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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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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沟里剜苦菜,

头顶扔下青杏来,

这事儿好奇怪!

崔鸿志唱罢,埋头继续剜菜,没想到山包上杏树后有人却接了腔:

春风刮得树枝枝摆,

青杏打了狗脊背,

休得将我怪!

崔鸿志抬头一瞧,乐了,原来接他腔的是盛秀芝,那个和他对唱过曲儿的盛家小姐。她也是来剜苦菜的(看起来,富家人也爱吃这一口呢)。崔鸿志略加思索,正要来个“以牙还牙”,却见那盛秀芝风摆杨柳似的早走远了。

如果这以后二人之间没有阴差阳错,又在原地聚首的事发生,大约这一对冤家就不会有后边的故事了。当时,崔鸿志明明看见盛秀芝是朝北山走去的,心里对她“骂”了自己却转身逃走很不满意。因为但凡唱“对嘴曲子”的都得遵守一个规则:要么你不要先捡便宜“骂”人,既“骂”了就得恭候别人回敬。别人回敬了,你还可以再答,总之是要奉陪到底。如果你“骂”完别人回头就走,那就太不仗义了。岂止是不仗义,内里还有怠慢人的意思。所以当时崔鸿志就想,这盛秀芝是凭着自家出身豪门小瞧人,因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你瞧不起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便转身向南山走去。没想到过了两个时辰,他发现自个儿又转回了先前那条小沟。最不可思议的是,当他偶一抬头时,发现那盛秀芝竟也出现在了那棵杏树下。在崔鸿志和盛秀芝对视的一刹那,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字:缘。崔鸿志早将先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张口唱开了《摇三摆》(当地民歌曲牌,亦可用作谣曲中之衬词用):

天上的乌背(方言,即苍鹰)哟依哟,

地下的个鸡,

绕来绕去摇三摆,

撂不下个你。

山包上久久没有回应,盛秀芝仿佛在用心斟酌着什么。终于,她也开口了:

黄雀雀钻在了哟依哟,

圪针针林,

听见狗叫摇三摆,

不想见你的人。

原曲曲后头一句是“听见你的声音不见你的人”,是女的思念男的,想快快见到他。现在盛秀芝将它改了,分明又是在生着法儿“骂”对方了。可这一回,崔鸿志并未生气,反倒乐得大嘴咧咧的,就放开胆子接着唱下去:

大槐树上吧哟依哟,

金鸡鸡跳,

想约你见面摇三摆,

学狗儿叫。

崔鸿志也把原曲曲后头一句词儿改了,改得倒巧。这样一来,等于把“窗户纸儿”捅破了。

山包上又是一阵沉默,盛秀芝再开口时,用手半捂了嘴,声音变得有些期期艾艾:

水道壕起了哟依哟,

倒跌子(方言,即蚊子幼虫),

心里头有话摇三摆,

你就唱曲子。

盛秀芝又把原曲曲后头一句淡话改了,加了一匙糖,却并不浓。甜咝咝的恰到好处。盛秀芝满以为有了她这暗含情意的话,崔鸿志该心满意足地走了,没想到那崔鸿志却得寸进尺,接着唱道:

你在山顶上哟依哟,

我在这沟,

探不着亲嘴摇三摆,

招一招手。

崔鸿志嘴到手到,果真朝山包上的盛秀芝招了招手,还一脸坏笑地啧了一下嘴。

盛秀芝慌不择路地跑下山去了。

这段故事是崔鸿志在同盛秀芝成亲后,自个朝他那些狐朋狗友谝出口的。

盛秀芝的一只鞋打在了“通赞”亮瓦瓦的光头上,灵棚内外一片哗然。要说这盛秀芝,虽然出身大家小姐,可这些年跟着崔鸿志整天同四乡的农民、镇街的工友混在一起,受苦人都把她当自家姐妹看,彼此嬉笑怒骂全没一点规矩,惯了。就如眼下,那“通赞”吃了亏,也不生气,反而大嘴咧得红鞋也似,继续朝着盛秀芝和崔鸿志张牙舞爪:

“怎么,你们俩是‘夜壶捣了嘴子——不敢亮家伙了’?”

崔鸿志被他一激,头一扬,就开唱了:

苋子红来韭菜青,

日怪不过人迷人。

好比秤砣迷秤杆,

好比金线迷银针。

小姐她本是一朵花,

被咱迷得丢了魂。

做饭忘了生火炉,

生火忘了寻“取灯”(方言,即火柴)。

茶不思,饭不吃,

活活得了“时令症”(方言,即伤寒)。

你说日怪也不怪,

谁叫咱是百里挑一的好后生!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盛秀芝反唇相讥:

狗戴帽子充人样,

猪鼻子栽葱装大象。

女人生来心肠软,

三盘两绕上了当。

要不是看你可怜样,

成了亲也不上你的炕。

“四赞”不约而同拍手叫好,崔鸿志正要再唱什么,忽听得远处传来隐隐的隆隆声。崔鸿志脸色骤变,大叫道:

“敌机!大家快快疏散隐蔽……”

