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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飞马-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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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死人了。”
  “好有活力的女孩!”中年司机大声嚷着,在放圆紫大师下车后,公车便扬长而去。江美和小正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看陌生人。
  “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对于自己的冒失行为略感后悔。圆紫大师手里还拿着稻花糕的盒子。
  “我才正要吃耶。”
  然后,好像觉得很有趣地笑了。
  朋友们当然是一脸莫名其妙。
  “你到底在干嘛?”
  她们没看过圆紫大师之前表演千里眼的模样,难怪会有这种反应。
  “汽车是《百人光头》。”
  “什么?”
  我简短说明事情的原委。
  “若是恶作剧,也未免计划得太周详了,不可能没有理由”
  圆紫大师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总之,去看看吧。”
  我在前面带路,江美她们也不得不跟了上来。
  “你们有没有在这一带,遇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我那两个朋友露出好像在看魔术表演的眼神。虽然大师每次都来这一套,我也一样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
  “小雪她”
  “有吧?”
  “那,呃,那小孩把他们自己车上的椅套”我结结巴巴,想不出适切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地又说:“弄脏了,所以她妈妈从我们车上拿走椅套替换。”
  “没有人会为了这个原因做出这种事吧?再说,如果真是这样,只要拿走副驾驶座或后座的椅套就行了吧?”
  圆紫大师转身环顾四周。
  “总之,我们在讨论之前,必须先找到那孩子,希望她没事。”
  于是,我们确认小雪的特征及身上穿的衣服,迅速分配各自负责捜索的区域。我的心情像是被莫名其妙的事物追赶,在负责的区域四处寻找,从停车场跑到马路上,再往下走,找了一阵子。
  一路上与几辆往返的车子擦身而过,一度被按喇喇叭。
  当我疲惫不堪,不知在第几个转角处停下来时,上方隐约传来广播的声音——“一名年约三岁、名叫小雪的小朋友现在正在休息站,请她母亲赶快过来。”
  休息站和后面一带是小正负责的区域,大概是小正找到的吧。
  我松了一口气,全身虚脱。


