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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大明王朝六位皇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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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为代表,来探望刘基(“久之基病,帝遣惟庸挟医视”)。正是在这次以皇帝名义进行的探视过程中,胡惟庸拿出一种药,让刘基服用。刘用后“有物积腹中如拳石”。随后,朱元璋放刘基还乡,至家“居一月而卒”。与徐达、李文忠之死相比,这是朱元璋干得最高明、最阴险的一次。他没有亲自下毒,而是利用两个政敌之间的恩怨,假人手行之;并且,几年后胡惟庸事发,有人揭发刘基为胡毒死,使胡罪状上又重重加上一条。胡惟庸能说什么?他能辩称自己其实是潜揣上意、替君除忧吗?

胡惟庸的下场,是有“前车之鉴”的,可他未能记取。作为朱元璋的前水军司令,德庆侯廖永忠立有两项大功:一是鄱阳湖朱陈大战时,廖在最紧急关头,击退张定边{30},救了朱元璋一命;二是至正二十六年朱元璋派他迎韩林儿{31}归应天,途中制造翻船事故,淹死韩林儿,为朱元璋称帝扫清障碍。这两项功绩,对朱元璋皆同再造。但廖永忠“做掉”韩林儿后,朱元璋却声明此事与己无关,是廖自作主张。洪武三年大封功臣时,朱元璋再次作秀,将廖“止封侯而不公”,并指责廖“做掉”韩林儿是“窥朕意、徼封爵”。廖永忠于是永远背上了这口黑锅。洪武八年,朱元璋又以某种借口将廖永忠“赐死”。这也是廖永忠自作聪明、投机求荣的必然下场,而胡惟庸从某个方面看起来也更像是“廖永忠第二”。

洪武二十五年,江夏侯周德兴——那个与朱元璋“少相得”的小伙伴——“以其子骥乱宫,并坐诛死”。二十七年,汤和病殁。加上十年前被毒死的徐达,与朱元璋共患难的“同里弟兄”全部死光。

蓝玉案后,受封公爵者(亦即明建国的顶级功臣)中的最后两人,颍国公傅友德和宋国公冯胜,先后赐死。二十六年蓝玉死,二十七年傅友德死,二十八年冯胜死。连续三年,一年除掉一位公爵。

朱元璋可以高枕无忧了。洪武三十一年,他放心地死去,留给太孙朱允炆一个他认为十分“安全”的皇位。

集权?极权?

如仅限于屠戮功臣,朱元璋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古老帝王术的热情模仿者,尽管也许下手最狠、做得最绝,但终归无所创造。

不,朱元璋当然有所创造!

这创造体现于,是他第一个提供了这样的认识:极权是一种体制。没有体制来保障,再严密的防范也不可能根除帝权所面临的危机;不从体制上着手解决问题,除掉一茬人还会有第二茬、第三茬人冒出来,继续觊觎、挑战帝权。

中国的帝权,终于在朱元璋时代达到了一个极权主义的认识高度,也终于在朱元璋时代完成了极权主义样式和体系。

(一)夺政权于丞相。洪武十三年诛胡惟庸,朱元璋颁诏,正式废除相制,“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分理天下庶务,事皆朝廷总之”。以后,在此基础上发展出内阁制,内阁除照旨票拟外,有建议权,无决策权,一切决策皆出中旨。

(二)夺军权于将领。“征伐则命将充总兵官,调卫所军领之,既旋则将上所佩印,官军各回卫所。”所有军队直属皇帝,一兵一卒只有皇帝可以调动;将领与部队脱钩,接受军事任务后才派至所部行使临时指挥权,战事毕,将领交还绶印,部队各回卫所。

(三)册封亲王,屏藩帝室。夺政权于丞相、夺军权于将领,一切军政大权皆归皇帝,这过于集中的权力势必伴随管理上的难题,而朱元璋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血亲诸王充当中间环节,“上卫国家,下安生民”,在他看来只要权力不落在朱姓之外就靠得住。因此,他准许诸王有自己的武装,甚至,“如本国是要塞之地,遇有警急,其守镇兵、护卫兵并从王调遣”。他认为,绝对的帝权加上有力的藩屏,就是皇图永固的基础。

(四)恐怖统治。密探横行、鹰犬遍布,是极权政治的典型症候。朱元璋首创一种特务机关——锦衣卫,《明史》评其曰“不丽【丽,在这里当依附、依存讲】于法”。在法律的框架内,明代司法机构本来已经完备:刑部掌天下刑名,为最高司法机关;都察院负责纠查弹劾官吏;大理寺主管冤错案的平反——以上所谓“三法司”之外,再加上通政司,接纳四方陈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然而,出于极权政治需要,朱元璋另外设立了凌驾于法律之上、纯粹听命于皇帝并由皇帝本人掌握的特务组织锦衣卫。这是由皇家豢养的鹰犬,专事刺探、侦缉、告密,并且可以绕开法律直接抓人、秘密刑讯直至将人处死。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发现锦衣卫“多非法凌虐”的弊端,有害于国家正常法制,命罢锦衣卫。但是,这种东西其实与极权政治与生俱来,是罢不掉的。所以到了篡权者朱棣手中,对极权的渴望与恐惧愈益增长,乃父开创的恐怖统治思路也就更加发扬光大,不单锦衣卫被恢复,又从中分出北镇抚司,另新设由内监执掌的东厂;以后,成化朝再增西厂,正德朝再增内厂——于是,特务机关叠床架屋,逻卒刺事四方,专以酷虐钳中外,朝野相顾不自保,告密之风未尝息也,明代中国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警察国家”。

