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城:伊岚翠-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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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容易。」瑞欧汀一边说，一边还维持着头部倾斜，好让杜拉人可以继续进行缝合。「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那么快就结束。」

「不过，你打得比我预期得更好。」

「依翁德曾经指导过我。」瑞欧汀说。「那时候我还在想办法证明我父亲的律法有多愚蠢。依翁德推荐了击剑，因为他觉得这对我这样的政治家来说是最有用的。不过我从没想过，我最后居然是用来阻止我的妻子把我切成碎片。」

迦拉旦开心地一哼，手还一边继续用针戳进瑞欧汀的脸颊，而瑞欧汀只能咬紧牙关忍着痛。房门紧紧地拴上，所有的窗帘也都拉了下来，因为瑞欧汀得脱下他的幻象掩饰，才能让迦拉旦缝合伤口。公爵慷慨地提供他们住宿——偌艾欧似乎是瑞欧汀所有老友中唯一一个，对卡洛这个人感到好奇而不是讨厌他。

「好了，稣雷。」迦拉旦说，拉紧最后一针。

瑞欧汀点点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差点要开始觉得那个英俊的杜拉丹脸孔是属于他的。这样有点危险，他必须要记得自己依旧是个伊岚翠人，具备了所有他们同胞的缺陷与痛苦，却还要伪装出杜拉丹贵族那种不在乎一切的个性。

迦拉旦依然带着他的幻象伪装，只要瑞欧汀不去动它，符文幻影就会完好无缺。不管它们是画在空中还是画在泥巴上，只有别的伊岚翠人能够破坏这个符文。书上宣称这个符文就算画在灰尘上，或是图案被刮到，甚至抹去也都能够持续作用。

幻影附着在他们的内衣上，让他们能够每天更换外衣也不需要重新绘制符文。迦拉旦的幻象是个没有明显特征的宽脸杜拉人，是瑞欧汀从一本书背后看到的图样。瑞欧汀的外貌则是难选得多。

「我表演得如何？」瑞欧汀问，拿出艾欧铎的典籍准备开始重制他的幻象。「有说服力吗？」

迦拉旦耸肩，坐在瑞欧汀的床上。「我不会相信你是个杜拉人，不过看来他们相信。反正我想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了？」

瑞欧汀边画边点头。亚瑞伦贵族太为人所熟知，而纱芮奈可以立刻辨认出任何想要假扮成泰欧德贵族的人，而他想要能说艾欧语，那唯一的选择就剩下杜拉丹了。但瑞欧汀好几次想模仿迦拉旦的口音都以失败结尾，于是想成功地伪装成杜拉丹下层阶级也变得不可能。光是连「可了」这样简单字词的发音都可以引来迦拉旦的一阵大笑。所幸，有相当数量又不太为人所知的杜拉丹公民——那些曾经当过小镇镇长，或是评议会中不重要的成员——能说得一口毫无缺点的艾欧语。瑞欧汀遇过不少这样的人，模仿他们只需要一种华丽的感觉，和漠不关心的特质。

相较之下取得衣服还比较困难一些——需要瑞欧汀换上别的幻象伪装，然后从亚瑞伦市集中去买来。在他正式抵达之后，他还买到一些更好更合身的衣服。他认为自己演活了一个杜拉人，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件事。

「我认为纱芮奈在怀疑我。」瑞欧汀说着，完成了符文，然后看着符文魔法绕着他旋转，并且融入他的脸上。

「她是比大多数人都还要多疑一些。」

「的确。」瑞欧汀说。他打算尽快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分，但是她却拒绝任何「卡洛」想要跟她独处的企图。她甚至拒绝他送上的信件，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幸运的是，和其他贵族联系的情况则是好得多。自两天前瑞欧汀离开伊岚翠，把新伊岚翠交给卡菈塔打理，他就计划着要打入亚瑞伦的上层社会，事情却容易得连他自己都吃惊。贵族都忙着担心泰瑞依的统治，而没空去质疑卡洛的背景。事实上，他们以一种令人讶异的活力黏上他，显然，他在宴会上那种洒脱的傻劲给了贵族们一个机会可以好好大笑，暂时忘记过去几周来的混乱。很快地他就变成任何场合都必备的宾客。

当然，真正的考验在于，他要如何让自己加入偌艾欧和纱芮奈的秘密聚会。如果他打算对亚瑞伦提供任何帮助，他就得被这个秘密团体所认可。他们是唯一还在为这个国家的命运而努力的一群人。迦拉旦对瑞欧汀的选择抱持着一些怀疑的态度——当然，迦拉旦对所有的事情都带着怀疑。瑞欧汀自嘲地笑，是他开始召集这样的聚会，如今他却得要努力重新获得认可，这看起来真有点讽刺。

卡洛的脸孔再次伪装住他原本的面貌，瑞欧汀套上他绿色的手套——上面的幻象可以让他的手臂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然后在迦拉旦面前快速地旋转。「华丽的卡洛又回来啦。」