  □ 17 □ 


  我一走进休息站,就看到小正坐在贩卖部前面的长椅上,小雪则坐在她腿上,脸上的表情僵硬,好像木头刻成的小芥子。圆紫大师站在一边,江美则坐在旁边。
  “她在上面的阳台。”小正气愤地对我说道。
  江美不疾不徐地问圆紫大师:“怎么回事?”
  圆紫大师的目光稍微偏向小正。
  “遇到二选一的情况时,如果一开始认定的对象只有一个,那么就算选到其他选项也不会察觉,对吧?”
  如果认定是“masako”,就不会念成“shyoko”。如果习惯念“白司”,就不会念“白石”。圆紫大师没把这段话讲出来,但这是否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剥下椅套以后,只剩下座椅。换句话说,这辆车失去了特色。”圆紫大师平静地接着说:“你们听我说,有人先从另一辆同款车剥下椅套之后,回到自己车上,然后在同伴面前剥下车上的椅套。接着,这两人下车找地方打发时间,然后这个人再把同伴带去第一辆被剥下椅套的车上。同伴万万没想到别人的车也被剥下椅套,所以很难察觉车子被调包了吧。”为了使两辆车看起来是同一辆,先让人对“车子没有椅套”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啊。
  “可是,这种骗小”
  骗小孩的把戏,我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下肚。
  “这时候,就算说椅套被偷了,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然而,没有椅套的车子变成一个成品。如果把这种情况想成是为了抹灭汽车的特征,那就合乎逻辑了。这么一来,这个把戏并不是用来欺骗大人,非但如此,只要对方是稍微懂事的孩子,就不容易上当了。反之,假如是零到一岁的幼儿,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对方是两、三岁的小孩。
  “剥下椅套之后,先前坐过那辆车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把车子停在停车场,假如是第一次停在这么宽敞的停车场,就算是我也会忘记之前停的位置。假如是父母带着孩子,即使停车位稍有改变,孩子也不会起疑。而且,父母先让孩子上车,并锁上车门,孩子也会乖乖坐在车上等吧。这么推断也很合理。”
  “可是,小雪却跑到车外。”
  “对,这孩子大概发现不寻常吧。玩锁是常坐车的孩子会出现的举动。开锁需要力气,但知道诀窍的孩子真要开锁的话,倒也不是办不到,所以最近经常发生小孩摔出车外的意外事故。大人打的算盘是即使孩子跑到车外,若是有人从旁经过,应该也会把孩子赶上车,再把车门关好吧,所以才会有这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
  “她妈妈不会来了吧?”
  贩卖部的女孩子趋身向前,以消沉的语气说道。小正紧抱着小雪。
  (弃儿。)
  圆紫大师微微垂下视线,像要解除令人神经紧绷的沉默似地,又缓缓开口说:“是刚好看到一辆同款车没锁,才那么做吗?如果只是那样,也未免太大费周章了。她母亲在抛弃她之前,是不是还挑过对象?在对方来之前,先把孩子放进安全的车上。也就是说,假设她母亲想将她托付给特定的一群人,这么费事也就可以理解了。所以我想,可能是你们和那孩子很合得来。”
  我畏畏缩缩地说:“我们在旅馆的大厅聊天,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也在一起。我们不清楚她妈妈是怎样的人,说不定她妈妈不经意看到我们。”
  三个年轻女孩或许很引人注目。
  这时,我豁然开朗。
  “喂,我们离开旅馆的时候”
  江美扬起眉毛。
  “怎样?”
  “后面有个人不是露出奇怪的表情吗?”
  “对啊。”
  “旅馆的停车场在后面吧,他看到同款车,顿时觉得很奇怪。
  肯定是这么回事。
  然后,两辆车又停在一起。江美是先去朋友家才过来的,并非直接跟在小雪她们后面。小雪的母亲嗓音低沉,稍晚离开旅馆,大概按照观光路线,穿越环山道路,来到了火山湖吧。而江美刚好遇上她的车。说不定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但是,就算她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究竟能做什么?
  “既然会做出这种事,想必是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吧。我担心的是这孩子的母亲。”
  那附近有几个危险的悬崖。接下来只能祈祷她别做出傻事。
  “我们到停车场的时候”
  我从口袋里拿出即可拍相机。
  “我拍了几张照片,拍到几辆白色轿车。就机率来说,可能微乎其微,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拍到小雪她们的车,或许能查到车牌号码”
  旅馆的登记簿大概没有记载正确住址。但如果查得到车牌号码,就能知道她母亲的身份,只要她母亲平安无事,不就能找到本人吗?
  但是小正咬着唇,压低音量说:
  “如果运气好是什么意思!请你别讲这种话好吗?她妈妈做出这种事,知道她的身份又能怎样?”
  一瞬间,小雪突然扭动身子,伸出了手。我不晓得她的用意。那只手在空中舞动,像在跳着悲伤的舞,小正迅速避开,但是小雪的指尖还是擦到她的左脸颊。这孩子的指甲很薄,小正的脸颊浮现一条短短的红痕,接着渗出鲜血?
  “——小正。”
  但是小正面不改色,频频以右手温柔地抚摸小雪的头发。然后,像在念咒似地,在不安地扭动身躯的小雪耳畔不停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雪渐渐平静了下来。江美默默地用手帕按着小正的脸颊。
  不久,小雪朝远方轻轻叫了一声:“mama——”不久,随着小正的抚摸,小雪身上的粉红鱼随着她的规律呼吸上下起伏,她忽然垂下头,睡着了。
  小正肯定为了命运向小雪道歉。这孩子并非被关在车上,而是被关进另一个命运。
  我赫然惊觉,这段期间贩卖部仍然持续卖出牛奶、可乐;有个老妇人正在看明信片;游客上下二楼的餐厅。时光若无其事地流逝,等到我们把这孩子交给警方保护,几个小时以后,我们也将与她分离。
  江美拿开手帕,小正脸颊上的血总算凝固了。
  我看了圆紫大师一眼。圆紫大师以望着宝贵东西的眼神,凝视着熟睡的孩子。然后悄声说:
  “如果运气好——我认为你可以这么对她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你就能再见到妈妈。’接下来会有许多事情等着这孩子,像是值得惊奇的事物、学习的事物、唱的歌、走的路、呼吸的空气等等,她母亲绝对没有剥夺这些。光是如此,我相信这孩子会有好运气。”
  小正抬起头,缓缓点头。
  刹那间,不知为何,我觉得小正和睡在她腿上的孩子,看起来好像一尊圣母子像。 




   




