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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因灵魂而被爱:张爱玲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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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闫红

【由文,】

正文

自序 没有人比张爱玲更适合为民国女子代言

胡兰成的文章写得花哨,随便说个什么事,都要请来天王菩萨各路神仙护法,力证他的境界有多么高。还常常一连串的“连”“亦”并用,文白夹杂加上浙中土话,显得特别古雅。但也有较真的人上来追究,一追究,就现了原形。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认,他长于观察与概括,比如,他说张爱玲是“民国女子”,这个词看似普通,但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词来替代。也没有人比张爱玲更适合为“民国女子”代言,短发旗袍的背影鱼贯而过,终寂灭成旧时代的底纹,唯有她从内到外是全新的,从不曾被时代的洪流裹卷拖拽。

像萧红,恋了一场又一场,起初也热烈如飞蛾扑火,一旦遭遇磨难,便说:“……都是因为我是个女人。”以新时代的姿态开场,最终却要躲进旧时代的说头里,纵然有大才,那种妥协与依赖,并不脱旧女子的窠臼。

张爱玲却不同,纵然欢喜到“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她也不曾放任自己在爱情里沦陷。当胡兰成向她求婚,她清楚明确地说:

“我现在不想结婚。过几年我会去找你。”她知道他必将穷途末路,她的想象中,他们的未来不过是战败他逃到边城时,她去找他,他们在昏黄的油灯影里重逢。“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她并不当他是自己的归宿。

不管是对胡兰成,还是对其他人,张爱玲都不说抛弃。因为,没有人可以弃她。她对胡兰成的诧异怨恨,不过是因为没想到他是这样没底线。《今生今世》的华美叙述,被《小团圆》一一剥离,只剩一把骨架,傲然遗世,形销骨立。

和桑弧的爱情亦是如此,她希望能够跟他到白头,想跟他过小日子,但现实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荒芜亮白如赤地千里。换成别人,很可能以新式的两情相悦开头,以旧式的死缠烂打结尾,变成怨偶,变成观众嘴里的八卦狗血桥段。只有张爱玲,她审慎地、独立地、有尊严地面对她的爱情,聚也好,散也罢,她从来,也没有向人群索要过同情。

我想象中的民国女子,就该是这样,像她那张照片,扬眉,孤高,以血肉之躯去迎向风起云涌,即便有伤痛,也不会向外界,向所有怯懦的陈词滥调求援。她的所有说法,都是从自己的内心生长出来的,从这个角度看,张爱玲也是超越时代的。

据说作家的每部作品,都是他(她)的自传,换言之,作家的人生,亦可当成作家的另一部作品,这或许是我不惮担了八卦的名声,去挖掘张爱玲的每一段恋情的原因,她情事里的起承转合,如她笔下的白纸黑字一样精彩,那是张爱玲在小说之外更值得回味的存在。在她的欢喜与悲伤之间游走,你会发现她,也会遇到自己。

这本书,也梳理了张爱玲和父母、姑姑、弟弟、炎樱,乃至她不曾见面的祖父母的关系,即便有些人只是睡在她的血液里,有些人只能和她共青春,但没有他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张爱玲,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终成她灵魂的养分。

01 佛朗士,也许他是张爱玲的初恋

若是他稍露一丝温柔,这段情谊也就立即混浊,也许,她的内心就要“像给针扎了一样”。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落到实处,变成一幕把肉麻当有趣的对手戏,有些“喜欢”只是为了经过。

许多年前就听说有《滚滚红尘》这部电影,三毛做编剧,以张爱玲的故事为原型,我很想看。但当时的小城,电影院几乎要改成录像厅,翻来覆去放映的都是香港武打片,张艺谋的电影都要公映大半年后才能看到,文艺片基本绝迹,当然看不到。

连剧本也难觅,人民广场上就两家书摊,我也没听说有剧本出版。只能无望地期待着,期待有一天,我能够混入文学圈,有一个阿里巴巴的宝库向我打开,我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到现在我也没能混入文学圈,但网络给草根提供了一切可能,当我终于能够从网上下载这部电影时,内心的欢欣自不待言,但它却在两分钟之内将我骇住。

我看见女主角的初恋情人在楼下咆哮,对老地主一般的女方家长说,等我发了财一定回来抢你的女儿。这句台词要多low(低端)有多low,能跟这样的人寻死觅活地恋爱,他的心上人也高明不到哪儿去。我说寻死觅活,还真是实指,因为接下来,女主角掷物撞墙一通未果后,居然,拿了个玻璃片割腕自杀了,鲜血拖了很长。这让我想起张爱玲最信得过的朋友庄信正的回忆,当他和张爱玲谈及三毛自杀时,张爱玲说,她怎么就死了。他听出了不以为然之意。