院内院外当即大乱,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许多游击队的人。盛慧长看见他们和姑父崔鸿志、小姨璐璐等冲进人群搀扶年老体弱的人。秀芝姑姑也像换了一个人,在人群中连跑带跳又叫喊,俨然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成了姑父崔鸿志的好帮手。盛慧长看见她一人就来来回回搀走几个老妇人。

两架敌机在头顶盘旋了几遭,看看没多少油水好捞,隆隆响着飞走了……

7

程珩、程琛一先一后赶进盛府,那时已是两具棺木都已入土之后。

程珩和程琛并不是相跟着回来的。程珩来自二战区司令部所在地晋南,程琛则从晋北决死四纵那里来。弟兄俩有两三年未见面了。以往二人一碰头,总是为各自的“主义”争论不休。这一回两人也是做好争论准备的,可当他们面对瓦砾遍地、腥血成河的故土时,终于不约而同攥紧了各自的拳头,再说话时,便投机了许多。

“哥,你说阎老西儿会不会投降日本人?”程琛紧走两步,追上大步走在前面的程珩。“不会。”程珩说,“两年前绥东吃紧那会儿,阎长官在军政要员中搞过一回要不要联共抗日的民意测验。参加者三十八人,有三十一人投了赞成票。他知道抗日是民心所向。况且他作为山西最高行政长官,自身利益也不允许他那样做……”“可是,”程琛摇头道,“种种迹象表明,他好像要对共产党下手了。”“那不是一码事。”程珩说,“你们共产党也真是的,短短两年,你们手里的武装少说也增加了四五倍。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这还用问吗?打鬼子啊!现在阎老西儿要对新军、决死队下手了,这同投降日本人有什么区别!”程珩看着面红耳赤的弟弟,宽厚地笑了:“弟,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不!哥,”程琛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阎老西儿真要投日,你还追随他呀?”“那还用说!”程珩斩钉截铁道,“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程琛这才一脸孩子气地笑了,说:“到时,你来投共产党啊。”

盛如荣最见不得年轻人因为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争论不休。现在见程家这一对弟兄一路说着话走进院来,便以为二人又是“公鸡相啗”了,忙朝上屋叫:“秀芝,你秀兰姐哩?看你姐夫回来了。给你姐夫泡茶……”

盛秀芝应声走出屋来,一把拉住程琛往屋里让,却不理会程珩。盛如荣见状,朝小女儿喝道:“秀芝,你没看见你姐夫吗?”“没看见!”盛秀芝拉着程琛头也不回进屋去了。

盛如荣正不知如何是好,盛秀兰从秀芝进去那屋走了出来,对尴尬地站在门口的程珩道:“你回来了?快进屋歇着吧……”

程珩在与那女人目光对接的一刹那,似有些紧张地将脸别向一旁。

女人两眼一红,正要回身进屋,程珩回过神来了,礼貌地笑着对她说话了:“谢谢你。秀兰,你还好吧?”

女人的嘴唇嗫嚅着,不说话。盛如荣代她答道:“你常年在外,连个口讯都没有,她能好吗?程珩,你回来了,就该好好陪她说说话。”

程珩微赧,对女人说声“对不起”,顺从地进屋去了。

这盛秀兰正是程珩的妻子。

程珩和盛秀兰订的是娃娃亲。后来在程珩进山西政法大学读书后,盛如荣看程珩将来一定是个干大事的,而自家女儿虽也识文断字,毕竟难同程珩比翼,便提出退婚的请求。谁知他这一提,竟促使程云鹤下定了让儿子立即同秀兰成亲的决心。程云鹤对儿子说:人生在世,可以没钱花,没饭吃,就是不能没良心。不管你是上大学也好,做大官也罢,是程家的子孙,就永远不能做对不住西湾盛家的事。

父亲的话既已说到了这个分上,程珩便只有点头称是。他虽然受的也算是现代教育,但骨子里似乎并没有生成与传统彻底决裂的勇气,特别是没有他妹妹程璐后来表现出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而在盛秀兰一方面呢,对程珩倒是心仪已久的。于是这一对年轻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然而,婚后的日子是要一个个挨着过的。而那一个个日子原本是很乏味的,只有拌之以油盐酱醋,才会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政法大学毕业后的程珩,供职于督军府,除有特殊情况,每年只能在家呆十天半月。而在这仅有的十天半月内,程珩好像对寻常的“油盐酱醋”也无多少兴趣,当然更谈不上用心伺弄了。于是这一对小夫妻由相敬如宾渐至形同陌路了。当初,盛如荣在力主女孩子读书识字的同时,固执地认定女人还是脚小点温柔贤惠,所以秀兰本可以不再缠脚,他却硬是从她四岁起就让人下了手。女儿又哭又闹,连老寿星和娘都于心不忍了,说:现如今是民国年了,公家都提倡放脚哩,咱也不缠了吧?盛如荣却是认定了一条:女人脚小没驳弹!于是便让人打破一只瓷碗,将碎片夹在秀兰的脚趾间,硬把一双天足裹成一对用残的锅刷子。成亲那天,当秀兰挪着一双金莲小脚挨进洞房时,程珩的第一印象就是怪异而乖张,以后,这印象竟始终无法消除,随着时日的堆积,这感觉甚至是愈来愈彰显了。试问,大学毕业的程珩、供职于堂堂督军府的程珩与这样一个怪异而乖张的女人,能有多少共同的语言和情趣呢?