小红帽



  □ 1 □ 


  我在十月的某个星期五傍晚听到了那件怪事。


  □ 2 □ 


  不知起因为何。那天中午,我在学生餐厅吃咖哩饭,忽然觉得口腔左边下排有颗牙松动,心想,大事不妙。在一个月前,我感觉喝水时那一带的牙齿特别刺痛,却没去看牙医。我这人总是忍到痛得受不了,才肯乖乖就医。
  我试着用舌尖去顶它,一边留意旁人的目光,用免洗筷戳一戳。
  那颗牙移动了一下。
  牙套整个松脱,这下子不能再拖了。若是置之不理,牙套会和咖啡一起被我呑下肚。我用免洗筷用力戳,牙套应声脱落,再以舌头将牙套往前送,若无其事地把那个银色物体包进餐巾纸。
  勉强用另一边牙齿嚼完剩下的咖哩饭,内心一阵空虚。
  我将水倒进乳白色塑胶杯,入口委实刺痛。
  文学院的学生餐厅前面有一片宽广的中庭,下一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那里聚集了不少人中庭对面有一座包办开学、毕业典礼的大礼堂,学生经常在那里上体育课,所以那些人不见得都是文学院的学生。
  我透过高达天花板的大片玻璃窗,漫不经心地眺望由右往左流动的人潮。那景象映入眼帘,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在牙齿上,若用舌头去顶,那颗牙格外刺痛。尽管如此,又忍不住去顶那个突然出现的洞,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起了维利耶·德·利尔阿达姆【注】的杰作《残酷物语》(Contes cruels),里面的贵族波兰公爵理査,他是一个美男子,与世上最后一名身染强烈传染性疾病的患者见面,却忍不住碰触了对方的手。

  【注】:Villiers de L'lsle…Adam;(一八三八~一八八九年),法国作家、诗人、剧作家。

  不管怎样,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也会变成《残酷物语》的女主角。
  我从椅子上起身,打电话回家,一听到母亲大人一派悠哉的声音,便拜托她替我预约牙医。
  “预约什么时候?”
  “今天傍晚,我马上回家。”
  “可是,医生马上会帮你看吗?”
  我目前常去的牙医诊所就在我家附近,开了两、三年。那位牙医生待人亲切、医术高明、风评良好,所以诊所总是人满为患。初诊在挂号之后得等两个星期才排得到。“但是急诊病患不在此限”,所以我打算利用这一点。
  “一般病患不行啊。但你只要说我牙套掉了,现在忍痛从东京赶回来,八成没问题啦。”
  “你不是不痛吗?”
  “哎呀,真是不敢相信,你是我妈耶,至少在电话里听得出来我很痛吧!”
  “是吗?”
  “和母亲讲电话,用不着哭天喊地吧!”
  我放下话筒,背上黑色肩包,走出学生餐厅。原本那天我也有一堂体育课,就是下一堂,不过我在五月份已经放弃了。
  学校规定,学生要从众多体育课程中选修两个学分。我在一年级选修了羽毛球。
  羽毛球是一种比想像中更激烈的运动,一场比赛下来,总是累得半死。正因为需要技巧,所以乐趣横生。控制羽毛球,让它忽前忽后,玩弄运动神经比自己差的人,真是爽快,单打方面我多半会赢。不过,若被对手以高飞球逼至球场后方,我会因为臂力不足,没办法把球打到对手的后方,以致所及范围都在前半场,根本赢不了。因此,我必须在对手发现这一点之前定出胜负。
  若是双打,我负责打前半场。一开始我会送球,把球打到前面的线,等对手将球挑回来,再赏对手一记杀球,让球落在对手的界线内得分。这么一来,对手只打到一球,比赛就结束了。由于对手是菜鸟,就算知道我的攻击模式,一时之间也无法反击。两、三回合下来,不悦之情明显写在脸上。从这时候起,我会将杀球改为网前吊球,一下子让球落在网边,一下子击出高飞球,对手的心情就会跌至谷底。虽然是比赛怨不得人,我却经常有罪恶感。
  旁观我姊打排球,并成为正式选手,我打一开始就认为自己与运动无缘,打从心底放弃了。不过,看来羽毛球很适合我。教练不用手捡起地上的羽毛球,而是用球拍顶端轻快地将球捞起来,那动作好帅,我在家里的走廊上练习好几个小时,总算也练成了那一招。
  今年,我心想网球一样用球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基于这个单纯的想法,我选修了网球课。这门课相当难选,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校方居然用抽奖机筛选学生,就是那种转动时会发出“咔啦咔啦”声响的东西。所以,我也算是命中注定的菁英。但是,当我来到理工学院附近的球场,挥出有生以来的第一拍时,心想,我的妈呀!
  当网球击中球拍面时,沉甸甸的根本打不回去。光是避免被球带着走,就使尽了我吃奶的力气。这个圆形的淘气鬼压根儿不听使唤,砰、砰地往错误方向飞去。
  念小学的时候,工艺课有一堂“制作书架”,同学们一字排开使用小型电动线锯,大家压着木板,顺着画好的图案移动线锯。木片一掉落,木层漫天飞舞,看似轻而易举。
  一轮到我,我将黑线般的线锯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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