张爱玲是不会自杀的,她也不会刻意和穷小子恋爱,那些惊天动地迎合大众审美的事,她都不会干。相对于三毛热衷于将自己往浪漫唯美里扮,她更喜欢自黑,不但清楚地告诉我们,她是因为家常口角被父亲囚禁,还说,她从父亲那里逃出来之前,认真地考虑过,她母亲没钱,父亲有钱,但父亲的钱不见得就给她花,还耽误了最好的求学时间,权衡了利弊之后,她才从父亲家里逃出去,逃到马路上之后,她还冷静地和三轮车夫谈了会儿价格。

像这样一个真实警醒的人,怎么会闹那样荒唐的恋情,即使是初恋也不可以。张爱玲的初恋自有她的烙印,现实、缄默,却有大的震动与疼痛,是她比一般人都要匆匆然的青春里,最为温暖而又残酷的事件。

那时她已经去了香港大学读书,离从父亲家逃出来又有好一段日子了。有一天,她母亲来看她,她见到母亲总觉得尴尬,从上海到香港,她母亲在她面前永远像个债主。

“‘我懊悔从前小心看护你的伤寒症,’她告诉我,‘我宁愿看你死,不愿看你活着使你自己处处受痛苦。’”这是《天才梦》里的一段。初看时觉得她母亲是在开玩笑而张爱玲是自嘲,因为她生活能力差,让她母亲十分不满。到了《小团圆》,我们才知道,她母亲给她形成的压力是如此巨大。她的出逃,使得她母亲不得不为了她留在中国,与外国男友分手;在她生了重病时,她母亲冲进病房,对她吼:“你活着就是害人。”

我知道在这里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把《小团圆》和张爱玲的真实生活等同了。把张爱玲与小说里的盛九莉等同了。但《小团圆》里,除了有些部分她刻意做了技术处理之外,都有太多的蛛丝马迹证明,在这部小说里,她实现了自己最为推崇的写实主义。她给宋淇的信里也说:“我在《小团圆》里讲到自己也很不客气,这种地方总是自己来揭发的好。当然也并不是否定自己。”

且说那个还未长成的盛九莉,也就是张爱玲,她满心抱歉,但也没有办法,她拿不出什么来对她母亲证明她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在上海时,她跑到楼顶上,“西班牙式的白墙在蓝天上割出断然的条与块。仰脸向着当头的烈日,我觉得我是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着像一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困于过度的自夸与自鄙。”

在香港她唯有拘谨地沉默,就是在这关键的节点上,盛九莉收到一个邮包,里面是一些面额大小不等的钞票,一共八百块。是一个名叫安竹斯的老师寄来的。

安竹斯附了一封信,说知道她没有拿到奖学金,这是他自己给她的一笔小奖学金,如果明年她能保持这样的成绩,相信她一定能够得到奖学金。

没有像张爱玲那样,经历过母亲催债般的压力的人,很难想象那个女孩的震动与欢喜。她说,这是一张生存许可证。除了金钱的现实意义外,她还可以拿去给母亲看,以证明,她的存在,不像母亲以为的那样。

当然,也是因为那寄钱的人是可爱的人,不然就会像个猥琐的陷阱。在《小团圆》里,安竹斯是英国籍的历史教师,出身剑桥,水平很高,但只是个讲师。不愿意住校内,宁可骑很远的车去校外。他的形象是:砖红的脸总带着几分酒意。

十分的名士派。

张爱玲的散文《烬余录》里也有他,叫作佛朗士,是英国籍的历史教授,也不住校内,最重要的是,最后也和安竹斯一样,应征入伍,作为后备军死去。这是后话。只说在《烬余录》里的佛朗士,造房子养猪,家里不装电灯也不用自来水,不赞成物质文明。唯一的一辆破汽车是给用人赶集买菜的。他“有孩子似的肉红脸,磁蓝眼睛,伸出来的圆下巴,头发已经稀了,颈上系一块暗败的蓝字宁绸作为领带”。

那篇文章里没有提到他和自己的关系,所以张爱玲像介绍路人甲那样介绍他:

佛朗士是一个豁达的人,彻底地中国化,中国字写得不错,(就是不大知道笔划的先后),爱喝酒,曾经和中国教授们一同游广州,到一个名声不大好的尼庵去看小尼姑。

但是她的这句话曾让我暗自诧异:“他研究历史很有独到的见地。官样文字被他耍着花腔一念,便显得非常滑稽,我们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历史的亲切感和扼要的世界观,可以从他那里学到的还有很多很多,可是他死了—最无名目的死。”

张爱玲像这样赞扬过谁?写胡适都很节制,在炎樱跟她说胡博士不如林语堂有名时,张爱玲替他辩解说,外国人不了解现代中国,不知道五四运动的影响。言下之意,是把胡适当成五四运动的代表人物来看重的。她认同胡适是偶像,长得像古铜像,脚下有黏脚土,算是极高的评价,但还是来得太正式,没有多少私人感情。