曩往论明代政治体制,沿用“中央集权”术语,相当不确切。就其涵义,“中央集权”当与“地方分权”互为对应;中国从东周“礼崩乐坏”至战国“诸侯并立”,再至秦一统天下,灭六国而代以郡县制,这结局可以表为“中央集权”。嬴政自命“始皇帝”,意思就是帝权——一种新型权力——自他手上而得创始;它有别于周代的王权,取消了相对独立的地方权力,而将“天下”完全纳入中央政权秩序。秦制,汉承继之,并加以完善。所以,自秦汉以来中国进入了帝权制,抑或中央集权制——这两个说法乃同一回事。然而,这种体制到朱元璋时代分明达到了一个新层次,如果仍用中央集权来表述,不仅不准确,简直也抹杀了历史颇具实质性的变异。只要我们仔细分辨,就应认识到对明帝国而言,更合适的字眼不是“中央集权”,而是“君主极权”:前者意味着“一切权力归中央”,后者意味着“一切权力归君主”,显非可以同日而语者。

文字狱背后的心态

自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君主专忌,满脑子“权力斗争”,原是很正常的心态和思维方式,也不独朱元璋如此,虽然也许风格不同,不一定采取朱元璋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方式。比如宋太祖赵匡胤,就比较偏爱耍心眼儿、旁敲侧击的办法,众所周知他所上演的令手下大将石守信等“杯酒释兵权”的好戏,我还从邵雍之子邵伯温所撰《邵氏闻见录》读到如下故事:

太祖即位,诸藩镇【拥兵一方的节度使们】皆罢归,多居京师,待遇甚厚。一日从幸金明池,置酒舟中,道旧甚欢。帝指其坐【座】曰:“此位有天命者得之。腾偶为人推戴至此,汝辈欲为者,朕当避席。”诸节度皆伏地汗下,不敢起。帝命近臣掖之【掖下搀起】,欢饮如初。

这场面很生动,完全是赵匡胤一流的行事做派,朱元璋学不来。朱元璋擅长的是刻毒狠辣。然而,风格不同,手法各异,目的与动机却没有分别——都在于制权。

仅就这一层而论,在某种意义上,朱元璋再血腥、再不择手段,也都是权力这玩意的题中之旨。固然有人愿意打抱不平,说忠臣见戮如何有失公道,但换个角度想又大可不必;说到底在权力场混,就是一件你死我活的事,你要朱元璋讲“仁义道德”他怎么讲得了?历史上许多谋篡的事例摆在那里,许多由于“心慈手软”而败亡的事例也摆在那里,权力之争、权力之防的本质就是《红楼梦》里的那句话,“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怎么讲“仁义道德”呢?

因此朱元璋剿灭元宿勋臣,手法凶狠了些,但对专制统治而言,又算不上什么新东西。他的暴政,真正富有“个人特色”的,其实在文字狱方面。

文字狱当然亦属古已有之,孔子做鲁国司寇时诛少正卯,汉武帝为李陵事腐司马迁,嵇康以“每非汤武,而薄周孔”的罪名被司马氏集团所杀,都是有名的例子,历代朝臣因言获罪、被贬被谪更屡见不鲜。

那么,为什么还说文字狱是有朱元璋特色的暴政?第一,明初文字狱之惨烈,之集中,前所未见。过去虽然也有文字狱,但从来没有哪个皇帝像朱元璋这样频频兴起,三天两头就搞一次,简直像是着了迷似的。第二,以往文字狱虽然同属以言获罪,但都有重大思想、政见分歧为由头为背景,而借专政压平之;到了朱元璋这儿,相当多的文字狱,竟然谈不上任何思想、政见的分歧,纯粹变成了一种捕风捉影的文字游戏,只因秉政者对某句话乃至某个字眼生出异想天开的想象与猜忌,就丧心病狂地施以杀戮。

前面说到朱元璋的成功处,是较诸元末乱世诸豪强他能礼贤下士,吸纳和信用读书人,比较好地解决了知识分子问题。这是他的英明处,到底他是一个识大体的人,知道知识分子不用不行,不用不能成大事。然而,这仅是他同知识分子关系的一个侧面,而完整地看,他对知识分子的态度是:一方面为我所用,另一方面深为防范,甚至怀有天生的疑惧。