「拜托你，稣雷，私底下就别来这套了。我差点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把你给掐死。」

瑞欧汀轻笑。「噢，这样的人生有多美妙，被所有的女人所爱慕，被所有男人所嫉妒。」

迦拉旦哼了一声。「你是说除了一个女人之外，所有女性都爱你。」

「嗯，但她的确有邀请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和她对打。」瑞欧汀说。微笑地走过去拉开窗帘。

「这只是为了有机会可以再次把你戳穿。」迦拉旦说。「你要庆幸她只是戳在你脸上，幻影可以盖住伤口。要是她把你的衣服给刺破，这样就很难解释为什么你不会流血，可了？」

瑞欧汀轻轻地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观赏着偌艾欧的庭园。当迦拉旦走过去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告诉我，为什么我每一次遇见纱芮奈，她都打定主意要恨我？」

「这都是因为爱。」迦拉旦说。

瑞欧汀弯着腰大笑。「好吧，起码这次她痛恨的是卡洛，而不是真正的我。我想我应该可以原谅她。我几乎也开始要痛恨卡洛了。」

房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迦拉旦看向他，瑞欧汀点了点头，他们的装束和面孔都没有漏洞。迦拉旦开始扮演一个仆人，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偌艾欧就站在门外。

「大人。」瑞欧汀说，走过去伸出手，并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相信您的一天就过得和我一样美好！」

「是呀，卡洛公民。」偌艾欧说。「我能进来吗？」

「当然，当然。」瑞欧汀说。「毕竟，这里是您的宅邸。我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对您慷慨招待的感谢，而我也永远无法报答您这样的恩情。」

「别这么说，公民。」偌艾欧说。「不过，说到报答，我想你一定会很高兴听到，我把你交给我的那些灯座卖了一个好价钱。我已经把那些钱放在我银行的一个账户底下，这起码可以让你舒服地过上好几年。」

「太棒了！」瑞欧汀高声说。「我们会立刻去找别的住所。」

「不，不。」老公爵开口，举起他的手。「只要你喜欢的话，尽量待在这里。我这把年纪已经没有什么访客，连这栋小房子都显得太大了。」

「那我们就待到您受不了我们为止！」瑞欧汀表达出那种典型杜拉丹的不庄重。人们常说，要是你邀请了一个杜拉人住下来，你就会永远摆脱不了他——或他的家族。

「告诉我，公民。」偌艾欧说，漫步到阳台上。「你在哪里找到这十几个由纯金打造的灯座？」

「这些都是传家宝。」瑞欧汀说。「在他们把整栋房子给烧掉的同时，我从老家里的墙壁上挖下来的。」

「这实在太恐怖了。」偌艾欧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比恐怖还更糟。」瑞欧汀阴沉地说，接着他又露出笑容。「不过那些时光都已经过去了，大人。我现在有了一个新国家还有新的朋友！您现在就是我的家人了！」

偌艾欧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迦拉旦一眼。

「我看似乎有事情困扰着您，偌艾欧大人。」瑞欧汀说。「别害怕说出来——丹度是个好人，而且他从我出生就跟着我了，他值得任何人的信赖。」

偌艾欧点点头，转身看着他的产业。「我并不是无意间提起你祖国发生的惨剧，公民。你说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我怕对我们来说，恶梦才刚要开始。」

「噢，您是说王位的那些问题。」瑞欧汀用舌头答地弹了一下。

「是，公民。」偌艾欧说。「泰瑞依不是一个强而有力的领袖。我害怕亚瑞伦将会落入跟杜拉德一样的命运，那些菲悠丹饿狼也对着我们虎视眈眈，渴望着鲜血。但我们的贵族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他们是一群受圈养的猎犬。」

「哦，多糟糕的情况呀。」瑞欧汀说。「哪里才能让我找到一点和平呢？」

「有时候我们得自己去缔造和平，公民。」

「您的意思是？」瑞欧汀问，试着压抑语气中的兴奋。

「公民，当我指出别人都认为你只不过是个轻佻的人时，希望你不要觉得自尊心被刺伤。」

瑞欧汀笑着说：「我就是希望他们这么看我，大人。我也不愿意毫无目的地装傻瓜。」

偌艾欧微笑。「我可以感觉到你愚蠢面具下的机智，公民。告诉我，你是如何计划逃出杜拉丹的？」

「我很抱歉，这是个不能公开的秘密，大人。」瑞欧汀说。「要是那些帮助我逃脱的人被知道了，他们将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偌艾欧点头。「我了解，重要的是，你逃过一劫，而你的同胞们却没有。你知道有多少难民在共和国灭亡的时候，穿过边境逃到亚瑞伦来吗？」