她读书不会觉得有不可亵渎的经典,看人也不会有圣人,在圣玛丽女校读中学的时候,她写打油诗拿老师开涮,险些不能毕业。起点太高的她眼高于顶,再喜欢也耻于赞扬,像“可以从他那里学到的还有很多很多”这种话,实在超出了她的底线,她一生也只这样说过这一个人。

她这样崇拜他,他又是对她这样欣赏与照顾,要是放到琼瑶笔下,马上奔着《窗外》的路子去了。但安竹斯不是那种多情的男教师,他虽然独身,但对盛九莉并没有额外的感情,除了提问时拿她当撒手锏震慑那些答不出来的同学,他也没有表现得特别喜欢她,甚至更愿意跟别的女学生开玩笑。但正是这种“不喜欢”,使得他们的交往格外清洁,她也只有收到这样一个人的钱,才会满心欢喜。

张爱玲曾说,爱一个人能爱到跟他拿零花钱的程度,那是很严格的考验。就张爱玲的性格而言,收一个人的钱而不感到压力,那也说明她是真的喜欢他。

她说那钱:“存到银行里都还有点舍不得,再提出来也是别的钞票了。这是世界上最值钱的钱。”她把那钱拿给她母亲看,第一次在她母亲面前如此有底气吧,她都庆幸她母亲当天喊她去,她一分钟也不能忍。就是那样佯作镇定地呈到母亲面前,她母亲没怎么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让她搁下,就打发她回去了。她坐立不安地等了两天,再去她母亲住的酒店,听说,那八百块钱,已经被她母亲轻描淡写地在牌桌上输掉了。

我不知道她母亲为何单单要拿这笔钱出来赌,也许她只是凑巧手边没钱,拿来挪用一下,但更主要的是,她母亲虽然貌似浪漫,有过很多情人,内心却粗糙乃至粗鄙,她没有能力理解一个女孩子内心最为温软的感情。

盛九莉说她就此对母亲死了心,但当时她还是反应不过来,她母亲叫她不要写信,要去安竹斯那里面谢,她也就听从了。安竹斯是可想而知的不耐烦,她自己也尴尬,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来,这也符合他二人的做派。

他的名士派注定他不喜欢故事,不喜欢任何煽情的情节,也只有这样的他,会为她所喜欢。若是他稍露一丝温柔,这段情谊也就立即混浊,也许,她的内心就要“像给针扎了一样”。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落到实处,变成一幕把肉麻当有趣的对手戏,有些“喜”只是为了经过。所以,你发给我奖学金很好,你的不耐烦也很好,若是太平盛世,就这样在我心里留个影子,留个一般人不能挑战的高度也很好,可是,战争来了,它成全了白流苏和范柳原,却让你,死了。

《烬余录》里介绍,战争发生后,英籍教师都应征入伍,佛朗士也在其中,每逢志愿军操演,他总是拖着长腔说:“下礼拜一不能同你们见面了,孩子们,我要去练武功。”然后,他被自己人枪杀了,他在黄昏里回军营去,保持着习惯性的若有所思,“没听见哨兵的吆喝,哨兵就放了枪”。

听上去非常荒谬,但荒谬是他所喜欢的,所以,也还好。

张爱玲在《烬余录》里写这些非常节制,她只说“一个好先生,一个好人。人类的浪费……”,还是像说路人甲。她根本不敢认真写他,因为她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这喜欢都像亵渎,跟自己说都是错。

写《小团圆》,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下笔要用力得多。当盛九莉的女同学告诉她安竹斯先生死去的消息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占有欲爆发,觉得你才来几天啊,就知道什么安竹斯先生了。她继续洗袜子,抽泣,流不出泪来的抽泣,抽了半天才迸出几滴痛泪—

本来总还好像以为有一天可以对他解释,其实有什么可解释的?但是现在一阵凉风,是一扇沉重的石门缓缓关上了。

她要跟他解释什么呢?那八百块钱的去向?还是其他她一直不能说出来的话?她并不欠他什么话,但是有一份喜欢在那里,在将来,她就有对他说点什么的义务,不管那要说出来的是什么。

她还想开玩笑,用玩笑抵挡疼痛,所以她突然抬起头来,“在心里对楼上说:‘你待我太好了。其实停止考试就行了,不用把老师也杀掉。’”这是她对上帝说的。这是世界上最伤心的黑色幽默。我觉得她爱他。历来写女学生爱慕男教师的小说很多,比如我前面提到的《窗外》,还有亦舒的《人淡如菊》,不胜枚举。但所有的那些,都太落了痕迹,为了故事而故事,最后弄到不能收场。张爱玲的这段往事,好在那份真实与淡然,悠然而现,悠然而去,只留下淡远的影迹,影响她的一生。一直到胡兰成时代,他的影子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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