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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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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蹊径直,无曲折,由正路,居安宅。人人有面,正颜厉色;树树有皮,根老果实。人品端方,宽洪大量,顶天立地,冠冕堂皇。重手足,亲骨肉,有父母,有伯叔,有朋友,有宗族,存恻隐,知耻辱,尊师傅,讲诵读。大着眼,坦着腹,冷暖不关心,财上自分明。恤孤务寡,爱老怜贫。广种福田留余步,善耕心地好收成。果然清世界,好个大乾坤。

时伯济道:“如此所在,隔着茫茫大水,到这个地方,要行多少日子?”李信道:“若风头顺,片刻可到。若风头不顺,就是经年累月,亦不能傍岸,甚至有终身漂泊,也无人知道的。”时伯济道:“即我今日,怎生可以渡得过去?”李信道:“你在此处站住了脚,且立定脚头,切不可胡行乱走,须要待时而动。”时伯济道:“小人国与大人国,除却此河,还有别路可通否?”李信道:“路径虽多,你既到了此地,不渡此河,休要到得大人国地面。”时伯济心领神会,只在摸奶河边耐心等候。朝踏露水,夜踏霜,不知守了多少日子。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天若下雨,只好借人家的屋檐躲雨,情不自禁,不觉两泪交流。“屋檐内人见了道:“你有眼泪往别处去哭。”

又只好淋在雨中,所遇摸奶河的人,都是等类。那有眼力的人,看见那河中,也有背水纤的,拽瞎纤的,也有逆风棹枪的,也有逆水里撑篙的,纷纷不一。傍岸的少,淹死的多,眼中不知沉没了多少人。时伯济呆呆观望,触目伤心,回头自想,看那些光景,怎能有渡得此河的日子。只好和这些人,一同淹没的了。口也不开,做哑装聋,垂头丧气、站在河边,那有人来睬他。忽见河中来了一个小船,随风倒舵,顺水推船,在河中旋转。船上一个人,远远的叫道:“河边人,可要渡你过去?你站在此处,河水一涨,就要淹死的口虐。”时伯济不敢做声,仍是闷闷昏昏,目闪闪,如木偶。正是:假作痴呆汉,权为懵懂人。

不知河中叫唤的人是谁,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四回 时伯济得时便得济 钱士命要钱不要命

《西江月》:

量大福来也大,机深祸至亦深。放宽些子耐三分,处世勿为己甚。

市井锱铢必较,达人富贵浮云。任凭世俗乱纷纷,凡事总由天定。

话说时伯济在摸奶河边,河中有人叫喊。你道这个人是谁?

就是烂好人。当时被钱士命踏沉了船,勉强用力呼起,在摸奶河…来…去,随风倒舵,顺水推船,自己的舵尚拿不稳,那里还救得别人。其时,口中虽在叫喊,只见他的船在河中旋转,霎时间人船形迹俱无。时伯济见了,心中反觉不安,承他一团好意,要来救我,却先自沉没,凄凉满目,哽咽难言,惟拼一死,那有生机,耐心守候,听其自然而已。忽见河面上,远远的有一座高山推来,辨不出是何大物,看看渐近,却原来是一只大船,那大船:钉线密,板片厚,不比钉稀板薄;容得人,载得物,才见阔大宽宏。惟厚能载,惟大能容。若无若虚,不分大小皆容纳。宽兮绰兮,天拘曲直尽留藏。有头有尾,庸人看不出他长短阔狭;无遮无掩,旁观望不见他美恶精粗。平平而过,虽有风波不险,何虑倾覆。

缓缓而行,即遇顺风不使,那肯颠狂,行来郑重规模大,体度雍和气象尊。

这只船,果然是一个好船,常在河中救人。只见舱中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比小人国的人真是身高百倍,但见他:魁梧其伟,相貌堂堂。安祥态度,落落大方。和颜悦色,神清气爽。行动不苟,举止端在。

这个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家住大人国真城内,正行道路上。这人素不好名,故尔没有名字,人人都叫他大人。

他生平只有两个朋友:一个叫谦谦君子,一个叫好好先生。坐了这个大船,见有人在摸奶河边,便来救济。其时,看见时伯济站在河边,立脚不定,进退两难,忙吩咐将船拢岸,把时伯济加意细看,说道:“看你不像小人国内的人,如何到了此地?”时伯济道:“小生原是中华人氏,因落水飘流,困于小人国内,难以存身,故尔逃在此间,一心欲向大人国去,无奈没人济渡。”大人道:“这班小人久矣,深恶痛疾,原不可与为伍。

吾问你姓甚名谁,作何生理?”时伯济道:“小生姓时,字叫伯济,今改运来,中华读书人,孔门弟子。”大人道:“你且逞我船,渡你过去。”顺手将时伯济扶上大船,平平稳稳,望大人国行去,由第一条水港收口。好个时运来,回头是岸,大人亲手搀了时运来,同上岸来。正是:从空伸出拿云手,提起天罗地网人。

