招手,“是我不对,你回来坐下吧。”

琉璃子犹豫着,脚动了动。

这时,窗口扑楞楞一响,一只白色的鸽子从窗口飞进来。琉璃子与六槐见了这鸽子,脸色俱是大变!

“又是这鬼东西!”六槐骂道,手一抬,一只筷子直向鸽子飞去,池玉亭眼疾手快,手中筷也已飞出,半空中筷头直撞六槐所甩筷子尾部,将其撞得变了方向,“啪!”地插入后面的楼板。

“勿杀生。”池玉亭对怒气未消的六槐摇摇头。

鸽子飞入琉璃子手中,秦海青看到琉璃子的手指在鸽腹动了动,没吱声。

琉璃子捧着鸽子,眼中有泪:“六槐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鸽子不是我哥哥放来与我联络的,不信你可以看看。”她走过来将鸽子递到六槐手中,果然鸽腿上虽有红色脚环,却没有夹带什么信件之类的东西。

六槐手指在鸽毛中拨动两下,叹了口气。

“秦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来?我们过得很开心,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说这些事情?”琉璃子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秦海青沉默了半晌,走过来轻轻地抚了抚琉璃子的头,“对不起,琉璃子,可是,我有必须要问的理由。我是公门人。”

“我知道你的理由很多,好吧,我告诉你。”六槐看也不看琉璃子,将面前的酒碗倒满,端起来喝了一口,“川上一族在被夺去藩地前,也是望族,这一族的守护神,是传说中的赤睛白虎天神,如果真是川上淳在收集人头,大概是要唤出那个嗜血的虎神吧。”

听到这出意料之外的回答,秦海青和池玉亭都是楞了一楞。“赤睛白虎天神,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秦海青迟疑地问。

“这就很难说了,反正川上一族是很相信这个神灵的。”六槐回答。

“虎神真的存在,若非它的守护,我们一族人早就被灭了门……”伏在桌上抽泣的琉璃子稍稍停了哭声,抬起头小声地说。

“琉璃子,我们暂时先不说你哥哥的事了,谈点别的好不好?”秦海青和颜悦色地弯下腰,轻轻地拍拍琉璃子的肩膀,小心地劝慰她,“给姐姐讲讲白虎神行吗?”

琉璃子没回答,抽噎着去身上摸帕子擦眼泪,一摸二摸没摸着,便直瞅六槐。六槐见她一张挂满眼泪的猫儿脸上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望得他浑身不自在,忙丢了酒碗,掏出自己的大帕子递给琉璃子。琉璃子接过来举到眼前,见上面几个油油的黑手印儿扎眼至极,“呸”了一声,将帕子扔还给六槐,顺手把他袖子扯过来在脸上擦了几下。六槐咧了咧嘴,也不在意。

六槐在琉璃子身边,看着她从小孩到出落成亭亭少女。琉璃子的亲人常年不在身边,六槐如兄长般一直照顾着她,那小性子也只有六槐忍得。琉璃子被六槐让得惯了,即使是处于现在这种刚刚被六槐吼过的情况下,她仍是哭归哭,闹归闹,过后想干啥照干不误。秦海青与池玉亭虽说也算得青梅竹马,大小姐也没少对老头儿使过性子,可总归还守着诸般礼数,绝没有拉他袖子撸鼻涕的事儿,见六槐和琉璃子二人的随便样子,秦海青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又不好催促什么,只有坐回自己位上等琉璃子平静下来。

“四代以前,川上一族曾是一个小藩的藩主,只是国小势弱,邻近的几个藩又常年争斗不断,后来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藩与藩之间的争斗,最后战败,落了个削藩灭门的结果。”六槐看来对川上一家的历史的确是非常熟悉,见琉璃子仍不作声,便代她开了腔,“当时川上家的主公被杀,两个儿子一个出了家,另一个,也就是琉璃子的曾祖父逃到了附近供奉赤晴白虎神的神社。那个神社的神官对围住神社的追兵说,如果再进攻的话,将招致川上族的守护神赤睛白虎的血腥报复。追兵没有听他的,攻了进去。谁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当时在场的人,包括声称要唤出虎神的神官都被很残忍地杀死,场面非常血腥。琉璃子的曾祖父因为被神官事先藏在地下而免了一死,据他回忆说,当时听到上面有一声象虎啸的怒吼,似乎真的是赤睛白虎出现一样。”

“就是说没人真正看到过白虎神了?”池玉亭问。

“传说中川上一族的保护神赤睛白虎可不是一般的乖宝宝,”六槐瘪瘪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拥有惊人的神力,脾气却很暴戾,出必见血。”

“那样可怕的东西,川上淳为什么要唤它出来?”秦海青吃惊地问。

六槐沉默了一阵,然后,慢慢地说:“那家伙……走火入魔了。”

“不是的!哥哥他只是想让大家都过好日子而已!”一直默不作声的琉璃子突然拉住六槐的手臂,大声的争辩道。

“别忘了他为此连你都拿去送死,你还帮他说话?”六槐望着琉璃子,眼光里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琉璃子,就算他怎么辛苦把你养大,也不能因此认为他做的事都是对的吧?”

“好吧,既然一定要说哥哥的事,那就由我来说。虽然哥哥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是我不想你们误解他。”琉璃子放开六槐的手,定定神,转头对秦海青说,“秦姐姐,我的哥哥,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秦海青没有接口,点了点头。

琉璃子一扫刚才娇弱使小性子的模样,正色说道:“秦姐姐见我的时候就知道川上一族现在的家境很不好了,不过哥哥告诉过我,我们是不可以这样认命的。因为害怕虎神的报复,我们没有被仇人赶尽杀绝,可是,从小我和哥哥受尽了别人的欺负。没认识六槐君以前,每次受欺负,都是哥哥保护我,他告诉过我,要不被欺负,一定要成为强者,所以,哥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为了保护所有受欺负的人。”

“为了保护受欺负的人?”秦海青和池玉亭面有诧异。

“几年前在家乡,哥哥带着很多人进行过一场反对藩主争战的暴动,可是被镇压了。哥哥虽然被打败,甚至带着被打败的大家逃到海上当了海盗,可是……可是他一天也没有放弃过努力呀!”琉璃子渐渐激动了起来,“哥哥之所以想变得更强,想得到虎神的力量是希望能够回去打败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天到晚争斗不休的大人物,保护那些和我们一样因为争战而失去幸福的生活,被他们欺负的百姓啊!”

突然间,琉璃子站起来跪到秦海青和池玉亭面前,一头叩到地上,“姐姐,姐姐!请你体谅我的哥哥,虽然他做事的手段不好,可是,那只是一时糊涂,他真的不是坏人啊!”

屋中一时间一片沉默,过了一阵子,秦海青扶起琉璃子,问道:“琉璃子,暂且不说你哥哥是否真的能得到虎神的佑护,只说这种以杀人得来力量,你相信它会给人带来幸福吗?”

“哥哥说过,做大事有时候要忍受疯狂。”琉璃子望着秦海青的眼睛回答。

“我问的是你,琉璃子,你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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