「我并不清楚，大人。」瑞欧汀回答。「那时候我很忙碌。」

「一个也没有。」偌艾欧说。「就我所知一个也没有——只有你是例外。我听说那些共和成员太过震惊，甚至没想到要逃亡。」

「我的同胞有时候行动太慢，大人。」瑞欧汀举起手说。「我们松散的方式与态度导致了我们的覆灭。革命碾过我们的时候，我们还在讨论晚餐该吃些什么。」

「但你却逃出来了。」

「我逃走了。」瑞欧汀同意。

「你经历了我们可能即将要面对的苦难，不管别人怎么想，这都让你的建议弥足珍贵。」

「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重蹈杜拉德的覆辙，大人。」瑞欧汀谨慎地说。「虽然这有些危险，这可能会牵扯到……领袖的更换。」

偌艾欧的眼睛熟悉地缩窄，然后他点点头。一些讯息在他们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公爵的提议和瑞欧汀的同意。

「你说了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偌艾欧警告说。

「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大人。我并不介意更多一点危险，如果这可以让我余下的生命能活在和平之中。」

「我没办法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偌艾欧说。

「我也不能保证这个阳台不会突然垮掉，导致我们两个的死去。我们只能相信运气，还有我们的智慧，来保护我们自己。」

偌艾欧点点头。「你知道商人凯胤的房子在哪里吗？」

「知道。」

「今晚日落之后，在那里和我碰面。」

瑞欧汀点点头，公爵告退离开。当房门关上，瑞欧汀对迦拉旦眨了眨眼。「你还以为我办不到。」

「我绝对不会再怀疑你了。」迦拉旦干笑。

「偌艾欧本身就是个秘密，我的朋友。」瑞欧汀说，他关上阳台的门转身回到房间里。「他能看穿大部分的假象——但他不像纱芮奈，他的主要问题不会是『为什么这个人想要欺骗我？』而是『我该怎么利用我知道的事情？』我给了他一些提示，而他回应。」

迦拉旦点头。「嗯，你已经加入了他们的团体。那现在你该怎么做？」

「找个方法让偌艾欧取代泰瑞依登上王位。」瑞欧汀说，拿起一件衣服，还有一罐棕色的化妆品。他把那些染料弄在衣服上，然后把衣服塞进他的包包。

迦拉旦挑起眉毛。「那是什么？」他问，指着那件衣服。

「一件我希望不会用到的东西。」

第五十三章

「他在这里做什么？」纱芮奈质问。站在通往凯胤厨房的走廊上。那个傻瓜卡洛就坐在里面，穿着一身拼凑繁复、红橘交杂的衣服，并且和凯胤与偌艾欧热烈地谈论，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

路凯关上了她身后的门，接着瞥了那个杜拉人一眼，脸上尽是对他衣着品味的嫌恶。她的堂兄向来是凯依城最风趣而且穿着鲜艳的男士之一，但卡洛的名声却急起直追，甚至盖过路凯的锋头，让那个年轻商人尝到了挫败的苦涩。

「偌艾欧为了某些理由而邀请他。」路凯不满地咕哝着。

「难道偌艾欧疯了吗？」纱芮奈问，似乎超过了她应有的声量。「要是那个该死的杜拉人是个间谍怎么办？」

「谁的间谍？」卡洛兴高采烈地问。「我不认为你们那个自负又爱炫耀的国王，有足够的政治智慧去雇用任何间谍——请让我向您担保，不管我有多让您生气，公主，我一定更令菲悠丹讨厌。那个枢机主祭宁愿拿剑刺入自己的胸口，也不可能付钱给我探听情报。」

纱芮奈因尴尬而脸红，只让卡洛发出一阵宏亮的笑声。

「我认为，纱芮奈，你会发觉卡洛公民的不少意见是很有用的。」偌艾欧说。「这个人看事情的角度和我们亚瑞伦人不一样，而且他对凯依城的事件有些新鲜的观点。我还想起来，当初你也是用类似的理由加入我们的。不要因为卡洛恰巧有些古怪的行径令你不满而贬低他的价值。」

纱芮奈皱起眉头。但忍受这样的指责。公爵的观察力不容轻忽，有一个新的角度与看法确实能有所帮助。因为某些理由，偌艾欧似乎信得过卡洛，她可以感觉他们彼此之间的尊重。她很不情愿地承认，也许公爵从卡洛身上看到了一些她所没有看到的东西，毕竟这个杜拉人已经和偌艾欧相处了好几天。

艾汗一如往常地迟到，苏登和依翁德安静地在桌子的另一头交谈，他们温和的对话和卡洛戏剧化的演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凯胤提供了一些开胃点心——涂上某种白色亮霜的薄片饼干。尽管她强烈地坚持请他不要准备晚餐，凯胤显然无法忍受那么多人在他家聚会，却不提供一些吃的东西。纱芮奈微笑着，她怀疑这些谋逆的阴谋家也都很享受美味的零嘴。

过了一会儿，艾汗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他也没有敲门，就突如其来地坐上了他常坐的位置，毫不犹豫地突袭那些饼干。

「这样我们就全到齐了。」纱芮奈尖锐地打断卡洛。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她。「我相信你们都仔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