那时,时运来上了岸,一步高一步,向上行去。进了真城,看看来至正行道路,到了方便门,登堂入室。但见堂中悬着一个扁额,上书“正大光明”四字。左右挂一副对联,上联是“孝弟忠信”,下联是“礼义廉耻”。居中挂一个大“忍”字。

靠壁一只活泼天几,连着一只立桌,两边摆一堂诚椅。抬头忽见李信坐在堂中,时运来道:“李信不离小生左右,今府上又有个李信,难道天下有两个李信么?”大人道:“李信那有两个,他原是上天降下来,人人不离左右,家家坐在堂中。只为那些人和他不睦,有的不肯顺他,有的务要背他,有的不认识他,有的故意要灭他,竟像天下是没有他的了。你我都是认得他的,又是情愿顺他,不肯背他灭他,自然坐在堂中,不离左右,我家中的李信,就是你随的李信,其实只是一个,不是我有我的李信,你有你的李信。”时运来恍然大悟。大人遂替他洗了浴,改头换面,敬如上宾,设一檀榻在大款室中安歇,日与大人叙谈,往来朋友也不过是好好先生、谦谦君子。此时时运来才得脱离小人国界,不见小人之面,不受小人之气,身居安宅,出入礼门,高枕无忧,悠游自在。正是:双手劈开生死路,一身跳出是非门。

大人又与时运来志同道合,交浅言深。一日两人在堂中讲论三纲五常,正说到计利害义的关头,忽见传事的人报道:“真城外面来了一起人马,口称要灭李信,捉拿时伯济。大人若把这两人献出,即打收兵锣回去,按兵不动。若道半个不字,便要杀入城中,踏为平地。”大人道:“他口出大言,你看他气象如何?”传事的道:“看他不甚官套,毫无体统。”大人道:“可晓得他何处人马。”传事的道:“闻得他是没逃城来的人马。”大人道:“原来是些小人,不要与他计较,由他自退。我们且讲我们的话。”时运来道:“古人原说圣贤学问,只在义利两途。踏义则为君子,趋利则为小人,由一念之公私,分人品之邪正。”大人道:“这义利两字,还要看得分明。即行一善,无所为而为善,是义;有所为而为善,是利。”两人讲论如故。那小人怎知进退,日日在城边吵闹,大人不作小人之过,不和他一般见识终不睬他。大人真有大量,正是:不添心上焰,以作耳边风。

原来钱士命自从杀了贾斯文,豪奴来报,家中有贼,他便急急赶回。进了孟门,眭炎、冯世禀道:“前夜有个窃贼,关在矮斋中,请将军发落。”这个贼原来就是刁贼,只因从前想他的金银钱,用了绵里针、软尖刀,将钱士命搀入鬼庙,钱士命将他捆起,丢在一边,他便扭断绳索,脱身逃去。他怀恨在胸,一心只要想偷他的金银钱。其夜刁贼手拿拆屋斧头,拆了他的壁脚,在壁洞中,一只脚进,一只脚出,探头探脑,见无动静,将身溜入妒斌房中,东捕西摸,摸至妒斌…上,右手在枕边一探,竟摸着了一个金银钱,左手在被中一探,竟摸着妒斌。一时得了财色两字,心中大喜,不觉失声大笑。这个叫做贼莫笑,最易破败。恰被眭炎、冯世听得了笑声,拥进房中,一把拿住。捉个贼来连夜敲,关在矮斋中,报与钱士命知道,候他回来发落。那时眭炎、冯世送过钱士命走进矮斋,见了此贼,却认得就是刁展湾,便吩咐眭炎、冯世把软皮条捆了,吊在大树上,周围树叶遮身,教他做个叶里伴,隐而不露。那里晓得牛皮吊颈不是生理,原非活路,等到筋皮力尽,刁钻在用心机,终吊死在大树上。金银钱原不能偷得到手,反送了一条性命。正是:万事不由人算计,一生都是命安排。

钱士命只道刁钻诈死,待放下一看、果然他冰冷彻骨,毫无生气,就叫眭炎、冯世将他也丢在大塘路上。钱士命仍旧领兵要灭李信,捉拿时伯济。打听得他们都在大人国内安身,他便装枪上马,一径到大人国来,在真城外调兵遣将,耀武扬威,打动自吾作鼓,放起连珠三炮。大人原不睬他,怎奈钱士命日在城下吵闹,大人请了好好先生、谦谦君子向那小人劝道:“李信是天下少不得的,不可灭他。时伯济应该救济,如何反要拿他。他那里有什么金银钱?你要想金银钱,须往别处去,向有的人寻讨。”那钱士命那里肯听,扯起自汛将军旗号,坐了拂怕玉马,手执一枝拂担叉,高声大叫道:“别人敬重你大人,我钱将军偏不怕你什么大人。你窝藏李信,硬救时伯济,你快快把这两人献出,叫他送出金银钱来还我,尚容留你们一方性命,休使我将军动怒。”肆无忌惮,大言不惭。大人终不睬他。

