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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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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并不多,你能担保你的主子做得到吗?”黑衣人狐疑地向秦海青看去,只见她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似乎无半点戏言的样子,黑衣人话语中满是嘲意:“什么时候忠心耿耿的秦捕头也和人谈起价钱来了?”秦海青反诘道:“忠心耿耿?这年头早没忠臣了!我是聪明人,当然会为自己留后路。”

黑衣人听此话楞住了,秦海青道:“陈太炎不知进退,我不会。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你以为我会没有自己的手段吗?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但我总得有些借口打发陈太炎才行。况且我也不是随便听人调遣的。”黑衣人听此话沉呤不语,秦海青也不说话,等他决定。突然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好个秦捕头,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我差点着了你的道儿!若不是我知你禀性,还不被你把话套出来!”秦海青叹了口气:“这么说,是没得生意做了!”黑衣人冷笑道:“若是与你做生意,我连命都得赔进去!”秦海青脸一沉,“来软的保不住性命,来硬的你便保得吗?”突然象大鸟一般从枝头飞起,手中剑如虹般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吃惊不小,向后翻身,从枝头翻下地来。秦海青跃过枝头,向地上落去。忽见落脚处有光芒闪烁,原来黑衣人落地之时,已在地上撒下密密毒针。黄门子弟素不与人正面交手,武艺并不突出,与人交手多是以暗器辅之。黑衣人自知与秦海青交手绝无胜算,便估算了秦海青的落脚之处,布下毒针,只等秦海青落脚中针一刹那迟疑,便掏出怀剑近身刺之。

眼见秦海青落于地上,黑衣人已将怀剑抽出,如闪电般欺近身边,向秦海青心口刺去。白光一闪,怀剑已被隔开,青锋剑已架上颈来。黑衣人不及后退,一招之下已被制住。黑衣人心中惊讶多于恐惧,无论何人,在被针刺中脚心之时,是不可能不会有片刻迟疑的!当黑衣人向秦海青脚下看去时,险些没背过气去。

通常江湖儿女对脚的概念是很天然的,黑衣人也是按天然的观点布的阵,虽然适才秦海青与黑衣人对坐枝头,也没有仔细看她的脚。不想那秦海青虽说也是行走江湖的人,却也是个正经八百的官家大小姐,一双纤足是如假包换的三寸金莲,恰恰儿插在了毒针之间的缝隙之中!黑衣人自己送上门来,秦大小姐岂有不照单全收之理?只听得秦海青笑道:“平时总说这脚累人,原来还有这等好处,回去可要谢谢我爹了。”

黑衣人面如死灰,仰天叹道:“罢!罢!罢!败于你手上,我也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嘴不再开口。秦海青正要问话,突然见黑衣人的眼睛凸了出来,胸腹之间如有气体充入渐渐膨胀,大管家的话立刻闪过脑海,大惊之下,剑势下沉,一剑挑开黑衣人的前襟,见一物落下,忙用剑尖挑住,急速向后倒退而去。就在她向后掠去的同时,黑衣人的身体突然爆炸开来,血肉四处飞溅,饶是秦海青退得急,衣衫上也被污血沾上了几滴,秦海青挥剑斩落被污的衣衫处,只见那几条布片立刻被蚀得成了黑色小团。秦海青停住脚步抬头看,眼前是一幅骇人景象,林中四处满是血肉,黑衣人已无了踪影,溅到血污之处,树木花草发出“嘶嘶”的被蚀之声,瞬间枯黑而死。秦海青虽听大管家说过一些黄门自毙术的可怖,几年来见过的阴森场面也不少,却也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呆立了好一阵子,秦海青想起了剑尖之物,用双层布包了拿到眼前一看,正是月月红所提的虎符,虎额中确有一环,借着林间月光,可见环里写着一个篆书的“南”字。字体清瘦,秦海青见了那个“南”字,楞了一楞,“这字体好象在哪里见过!”她心中好生疑惑,却着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索性不想,用布将虎符包好收起,快步走出林去。得快些通知陈知县派人来收拾这里和与黑衣人互掷过毒针的地方,否则天一亮,被路人看见,生出流言是小事,若被留下的毒针伤了,麻烦就大了。

第十六章

烛光在屋里摇曳着,将屋内人的影子忽闪闪地投映在灰色的墙上。月月红抬起眼来,她的眼里没有泪水,没有悲哀,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飘渺的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似乎无动于衷,只是静静走到窗边阴影中,不让楼下人发现,依着窗棂看她的女儿,妮儿不知道大人们在干什么,瞪着好奇又显得好玩的眼神四处瞅,根本没注意自己母亲遥遥投过的目光。李浦看见,那一刻月月红的眼光是慈爱的,让李浦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她是一个母亲。月月红依在窗边,幽幽地道:“妮儿,你会怎样想你的娘呢……”没人回答她,没人知道怎么去回答。她又抬起头,似自言自语,又象是对冥冥中的神灵说道:“爹,女儿无用,累戏班如此,累旬师兄因我而死,累夫君枉送了性命……”房二海听了这话,叫道:“大姐,这不是你的错!师傅……师傅他本不该拆散你们,把你许给旬月生啊!”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那时……那时你们不是逃了吗?为什么不逃得更远一些呢?为什么要让师傅抓回来呢?”月月红苦笑了起来:“二海,爹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断送了旬师兄的性命,更不该把戏班托给夫君,是我拖累了所有人啊!”

