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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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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他对杜达隐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让我好好想想。”

杜达隐点点头:“这样也好,有甚么事情可以到衙门后面的杏儿胡同找老朽,老朽家就在那,一棵大银杏树下。”

“好的,多谢爷爷!”

第17章 相对浴红衣

送走了杜达隐,萧家鼎先到了自己的住的客栈,他只取了一串小钱放在钱袋,反正那朱海银请客,也不用自己掏钱。便迈步出门,径直往江边走去。

来到翠玉楼前,这里的人客是整条街最多的,而且差不多都是文墨人,因为翠玉楼里的姑娘,大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姬,这是那些文人墨客最喜欢的调调。

萧家鼎迈步往里走,便有龟公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道:“公子您来了,您……咦?您不是萧公子吗?”

萧家鼎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哎呀,昨天您在我们楼前以诗会友,打败了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当时我们就在门口看热闹呢。怎么会不认识公子呢?公子是来找雅娘姑娘的吧?哎呀真是不巧,雅娘姑娘有客人啊。不过萧公子您别着急,小的去给您禀报雅娘姑娘一声,看看她怎么说,雅娘姑娘已经说过了,只要是你来了,马上禀报她的。”

萧家鼎点点头,道:“你去跟她说,我先去找朱海银公子,他来了吗?”

“来了来了。”看样子,这朱海银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这龟公都没有思索便回答道,“小的先领您去。”

跟着龟公来到二楼一间屋子外,便听到里面朱海银那大嗓门的声音道:“痴梅姑娘,你欺负我老朱诗词不好,等会我大哥来了,便让你知道厉害!”

萧家鼎微微一笑,推门进去,便看见屋里朱海银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依偎着他坐着两个娇媚的女子,面前的几案上摆满了精致菜肴和美酒。在大堂的中间,端坐着一个女子,正在抚琴。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抬头一看,不由大喜,道:“原来是萧公子来了!”赶紧起身福礼:“贱妾痴梅,拜见萧公子。”

此女既然认得自己,那应该就是昨夜在楼上观瞧的女子之一了,萧家鼎拱手还礼。那边朱海银已经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大哥你可来了!小弟可等死了!快快请坐!吃点东西再喝酒。——快去重新上菜,再叫妈妈找两个听话的妮子来服侍萧公子啊!”他身边一个女子答应了,赶紧出去。

等到萧家鼎坐下,朱海银恭恭敬敬介绍那位端坐在琴旁的美貌女子:“这位是翠玉楼花魁之一,痴梅姑娘!重金难求哦!小弟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她刚刚唱了一曲她自己填词的曲子,说让我指点,大哥你来得正好,你便指点一下她。”

那痴梅也热切地望着萧家鼎,福礼道:“请公子赐教。”

“在下洗耳恭听。”萧家鼎拱手还礼。大刺刺坐在座榻上,伸手拿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那痴梅虽然名气没有雅娘大,但是在翠玉楼也是名列前茅的,便是朱海银这样挥金如土的豪客,好不容易才排队今晚见到了她。

因为痴梅能自己填词作曲,更是在一众书生中享有盛名,但凡是听她唱歌看她舞蹈的,没有不是正襟危坐,凝神静气的,从来没有象萧家鼎这样,一边啃鸡腿一边笑嘻嘻瞧着她的。只不过,昨夜萧家鼎的表现,让痴梅印象太深了,人家的才学,便是十个自己也比不过,当得如此听曲。

当下,痴梅微微一笑,道:“贱妾先念诵一遍这首词,请公子指教,再抚琴可好?”

“行啊!”萧家鼎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说道。

痴梅清了清喉咙,脆生生吟诵道:

七张机,

鸳鸯织就又迟疑。

只恐被人轻裁剪,

分飞两处,

一场离恨,

何计再相随?

萧家鼎听了,微笑点头:“写得很好,——在锦缎上织出一对鸳鸯,可是锦缎总是要被人拿去作衣服的啊,若是正好把鸳鸯从中间剪开了,给了两个人拿去作衣服了,那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不就从此天各一方,有甚么办法还能再见面?你这首词,当真把这种离愁别苦写得非常的传神。的确是一首难得的好词,只是太过凄苦了一些,在下不才,也填一首词,狗尾续貂如何?”

痴梅大喜,福礼道:“如此甚好,能得公子合词,痴梅荣幸之至。”

萧家鼎又咬了一口鸡腿,嚼了两下,想了想,才慢慢吟诵出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那首优美的词来:

四张机,

鸳鸯织就欲双飞。

可怜未老先白头,

春波碧草,

晓寒深处,

相对浴红衣。

萧家鼎吟诵完毕,朱海银拊掌叫好:“劳燕分飞不好,一起洗澡那才是美事,好词!好词啊!”