钱士命时时吵闹,口中无言不出,忽然牵动了一个“娘”字,传入大人耳内,大人便同了时运来、李信相助,从由方便门安步行至真城边来,往下一望,眼中并没有什么人马,明眼正视,毫不在意,看去宛如蚂蚁摆阵一般,隐隐一簇人马,也像有声有色,亦能知觉运动,语言不甚明亮。大人道:“此等小人原是罪不容死,我不惹他,他倒来惹我。我本不与他计较,他既如此生事妄行,我不免为天下除了此害。”遂轻轻举起脚来,向这人马挞了一下,那些人马尽为莛粉,一些也不见像人的式样。正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大人挞死了小人国自汛将军,钱士命虽属可怜不足惜。但天地以好生为德,心中却有些不安,因问于李信,李信道:“这小人国形势低污,地土嚣薄,所生的人本未完全,不在天下人的数内。大人若能把这等小人灭尽,才算一桩畅事。”大人道:“天下有了小人,就是君子也有些做不得。若要天下尽为君子,必要除尽天下小人才好。我们回去,且慢慢的灭他便了。”遂一同回转家中,进了方便门,聚在堂中,讲论为人的道理,件件必须请教李信,不肯私心自用。正是:顺理行将去,凭天降福来。

钱士命要想金银钱,来灭李信,捉拿时伯济,性命不顾,向大人国寻事,被大人轻轻挞死,他不知两个金银钱都在家里。

一个子钱压死柳娘娘之后,自己藏好在库中;一个母钱被妻子妒斌偷去,私藏在房内。刁贼曾经摸过,心志昏馈,贪得无厌,直弄到马化挞杀,方才歇手。他也无甚别念,止不过为儿子钱百锡久远计。谁知他儿子钱百锡闻知父亲钱士命已死,心中大快,向库房中取了子钱,在妒斌房中偷了母钱,日日把两个金银钱在手中玩弄,无人拘束。钱百锡做其钱百锡的事,那眭炎、冯世如今是自然服事钱百锡了。正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

不知钱百锡后来作为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五回 飞钱原作飞钱用 恶人自有恶人磨

《西江月》:

这答桑田沧海,那边沧海桑田。兴衰成败屡推迁,恍似驰风掣电。

处世慈和最贵,居心忍耐为先。纸灯塔大耀坤干,往后何由照见。

话说钱百锡前生却是个钻骨蛀虫变化,名为败家精。他嫌天小不够他游荡,到了天尽底头,竟要想拆起天来。有人劝他道:“你拆动了天,天若坍时,如之奈何?”他说:“有长的在那里撑住。”真不知天地为何物,所以天罚他现世初世为人,托生在小人国没逃城内,做了钱士命的儿子,同化僧、万笏做伴,日日玩弄两个金银钱。来往的人没甚称呼,只得叫他一声钱大老官。你道是怎样一个大老官:油头油脑,花嘴花脸。头戴戆冠,身穿俗套。缠嘴夹舌,体段宛同墨庸;贼皮塔脸,形像逼真化僧。

着一双岂有此履,骑一匹没笼头马。东荡西驰,世事不分…白;横冲直撞,路途那识高低。

常骑了无笼头马,向弗着街前世寺内,同化僧在大排场海滩边游玩。他家中的款式,比钱士命在时究竟何如:梦生草堂中扁额不动,狒轴换了一顶獬轴,上联“大姆哈落落”如旧;下联“阿迷俚沮沮”字迹模糊,却有些看不出了。建几改为舍几,硬桌换其百桌,有主椅换了十把仿样称孤椅。天生井也填没了,矮斋也坍颓了。自室中有了漏洞,扁额亦如旧,炕…拆去,摆下一张糟榻。壁上横被鸾画不改,上下对联换去。上联是“大话小结果”,下联是“东事西出头”。其余房屋渐渐走样,门前大树已倒,钱百锡看去倒觉豪畅,出入没有遮碍。正是:

换来新气象,改去旧规模。

那时,钱士命家中又是一番胜景了。一日,钱百锡骑了没笼头马,手中拿了两个金银钱,要向大排场去,才出门来,但见施利仁笑容满面,迎上前来道:“大老官,何往?”钱百锡道:“日与化僧在大排场顽耍,不甚畅怀。他说另有一个好去处,今日要同他去走走。”施利仁道:“小的此刻特来邀大老官去游玩一个所在。”钱百锡道:“有多少路?”施利仁道:“不远。”钱百锡道:“就此同行。”唤了眭炎、冯世追随。

施利仁牵了马头引路,离独家村而去。路过一脉坞,来了墨用绳,跟着施利仁一同行走,一径到了势道上,只见冲天一座浮屠,施利仁道:“此座浮屠,乃古老上人所造。四面有门,每个门上有两个大字,四个门内有四般景致,我们回来赏玩。如今且先到山上去看看何如。”行不多几步,墨用绳抢前踏了一个水潭,跌落水中。施利仁立在干岸头上,诚恐踏湿脚,远远走开。钱百锡道:“墨用绳跌了,如何爬起?”施利仁、眭炎、冯世齐齐应道:“前头人吃跌,后头人防滑。且自由他。”墨用绳踅滩弗动,带水拖泥,不自觉其形秽,一心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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