月月红从窗边退了回来,缓步走到房二海身边,用一种很轻柔的声音问道:“二海,咱戏班的压台戏《落英桥》你可记得纯熟啦?”房二海点了点头,嗓子似被什么堵住。月月红微微笑了,“那么我再给你唱一回吧,好好看,我只唱一遍的。”她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包好的东西,李浦见过,那里面包着的是那朵干枯的梨花。月月红见他奇怪的目光,幽幽地笑起来,“这是当年夫君与我私拜天地时亲手插于我头上的鬓花,在我心里,它永远是那夜的模样。”她将那干花小心地带在头上,走到李浦身边,弯腰拾起落在李浦身边的剑来,“借官爷的剑一用。”李浦知道自己不该给她,可是自己动不了,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房二海和陈太炎。陈太炎走上来,抓住剑鞘,“夫人,人死不可复生,你非故意,我会据情而断。不可如此!”房二海也一把抓住月月红的衣襟,颤声道:“大姐,你不能扔下我们,不能扔下妮儿!”

月月红没有回答,一丝苦苦的笑意浮上了她的脸庞,轻张樱唇,吴戏那哀婉的唱腔在屋里轻轻回荡了起来,“落英时节雨摧花,桥头惜别谁人家?君去关山不见归,噫,冤家!却只留这程风雨路,孤影人愁煞!”

那幽怨的调儿直钻入所有人的心里去,在一片茫茫然中,李浦看见月月红抓住了剑柄,从陈太炎手中的鞘里拔出剑来,很自然的放到了雪白的颈中,从那里流出了红红的血色。最后,李浦听见月月红的一声轻叹:“夫君,夫君,我不该错这一步,不该啊……”那一刻,李浦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第十七章

微雨的岸边,陈太炎送别将要离去的秦海青。“不回京吗?”陈太炎问。秦海青微微摇头:“我还有点事未了,想沿江走走。”陈太炎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告诉我,你这次来,其实并不是专为了这案子对吗?”秦海青脸上显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她注视了陈太炎许久,最后,轻轻问道:“你还记得杨小姣吗?”陈太炎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谔,好久,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恍然若失的表情,然后,他定了定神,问道:“这么说,京中钱御史被刺于天香楼的传言是真的啦?”秦海青点了点头。陈太炎道:“我记得你只管宫中的刑案。”秦海青无可奈何的一笑,“这次,怕是要破例了。谁叫是小姣的事?”

陈太炎心中怆然,杨小姣原是随英宗出征土木堡的将军杨霄之女,以前与自己和秦海青曾共学堂读书。杨霄土木堡一役殉国,后因查出与害得英宗被俘的王振过从甚密,指为逆臣,家中被抄,女眷被一道圣旨卖身为妓。杨小姣时年一十二岁,被卖到天香楼做了官妓,取艺名玉版,如今已是京师名妓。去年去京中叙职之时,也曾去探过她,听京师的传闻,皇上时常垂青于名妓玉版,只是陈太炎一直不信,小姣怎会和下令卖她的皇上共枕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海青见他不语,轻轻地说,“其实皇上对当年的事也甚后悔,对玉版的宠爱实际上是对那些事的补偿。”“小姣又是怎么想的呢?”陈太炎问。秦海青沉默了,许久,她说道:“你去问她罢,如果她投奔你的话。”

陈太炎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我们三个儿时密友,今日的归途却如此不同!”秦海青也是轻叹一声:“仕途险恶,谁知道明天的事?不管怎样,你今后处事还是小心为上。”陈太炎抬眼望望满江的漕船,愤愤然道:“明知这一江漕船,一半有问题,却无法动得他们,你叫我如何不恼?”秦海青瞟了瞟那江上的漕船,淡淡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连本都赔进去了,你这小小县令凭什么和人斗?”陈太炎忽然想起父亲的事,脸上不禁露出些凄凄然的样子。

“你那折子里讲了些什么,如今我猜也猜得出来,京中要人利用漕船行私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人告过,只是不得证据,往往证人非暴死即翻供,事情总是不了了之。那些家伙,势力极大,即使要动他们,也切不可莽撞行事,你如今扳不过他们,反被他们盯住,以后要小心。”秦海青叮嘱道,“赌庄的何东家是伯父的好友,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去找他帮忙。”陈太炎一楞:“他?我为何没听家父提过?”秦海青笑道:“大概是伯父并未想过回乡吧,那何东家原是不爱张扬的人,伯父也就不去烦他。”