这就又说到他作为皇帝的那个特殊性:泥腿子皇帝。由赤贫一跃登上大宝,贵之已极,但社会身份和地位的这种天翻地覆,并未将先前低微的文化身份和地位同时抹去。他虽一直很努力,恶补文化,从目不识丁到能写能读,已相当不易,不过与幼读诗书的知识分子比,他对文化的掌握仅属皮毛,“门外汉”的感觉大约是难免的。他对打仗很在行,对权力斗争也很在行,在这两方面他有充分自信,且不惧任何人;可一旦遇到文化、语言一类事,他就发怵,觉得里面道道太多,曲里拐弯,稍不留神就会中招儿。事实上,在这一点上朱元璋曾吃过不少亏,有的还近乎耻辱——其中自有故事。

焦竑《玉堂丛语》载:

国初,郊祝文有“予”、“我”字,上怒,将罪作者。桂彦良进曰:“汤祀天曰:‘予小子履。’武祭天曰:‘我将我飨。’儒生泥古不通,烦上谴呵。”众得释。{32}

同一事,《明史》亦有记载:

七年冬至,词臣撰南郊祝文用“予”、“我”字。帝以为不敬。彦良曰:“成汤祭上帝曰‘予小子履’;武王祀文王之诗曰‘我将我享’。古有此言。”帝色霁【雨云收散谓霁,比喻开颜】曰:“正字【桂彦良,官“太子正字”】言是也。”{33}

那时,每岁都要在专门日子里在圜丘举行祭天地大典,其间有祝文,而这种文字是由文臣负责起草,因为祭典的主角是皇帝,祝文自然要依皇帝的口吻来写。结果朱元璋发现,祝文里面居然有“予”、“我”这样的称呼,而不用皇帝自称时专用的“朕”,这岂非大不敬?于是大怒,就要降罪祝文的起草人。这时,他的文字秘书桂彦良赶紧过来悄悄解释:作者这么写,系用古典……原来,朱元璋这个大老粗,丝毫不知皇帝称“朕”,迟至秦始皇时代才发明,而最早在汤武时代,古王也是以“予”、“我”自称的。他白白闹了笑话,却又发作不得,一定很窝囊,好在贴身秘书及时提醒、遮掩,总算没有当众露怯。

另一件事则更令他蒙羞。

黄溥《闲中今古录》载,洪武初年,朱元璋决定以后的政策向知识分子倾斜,并说“世乱则用武,世治则用文”。这自是高明之见,但却引起那些跟他打天下的武人的不满:

诸勋臣不平,上【朱元璋】语以故曰:“世乱则用武,世治则用文。”诸勋进曰:“此固然,但此辈善讥讪,初不自觉。且如张九四原礼文儒,及请其名,则曰士诚。”上曰:“此名甚美。”答曰:“孟子有‘士诚小人也’句,彼安知之?”上由是览天下所进表笺,而祸起矣。

这回,他当着别人面,结结实实地出了一个大洋相。内中,“张九四”即张士诚,当年朱元璋的死对头。此人出身我们前面说过,也是起于底层的鄙夫,原来连个大名儿都没有,发迹后专门请文化人替他新起的,而改叫“张士诚”。眼下,那位进谗者吃准了朱皇帝文化素养有限,料定他不知道《孟子》里有“士,诚小人也”这么一句,故意下了一个套。朱元璋果然冒冒失失脱口赞道“此名甚美”,结果对方早等着呢,将这名字出处和盘托出,还加上一句“彼安知之”。这个“彼”明里指张士诚,暗中讽刺的岂不正是朱元璋?朱元璋这个跟头栽得可不轻,他原来在文化上就自卑,此刻本来以为简简单单的“士诚”两字,无甚费解处,不料却寄寓了这样一个典故,而且里面包含了那样“险恶”的用心。自己一头撞上去,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番羞辱非同小可,足令他记一辈子——看来,读书人肚里的弯弯绕确实多,一字一句都可能包藏蛇蝎心肠——所以黄溥叙罢此事,归纳道:从此朱元璋就以猜忌的眼光对待天下所进表笺,“上由是览天下所进表笺,而祸起矣”。

这段情节虽只见于稗史笔记,但我倒觉得和人物、历史都特别丝丝入扣。首先,那件事出在别人身上也就罢了,出在张士诚身上,尤易使朱元璋有“物伤其类”之感,他们虽是对头,可一旦摆到文化人面前,却一样是苦出身,一样会因肚皮里没墨水儿而随便受人戏耍——这一定是他最强烈的感受。其次,这件事绝就绝在它的方式上,文化人靠什么暗算了张士诚呢?语言和文字。透过此事,朱元璋明明白白认识到,千百年来由一代代文化人共同打造的话语体系,是一座隐喻和象征的迷宫。你看,孟子的那句话,可以句读为“士,诚小人也”,但稍改变一下,却被句读成“士诚,小人也”,来达到他们损人牙眼的目的。可见语言和文字,确是一柄杀人而不见血的刀!

这个故事的可靠,在于朱元璋一生屡兴文字狱,一多半建立在咬文嚼字、胡乱猜谜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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