那痴梅却是当真的痴了,呆呆站在那里,反复念诵着萧家鼎的这首词,这不是心里最想却又不能得到的梦吗?想到伤心处,不禁慢慢落下泪来。

便在这时,一个女声在门外也叫好道:“萧公子,你说到人家的伤心处了!”说罢,房门被人推开了,门口,站在一位千娇百媚,风韵妖娆的绝色美女,却正是翠玉楼花魁雅娘。

朱海银惊呆了,他一直想求见雅娘,可是要见雅娘,不仅要有大把的金钱,还要有让她看得上的才学,要把自己的诗作送给她过目,她看上了,才有幸成为入幕之宾。这朱海银有的是钱,唯独没有做诗的才能,之所以这么巴结萧家鼎,其中之一的目的,便是想借他的才情,圆自己的美梦。现在,雅娘姑娘真的出现了,而且是自己来得,这怎能不让他狂喜。

朱海银赶紧上前,一躬到地:“在下朱海银,见过雅娘姑娘!能见到雅娘姑娘,当真是三生有幸……”

雅娘只是微微点头,一双美目却是瞧着萧家鼎的,莲步轻移,春风摆柳般款款进来,到了萧家鼎的面前,转头看了一眼痴梅,笑吟吟对萧家鼎道:“她有一个相好的,却不能时时相见,所以做这词聊寄相思,你今天合了这首词,说到了她的心底,这妮子只怕今夜是难以入眠了。可都是你作的好事!”

萧家鼎继续啃着鸡腿,笑嘻嘻道:“雅娘姑娘,你不是有贵客吗?怎么有空来见我?”

“击败了益州第一才子的萧公子来了,雅娘如何能不来相见?更何况那位贵客,也很欣赏公子才情,想见见公子,所以托我过来相约一见,不知公子肯否赏光?”

“哦?你的贵客要见我?谁啊?”

“公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行啊。那走吧。”萧家鼎啃着鸡腿正要往外走,朱海银赶紧叫了一声:“大哥!能不能带上小弟?”

没等萧家鼎回答,雅娘已经柳眉微蹙,道:“那位贵客不见外人的……”

萧家鼎眼珠一转,道:“他不是外人,是我的好兄弟,便一起去吧。”

朱海银大喜,赶紧道:“对对,我是他的好兄弟,不是外人,嘿嘿嘿。”

雅娘瞧着萧家鼎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好了。”

正说着话,老鸨已经带着两个妖艳的女子过来了:“朱公子,你要的姑娘来了,这是翠花……”

朱海银赶紧抢着道:“谁要这些庸脂俗粉了?我可没有要过!”

老鸨也看见了雅娘,她是的明白人,立即转口道:“是王公子要的,走错门了。”赶紧的拉着两个女子跟雅娘陪着笑过去了。

朱海银讪讪道:“搞错了,她们搞错了。嘿嘿!”

雅娘没有看他,只是含情脉脉瞧着萧家鼎:“公子请跟我来。”

跟着雅娘往后院走,出了门,便看见一轮残月已经挂在天边,他们进了一座小花园,这是翠玉楼的花魁才能享有的单独的院子。进门之后,院子碎石甬道两边种着翠竹,在月光下显得非常的清幽,园子中一座古色古香的屋子,门口两个俏丽的小丫鬟,见到他们进来,赶紧福礼。

进了屋里,清帐之前,一张坐榻上,歪着一个中年人,三缕长髯,很是潇洒飘逸。见到萧家鼎他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微微点头。

这人好大的架子,萧家鼎有些不爽,便没有主动上前施礼,也是大大咧咧站在那里瞧着那中年男子。

雅娘微笑道:“萧公子,这位是唐大郎唐爷。——大郎,这位就是你要见的萧公子了。”

唐大郎点点头,道:“萧公子你好啊!”

萧家鼎也报以微笑,没有施礼,道:“你好,当真是巧了,我的乳名也叫大郎。”

唐大郎淡淡的带着些许落寞道:“天底下叫大郎的多了去了。不在我们二人。”

萧家鼎本来是套近乎的,被他这一句给噎了回去,老大的不痛快。

丫鬟赶紧端来了两张坐榻,摆上几案。朱海银是恭恭敬敬地屁股坐着腿肚子,正襟危坐。萧家鼎却是在坐榻上盘膝而坐,瞧了一眼桌上只有水果糕点,却没有吃食,他的鸡腿已经啃完了,当下把骨头放在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冲着雅娘和那唐大郎道:“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吃完饭,先吃点东西啊。”

第18章 寂寞沙洲冷

雅娘和唐大郎相视而笑。雅娘坐在了唐大郎的身边。唐大郎瞧着萧家鼎,淡淡道:“我听雅娘说了你昨夜在门口以诗会友胜过了益州第一才子的事情。你的几首诗我也听了,的确很不错,只是可惜,雅娘没有能记全了。不知公子能不能把雅娘抄录的你的大作补全,让我也开开眼啊?”