然而,盛秀兰其实并不怪异和乖张。至少在她的妹妹盛秀芝心目中,她是一个善良温存且美丽的女人。在盛秀芝看来,她的姐姐之所以过得不好,完全是因为嫁错了人,是国民党反动派对一个善良女性的精神压迫所致。盛秀芝对共产党、国民党的最初认识,其实就是从崔鸿志和程珩这一对“挑担儿”(方言,即连襟)那里获得的。她因为姐姐而恨国民党,因为丈夫而爱共产党。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实在。

8

听说程珩和程琛进了盛家,崔鸿志当即拉了程璐跑来看望。

自从那天郑磊将“上边”可能要对程璐下手的消息透露给了崔鸿志,崔鸿志当即派了两个同志负责程璐的安全。崔鸿志知道程璐最是一颗“没把儿流星”,特意警告她:同志!你的安全绝不是你个人的事,你得服从命令!崔鸿志特别将“命令”二字作了语气上的强调。此前,他已经给她约法三章了。一不准她单独夜行,二不准她与生人晤面,三不准她远离“同志”的视线,到偏远的地方去,包括白天。程璐却反问:“我上厕所,同志也跟着?晚上睡觉,同志也陪着?”崔鸿志哭笑不得,忽又觉得程璐所说这两件事还真该考虑,于是便让妻子盛秀芝也加入了“同志”的队伍。可程璐却好像故意同他作对似的,时不时的将“尾巴”甩掉,来一番特立独行,还美其名为“反迫害演习”,然后便大言不惭地吹嘘:“也不看看咱是谁!想打我主意的人还没出生呢。”这不,刚才一不留神,她便以“如厕”为名,摆脱“同志”,也摆脱了盛秀芝的陪伴,单独去见“爬河滩野鬼”白丑旦。

在水旱码头碛口,“爬河滩野鬼”是专门用来称呼码头搬运工的。听上去有点不雅,但细细想来,却又颇为恰当。白丑旦就是一个常年四季从早到晚扛着重包曲背弯腰在河滩受苦的人。只是他还不能算是受苦而养不起家室的“野鬼”。不,白丑旦不属于“野鬼”之列,只是这人有点不太自重。就说前不久碛口发生那件事吧,就因了这白丑旦的不知自重,几乎酿成大祸。原来白丑旦的“牛牛”病故后,割棺材用木料,白丑旦就将国民政府临县三区区公所的好大一块牌子悄悄摘去作了“七星板”。事情当然是夜里干的。三区区长贺芸第二天早上发现他的机关招牌竟不翼而飞,当即认定这是共产党有意破坏,是“严重政治事件”,当即召开紧急会议分析案情,最后将崔鸿志当年组建的临县第一个共产党支部的支部书记西头人陈九泰抓起来几乎打死。后来是崔鸿志和离石四区区长杨巨诚作调查去了白丑旦家,弄清了事情真相。考虑到白丑旦家境贫困的实际情况,息事宁人,总算把事情按了下去。你说白丑旦这人浑呀不浑!

据程璐说,她之所以单独去见白丑旦,是白丑旦那里发现了点“新情况”,白丑旦叫人捎话,指名道姓要见她程璐。亏得崔鸿志区上办事路过白丑旦家门口将程璐“俘虏”了,要不,谁知道这个位于国民党区公所眼皮子下的地方有没有人预设“陷阱”正等着她呢?

崔鸿志一见程珩,就叫道:“挑担儿,你可真是贵人难见面啊!”程璐在一旁敲边鼓:“人家忙着帮阎老西儿算计共产党呢。”程珩看着程璐宽厚地笑道:“小妹还是这么尖刻呀!”程璐拉着程琛的手说:“我宣布:程珩先生如不就此改弦易辙,本人就和他断绝兄妹关系。琛哥哥才是我志同道合的哥哥呢。”程珩道:“我也宣布:程璐小姐如果一如既往爱搞极端,她就休想找到可心的男人——试问,这个世界上真有哪一个男人敢于‘引狼入室’吗?”

崔鸿志击掌道:“说得好!璐璐你可小心着!我挑担儿这话可是真心为你着想哩。”“鬼话!”程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回头面向程琛寻求支持,“琛哥哥你说说,他这是不是一派胡言?”程琛笑道:“珩哥哥的话道出了天下男人的共同心声!”“啊呀,叛徒!内奸!”程璐指着程琛的鼻子大叫。

这时崔鸿志说:“琛弟、璐璐,咱快听听程珩大哥对时局的分析吧。”程珩道:“我能有什么分析!大家同舟共济、团结御侮罢了……”程璐冷笑:“同舟共济、团结御侮?蒋光头儿、阎老西儿会和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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