陈太炎望了秦海青一眼,小声问道:“你既要追玉版,为何停留吴县查我的案子?莫非我告的人与天香楼的案子也有关系?”秦海青笑笑,“你这里的事对那人只触皮毛,你可除可不除,不过知道太多就不一定了。听我一句,该问就问,不该问的就不问。”陈太炎冷笑道:“你话说得漂亮,可你自己不是知道很多吗?莫非不怕?”秦海青正色道:“查真相是我的职责,你却是已离开了那个京中的圈子,不是一回事的。”

陈太炎叹了口气,秦海青知道他想什么,只将目光移开,似乎很随意地将话题挑开:“玉版与朋友到吴县,怕是来投奔你的,被我一搅,大概会另寻去处。”陈太炎似吃了一惊:“是吗?”秦海青问:“若他们返回投你,你将怎么做?”陈太炎沉默半晌,反问:“你以为我会怎么做?”秦海青不置可否的一笑:“我不管,不过你记住了,只要小姣乖乖儿随我回去,他们的情况皇上也有体恤,并不想追究。”陈太炎问:“小姣倒底做了什么,为何逃出京师?”秦海青淡淡一笑:“没什么,她和你一样,知道太多了。”她拱了拱手,走上小船,一边道:“若见着小姣,想法子给我捎个信儿,她的处境很危险,我们朋友一场,到底不会害她。”

陈太炎点点头,拱手相送,问道:“你那位朋友呢?怎么不一起走呢?”秦海青笑了一笑:“李浦这几日心情不好,好容易才缓过劲来,我不想去扰他。他与我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要把他拖进来的好,给他留个平常身吧!”

正欲告别,陈太炎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你昨日办事回来晚,我未问你,你昨日白天可是在路上与人闹过矛盾?”秦海青听了这话,脸一红,答道:“也不知是哪来的疯子,拦住我问我敢不敢与他赌一赌当众脱上衣,我一怒之下,打了他一顿就走了。也不知那家伙哪根筋错了,这种不体面的事儿你怎么也知道了?”陈太炎笑道:“这是个小地方,没有什么传不开的事。”

见船开动,陈太炎忽又想起一事,急忙招呼道:“今日收到京中密报,池管家护送一重要证人返乡,近日将到祁州城附近,想是会顺便来寻你。”秦海青听了此话,楞了一楞,“啐!定是老爹不放心,派这老头儿来盯我的梢了。”笑道:“若来找你打听,就说我早走了,可别露了我的行藏!”陈太炎素知秦大小姐的禀性,也不在意,含笑与她辞别了。

李浦赶至渡口,早已不见秦海青所乘小船的影子,不禁颇有些愤愤,正欲开口大骂几声,忽见一老头儿坐在渡口边的大石上,冲自己诡诡地笑个不停,正是那吴县赌场的何东家。李浦觉得好生奇怪,便走过去问道:“何东家,你在这里干什么?”何东家翻了翻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笑道:“老头儿无事,在这儿看风景。”“你看见啥了?”“看见秦姑娘走了,你追不上了。”李浦听了这话,掉头就走,“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干嘛要追她?”何东家从石上跳下来,跟上去问道:“小伙子,你可有去处吗?”李浦问道:“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何东家笑眯眯道:“我没个一子半孙的,一直在找接班的人。你上次来我这里,我就注意上你了,看你小子人机灵,赌技也还过得去,不如跟我去做个入室弟子,我死了,把个赌场传给你,也算是祖业有托了。”李浦好笑至极,“老人家,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份家业就免了吧,我没兴趣。”何东家沉下脸来问道:“你果真不要?”李浦有些幽幽地答道:“吴县在下是不想再呆了,在下行走江湖,图的是个自由身,要这些东西何用?”突然,何东家手如电般伸出来,只在李浦脖颈上一掐,李浦只觉身上一麻,立时不能动弹,急忙大叫道:“何老头,你这是干什么?”

何东家一把将李浦夹了起来,向赌场方向奔去,一边笑道:“小伙子,送上门的好事你不要,实话告诉你,为抓你做徒弟,小老儿可是费了不少心血。昨天我派人上街和秦姑娘赌了一回,她不敢赌,输给我啦!按上次来咱们说好的,你得留在我这里,幸好她没带你一块走,免了我当面向她要人!”李浦听了,破口大骂:“臭丫头,临走还要害我一回!”何东家笑道:“你且别骂她,原本她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也别和我装什么江湖人的狗屁模样,我早看出来了,你顶多是一只脚刚刚踏进江湖边的小混混。小伙子,什么时候你有本事从我手里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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