雅娘赶紧拿出诗稿,放在萧家鼎的面前。

萧家鼎扫了一眼,他今日本来是找雅娘看看有没有可能找一个后台的,可是雅娘这却坐着一个大刺刺的家伙,看样子自己的计划是要泡汤了,而且,跟这目中无人的家伙在一起喝酒,实在无趣,还不如出去跟朱海银两人喝花酒更爽。

你想看我的诗,这态度却是傲慢得很,老子要是老老实实写了,还有什么面子?当下道:“这些诗不算什么,不值得这么费劲去记的,我过后就忘了。”望向雅娘,拱手道:“既然雅娘姑娘今日有客人,那在下明日再来好了,雅娘姑娘明日可否单独接见在下呢?”

雅娘忙道:“当然可以,只是公子今日既然来了,为何要着急着便走呢?雅娘已经说了,公子来了,雅娘要为公子献歌献舞的。公子不打算给雅娘这个机会吗?”

那唐大郎瞧着萧家鼎,神情依然是淡淡的,也不看他,道:“萧公子看样子想单独跟雅娘说话,不太喜欢我在场啊。不过不好意思,今日是我先来的,刚才听雅娘姑娘抚琴唱歌刚刚听了一半,正有兴趣想接着听呢。所以也只能厚着脸皮留下了,萧公子见谅。”

萧家鼎见雅娘留他,话都说道了这个份上,要是坚持走,便伤了人家姑娘的面子,自己还要有求于她呢,只能把这大刺刺的家伙当成透明的了。便又盘膝坐下,道:“我是怕打扰两位啊。既然唐兄台不在意,我自然是不会在意的。能见到雅娘姑娘的歌舞,那可是每个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我要是不给面子,被那些书生知道了,只怕我走不出这翠玉楼啊,嘿嘿嘿。”

唐大郎和雅娘都笑了,朱海银笑得跟欢,他刚才听说萧家鼎要走,正着急,现在又坐下了,不由大喜,道:“对对,能见到雅娘姑娘的歌舞,三生有幸,咱们好好欣赏欣赏。”

雅娘听萧家鼎愿意留下,不由面露喜色,当下起身,走到瑶琴前端坐,道:“雅娘便弹奏一曲日前奉大郎之命所作的新词吧。”

唐大郎点点头,原本散漫的表情已经不见了,跌坐的姿势也正了许多。只是萧家鼎,原本是盘膝而坐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腿麻了,便一条腿伸了出来,一条腿弯曲着,那姿势着实难看。可是萧家鼎自己却不觉得,心里还嘀咕,奶奶的,这唐朝也太差劲了,连椅子都没有,老子什么时候得定做几把椅子,天天这样坐,难受得要死。

雅娘葱白一般的素手划过邀瑶琴,那清脆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犹如一串串的珠子散落在玉盘之中。婉转歌喉,唱道:

绿暗红稀春已暮,

燕子衔泥,

飞入垂杨处。

柳絮欲停风不住,

杜鹃声里山无数。

竹杖芒鞋无定据,

穿过溪南,

独木横桥路。

樵子渔师来又去,

一川风月谁为主。

这首词,描绘了一个羁旅者在暮春飘零的悲凉落寞的景象,萧家鼎听罢,斜眼看那中年书生,见他神情凄然,似乎已经被雅娘这首歌感染了。心想,原来你小子跟我一样,也是客居益州,所以才让雅娘填了这样一首词。

嘿嘿,你这个大刺刺端着架子的家伙不是羁旅愁苦吗?老子便更让你苦一点!

想到这里,萧家鼎拊掌道:“听了姑娘这首歌,词中人寂寞孤单,羁旅无归的情景感染了我,勾起了我的诗兴,也想填词一首,不知两位有没有这个兴趣听?”

雅娘拊掌喜道:“怎么没有?太好了,便请公子也为大郎填词一首,可好?”

“行啊。”萧家鼎走到后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便洒落进来,窗外,几棵梧桐后面,残月斑驳。萧家鼎见此情景,便想起了苏轼的那首著名的词《卜算子》来,当下望着夜空,突然抬手一指,叫道:“哎呀,一只孤鸿飞了过去?”

“是吗?”雅娘起身过来观看,月朗星稀,却没有看见什么,叹息道:“飞走了啊?”

萧家鼎点点头,道:“在下便以此为题填词吧。”故作沉思状,慢慢吟诵道: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时见幽人独往来,

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萧家鼎把这首词念完,除了胖子朱海银拊掌叫好之外,却没有听见雅娘和那唐大郎的任何反应,不由有些奇怪,回头望去,只见那唐大郎已经双目含泪,面有悲凄之色。而雅娘,却是心痛地望着他,也是泫然欲滴的样子。

朱海银也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赶紧把叫好声停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萧家鼎。

看见唐大郎这副样子,萧家鼎心里本来很爽,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过,看见那中年书生当真是伤心了,又有些同情,看来这人心中当真有很多的愁苦,所以才被苏轼的这首凄凉孤傲的词感染。便拱手道:“见笑了!”

雅娘望着唐大郎,低声道:“大郎……”

唐大郎眼中即将滚落的泪珠被这一声叫住了,他抬头看了看雅娘,突然起身,走到旁边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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